第六章禍不單行

第六章禍不單行

第六章禍不單行

就在這一剎那,空中忽然傳來溫和的聲音:「洪荒旗楊副旗主,何苦為難我崇義門人?

」只見一個黑影由天而降,迅速的落到兩人之間,呵呵一笑道:「又見面了,楊副旗主。」

楊玉翠正是奉天寨——天地、玄黃、宇宙、洪荒四旗中,洪荒旗的副旗主,她一聽聲音中蘊含強勁內息,就知道自己不是此人對手,於是頓下腳步仔細一望,卻見面前這人,面貌祥和,頭頂微禿,嘴邊留著兩縷短須,正是崇義門副門主顧革襲。

原來自從如兒與田冬被擄走之後,崇義門所有人馬幾乎全部都派了出來,而副門主顧革襲正是來到衡陽,今日市集大亂,他聽到消息立即離開「聚義酒樓」趕來,終於在田冬逃無可逃的時候適時趕到。

楊玉翠見到顧革襲趕來,知道不是對手,俏媚的一笑道:「顧副門主氣色越來越好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打算升任門主啊?」

顧革襲也不生氣,踏前一步微微笑道:「楊副旗主若還不走,老夫可是非出手不可,不然只怕連副門主都沒有資格作了。」

楊玉翠知道顧革襲說的是實話,眼見他即將出手,只好恨恨的望了田冬一眼,翻身一躍穿上屋檐,這下身形輕巧、煞是好看,顧革襲微微一笑道:「『穿雲燕』果然名不虛傳。」

楊玉翠的聲音遠遠傳回來:「多謝謬讚……顧副門主日後若有閑暇,還請移玉奉天寨,玉翠一定好好陪你。」

楊玉翠的聲音不但柔媚動人,而且遠遠外傳,顧革襲聽的連連搖頭,這女子名聲向來不好,沒想到臨走還來這一下,幸好不是在郴州府,那裡眾人都認得自己是崇義門的副門主,聽到這話,不知道會如何看自己。

顧革襲搖完頭,回頭望著田冬,這時田冬正好將如兒緩緩放下,如兒一面大聲叫:「二爺爺……」一面急急的奔了過去。

顧革襲終身未娶,一向把如兒視同自己的孫女,連忙一把抱起如兒,憐惜的道:「如兒,你瘦多了。」

田冬這時終於鬆了一口氣,向前兩步磕頭請安道:「副門主,弟子田冬拜見。」

顧革襲一把將田冬攙起,一面道:「很好、很好,居然擋的住『穿雲燕』的一擊,你是玉柔收的弟子嗎?」

田冬一楞,搖了搖頭道:「弟子是年初剛來的……」

顧革襲見田冬搖頭心裡卻是微愕,自從如兒被古樸帶走之後,崇義門自然查出另一個是田冬,侄媳吳玉柔也說出田冬、如兒兩人常常一起練功,可能因此如兒才會偷偷帶田冬進密道。而剛剛那招明明是侄媳婦吳玉柔的功夫,顧革襲本以為吳玉柔只是沒順便說出已收田冬為徒,沒想到田冬居然搖頭,不過這時不及細問,先安頓好兩人再說,所以微一沉吟即道:

「我知道……嗯,我們回去再說。」

這時崇義門在衡陽城的眾門人已經涌到,那四名大漢也被捉了起來,顧革襲四面略一囑咐,帶著兩人往「聚義酒樓」而去。

兩人自從被捉,到今日才算是真正的安心,先是吃了個飽,再好好的洗漱一番,才各自在準備好的房間休息,田冬更衣之時,自然取下了那些重重圍繞著自己的「紫金蠶絲」,他也不將玉球取出,準備一起交給顧革襲。

到了下午,顧革襲首先到了田冬的房中,問起近日發生的事情,田冬一件件的說過去,並取出了那一大團「紫金蠶絲」。

顧革襲聽的面色大變,他現在才知道,原來二十年前那一戰之後,玉球是落在古樸的手裡,在聽到田冬居然挨了一掌不死,更是大奇,直到田冬說完,顧革襲還在深深的沉思,田冬也不敢打擾,靜靜的坐在一旁。

過了片刻,顧革襲將那團「紫金蠶絲」扯了扯,這才微微點頭道:「我明白了。」轉過頭對田冬道:「你是靠著這些『紫金蠶絲』才逃過一劫的。」

顧革襲見田冬一臉迷惑,解釋道:「據說這蠶絲雖然刀劍難傷、水火不侵,但是卻難透勁力……」

田冬聽到這裡,連忙道:「對,古樸也這麼說。」

顧革襲接著道:「所以他一掌擊中你背心,大半的勁力都被紫金蠶絲擋往了,你才會沒事,只是他為何沒想到,這倒有些奇怪。」

事實上古樸雖然終年纏著「紫金蠶絲」,卻也沒有被人打過一掌,自然沒想到這一層,就算後來明白了,卻也來不及重發一掌。

「喔……」田冬點點頭道:「副門主……古樸會不會再找來啊?」

顧革襲一嘆道:「你還是先將這些絲線繞回身上,玉球也收好。」

田冬微微一楞,這東西不是許多人搶的要死嗎,怎麼顧革襲不要?但是他又不敢違抗,於是聽話的將「紫金蠶絲」繞回,玉球也收在懷中,只是難免覺得有些奇怪。

顧革襲見田冬的神色,又嘆了一口氣才對田冬道:「這東西在崇義門,不但『鷲峰隱士』非找來不可,天下武林也一定蜂湧而來……這樣對崇義門有害無益,這件事情既然如兒也不知道,你也別再跟任何人說,我也會保守秘密……你與『鷲峰隱士』曾有師徒之名,崇義門也不配再收你,你好好收著這些東西回家去,我會安排你們全家搬遷到其他地方,嗯……

最好是山裡……」

田冬大驚失色,噗的跪下道:「副門主,你要趕我回家?」

「快起來。」顧革襲一面攙扶田冬,一面道:「不是趕你回家,你的功夫已經不錯,以後自己好好練,說不定也會有成就,我這樣是自私了一點,不過你要是留在崇義門,崇義門卻也護不住你,何況奉天寨現在似乎已與龍虎幫結盟,我們也是自顧不暇。」

田冬想到當時古樸出入崇義門如人無人之境,知道顧革襲說的是實話,田冬畢竟才八歲,想到可能連累兩位哥哥的工作也不見了,他難過的說道:「我……我還他就是了嘛……」

驀然哇的哭了出來。

這段日子田冬一直忍著沒哭,可是顧革襲對人一向慈祥和藹,在這樣一位長者面前,田冬想到自己的委屈,終於忍不往掉下眼淚。

顧革襲連忙和聲道:「別哭,別哭,我會讓你家人有個好的去處……」

顧革襲話聲一轉,嘆口氣道:「何況就算還了給他,你已經學了他的功夫,他還是非殺你不可……」

田冬知道無法挽回,慢慢收住了淚,不知道該說什麼,顧革襲見了很是不忍,嘆口氣向外走道:「玉球有沒有用誰也不知道……不過『紫金蠶絲』倒是可以做成衣服穿,現在這樣圍著只能防掌力,不能防指力、暗器和橫劈的刀劍,你回去讓你娘幫你做做看,以後大有好處。」

顧革襲說完之後,終於推門而出,心中卻有些慚愧,要不是崇義門技不如人,也不會連個小娃兒都護不住,轉念一想,雖然聽說古樸已經在狼脅嶺附近現身,可是這人神出鬼沒,別要讓他得到消息,又趕來捉如兒,連忙快步的往如兒房間行去。

田冬一個人傻在房中,想到難過處又暗自掉淚,晚上用飯後,如兒又跑來找田冬,田冬也沒心思多聊,七早八早就說要練功,把如兒趕回房去,自己一個人呆坐著片刻,想到煩悶,乾脆真的靜坐起來。

田冬雖然運功不得其法,不過因為任督已通,打坐起來格外舒適,所以到了氣歸丹田之後,已經夜深人靜,田冬起身活動一番手腳,比了比「湯池拳法」和「璞玉拳」,片刻之後才上床入睡。

前些日子田冬難得睡的安安穩穩,雖然現在還是有事煩心,不過至少沒有性命之危,終於陷入了極為深沉的睡眠中。

睡到半夜的時候,田冬忽然覺得胸前連續幾下疼痛,驚醒睜眼的同時,田冬立刻發現自己的身子已經不能動彈,卻見到面前陰黑的暗影中,有著一個人影,正無聲的冷笑著,森寒的目光也正瞪視著自己。

睡眼惺忪的田冬渾身冒出冷汗,仔細望了兩望,卻發現此人正是「穿雲燕」楊玉翠,正露著冰冷的微笑望著自己,田冬大驚,想叫又叫不出來,只見楊玉翠的臉緩緩的靠近,在距離自己面部不到一寸才停下來,正以極低極低的聲音緩緩道:「姑奶奶非好好的折磨你不可……」

隨即楊玉翠將田冬裝入一個大布袋內,背負在身上,轉身由窗外躍出,直向北城奔去。

田冬渾身不能動彈,目不見物,只覺得身子忽然揚起忽然落下,他心中暗暗難過,這下子自己算是死定了,死前說不定還得受許多折磨,不知道楊玉翠要把自己帶到哪裡,說不定到了城外就把自己殺了,然後隨便扔到一個荒山野嶺,只怕幾年後,也沒人知道自己死在哪裡。

過了好一陣子,田冬發現楊玉翠忽然停了下來,同時出聲道:「旗主,您也來了……」

一個粗豪的聲音道:「被你弄砸了我還能不來嗎?……咦,又捉回來了嗎?」

「不……這是另一個叫做田冬的小孩。」楊玉翠有點遲疑的道。

「田冬?那個還沒拜師的小徒弟?」那人似乎頗有怒氣的道:「捉他來做什麼?」

「屬下夜探『聚義酒樓』,發現那個小女孩住在顧革襲的鄰房,又找不到關王彭等四人的地方,所以不敢輕舉妄動……」楊玉翠低聲道:「不過這次全部都是這個小孩壞事,他門外又無人看守,屬下忍不住把他捉了來。」

「成什麼樣子?」那人更是生氣,大聲斥責道:「你自己無能,還想逃避責任?對一個崇義門人來說,他這樣做是理所當然,而我們捉到他卻一點好處也沒有,說不定反而又引起騷動,更不易離開衡州。」

田冬聽了大是高興,最好此人下令放了自己。

楊玉翠沉默半晌才掙扎出理由:「啟稟旗主……說不定寨主想問問事情的始末,屬下心想要是帶著他,寨主也比較清楚實情,不然王彭他們四人現在身陷敵手,單憑屬下一面之詞,恐怕寨主不信……」

那人似乎比較平氣了,緩緩道:「你說的也有道理……這麼說來,你還要帶這個小子回山東?」

田冬大吃一驚,山東?居然要回他們老巢……那自己怎麼還逃的出來?卻不見楊玉翠回答,八成是點了點頭。

那人沉吟一下道:「既然這樣,這一路也別難為了這個孩子,等寨主問完話之後,再由你處置。」

楊玉翠有些遲疑的道:「是……旗主。」

楊玉翠本想找個地方好好折磨田冬,然後殺了便是,沒想到忽然遇見頂頭上司,這下可是多了一個大大的累贅。

兩人隨即不再交談,田冬只覺身子向後一甩,卻是楊玉翠又開始奔行,一路向北而進。

田冬一路在袋中前行,不辨日月,楊玉翠每過數個時辰,總會換點田冬不同經脈的穴道,而田冬除了如廁之外,前數日幾乎沒有離開過那個布袋。

一開始袋子先是由楊玉翠背著晝伏夜行,慢慢的離開袋子坐在馬車中,田冬也見過了那位聲音粗豪的中年大漢,想來便是什麼洪荒旗旗主了。一路同行的還有五、六人,這些人夾著田冬,加上已經遠離崇義門的地頭,後來才慢慢的只封住田冬的內息,讓田冬比較自由一些。

田冬自知不敵,一路雖然愁眉苦臉,卻也頗為合作,免的皮肉受苦,儘管如此,楊玉翠還是逮到機會就踢他一腳或捶他一拳,讓田冬看到她就怕。

某一天,田冬一下馬車,卻見到前方好大一片浩浩蕩蕩的江水,田冬從未見過這麼寬的大河,不禁目瞪口呆,眾人棄車乘船,隨著船離岸越來越遠,田冬心中也是越來越無奈,當初田冬還想過顧副門主不知道會不會想辦法救自己,但是時間逐漸過去,卻是一點消息也沒有,走的卻是越來越遠了,想到崇義門也不會再當自己是弟子,那又何必來救自己?田冬終於慢慢的死心。

眼看江面寬闊,田冬無路可去,楊玉翠首度大發慈悲,解開了田冬的穴道,讓田冬在艙面閑逛,田冬四面打量,這是一艘雙桅帆船,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不是貨船也不是客船,反倒像是私人擁有的遊船,船上有四、五名船夫,一個個身材雄壯,體格魁悟,面色不善,一點也不像是一般的船夫,見到田冬的時候大都是微微的冷笑,田冬雖然小,不知道這是什麼樣的船隻,倒也不敢自討沒趣的湊到這些人身旁問東問西。

這時田冬一個人站在前船,東張西望,想著會不會遇到認識的人,回頭卻見到楊玉翠正走出艙門,田冬連忙轉過頭,望著前方的滔滔江水,不敢回過頭來。

楊玉翠見到田冬心中就有氣,叱道:「小子,你給我放乖一點,要是打什麼鬼主意,小心姑奶奶讓你吃苦頭。」

田冬一驚,低下頭不敢答話,卻聽到一位船夫忽然笑著道:「楊副旗主好大的火氣,他可就是壞了事的小子?」

田冬頗為意外,這人知道內情,應該是他們一夥的,可是說話這麼不敬,難道是他們的上司?可是一些粗重的雜事也都是他們在作,這又不大像……田冬滿頭霧水,看不清楚他們的關係。

楊玉翠回頭嗲聲嗲氣的道:「多謝吳舵主關心……沒想到您的消息這麼靈通。」

那位吳舵主一臉色眯眯的模樣,走近道:「楊枯娘國色天香,您的消息吳某自然格外注意。」

「您別開玩笑了。」楊玉翠微皺眉頭,嬌聲道:「這次人丟大了,連兩個小孩都沒看好……」

吳舵主接著道:「前些日子接到消息的時候,本來我們龍虎幫大伙兒都想下衡州幫楊枯娘的忙,只是聽說為了怕打草驚蛇,才決定由楊枯娘送他們上來……」

田冬這才知道這船是龍虎幫的,他可不明白兩方的關係,雖然面望著大江,可是伸直了耳朵偷聽。

楊玉翠卻不想再提此事,轉個話題道:「吳舵主,還要多久才能上桐柏山?」

吳舵主道:「水路再過個四天,我們過了武漢便上陸,快馬賓士的話,三天就能到……

貴寨寨主為了這件事沒回山東,留在山上等楊副旗主,看來是十分重視此事。」

楊王翠聽了心中更亂,她何嘗不知古英寒為了等自己而留在龍虎幫中?這下子自己只帶回了田冬,不知道會受什麼樣的處分,想到都是田冬的錯,楊玉翠走到田冬身後,一巴掌往田冬後腦杓拍了過去。

田冬哎的一聲,連忙往旁移開兩步,楊玉翠這一下雖然沒用內息,但是熱辣辣的極為疼痛,好漢不吃跟前虧,還是閃遠些。

怎知田冬往旁一退,楊玉翠更是生氣,冷冷一笑道:「想躲到那兒去?」追上兩步,又是一掌揮下。

田冬舉起手一擋,也不敢運勁,免得這個兇惡的婆娘翻臉,楊玉翠見田冬這一下護往上半身,居然沒處下手,勃然大怒,掌法一變,硬是要打中田冬。

田冬跟著變式,順手一引,楊玉翠的掌力撲了個空,身形一個不穩,往前跌了半步,事實上田冬要是真敢與楊玉翠放對,楊玉翠還真奈何不了田冬。

吳舵主在旁見到十分訝異,邁步過來道:「小子還有這一手……?」同時揮出一拳,往田冬的身側擊去。

而同時楊玉翠身子一轉,又是一掌擊來,田冬眼見糟糕,再打下非吃虧不可,不敢再閃,於是向准來勢,左右一擋,卸去七成力道,讓兩人的拳掌隔著自己的手往內推,還是打到身上。

田冬一陣疼痛,知道還要吃一頓苦頭,於是立即蹲下,楊玉翠本還要再打,吳舵主卻一拉她的右手,獻殷勤的笑道:「楊副旗主不必這麼生氣,吳某在後艙準備了一些酒菜,還要請副旗主賞臉。」

楊玉翠本是個江湖浪女,雖然還不至於淫亂,但也頗樂於讓人追求,眼見吳舵主捉住自己的手,她心裡一樂,忘了繼續追打田冬,左手抿嘴一笑嗲聲道:「吳大哥好沒規矩,怎麼好這樣……」隨即輕輕的想抽回手來。

吳舵主見到楊玉翠的模樣,正是心癢難搔,連忙捉緊不放道:「玉翠姑娘若肯賞臉,吳某三生有幸。」兩人稱呼一變,距離也拉近許多。

楊玉翠也只是做做樣子,並沒打算真的抽回,輕輕一咬下唇,媚目一瞟道:「怎麼好說賞臉,玉翠有擾吳大哥了。」

吳舵主萬分得意,哈哈一笑道:「請……」兩人攜手步入后艙。

田冬一個人緩緩的站起,像楊玉翠這種女人,他還是第一次瞧見,雖然這時的他還弄不懂男女間的玄妙,不過楊玉翠這麼說變臉就變臉的功夫他可是嘆為觀止,在田冬的印象中,楊玉翠只有在面對那位粗豪的洪荒旗旗主——「猛金剛」魯無彭的時候,才會一收媚態,規規矩矩的講話。

才想到這人,田冬便見到魯無彭正由前艙繞出,向著自己走來,魯無彭年約五十餘歲,極為高大粗壯,站起來彷彿鐵塔一般,不過對田冬倒還是和顏悅色,看來此人還講理,田冬也比較不怕他。

魯無彭左右一望,沒見到楊玉翠,眉頭一皺的自語道:「又去勾三搭四了。」

轉頭一望田冬,接著壓低聲音道:「小子,你拜過師沒有?功夫跟誰學的?」

田冬一愕,崇義門還沒收自己,古樸算不算自己師父卻又難講,何況古樸這件事情又必須保密,田冬一時答不出來,只好囁嚅的道:「我是胡亂學的……」

魯無彭點點頭道:「這件事情我聽副旗主報告過,從崇義門的角度看來,你算是有勇有謀,行事得當,不過畢竟是壞了本寨的大事……等寨主向你問完話,楊副旗主非殺了你不可。」

田冬心中本已知道,可是這時聽到魯無彭說出,還是難免臉色難看,低下頭望著滔滔江水,不知是不是該跳水逃生,可是自己又只微懂泳技,現在離岸這麼遠,只怕游不到岸,那又該如何是好?

魯無彭見田冬滿懷心事的模樣,繼續道:「我想了想,只有一個方法能救的了你。」

田冬訝然抬頭,這人怎麼這麼好法?只見魯無彭道:「這件事情,我可以幫你據理力爭,可是就難在沒有立場,若你肯拜我為師,我也好下說辭,楊副旗主日後也奈何你不得。」

「拜……拜您為師?」田冬腦海一陣混亂,這人雖然和氣,但也是壞人的一分子,怎麼會忽然想收自己為徒?

「沒錯。」魯無彭正色道:「在武林中,我雖算不得頂尖高手,但我師門所傳之『元氣功』也是武林一絕,以你的資質,一、二十年後未必不能青出於藍。」

事實上,除了新來的兩位副寨主之外,魯無彭本是奉天寨中除古英寒之外的第一人,一向以「混元氣功」、「大力摔碑手」享譽武林,論起功力不輸於崇義門的副門主顧革襲,算是北地的高手之一。

田冬心中遲疑,頗想就此拜師,楊玉翠對魯無彭這等怕法,要是自己拜他為師,還可逃出那個惡婆娘的毒手,可謂一舉數得,反正崇義門也不可能收自己為徒,而前些田子田冬鑽研武技,只覺得越來越有趣味,若是真有人願意收自己為徒,能夠學到武功,那可真是一件好事,想到這不禁露出欣喜的神色。

魯無彭見田冬的臉色,知道田冬已經意動,接著道:「不過日後遇到崇義門人,你可不能顧念舊情,以私廢公,不然為師必將秉公處理,將你斃於掌下。」他已經以田冬的師父自居,所以這樣警告田冬。

田冬大驚,奉天寨明顯的與崇義門為敵,自己若是拜師,豈不是有一天也要隨著對付崇義門?這下子回家非被打死不可,田冬連忙搖頭道:「不……不可以。」

在郴州城附近人民的心目中,崇義門是正義的化身,與崇義門作對可是會遺臭萬年。

魯無彭面現疑惑的道:「什麼?」

「謝謝你,魯大叔……」田冬愁眉苦臉的道:「……我不能拜您為師。」

田冬一時也解釋不清楚,只能不斷的搖頭。

魯無彭也是思索良久才說出口,他自從知道田冬如何逃出楊玉翠手中的過程后,對田冬就起了好感,加上田冬年紀雖然小,功夫卻莫名其妙的不錯,想來是天賦異稟,這樣的小孩本就難找,所謂徒擇師、師亦擇徒,魯無彭無妻無子,這一身功夫若不尋個傳人,只怕就此失傳,加上這是唯一解救田冬的方法,正好一舉兩得。

但這時候田冬居然死命搖頭,魯無彭有些意外的皺眉道:「你活膩了?」

田冬一愕,這也不是開玩笑的,但是「死」這件事畢竟還沒逼到跟前,田冬年紀又小,只知道死很可怕,怎麼可怕卻也不大明瞭,但想到被逐出崇義門已經會讓家中十分生氣,要是再拜對頭為師,哪更是不得了,所以田冬還是猛搖頭。

魯無彭微微嘆了口氣道:「既然如此,你自己好好想想。」轉身退回前艙,臨入艙門,又嘆了一口氣。

田冬望著魯無彭,心中畢竟極是感激,可是拜師入賊伙卻萬萬不能,田冬心想自己就算打不過他們,只要他們不制往自己的穴道,逃應該還是逃的掉,何況見了對方的寨主說不定還有變化,要是到了節骨眼非拜不可,那時再作打算。

數日後,到了漢口,眾人再度登岸,田冬遠遠望見又是一個人煙繁密的城鎮,心中大喜過望,一上岸便能重施故技,溜之大吉,沒想到接近到數十丈遠的時候,身旁的楊玉翠忽然連點數指,田冬全無防備,前胸後背又是幾下疼痛,這可不是第一次了,田冬馬上知道又是被封了氣脈,雖然能正常走動,但是沒辦法運勁。

楊玉翠同時冷笑道:「你別打歪主意,姑奶奶可不會上兩次當。」

田冬大是無奈,這女人未免太愛記仇,這下子又失去了機會,只好隨著眾人上岸,這裡已經是龍虎幫的地盤,自然有人迅速的送上車馬,眾人不做絲毫停留,迅速的往北面馳去。

到了車中,只有楊玉翠與田冬兩人,楊玉翠不時望著田冬冷笑,一點也沒有美女的味道,田冬自然不敢多看她,看上兩眼只怕拳頭就揮了過來。

田冬其實也不算是個安靜的小孩,不過這些天來,為了避免皮肉受苦,只好乖乖的沉靜下來,話雖然越來越少,但是楊玉翠還是會隨便藉點因頭,揍田冬幾下,唬的田冬連哭都不敢哭。

楊玉翠雖然不是好人,不過本來也不至於如此,不過奉天寨中,視楊玉翠的魅力於無物的只有兩人,一個是魯無彭,另一位就是寨主古英寒,所以古英寒才會安排楊玉翠在魯無彭的手下辦事。這次她本來自信滿滿的報了好消息,還為了隱密行蹤、獨佔功勞,拒絕寨中人手回援,沒想到卻被田冬壞了大事,不知道會受到何等處罰,真是由不得她不怨。

田冬自然不知緣由,只知道這個女人蠻不講理,他年紀還小,還不至於深恨他人,籌畫什麼復仇之策,不過對於楊玉翠自然不抱好感,只要有機會,絕對遠而避之。

又過數日,終於到了桐柏山麓、龍虎幫門戶所在地。龍虎幫並不是在深山之中,他們基本上算是黑道人物,主要靠的是包賭包娼、看場抽佣、坐地分贓,有時候還必須交通官府,所以無須將基業建立在荒山野嶺,不過難免有時後會有不足為外人道之事,自然也不會建立在城鎮當中。

他們不像奉天寨,原來是建基於攔路劫財、打家劫舍,有幾分綠林的味道。當然,以奉天寨現在的聲勢,也不大需要如此,不過畢竟一直與官府作對,所以奉天寨便建立於深山之中。

到達的當晚,田冬與楊玉翠待在同一間房中,田冬縮在一角,楊玉翠卻是不斷的在房中踱步,顯的極為煩躁,過了一陣子,忽然有人敲門道:「楊副旗主,寨主有請。」

楊玉翠一驚,回聲道:「是。」隨即一拉田冬,打開了房門。

田冬一望,門外站著四位大漢,似乎也是頗為面熟,想來當時也見過的,不過這些大概不是重要人物,田冬印象不深,不是這麼確定,楊玉翠沒容田冬多打量,將田冬一推,叱聲道:「還不走?」

兩人跟著四人身後,左彎右彎的穿過數道迴廊與房舍,到了一間不小的偏廳。

田冬踏入偏廳,裡面果然大都是當時闖崇義門的人物,微胖的古英寒坐在當中,身旁正是「飛天白猿」葛無計、「綠川狐」公孫仲兩位副寨主。公孫仲當時重傷,似乎還沒完全恢復,面色仍不大好看,其他立著一些人,都是當時站在古英寒身側的,除了古嚴說過話,田冬就只認得魯無彭和楊玉翠兩人。

不過有些奇怪,在偏廳另一側還有三人遠遠的坐著,田冬倒是從未見過,這時不及多想,楊玉翠一推田冬道:「還不向寨主磕頭?」

田冬被推倒在地,索性趴在地上,不然豈不是非磕頭不可,楊玉翠這時候顧不得這麼多,對堂上一躬身道:「寨主,屬下領罪。」

古英寒冷冷一哼道:「這件事情的始末,魯旗主已經大略的報告過了,你可知自己錯在何處?」

楊玉翠垂首道:「屬下不該貪功冒進,拒絕援手,更不該疏於提防這個小孩。」說著又瞪了田冬一眼。

古英寒面色較平和的道:「要是這個小孩真的能抱著顧老兒的孫女逃跑,還能讓你差點追丟,這畢竟是意外……可以只罰你貪功冒進之事,不過這小子真有這個能力嗎?」

「此事千真萬確。」楊玉翠急急道:「這個小子既然奉令陪顧家孫女練功,想必有其長處,雖然功夫平平,可是跑的倒挺快的。」

田冬一直沒全力與楊玉翠周旋過,楊玉翠還以為田冬根本打不過自己,只是會跑而已。

「哦?」古英寒微微皺眉道:「崇義門並非以輕功揚名……」

「啟稟寨主。」「綠川狐」公孫仲忽然道:「顧革裴之妻『漫卜』杜鳳霞,出身於贛西鬼影門,鬼影門的輕功可是享譽武林。」

古英寒微微一驚,點頭道:「莫非這小孩不是崇義門人,而是杜鳳霞那婆娘的徒弟?」

楊玉翠惑然搖頭道:「寨主,若他是杜鳳霞之徒,顧家孫女如兒不會喚他『哥哥』,應該喚師叔。」

「這也有理。」古英寒望著田冬道:「小子,你的輕功誰教的?」

田冬才偷偷的爬起,沒想到古英寒忽然問起自己,只好囁嚅的回答:「……那個古老頭教的。」

「古樸?」屋中眾人同時一驚,古英寒連忙追問:「他為什麼要教你功夫?」

田冬記得不能說出玉球的事情,於是道:「他……要跟人打架,要我裝作他徒弟,所以教了我一些功夫。」

田冬對於發生的事情也是一知半解,自然說不清楚,廳中眾人聽的更是迷糊,古英寒皺眉道:「胡說?什麼裝他徒弟?」

「真的……」田冬急急的道:「要先和他徒弟打一次,誓言才會失效。」

公孫仲在一旁插口道:「小子,古樸要和誰打架?」

田冬這可記的清楚,有把握的道:「步連雲。」

「『白衣大俠』步連雲……」公孫仲一震,點頭道:「這就有道理了。」

古英寒似乎還不明白,疑惑的道:「公孫副寨主,你的意思是……?」

「啟稟寨主。」公孫忡連忙道:「據傳步連雲受藝於『神指』任空,而任空大約二十年前敗於古樸之手,傷重而亡,十餘年後步連雲一心為師門雪恥,到處打探古樸的行蹤,數年來一直沒有結果,這樣說來,可能古樸曾立下了什麼誓言,因此才會避著步連雲,不然以古樸的性子來說,應該早就迎了上去。」

楊玉翠見眾人相信了田冬的話,連忙道:「啟稟寨主,既然屬下所說是實,希望寨主責罰之後,能將這個小子交給屬下,一雪此恨。」

「此事萬萬不可。」公孫仲一旁插言道:「若是古樸或是步連雲找來,奉天寨危矣。」

古英寒心想此事不可不妨,這兩人一為前輩耆宿,一個是武林新秀,都不好惹,於是點點頭沉吟著,不敢貿然答應楊玉翠。

楊玉翠還不甘心的道:「若是他們找來,我們也未見得怕了他們,何況屬下擒獲這小子也無人知道,他壞了本寨大事,本寨豈能放他生路。」

古英寒頗為遲疑,他也不願在眾人面前自承怕了那兩人,何況真的就這樣放了田冬也似乎不妥,但是那兩人卻都不好對付,古連雲一向正派,還比較講道理,得罪了古樸可是怨鬼纏身,從此不得安寧。

而田冬聽了可是大大緊張,要是自己真的落到了楊玉翠的手裡,那真是死路一條,只盼這位古寨主大發慈悲,饒了自己。

魯無彭也頗意外,田冬原來向古樸學過功夫,那自己自然沒資格收他為徒,只是這樣一來,可能沒有藉口救這個小孩,也算是無可奈何。

古英寒正在遲疑的時候,那遠遠坐著的三人中,有一人忽然開口:「古寨主,這件事由老夫替你分勞如何?」

田冬心中一松,卻又頗為意外,這人身分好像比古英寒還高?怎麼總是坐在暗影中不出來?

古英寒果然一拱手道:「願聞黃幫主高見。」

那人站起跨步,走出暗影,卻是個年約六旬的清瘦老者,只見他緩緩的道:「這個小子就交給我,若是古樸敢來龍虎幫胡鬧,老夫讓他來得去不得。」

古樸站起道:「既然黃幫主開口,這件事自然由您老人家做主。」

田冬恍然大悟,原來此人是龍虎幫的幫主,記得那時副門主好像提過奉天寨與龍虎幫結盟,看來龍虎幫比較大上一些。

「好說,寨主客氣。既然如此,老夫就帶這小子下去了,這件事還望寨主保密。」黃幫主隨即對田冬一招手道:「小子,隨我來。」轉身就向廳外行去。

田冬只好跟在身後,這人一副古樸也不算什麼的模樣,看來比古樸還要厲害,還是聽話為妙,只好隨著三人往後走;四人一路往警衛重重的地方行去,越走越是深入,看來這個龍虎幫確實勢力不小,田冬一面走,一面偷偷的東張西望,這一去真不知是吉是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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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杖玉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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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禍不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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