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五十年
第十章五十年
「昨日剛回來,就聽說懷真娃兒有個人類好友,叫作洛年,我本來還不大相信。」龍王母望著沈洛年笑說:「原來古仙萬年前的允諾,應在你身上,這可難怪,有你陪著,她說不定有機會更上一層樓……那調皮娃兒不在這兒吧?」
「不……不在。」沈洛年一面說一面駭異,這老太婆真厲害,怎麼一眼就全看透了?她叫懷真「娃兒」?她們原來很熟嗎?也對,若是不熟,懷真怎會知道金犀匕這種寶物藏在哪兒?
「金犀匕和血飲袍是那娃兒偷去給你護身的吧?膽子真大,下次見面,我可得打她屁股。」龍王母突然笑意一斂,望著沈洛年說:「血飲袍送你無妨,但金犀匕殺虐過重,今日僅出鞘片刻,已奪走近千性命,此物不能流落凡間,我必須取回。」
能說不還嗎?沈洛年吞了一口口水,眼見其中一名青年向自己飄來,沈洛年只好交出金犀匕,讓那人拿走……打不打得過還是其次,明知道對方是物主,他冒吞沒法老著臉皮耍賴。
「四海帝尊、龍之王母。」一名狼人見沈洛年的金犀匕被收走,他露出喜色,走近兩步,以犬戎族語躬身說:「犬戎族貳山一族族長,噬流拜見,請問……人族……莫非已歸入虯龍治下?」
看來狼人有不少族長?上次遇到的壺谷族長只是其中之一,可惜剛剛沒宰掉這隻,否則說下定這群狼人就此散了。
沈洛年正暗叫可惜的同時,龍王母轉過頭,望著噬流說:「貳山族長,人類已拒絕虯龍族的保護,等我族之事處理妥當,不會幹涉你們的爭鬥,還請稍候。」
噬流大喜的同時,沈洛年忍不住開口說:「關於那件事情,其實我……」
「無妨。」龍王母止住了沈洛年說:「那只是孩子們的玩意兒,你和旅娃兒動手時沒用金犀匕,我已承了你的情,人類之事,虯龍不再過問。」
沈洛年不禁張口結舌,對方把金犀匕收走,又說從此不再過問,等會兒該怎麼和那些妖怪戰鬥?而鑿齒、刑天、狼人等妖族,聽到龍王母這麼說,臉上都露出喜色,只要沈洛年手中沒有金犀匕,人類自然沒有勝算。
「我本是為金犀匕而來。」龍王母目光一轉,掃過西南方說:「沒想到竟看到此物。」
眾人順著龍王母的目光轉去,卻見那個方位五百隻骨靈正硬邦邦地呆站著。沈洛年大吃一驚,自己居然忘了這件事,這下可麻煩了。
「這城內數十萬人類中,似乎藏有未成氣候的屍靈之王。」龍王母望著眾人說:「能這麼早發現,可真是意外的收穫。」
現在該怎辦?馬上逃命?但在這龍王母面前,不可能逃得掉吧……就算逃得掉,沒了金犀匕也沒了骨靈,這城該怎麼守下去?而萬一逃不掉,自己死不足惜,豈不是連懷真也一起害死了?這城更會一起完蛋。
沈洛年正彷徨時,龍王母揚起頭說:「娃兒們都到了,敖言,叫他們把這方城圍住,可不準漏了哪兒。」
「是。」剛剛取過金犀匕的青年敖言,突然向西飛騰。
誰來了?眾人目光轉西,卻見雲霧中出現了二十多名背著寬劍的虯龍族,正高速破空而來,其中正包括老面孔敖旅等三人,他們在敖言指揮下,快速分配方位,飄浮在歲安城四周監視。
在虯龍分派監察位置的同時,龍王母似乎覺得龍形頗有不便,她收聚妖炁,緩緩變化內縮,又慢慢化成那雍容端麗的美婦模樣。她望著沈洛年,笑了笑說:「抱歉,我已經習慣了這個形貌……對直入人心、無視外貌的鳳靈來說,一定覺得這行為很可笑?」
「不敢。」沈洛年只能苦笑搖頭。
「洛年,你為何仍留戀人族?」龍王母掃過眾人說:「莫非你因情勢所逼,現為人類之長?」
「不。」沈洛年搖搖頭說:「只不過人族有難,無法袖手。」
龍王母點點頭,目光掃過下方的人類說:「那麼如今人族以誰為長?」她望向賴一心說:「是你嗎?」
「不。」賴一心愣了愣,目光轉向身旁的葉瑋珊。
與鑿齒大戰的時候,葉瑋珊也在昌珠協助下出來助戰,當強大無匹的龍王母現形,昌珠被尊伏之氣所制,落地拜伏,葉瑋珊則奔到賴一心身旁,與他攜手等待變化,而不只葉瑋珊,其他能「站著」的白宗眾人,也不約而同地聚集了過來。
還好這龍王母恢復人形之後,那股壓迫感淡了不少,此時見問,葉瑋珊吸了一口氣,忍著心中的那股敬畏之念,仰首開口說:「龍王母,晚輩葉瑋珊,暫時負責管理本城所有事務。」
「妳?」龍王母似乎有點意外,她飄近微笑說:「那就跟妳談吧,妳可知道屍靈之王的危險?」
那些骨靈有什麼問題嗎?葉瑋珊微微搖頭說:「不知。」
「細節說來話長……」龍王母沉吟了片刻說:「闇界之魔,酷好以屍靈主力玩弄生靈,只要有人或妖族受了誘惑,取得屍靈之力,這災劫就會像瘟疫一般蔓延……總之,若不及早殺了屍靈之王,陸地上的所有生靈,幾乎都會滅絕。」
葉瑋珊和賴一心對望一眼,臉上都是驚駭,葉瑋珊還忍得住,賴一心卻忍不住偷瞄了沈洛年好幾眼,這城中不少人知道,這些骨靈都是沈洛年所造,照龍王母這麼說,沈洛年豈非就是屍靈之王?
龍王母見葉瑋珊不開口,望了骨靈一眼又說:「這屍靈之王,成屍未久、入魔不深,眼前還可溝通……但久而久之,殺戮漸增,心靈終究會被那闇黑之力吞噬,轉為嗜殺瘋狂……你們只要告訴我他藏在哪兒,虯龍一族自然會幫忙剷除這個禍根。」
葉瑋珊越聽越驚,忍不住說:「請問龍王母,為什麼……您會認為這屍靈之王……那個……成屍未久?」
「若非靈智未失,為何會派出骨靈協助人類守城?你們兩方又如何配合?」龍王母說:「而若入魔已深,手下眾多,只要派出幾名殭屍或旱魃,眼前這兩族怎會是敵手?而你們這城中數十萬人,又怎能活到現在?」
真是這樣嗎?葉瑋珊想起沈洛年那晚冒出黑氣殺人的模樣,眼眶不禁紅了,這人真有一天會陷入瘋狂嗎?應該聽從這龍族之王的指示,供出沈洛年嗎?葉瑋珊低著頭,不敢望向沈洛年,怕自己神色讓虯龍看透……無論如何,自己不可能出賣他,白宗雖然大多知道此事,應該也不會泄露,但知道沈洛年和骨靈有關的,可不只白宗中人,其他人若說出口,那該怎辦?
想到這兒,葉瑋珊終於忍不住看了沈洛年一眼,連打眼色,要沈洛年快走。
這時怎麼能走?沈洛年不禁苦笑,不只是葉瑋珊,連賴一心、奇雅、瑪蓮、侯添良等白宗人,也都正叫自己快走,但是這時不動還好,若是一動,龍王母身後那青年說不定就殺了過來,他們恐怕是天仙等級的妖怪,自己怎麼可能逃得掉?
眾人正彷徨間,突然有個年長女子一蹦而起,指著沈洛年大聲說:「啟稟龍王母,那未來的禍害就是這小子,我親眼看到他製造乾屍骨靈!」
她身旁一中年人跟著爬起,正一臉憤慨地說:「沒錯,當時尊奉龍族之事,也是被這屍靈之王破壞的,本人呂緣海,是城中總門之長,還請龍王母重新考慮統領人族之事,有任何指示,人類必定全力配合。」
媽的,早該殺了這兩個見風轉舵的傢伙!沈洛年不禁暗罵,這時要用外貌來強辯嗎?但既然有人作證,這些龍會不會不信?
跳起的兩人,正是狄靜和呂緣海,狄靜還只是對沈洛年素有怨懟,呂緣海可就沒這麼簡單。他眼見狄靜發難,沈洛年馬上就會被揪出來,若虯龍族殺了沈洛年後一走了之,歲安城無力抵禦刑天、狼人,終究會滅,不如趁這機會重新央請虯龍統治,而自己首倡此議,必會受虯龍重視,可謂一舉數得。
怎料龍王母看了兩人一眼,微微皺了皺眉,搖頭說:「殺了。」
「是。」青年一揮掌,一道無形而強大的妖炁猛然迫出,轟地一聲,由上而下對著狄靜和呂緣海壓下,兩人連多說一句話的機會也沒有,就彷彿被一個看不到的萬噸重物倏然壓扁,渾身變形扭成肉餅擠壓在地,鮮血往外爆散飛濺,將附近跪伏的數十人身上噴得點點紅斑,連賴一心與葉瑋珊等人都噴了滿褲管。
還好自己沒逃……沈洛年吞了一口口水,雖說自己不怕妖炁,但對方具有這種能耐,移動攻擊的速度必定快得匪夷所思,怎麼可能打得過?就算拿著金犀匕也不成……不過虯龍還真不把人命當命,媽的,殺起人來比自己還爽快。
「我不希望以後還有任何人,嘗試利用虯龍剷除敵人。」龍王母目光掃過眾人,緩緩說:「旅娃兒數日前和洛年打起來的事情,我已詳細聽說,他們一時衝動,回去后已明白被人利用,別以為虯龍族可以一騙再騙。」
這代表自己逃過一劫嗎?渾身冷汗的沈洛年,忍不住心想,會有這種變化似乎應該感謝吳配睿那渾蛋繼父吳達?
龍王母跟著對沈洛年笑說:「洛年小弟,你在人族中的敵人似乎不少呢。」
「好像是。」沈洛年只能尷尬地苦笑。
「人族之長。」龍王母回過頭,望向葉瑋珊說:「屍靈外型與正常人大不相同,他們體無血色,肌膚僵硬鐵青,宛如死屍,戰鬥時身上可能會泛出黑氣,總之與活人完全不同,極易分辨……你們務須儘速找出那人,否則他若為了自保,開始大量製造殭屍,這城內數十萬居民,數日內就會死盡。」
看過沈洛年那副模樣的人,其實沒有一千也有八百,總門裡就不少人見到,不過一來沈洛年這幾日守城有功、宛如英雄;二來看到呂緣海和狄靜的死狀,就算還有人對沈洛年心存怨恨,也不敢出來指認。
沒人敢指認沈洛年固然是好事,但對方看著自己要人,又怎麼應付?葉瑋珊腦海急轉,卻不知該怎麼回答,正遲疑問,龍王母卻有點不耐煩了,她皺眉說:「還沒聽懂嗎?屍靈之王不只會讓人類滅族,也會影響所有妖族……我說明白一點,就算殺光所有人類,我們也要找出那未來的禍害。」
「我……我明白。」葉瑋珊遲疑了一下說:「但是,我們也不知道那屍靈之王躲在哪兒。」
「太遠的骨靈無法自如控制……屍靈之王必在城內。」龍王母微皺眉頭說:「我給妳三日時間,動員全城之力,把屍靈之王找出來,否則我會召集宇內妖族,由外而內,毀城殺人,直到找到屍靈之王為止。」
這可太過分了!沈洛年忍不住開口說:「龍王母,沒必要這樣吧?」
龍王母目光轉向沈洛年說:「你有什麼更好的建議嗎?」
「呃……」沈洛年愣了片刻,只說:「這城內有三十多萬人,通通殺了總不大對……」
「我們並不嗜殺,如果有別的選擇,又何必滅了人族?」龍王母沉吟片刻說:「這樣吧,這面有三個城門,我每天日間派數名族人輪值監視,讓人類魚貫而出,這三日內能走出多少算多少……不過你們和他族的爭鬥我們不會涉入,所以人族之長,出城的順序,妳得多斟酌。」
白天魚貫而出?且不說三日能走多少,這時城外有鑿齒和狼人虎視眈眈,一個一個走出城豈不是送死?葉瑋珊正不知該如何是好,身旁的賴一心終於忍不住,他猛然一頓黑矛大聲說:「無論原因是什麼,我都不會讓你們隨意屠殺人類!人類會抗爭到底!」
這不是找死嗎?賴一心這一喊,眾人臉色大變,龍王母身後那青年臉色一沉,揚掌對著賴一心輕推,轟然聲中,一股龐然妖炁猛然炸出,正對著賴一心沖。
這一瞬間,沈洛年點地急閃,沖閃到賴一心身前,道息大片泛出,化散了這一擊,一面說:「住手!」
龍王母也同時舉手說:「敖冷,慢點。」
「是,王母。」敖冷那一擊雖然強大,但範圍不廣,似乎也沒打算取賴一心性命,此時龍王母一開口,他馬上退回龍王母身後。
龍王母望著眾人說:「你們畢竟有你們的立場,這無禮之言,念在初犯,我暫且放過……但我也有我的立場,此事勢在必行,若你們當真不願自行找出屍靈之王,那唯有一戰,其他話就不用多說了。」
葉瑋珊這下不知該如何是好,別說不可能供出沈洛年,就算供出,對方也不信,此時城外有鑿齒、狼人,留在城內又難逃滅族的命運,在這種情況下,就算是轉仙者也沒有逃生的機會,難道人類就這麼滅了嗎?還有別的辦法嗎?
「龍王母。」沉默中,沈洛年突然開口說:「屍靈、旱魃、殭屍乍看難以分辨,龍王母如何得知這些骨靈的製造者必定是屍靈之王?又如何得知城內有多少屍靈?」
「也難怪你不知道。」龍王母微笑說:「闇靈之力,是一種黑暗之力,如非屍靈之王親造之骨靈,怎能在這艷陽下自如活動?而若屍靈之王一死,不只所有殭屍、早魃都會死,這些骨靈申蘊含的闇靈之力也會馬上散失,這我還有辦法分辨。」
「我還有個問題。」沈洛年想了想說:「龍王母,您也不希望人類滅族吧?」
龍王母哂然搖頭說:「這世界被弄得很糟,我確實曾想給人類一點教訓……不過祝融撼地后,地貌重整,一切重來,加上人類也死了九成九,如今只剩這麼一點,何必真把人類滅了?若非如此,我怎會多等三日?」
沈洛年思索片刻,緩緩說:「從屍靈之王並未製造殭屍之事,可以看出他靈智未失,正與人類合作,守護此城,可知這城裡的人類,對他來說十分重要……若聽龍王母之命,我們交出屍靈之王,人類反而會被鑿齒、犬戎聯軍所滅,與其如此,他還不如趁這三日,將全城化為殭屍,那時就算龍王母聚集天下妖族,在這息壞之地,想剿滅屍靈,也不大容易吧?」
龍王母眉頭微揚說:「莫非你建議我別等這三日,馬上出手?」
「不,我是希望龍王母給人類一條活路走。」沈洛年遲疑了幾秒,突然吸了一口氣,緩緩說:「若人類能保全,說不定……說不定屍靈之王得到消息,願意出面也未可知。」
龍王母一怔,微微低頭沉思著沈洛年的語意,沒有立刻回話。
同一時間,吃了一驚的葉瑋珊,一把抓著沈洛年手臂低聲說:「洛年,你說什麼?」
沈洛年搖頭不答,低聲說:「妳先指揮部隊退回城。」
「別胡來啊。」葉瑋珊又說。
「知道。」沈洛年扯開葉瑋珊的手臂,搖頭說:「我有分寸,妳別管。」
葉瑋珊和白宗人對看了幾眼,這時實在不適合多說什麼,只好安排部隊回城,不過白宗眾人還是不肯走,依然留在一旁,等龍王母做出決定。
過了好片刻,龍王母抬起頭說:「讓人類滅了確實有點可惜……洛年,你覺得人類多久之後才能自立?」
沈洛年看了葉瑋珊一眼,回頭說:「五十年吧?」
葉瑋珊微微一怔,自己確實說過給人類五十年時間,就能培養一批足夠強大的引仙部隊,沒想到沈洛年還記得。
龍王母想了片刻,沉吟說:「我有兩個條件。」
「兩個條件?」沈洛年問。
「首先當然是屍靈之王自盡或主動出面,其次,他得交出與闇靈聯繫的法器。」龍王母頓了頓說:「若都能辦到,以這息壞高原區周圍為限,虯龍族無條件保護人類五十年。」
沈洛年微微一怔,飄近低聲說:「龍王母,第二個條件有點困難。」
「若那法器存在人間,屍靈之王又會產生。」龍王母搖頭說:「非毀掉不可。」
「那個……」沈洛年尷尬地說:「那人……發現被闇靈騙了之後,就把法器扔了,後來祝融搞得天崩地裂、山河移位,就一直沒找到。」
「你們果然認得屍靈之王,還與他合作。」龍王母望著沈洛年沉聲地說道:「這可犯了大忌。」
沈洛年搖頭說:「此時天下大亂,人類沒有其他選擇。」
龍王母望著沈洛年,沉吟片刻才說:「對方既然靈智尚存,若你們能勸他出面或自盡,這事就罷了,不過法器遺失之事,我怎知是不是真的?」
「龍王母,我是鳳靈之體。」沈洛年低聲說:「沒有人能騙我的。」
龍王母瞄了沈洛年一眼,哼聲說:「你和那調皮娃兒混在一起,該也不怎麼老實……我又怎知你沒騙我?」
沈洛年苦笑說:「我留下那東西,有什麼好處?我也不希望這世界毀了。」
這話倒也有理,龍王母想了想,這才說:「好吧,我便讓一步,若三日內屍靈之王主動現身,我便保人族五十年平安……若否,我就依計劃攻城。」
「若那群骨靈體內闇靈之力自動消失呢?」沈洛年說。
「那代表屍靈之王已自盡,約定依然有效。」龍王母說。
「我明白了,就這麼辦。」沈洛年說。
「我之前的允諾一樣算數,這三日內,想先離城的還是可以離城。」龍王母說到這兒,突然露出一抹笑容說:「對了,那沒規矩的調皮丫頭一跑就是幾千年不見人影,記得叫她快來見我。」
原來懷真和龍王母關係這麼好?難怪龍王母對自己十分和氣,她會答應這條件,說不定還是看懷真的面子……沈洛年想起懷真,心中湧起了複雜的滋味,微微點頭說:「我知道了。」
「既然有了第二個鳳體,或許有朝一日,鳳凰和各妖族就都不用再這麼仙凡來去了……」龍王母說到這兒,沉吟說:「人族戰亂頻仍,不適合居住……你可有意願暫居龍宮?」
若早些聽到這句話,倒是個不錯的選擇,懷真也會放心吧?只不過現在來不及了……沈洛年苦笑搖頭說:「多謝王母,但我還是一個人慣了。」
「也罷……那你自己保重。」龍王母說完緩緩飄起,帶著敖冷往西離開。
「洛年!」龍王母一飛走,眾人馬上圍了過來,吳配睿哇哇叫:「你剛那話什麼意思?」
「應該是騙她的吧?」張志文說。
「管她是不是龍,我們躲地下室和他們拼了!」瑪蓮嚷。
「洛年,你可別做傻事。」白玄藍也擔心地說。
葉瑋珊看沈洛年一直不說話,忍不住開口說:「你……你到底什麼意思,別讓人發急了好不好?」
沈洛年望著眾人,開口說:「正如你們所想,我不小心當了屍靈之王……這件事情,我來處理。」
「洛年,你……你不會真要……出來給他們殺吧?」瑪蓮結巴地說。
「不會啦。」沈洛年笑說:「我有辦法解決這問題,讓這能力消失。」
眾人同時鬆了一口氣,一下子幾個拳頭忍不住都砸到沈洛年身上,瑪蓮更是勒著他笑嚷:「你這大騙子,害我擔心好久。」
沈洛年陪著眾人笑了一陣子,見眾人慢慢安靜下來,才說:「不過這問題,得去找懷真幫我解決。」
提到懷真,眾人眼睛一亮,吳配睿首先說:「那龍王母認得懷真姊耶,為什麼?」
「對啊!」瑪蓮也說:「龍王不是應該幾千年沒來人間了嗎?」
張志文吞著口水說:「難道懷真姊……」
沈洛年搖頭說:「以後你們自己問她吧,我可不便代答。」
「哎喲!洛年!」吳配睿叫:「說一下會怎樣啦!」
「好了,別說這些了。」沈洛年說:「時間緊迫,我這就去找懷真,問題該能很快解決,不過……短時間內,我不會回來了。」
「懷真姊不是說你們數年內不能碰面嗎?」葉瑋珊說。
「嗯……對。」沈洛年說:「不過這次是特例,沒辦法。」
葉瑋珊說:「那……馬上就要走嗎?不回城休息一下?」
「時間緊迫,不回去了。」沈洛年說:「拜託你們幫我照顧小純。」
「啊!」葉瑋珊說:「我讓小純幫你拿背包過來,也讓她送送你。」
「不用了……」沈洛年看葉瑋珊表情微變,透出一股懷疑氣味,馬上改口說:「也好,拿來也好。」
「洛年,你以前的武器原來這麼猛啊!」賴一心湊近笑說:「可是現在沒武器了,怎辦?」
「沒關係啊。」沈洛年說:「翔彩婆婆不是要送我武器嗎?我有空再去拿吧。」
「對耶!」賴一心眼睛一亮說:「而且那好像是一對,太好了,我幫你想一套適合你的招法吧?」
「好啊。」沈洛年好笑地說:「可是你有這麼閑嗎?」
「人類不是會讓虯龍保護五十年嗎?」賴一心笑說:「以後閑得很。」
「隨你吧。」沈洛年笑說。
「洛年。」奇雅突然說:「我可以私下跟你說幾句話嗎?」
沈洛年一怔,隨著奇雅走出人群離開幾步,這才說:「怎麼了?」
奇雅看了沈洛年一眼,低聲說:「你……不會回來了,對吧?你想犧牲自己嗎?」
沈洛年一怔,還沒回答,奇雅已接著說:「我不會說的……但……真沒別的辦法了嗎?」
沈洛年遲疑了片刻,終於收起笑容說:「這是最好的辦法,而且……可以解決一個困擾我很久的問題。」
奇雅神色凝重地咬著唇,眼眶漸漸紅了起來。沈洛年還是第一次見到奇雅這副模樣,有點慌了手腳地說:「別這樣,大家會懷疑的……而且我其實挺懶得活的,死了沒差啦。」
奇雅聽沈洛年這般胡說八道,不知該氣還是該笑,忍不住頓足說:「你……你胡說什麼?」不過淚倒是止住了。
奇雅這一面還真少見,也挺可愛的,沈洛年微笑看著奇雅,心念一轉說:「我有個問題一直想問妳。」
奇雅微微一怔,抬頭說:「什麼?」
「過了這麼久,我還是一直看不出妳喜歡誰,可以告訴我嗎?」沈洛年往旁偷瞄一眼說:「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奇雅沒想到在這種時候,沈洛年突然冒出了這個問題,她遲疑片刻,先回頭望了望瑪蓮,又瞄了侯添良一眼,奇雅這才回過頭,有些困窘地低聲說:「其實……現在我也有點搞不清楚了。」
是自己想的那樣嗎?不過白宗這群人感情關係可真亂啊,沈洛年不再提此事,他心念一轉,擋著眾人目光,取出牛精旗遞過說:「對了,這個給妳,我不敢給瑋珊,她似乎也有點懷疑。」
「這……就是你起霧的東西?」奇雅接過說。
「先收起來。」沈洛年說:「這叫牛精旗,又叫姜普旗,展開揮動就會起霧,必須泡水補充水分……這也是我和牛首族皇子姜普辨認的信物,最好別在牛首族面前亂用。」
奇雅將牛精旗收起,想起沈洛年的選擇,心頭沉重得說不出話,正遲疑間,得到消息的狄純,恰好帶著沈洛年背包飛來,她直接飛落沈洛年身旁,一把抓緊沈洛年的手,焦急地說:「你去哪兒?我陪你去!你上次答應帶我走的!」她這一衝來,奇雅只好退開,眾人見狀,又慢慢走近。
沈洛年取過斜背包背上,一面說:「我去約會,這次不讓妳跟。」
狄純一怔說:「宗長姊姊說,你要去很久。」
「對啊,去找老婆,當然很久。」沈洛年揉揉狄純的頭說:「我走以後,記得我告訴過妳的,別湊熱鬧。」
狄純一下漲紅臉,低聲說:「我不會的。」
沈洛年收回手,輕噓一口氣,望向眾人說:「我走了,你們保重。」
「我過兩天會和你聯繫。」葉瑋珊說。
沈洛年望著葉瑋珊片刻,微微一笑,也不回答這句話,只飄身而起說:「再見。」一面往外飛去。
此時龍王母不在近處,而虯龍族其他人已經知道沈洛年和龍王母關係頗為不同,外型又沒有屍靈之王的嫌疑,他往外飛,自然沒人攔阻,沈洛年當下飛上高空,開啟玄界之門,施用咒誓之術,藉血冰戒的聯繫,尋找懷真的蹤跡。
一日後,沈洛年越過了北面大海,到了那環狀大陸的北方陸塊,在一片連綿高峰的某個雪谷中,順咒誓玄靈的指引,找到了懷真閉關的荒僻山洞。
在這滴水成冰的地方,山洞洞底堵著一塊大岩石,把后洞塞著,沈洛年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又靠著凱布利妖炁的協助,搞了一整日,才敲開大石,露出一扇雖不甚大,卻由強大妖炁凝結成的白色橢圓門,和應龍寶庫一般,也是個通往玄界的門戶。
這種門戶,妖炁足夠時可以防範任何人,卻防不了身懷道息的沈洛年,他以道息化去門上妖炁,推開白門踏入。
這裡面溫暖如春,卻一絲光芒也沒有,只有深邃的黑暗。沈洛年才踏入兩步,還沒看清裡面的模樣,身後白門卻自動關上,他微感意外,正要回頭,就在這一瞬間,發現一股強大妖炁從黑暗中撲出,對著自己胸口抓來。
雖然什麼都看不到,沈洛年卻可以從妖炁狀況,感應到對方的詳細形貌,他開啟時間能力,先全身輕化,雙手急伸,緊扣對方蓄滿妖炁的雙腕,以道息化去對方襲來的妖炁,更在扣上同一剎那瞬間重化,緊緊握住,以倏然增加的質量硬撼住對方的衝力,終於在這一瞬間,擒住對方雙爪,躲過破胸之厄,沈洛年感覺到對方還想掙扎,忙說:「懷真,是我!」
黑暗中,對方猛吸一口氣,雙手一軟,顫抖著說:「洛……洛年?」這聲音正是懷真。
兩人下一瞬間擁抱在一起,懷真緊摟著沈洛年的脖子,迷惘地說:「你……為什麼要來?你真要害死我嗎?為什麼?」
「我找到辦法了,不會害死妳的。」沈洛年輕撫著懷真赤裸的身子說。
「沒辦法……你一定會死的……」懷真情動難抑,扯開沈洛年外袍,貼著他胸口說:「我不管了,都是你不好,我陪你死就是了。」
「別說了,狐狸精,我好想妳。」沈洛年放倒懷真,壓在她身上,緊抱著她滑膩柔軟的身子,兩人肌膚相貼,彷彿就要陷入對方體內一般。
被這麼撩動著,正逢情動的懷真越來越是難耐,她猛然施力一把將沈洛年翻倒,壓在他身上亂扭。
兩人都沒經驗,這兒又是伸手不見五指,可見辛苦,翻來倒去折騰了好半天,直到某一瞬間,搞不懂的事情突然搞懂了,那交錯紊亂的兩人粗重呼吸聲,漸漸融合成同一個節奏,在這深邃的黑暗中輕響回蕩……
不知道過了多久,懷真終於從迷暈境界中緩緩回神,當她感覺到體內充滿原始精粹道息能量的一瞬間,這才突然想起發生了什麼事。她緊抱身下男人的軀體,迷惘地說:「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不等我幾年?一起死了有什麼好處?」
沈洛年身軀已經從虛脫而逐漸僵硬,他深吸一口氣,勉力舉起左手,緩緩說:「來……解咒。」
懷真一怔,突然明白,當沈洛年體內道息消失殆盡的這一剎那,咒誓目標物消失,確實可以解咒,她過去從沒想過這一點,一時之間,竟是反應不過來。
「快……」沈洛年不知道自己還能支持多久,勉力說:「手……妳的手……」
「你這樣做……就是為了解咒嗎?不要!我陪你去死!」懷真哭著大叫。
「別這樣。」沈洛年低聲說:「手來……快……」
「不要!不要!」懷真大叫。
「懷真……狐狸精……」沈洛年說:「聽我這次……就這次……別讓我後悔……」
懷真勉強舉起手,讓兩個戴著血冰戒的手指相對,她這時滿臉都是鼻涕、眼淚,口唇輕顫著,說不出話來。
「妳先說……」沈洛年說。
懷真強忍著淚,終於開口說:「事……事無常、心易變……緣已滅……咒應散……」
沈洛年喃喃照念了一次,隨著懷真的施法,突然兩人指端的血冰戒同時亮起,瞬間映照出兩人交迭著的赤裸身軀,下一剎那,光華清散,重入黑暗,血冰戒化成柔細髮絲飄落,那牽繫兩人數年的咒誓,終於消失不見。
沈洛年見終於成功,他鬆了一口氣,閉上眼睛說:「臭狐狸……別太快變心啊。」
「去你的!臭小子!」懷真哭著抱緊身軀逐漸冰冷的沈洛年說:「咒不解有什麼關係?誰要你這樣做了?你這渾蛋,拋下我一個人想去哪兒?我不讓你走!不準走!」
沈洛年乾笑兩聲,想想又說:「對了……金犀匕……龍王拿回……她要妳……有空去見她……」
懷真正難過,哭著說:「誰管她啊!你抱著我啊!人家要抓抓啊!」
「我……抓不到了……」沈洛年手腳都已經失去知覺,如何能抱懷真?他不想讓懷真一直傷心,低聲說:「剛進來……差點被妳殺了……好凶……謀殺親夫。」
「我以為誰派人來壞我修行啊!當然要儘快殺了。」懷真回想起那一剎那,不免詫異地說:「你明明沒炁息……怎麼擋住的?」
「很……很厲害吧?」沈洛年笑說。
這時也不是研究那種事的時候,懷真緊抱著沈洛年,過了片刻,終於說:「你怎會想這麼做?萬一……一結束馬上死了怎辦?你不怕嗎?」
「我遇到一個……叫阿白的仙狐,提到……不會立刻死……」沈洛年說:「我算命……精智力……活一陣子……我……那個力……不……不少喔……」
「算命?」懷真不懂這句話的實際意思,她想了想,突然說:「你不是會闇靈之力嗎?快變殭屍繼續活著。」
沈洛年微微搖頭說:「闇……闇靈之力,仍與……一絲生機聯繫……才能思考、判斷……我生機盡失……闇靈之力已……已被闇靈……收回……懷真……臭……狐狸……」
懷真見沈洛年說話越來越慢、越來越小聲,慌張地大聲叫:「洛年?洛年?」
「很……很高興……遇見妳……」沈洛年精智力終於耗盡,他一口氣吐了出來,緩緩閉上眼睛。
「洛年!」懷真猛力搖晃著沈洛年,但這沒禮貌的臭小子,終究沒再醒來。
懷真在黑暗中,發獃了不知多久,終於慢慢回過神來,她勉強收了淚,讓這小小的玄界空間放出光芒,將沈洛年全身衣物穿上,這才捧著他走出門戶。她把沈洛年輕放在山洞深處,又凝視了他好片刻,終於抹乾淚,將閉關處化散入玄界,轉身掠出洞外。
出洞前一剎那,懷真扭身出掌,強大妖炁倏然迫出,將前洞整片轟碎掩埋,她不再望向山洞,點地間躍入空中,倏然妖炁一漲,化為白色巨狐,飛騰而去。
當歲安城外那五百名骨靈轟然倒地后,龍王母確認闇靈之力已散,當下勸退了犬戎與鑿齒兩族,並留下數人保護人族,這才率虯龍族離開。
消息傳入歲安城內,得知至少五十年內不用擔憂外患,人們相遇不免彼此恭喜道賀,全城連續數日陷入歡騰慶祝的氣氛中。
至於內政事務,因呂緣海、狄靜皆歿,總門群龍無首,白宗再無掣肘,葉瑋珊在張士科、文森特、白宗全力協助下,內外打點規劃,重新組織噩盡聯合會,統管一切;她不顧賴一心與張士科反對,邀集各界賢達聯合制定憲章,重新推行民主制度。一年後,原人福黨黨魁嚴勘威,代表噩聯會參選,順利當選歲安城首屆民選首長;而在噩聯會中提名失敗的梁明忠,退會後另組「人類自主會」,以會長身分參選,但仍參選失敗,之後「人類自主會」以拒絕虯龍族干政為要求、監視當今政權為手段,聚集了反對勢力,成為歲安城民主化之後,第一個反對政黨。
這些政治鬥爭,葉瑋珊不打算涉入,當政權順利交接后,葉瑋珊把噩聯會會長職務也交卸給嚴勘威,她早已決定在大選過後率領轉仙部隊組成船隊出海,到世界各地搜救殘餘人類,搜集資源,並尋找人類遺留的知識與資產。
白宗除白玄藍夫妻之外,大伙兒都去了,連狄純與月影團都有份,其中只有張志文頗不甘願,但要他一個人留下卻也不肯,只好一面嘮叨,一面上船,跟著出海冒險。
噩盡二年七月十日星期一,在首長嚴勘威、全城政要與歲安城數十萬人民歡送下,白宗船隊正式從歲安港出港,預計將沿著攔妖河北行出海,再折向東方航行。
白宗最近為了準備出海,連忙了好一陣子,直到此刻才終於清閑下來,此時眾人聚在主艦甲板,望著歲安港口旁越來越小的送行人影,一面興高采烈地聊著。
「一心。」黃宗儒站在賴一心左側,突然笑說:「你還是討厭民主選舉嗎?」
「對啊!」賴一心說:「看,才選舉一次就冒出反對黨了,再過個兩年,兩邊八成又像以前一樣變成仇敵,什麼都可以吵……瑋珊該直接當皇帝的!」
右側的葉瑋珊白了賴一心一眼說:「好啊,我當一年了挺累,這就禪讓給你當下一任好了?」
「呃。」賴一心抓頭說:「我不適合啦。」
「沒有人適合的。」葉瑋珊搖頭說。
「一心哥。」兩個月前剛過十七歲生日,越來越像個大女孩的吳配睿,走近黃宗儒身旁笑說:「若宗長當皇帝,怎能隨隨便便就陪你出海幾年啊?」
「啊?」賴一心微微一愣。
「他才不在乎這種事呢。」葉瑋珊瞟了賴一心一眼說:「只想找件事把我綁著,自己亂跑。」
「我當然想跟妳一起去。」賴一心忙說:「大不了……當作出巡吧?」
「還在胡說。」葉瑋珊噗哧一笑,想了想低聲說:「還好我一開始就計劃著交出政權,若多拖個三、五年,說不定真會捨不得交出去……權力這種事,可不能習慣。」
「捨不得不就剛好乾下去嗎?女皇帝多威風啊!」瑪蓮在一旁笑說。
「捨不得的時候,就不會是個好領導人了。」葉瑋珊搖搖頭,臉色一整說:「別說這個,我們從東方大陸上岸,很可能會遇到犬戎族,我們這次不是去戰鬥,得想辦法繞過他們的地域,記得提醒自己統帥的部隊,別掉以輕心。」
經過這一年,決事公允、思慮周密的葉瑋珊威望已逐漸建立,她這一正色下令,眾人都肅然應聲,不敢繼續開玩笑。
葉瑋珊想想又說:「這趟旅程,可能要幾年的時間……回來之後,我想讓白宗解散。」
「幹嘛解散?」賴一心吃驚地說。
「歲安城運行著民主制度,我們這樣的武力團體不該繼續存在。」葉瑋珊說:「未來引仙之法也可以制度化,交給政0府管理……舅媽該也能接受。」
「我不贊成。」賴一心搖頭說:「說不定他們搞得很糟糕呢。」
葉瑋珊苦笑說:「你也真是的,多點信心好不好?」
「萬一真的不好呢?」奇雅突然說。
葉瑋珊一怔,望向奇雅說:「奇雅妳也贊成帝制?」
「不是。」奇雅沉吟說:「只覺得也許還有別的辦法,若當真像以前那樣不斷內鬥,我不覺得五十年後人類能夠自立……不能什麼都扔給民主就不管了。」
聽到這話,眾人神色都凝重起來,這問題雖不是近在眼前,卻當真不能忽略,賴一心見眾人都不說話,突然一拍腦袋說:「啊,這幾天忙得都忘了問,瑋珊,最近有沒有試著找洛年?輕疾還是說沒有回應嗎?」
葉瑋珊一怔,笑容微斂,輕輕搖了搖頭。
「洛年也真是的!居然一點消息都不給。」賴一心惋惜地說:「沒能找他一起去玩,真是可惜,過幾天再試試吧。」
「我知道。」葉瑋珊勉強笑了笑點頭。
「不過也太久了。」賴一心抓抓頭,突然說:「不會是出事了吧?」
賴一心這麼一說,這一瞬間,氣氛突然變得十分怪異,每個人都說不出話,狄純更忍不住哇地一聲哭了出來,轉頭就往船艙跑。杜勒斯連忙追去時,賴一心詫異地說:「怎……怎麼了?」
「你這人真是……」葉瑋珊嘆一口氣說:「別說了。」
這一年間,葉瑋珊不時嘗試與沈洛年聯繫,但沈洛年卻總處於無法應答的狀態,除賴一心之外,眾人漸漸心裡有數!沈洛年恐怕是凶多吉少。
葉瑋珊、奇雅當日就已起疑,黃宗儒、張志文、吳配睿等人後來慢慢也感到不對,若真有辦法能除去屍靈之力,那活了不知多少萬年、神通廣大的龍王母為什麼提都沒提?若唯一解決的方法就是殺了屍靈之王,那豈不代表沈洛年已然喪命?眾人每當想到這件事,就彷彿一塊大石壓在胸口,尤其狄純每次聽到眼眶就泛紅,更讓人不想多提;今日賴一心莽莽撞撞地這麼一說,狄純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
賴一心看看眾人臉色,又說:「難道你們都以為洛年死了?」
眾人皺著眉頭、別開目光,雖然大家都這樣想,但誰也不想說,此時聽賴一心這麼問,不免有點困擾。
「我才不相信。」賴一心抬起頭說:「他一定會有辦法的,只不過可能被什麼事情陷住,所以沒法給我們消息……他總有一天會來找我們的,你們放心吧。」
看賴一心說得這麼有信心,眾人心中莫名地多了一點希望,葉瑋珊低聲說:「總有一天嗎……」
「對啊。」張志文跟著笑說:「我早就說別替洛年擔心,他外掛超多的。」
「你什麼時候說過?」瑪蓮給張志文一個白眼。
「現在開始說。」張志文吐吐舌頭說。
「賴皮鬼。」瑪蓮笑著白了張志文一眼。
「等洛年回來……」吳配睿想了想,對黃宗儒笑說:「到時候你幫我罵洛年好不好?我不能罵。」
「為什麼?」黃宗儒一頭霧水。
「因為每次我問他,他都兇巴巴地對我說:『關妳屁事!』對你們就不會。」吳配睿嘟著嘴,學著沈洛年的語氣,把眾人都惹笑了。
奇雅見狀,輕嘆一口氣,悄沒聲息地轉身往船艙走,和沈洛年懇談過的她早已不抱任何希望,但她也不想壞了大家的興緻,索性先一步離開。
剛飄入走道不久,奇雅微有所感,停步回頭,卻見葉瑋珊追了過來,兩人相對停下,葉瑋珊遲疑了幾秒才開口說:「奇雅,洛年他……他會回來嗎?」奇雅那日和沈洛年私語后,不論瑪蓮如何追問,她始終不說兩人談的內容,葉瑋珊懷疑已久,只是一直沒機會問,此時見奇雅突然離開,終於忍不住追來詢問。
該說嗎?還是不說?奇雅遲疑了一下,終於說:「為什麼那曰妳不親自問他?或許他會……」奇雅說到這突然一頓,搖頭說:「總之這五十年是洛年爭取來的,我們不能糟蹋。」她說完輕嘆一口氣,轉身回房去了。
在艙口傳來的隱約笑鬧聲中,怔立走道的葉瑋珊細思奇雅語意,想起過去的一切,淚水終於忍不住奪眶而出,串串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