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身世之謎
申子軒聽了慕容雲笙的敘述，沉吟了一陣，道：「賢侄把這幾日經過之情，詳細的說一遍。」
不待慕容雲笙開口，又搶先說道：「不要隱瞞什麼，有一句說一句。」
慕容雲笙無可奈何，只好把幾日來的經過情形，除了特別礙口者外，仔細的說了一遍。
申子軒點頭說道：「蛇娘子、田奉天、金蜂客、飛鈸和尚，都非江湖新手，雖然有幾人沒有見過，但大都聽人說過，」目光轉到雷化方的臉上，道：「這十幾年來，小兄一直隱居江州，未離開一步，對江湖中事，知曉不多，那飄花令主的事，賢弟知曉多少？」
雷化方道：「小弟這幾年足跡遍及大江南北，但卻從未聽過飄花門的傳說。」
申子軒道：「這麼說來，這是新近倔起江湖的一個門派了，」慕容雲笙道：「如若說那飄花門想在江湖上揚名立萬，似乎又有些不像。」
雷化方道：「他們先約斗目下武林實力最強的三聖門，和倔起江南實力正在迅速擴展的女兒幫，正是揚名立萬的捷徑，怎會不是呢？」
慕容雲笙道：「一個門派，幫會，如想在江湖揚名立萬，必須有著很嚴密的組織，但那飄花門卻是大為不同，女的只分女婢，花女，男的一律稱為花奴。」
申子軒道：「你大傷初愈，不宜再勞動，休息一會吧。」
慕容雲笙道：「兩位叔父呢？」
申子軒道：「我和你雷五叔，出去一下，希望能找到蛇娘子，或者那田奉天。」
慕容雲笙道：「小侄體能已復……
申子軒搖手說道：「我知道，但你還是好好休息一下，我們只是去碰碰運氣。」
雷化方道：「這茅舍十分簡陋，靠西首有一個套間，裡面有一張竹床，你委屈著休息一會吧！」
小蓮道：「我呢？你們捉人的捉人，休息的休息，我要幹什麼呢？」
申子軒道：「我們藉重姑娘，協同一行，不知姑娘意下如問？」
小蓮微微一笑，目注慕容雲笙，道：「好，大哥好好的休息吧，我去把蛇娘子捉回來陪你。」
慕容雲笙一皺眉頭，那小蓮已飛身躍出茅舍。
申子軒道：「賢侄好好休息，我們去去就來。」
慕容雲笙心中暗道：「那小蓮生性難測，但申二叔和雷五叔此時，似是也有失常，不知是何緣故。」
但覺疑慮重重，卻又想不出原因何在？只好行向西面，伸手一推，果有一座門戶應手而開。
一切都如雷化方之言，一張竹榻之外，別無他物。
慕容雲笙心中暗道：「不論情勢如何，先行養養精神也好。」
當下盤膝坐上竹榻，閉上雙目，運氣調息。
正當他真氣暢行，漸入忘我之境時，那竹榻之下，突然伸出一隻手來，點向慕容雲笙的京門
待慕容雲笙警覺，睜開雙日時，穴道已為點中。
那竹榻之下藏身之人，似是有意和慕容雲笙玩笑，並不立時現身，只把伸出之手，重又縮了回去，慕容雲笙穴道被點，口中既不能言，身子又不能動，只好望著那竹榻發楞。
大約過了一盞熱茶工夫左右，突聞步履之聲，傳了過來。
慕容雲笙心中暗道：「不知來的是何許人物？」
但聞嗤的一聲，暗門大開，申子軒、雷化方先後而入，慕容雲笙心中奇道：他們去找蛇娘子．怎麼這樣快速而回？」
只聽申子軒沉聲說道：「賢侄，為了謹慎，我們不得不小心一些，現在，你要回答我幾個問題。」
慕容雲笙瞪著眼，望著申子軒，卻說不出一句話。
申子軒低聲說道：「雲兒，出來吧！」
只聽一聲嬌笑，竹榻之下，閃出那一身白衣的雲姑娘。
只見她欠身對慕容雲笙一禮，道：「慕容大哥，對不住啦，申伯父要我如此，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
雷化方道：「雲兒，你點了他何處穴道？」
白衣女道：「好像點了他'京門"穴。」
雷化方道：「那是屬'足少陽膽經'的大穴之一，不便言語，換點他四肢穴道。」
雲幾無可奈何，只好伸手點了慕容雲笙四肢穴道，再拍活他「京門"大穴。
慕容雲笙長長吁一口氣，道：「這是怎麼回事？」
申子軒道：「有很多事，使人無法想的明白，因此，我和你雷五叔，不得不小心從事，施用一點手段。因為賢侄武功高強，如若我們正面相問，賢侄不願說明，引起衝突，姑不論誰勝誰負，難免要有人受傷。」
慕容雲笙一皺徇再仔細想想看，還有什麼可循之路。」
雷化方思索了良久，道：「想不起來了，」申子軒道：「既然想不起來，咱們坐到旁邊去休息一下吧！」
緩步行向一側，坐了下來。
雷化方、慕容雲笙緩步行去．在申子軒身旁坐下，申子軒閉上雙目，靠在山壁上．養神休息。
雷化方不知那申子軒作何打算，但見他十分冷靜，心中雖然焦急，只好忍下不問。
慕容雲笙心中亦是暗暗的納罕，付道：此刻光陰．何等寶貴，他竟然坐在這裡養神休息起來。
時光匆匆，片刻間，就到了中午時分。
強烈的陽光，從兩山之間，照射了下來，申子軒霍然站起，凝目瞧著那屹立的茶樹，慕容雲笙心中暗暗付道：這茶樹一目了然，有什麼好瞧的。
只聽申子軒長長嘆息一聲，道：「五弟，你瞧這茶樹之下，是否有一個很像杯子的陰影。」
雷化方、慕容雲笙齊齊聽得一怔，仔細瞧去。
果然，那太陽照射中，茶樹下有著一個形似茶杯的陰影。
雷化方輕輕咳了一聲，道：「不錯，那影子很像一隻茶杯。」
中子軒道：「五弟，你躍上茶樹瞧瞧。那些枝葉，是否都經過絲繩困扎？
雷化方應聲而起，躍上茶樹，果然見那枝葉，都被一條堅牢的繩索困起。而且那絲索也是染成了綠色，只是年深月久，絲繩上已然生出了黑霉。當下叫道：不錯，有絲索困扎。」
說著，人也隨著躍下茶樹。
申子軒目光轉動，望了雷化方和慕容雲笙一眼，道：「樹下陰影，構成杯形，也許只是一個巧合，除非能證明那是人為，大哥死去二十年，這茶樹的陰影，仍能保持茶杯形狀，修剪決不可能，唯一的辦法，用索繩把嫩枝紮起，使它們的生長，不致妨害到現在的陰影。」
語聲一頓，道：「五弟，你帶有兵刃嗎？」
雷化方摸出兩隻小形金筆，道：「帶有兵刃。」
申子軒道：「好！你照那杯口處向下挖去，」雷化方應了一聲，伸手在那陰影處挖了起來。
挖了大約一尺多深，筆鋒觸到了一處十分堅硬的所在。
雷化方收了金筆，低語說道：「似是有物。"雙手齊出，分開泥土，伸手一拉，一個白瓷罈子應手而出。
申子軒道：「五弟，放遠一些，用金筆挑開蓋子。」
雷化方應了一聲，把手中瓷壇，遠放在五尺以外，挑開了蓋子。
良久之後，不見有何動靜。
申子軒道：「大哥心存忠厚，不肯在罈子里裝上機關。」
緩步行了過去，低頭看去，只見罈子中一片紫黑色，似是一壇豆醬。
雷化方滿懷希望的瞧了一眼，無限失望地說道：「是一壇豆醬。」
申子軒飛起一腳，踢碎了瓷壇。
凝目望去，果見那一地豆醬之中，放著個金色的盒子。
申子軒長長吁一口氣，道：「在這裡了。"伸手取過金盒。
打開瞧去，只見盒中放著兩本薄薄的冊子。
第一本冊子之上寫道：「論劍篇。"下面是慕容長青輯錄。
雷化方道：「下面一冊中，不知記述的什麼？打開瞧瞧吧！」
申子軒取起論劍篇，只見下面一本薄薄的冊子的封頁之上寫「拳掌十三訣。"下面署名慕容長青收撰。
雷化方道：「慕容拳劍，各擅精絕，其中有不少精奇招數，都為大哥所創，但他不肯居功，竟用輯錄、收撰之名記述。」
申子軒回顧了慕容雲笙一眼，只見他神色間一片平靜，對劍錄拳譜，似是毫無慕偷翻之心。
雷化方把破去的瓷壇和滿地的豆醬，匆匆收集起來，填入坑中，復上泥土。
申子軒收好劍錄、拳譜，緩緩說道：「賢侄，你都瞧到了。」
慕容雲笙道：「瞧到了。不過，那該是慕容公子之物，於在下何涉？」
雷化方道：「看來，就是我們認定你是慕容公子，你也不肯承認了。」
慕容雲笙道：「兩位老前輩如若找不出證明，晚輩實在也不願藉用募容公子身份了。」
申子軒輕輕咳了一聲，道：「也許慕容大哥在這劍錄、拳譜之中，藏存有很詳細的記載，在未能明確的決定誰是慕容公子之前，這拳劍二譜，先由我來保管。」
忽聽一陣步履聲響，護花女婢唐玲，陡然出現在幾人身前，攔住了去路。
申子軒、雷化方都未見過她的武功，看她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子，並未放在心上，但慕容雲笙卻是知道厲害，急急向前跨了一步，攔住了唐玲，道：「你家花主答應過我，一日出入自由，此刻時光還早。」
唐玲微微一笑，接道：「不要緊張，我們花主答應之事，決不更改。」
語聲一頓，接道：「不過，我家在主黨著幾位在烈日之下曬了半天，又渴又餓，特地備了一桌便飯，請幾位過去進些酒食。」
慕容雲笙道：「勞請姑娘轉上在主，就說盛情我們心領，此刻我們事已辦好，就此別過了。」
唐玲搖搖頭，道：「不行吧，我家花主相邀諸位，對諸位而言，實是一種極難得的殊榮，幾位怎可推辭不去呢？」
慕容雲笙沉吟了一陣，道：「在下明白了。」
唐玲奇道：「你明白什麼？」
慕容雲笙道：「那花主遣姑娘來此相邀我等，如是姑娘無法請去，對姑娘而言那是大失情面的事了。」
唐玲道：「這麼說吧！我家花主，說出口的事情，就非得想法子辦到不可，她既然說了請你們，幾位就非得去吃一頓酒飯不可。」
雷化方接道：「有道是會元好會，宴元好宴，這席酒咱們不吃也罷。」
唐玲一皺眉頭道：「這人說話無禮，我要教訓他一頓。」
雷化方看唐玲那點年紀，哪裡會把她放在心上，冷笑不語。
但慕容雲笙心中明白此女一出手，有如雷霆下擊一般，決非那雷化方所能招架，急急說道：「在下這兩位叔父，和人有約，必需得早些離此，在下奉陪姑娘，去見花主如何？」
唐玲搖搖頭，道：「不行，我家姑娘吩咐，是要三位一起去。」
雷化方道：「如是我等不去呢？」
唐玲道：「非去不可。」
雷化方冷笑一聲，道：「姑娘一定要強人所難嗎？」
唐玲目注慕容雲笙，道：「你聽到他說的話了，還不閃開，」慕容雲笙近乎哀求的低聲道：「他們相犯姑娘之處，還望姑娘手下留情，一切請看在我的份上，」唐玲微一額首，道：「好，你閃開吧！」
慕容雲笙無可奈何，只好閃到一側，道：「雷老前輩，這位姑娘，乃花主隨身護法。」
雷化方看那唐玲，怎麼看也看不出她武功上能夠強過自己，當下接道：「花主的護法，自然有非常武功。」
唐玲怒聲喝道：「聽你口氣，你分明有些不信，"右手一揚，呼的一掌，劈了下去，雷化方心中暗道：這小毛丫頭，如此狂傲，給她一點教訓，對她日後的為人，也是大有幫助，當下一揚右手，硬接一掌，但聞砰的一聲，雙掌接實。
那唐玲紋風未動，雷化方卻被震得向後退了兩步，這一硬拼掌力之下，雷化方才知遇上修為不著皮相的絕世高手，不禁心頭一震。
但聞唐玲說道：「看在慕容公子的份上，我不下手傷你，但你這人言語無禮，十分可恨，我要打你一掌出出氣，」聲落掌發，左手一拂，劈了過去。
雷化方一招"腕底翻雲"，左手疾急而起，扣向唐玲脈穴。
唐玲左手加速，暗勁大增，逼開雷化方左手，直擊向前胸。
雷化方閃身避開，回腕擒拿。
她這一擊奇數異常，雷化方收勢不及，正被擊中了右腕。
雷化方冷哼一聲，向後退了三步。
唐玲冷笑一聲，道：「我無意傷害你，因為你們來此已得我家花主應允，但你們一定得去，如是不肯去，在下只有動強了。」
雷化方回顧了申子軒一眼，道：「二哥之意呢？」
他和那唐玲動過手后，已知她有非常的武功，決非自己能夠及得。
申子軒輕輕咳了一聲，望了慕容雲笙一眼，道：「賢侄，咱們應該去嗎？」
慕容雲笙道：「如若這位唐姑娘堅請，兩位老前輩最好走上一趟。」
申子軒道：「好吧！」
目光轉到唐玲的臉上，接道：「那就有勞姑娘帶路了。」
唐玲微微一笑，心中暗道：世上就有這等人，敬酒不吃吃罰酒。轉身向前行去。
申子軒、雷化方、慕容雲笙魚貫相隨身後，行到了一座花廳。
唐玲停下腳步，回顧了三人一眼，道：「三位請在廳外稍候。"大步行入廳中。
片刻之後，重又行出來，道：「三位請入廳中坐吧！"閃身退到一側。
申子軒、雷化方、慕容雲笙魚貫行入了花廳之中，抬頭看去，只見廳中一張方之上，擺滿了佳肴，和一壺美酒。
但整個的大廳中，不見一個人影。
申子軒和雷化方，當年都是這花廳中的常客，對這花廳中的景物，十分熟悉，知道這花廳中還有一套房間，屏風擋門，不知內情之人根本想它不到。
唐玲緩步隨行而入，緩緩說道：「三位累了半天，想必腹中已飢餓，請自行用些酒飯吧！」
申子軒一皺眉頭，道：「在下帶有乾糧已用過，花主和姑娘盛情，在下等心領了。」
唐玲道：「你可是認為這酒菜之中有毒嗎？」
申子軒搖搖頭道：「在下怎敢生此妄念。」
唐玲道：「既然不怕中毒，你們就吃一點吧！」
慕容雲笙拿起酒杯，吃了一口，又舉起筷子，每樣菜食用了一口。
唐玲微微一笑，道：「慕容公子，你很有豪氣，可惜你兩位叔父都是貪生怕死的人。」
慕容雲笙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申子軒心中暗道：我身上現有慕容大哥的劍錄、拳譜，這兩件東西，乃是為慕容大哥報仇的希望，無論如何不能失去，也許她早已知曉，或是暗中瞧到，此地是非甚多，不宜久留，還是早些離開的好。
心中一轉，道：「酒菜也已用過，花主和姑娘的盛情，我等已經心領身受，就此別過了。」
但聞一個嬌美的聲音，傳了過來，道：「三位急什麼呢？」
申子軒等回頭望去，只見一個全身白衣。長發披垂，面如桃花，美麗絕倫的少女，站在屏風前面，對著三人微笑。
此刻，她懷中未抱鮮花，面目輪廓，清晰可見，慕容雲笙等望了一眼，一齊別過頭去，心中暗暗付道：好一個人間殊色的美女子。
只聽那自衣女子，緩緩說道：「三位怎麼不說話呢？」
緩步行了過來。
申子軒、雷化方、慕容雲笙欠身說道：「姑娘可是司花令主嗎？」
白衣女子淡淡一笑，道：「我只是天性愛花，愛各色各樣的花，也許人家因為我太過愛花，就叫我司花令主，其實花開花落，全由自然，花主之稱，我是當之有槐。」
說話之間，白衣女已然行到了三人酒席前面，自行坐了下去，道：「諸位請坐啊！」
原來，雷化方、申子軒、慕容雲笙等全都站了起來。
申子軒、雷化方對望了一眼，只好又坐了下去。
白衣女動人心魄的秋波，一掠慕容雲笙，笑道：「幾位好像很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