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生活其實挺無聊的。
尤其是，科技越發達，能夠填補空虛心靈的事情越少。
哪怕是如[異幻世界]這樣精美的虛擬現實遊戲，也不能再讓東方冥找到一絲一毫的樂趣。
升級？無聊……
打寶？無聊……
任務？無聊……
攻城？無聊……
國戰？無聊……
本來他曾經也非常痴迷這些東西，可是當有一天，他已經處於一覽眾山小的境界時，突然一切都沒了意義。
沒有追求，這真是可怕的事情。
現實中也是這樣，比如抓鬼，一開始他還興高采烈和那些所謂厲鬼、冤魂什麼的鬥來鬥去，可是漸漸的，這樣的遊戲變得一點懸念都沒有。到最後他一看到那些鬼難看的嘴臉就覺得反胃，於是將抓鬼的任務交給他的僕人們。
【這是工作，為了生活。】
※
我活著到底是幹什麼來了？
躺在大大的床上，東方冥眯起眼睛。
他想起深山老家裡那些老不死的傢伙，和他們一起生活的時候每天做的事情就是練功啊練功。他那時候真是小孩子，天真，以為「家族第一繼承人」是個多麼了不起的事情，所以比誰都認真，比誰都刻苦。他今天的一切也都得益於兒時的辛苦付出。那個時候他的天，就好像井底那隻青蛙所見，井口大小。
改變這一切的是展凌。
展家和東方家都是地下世界赫赫有名的靈力家族。而且，兩家世代交好。東方家收鬼除魔，展家輔助，他們都需要對方的力量。
「東方家是戰士，展家是聖職，這就是兩家合作的原因。」第一次見面時，展凌對他說了這麼一句話。
這句話，帶給東方冥一個全新的天地。
——……什麼抓鬼除魔是生活的全部，實在太好笑了，外面的世界那麼大，可以做的事情那麼多，為什麼我要被困在家族的使命里。「第一繼承人」，見鬼去吧！
和展凌認識沒多久，東方冥就有了以上想法。
兩人順理成章成為了好朋友，以及，拍檔。
然後，順理成章先後翹了家。
臨走的時候，東方冥帶上了家族幾百年來的積蓄的鬼魂。那些本來是用來保命和戰鬥而進行過精心訓練的鬼魂，在東方冥看來，當作僕人使喚才是正道——不知道這算不算暴殄天物。
家族裡沒有人來找他，事實上找到他並不難。
東方冥知道，這是因為他們太放心了，認為他逃不出他們的手掌心。等到時機成熟他們有信心將他帶回去，所以現在慷慨地給他自由。
【切，等到時機成熟我就跑路，我又不是傻子。】
為了將來的自由，即使來到外面的大世界生活，東方冥也保持著每天練功的習慣，這就是有那間練功房的原因。
現在實力還不夠。
東方冥嘆了一口氣。
對了，新的遊戲倉還沒有試過，不知道有沒有問題。
他爬起來，進到遊戲室。
※
異幻還是那麼熱鬧。
東方冥走在冰天帝國的街上，看著人來人往，看著車水馬龍，看著一聲聲吆喝，看著打架鬥毆，看著爭風吃醋，看著帥哥美女，看著……
「這不是非法兄嗎？怎麼今天只有一個人？」
【真是冤家路窄】
東方冥笑笑：「原來是霉頭老弟，怎麼，今天有閑情散步來了？」
要是以往，這個風華絕代的男子絕對已經氣地動手了。他並不叫什麼霉頭，事實上，他的名字非常響亮——龍在天涯。不過，他叫什麼都和東方冥無關，在東方冥眼中這個男人的名字沒有任何意義。所以，東方冥對他的稱呼從來沒固定過，什麼臭蟲，雞蛋，朽木，毛毛蟲，水坑……今天是霉頭。
「是啊是啊，有美人相陪，偶爾散散步倒是種享受。啊，我還沒給你介紹吧，這是嫣然。」他忽地讓開，身後走出一個美人。
周圍看熱鬧的人群認出來了：這……這女人不是冰天帝國的后妃之一嗎？
他們悄悄打量起皇帝的神色，心裡冒起了汗。
然而東方冥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如果說有，那只有——疑惑。
「你好……」他沖嫣然點點頭，「你……認識我嗎？」怎麼一副害怕的樣子。
龍在天涯強忍住打人的衝動，他今天的目的是要非法存在這個死敵丟臉，而不是自己有失風度地和他打架。想到這，他擠出一絲笑臉：「哦，我都忘記了，嫣然以前是你的后妃，我居然還給你們做介紹，真是失誤失誤。」
周圍立刻有人恍然大悟：怪不得一向和冰帝不和的龍在天涯這幾天有事沒事在冰帝首都亂轉，原來是想找機會挑釁。
「我的后妃？」東方冥努力回想，「……對不起，我想不起來了。哎呀，都是風水（凌的遊戲ID）的錯，沒事搞一堆女人……我都說不要了……」
接著，他微笑著重新對嫣然招呼道：「蟑螂弟人不錯，跟著他比呆在我那個破後宮好多了，你看，沒事他還可以陪你逛街。你不要怕，風水那裡我會和他說的，什麼擅自逃離後宮者賠償100倍金錢並且全異幻通緝，我從來就不同意。」
嫣然聽了這話竟然嚇得差點跌倒，她美麗的臉上可怕地蒼白。
「你想不起來？」龍在天涯要爆走了，「記得嫣然剛剛入宮的時候，還表演過舞蹈給你看吧，你大呼很好很好！」
沒錯，的確有這件事，全冰帝的人都知道。他們不知道的，只是那個后妃叫嫣然這個細節。傳聞中，一向對女性不感冒的皇帝很喜歡這個會跳舞的妃子。
再裝不下去了吧？龍在天涯在心裡暗暗得意道。居然想裝不認識，哼。
「原來是你啊！」東方冥大叫道，「傳說中我喜歡的妃子，幸會幸會！」
他伸出手想和嫣然來個握手禮，然而這個可憐的女人已經嚇得暈過去了。
「你！」龍在天涯終於忍不住了，「你少裝了！」
「馬哈魚弟，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誤會我了。」東方冥很認真地解釋道，「那次，風水很難得地下了次廚，他說自己的勞動成果不能簡簡單單被吃掉，非要找人來跳舞，找樂隊來演奏，然後才讓我一邊欣賞一邊吃。可是，你知道啊，風水的廚意很好，我一吃就忍不住大叫『很好很好』，連舞都忘記看了，所以——我真的沒認出嫣然弟妹來。」
原來……歷史的真相是這樣的！周圍民眾再次切實感受到流言的可怕。
——龍在天涯本來是很有風度的人，但是自從遇到非法存在這個死對頭，風度似乎全部消失。
他終於忍不住了，拔出愛刀龍斬向著冰帝的皇帝砍去。
※
――陽光是暖黃的。
東方冥看著眼前一張張人臉，好奇的，興奮的，不解的，高興的，難過的，生氣的，害怕的……他們在一瞬間離得那麼遠。
包括眼前這個死對頭。
【我是不是有點對不起他？】
東方冥在心裡感嘆道。
龍在天涯，異幻的傳奇人物，龍之帝國的皇帝，國戰第一英雄，聲望榜第一人，禮賢下士，深受人愛戴——本來他大可以保持以上風評不變，然而他遇到了東方冥。
挑釁什麼的一開始是東方冥的幼稚行為，後來演變成兩人你來我往，再後來，幼稚的人成了龍在天涯。
【我真是厲害……恐怕這是我在異幻的最大成就吧？】
把一個英雄人物，變成了見到非法存在幾個字就會跳起來忍不住想打架想鬥法的無賴之徒，這還真是成就。
【沒辦法，當時太無聊了……】
因為無聊，想找個敵人打發時間，就選上了龍在天涯這個人。畢竟有英雄人物當死對頭會顯得比較拉風吧？
【但是……鬥來鬥去……也很無聊……】
所以，他才站著不動，讓龍在天涯砍。
※
「你！」龍在天涯的鼻子都要氣歪了！這什麼人啊，現在居然連手都不還！他是想痛扁他，然而一個不會還手的對手，即使打贏了又有什麼成就感可言？
他彷彿聽到有人在說——
「知道么，今天異幻第一英雄龍在天涯居然砍一個不還手的人耶！」
「什麼啊，居然做那麼可怕的事情……好丟臉哦！」
「欺負弱者……這是只有懦夫才會做的事情，不是么？」
「是啊，他居然還是拿第一刀，龍斬，去砍那個人！」
「啊啊啊，怎麼有這麼不知廉恥的人啊！我真不敢相信他是我們的英雄！」
——真是可怕的對話。
「你怎麼不還手？！」他停止攻擊，氣急敗壞地問道。
「你希望我還手？」該不會真的被我氣暈頭了吧？
「你不還手我怎麼打啊！」一定是這樣的！這個混蛋想敗壞他第一英雄的名聲！
東方冥眯起眼睛，嘴角浮現出一絲惡作劇的笑容：「我說蟲蟲弟弟，你怎麼連打人都要我教啊？這裡可有這麼多觀眾在呢，你說出來不覺得丟人嗎？」
「好丟人哦～～～～～～～～」已經趕來的冰帝親衛隊，被東方冥訓練出來的精英分子們，一起以曖昧的口氣道。
「你知道嗎？異幻第一英雄啊……那個什麼蟲的……居然連打架都不會耶！」尖著嗓子說這話的是亞木。
「討厭……怎麼會有這麼丟臉的事情啊？他真的是我們的第一英雄嗎？」亞木的拍檔，頂尖也立刻尖著嗓子配合。
「你們不要這樣嘛，」東方冥介面，「實話是不應該說出來滴……」
龍在天涯的臉快歪掉了。
什麼理智，面子的，通通見鬼去吧！他一定要殺了這小子泄憤！
這一刀，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