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里教授的噩夢
莫里教授做了一個夢。他夢見了地獄,那些燃著火焰的鐵欄使他無法靠近。有人從鐵欄中伸出手來向他求救,他拉住那人,卻眼睜睜地看著連接著手臂的身體被火焰燒成灰燼。他一直向前走著,黑暗的走廊沒有盡頭,每走一步,後面的火焰就跟進一步,他無法後退。好像前方有什麼東西正等待著他去尋找,他的腳步沉重,呼吸急促,人們喊著他的名字,需要他拯救他們。在呼喊聲和灼熱的火焰中間,他走了很久很久。聲音漸漸弱了下來,火焰似乎也沒有那麼弱了,突然有一個箱子向他飛過來,他用身體擋住了他。他聽見了肋骨斷裂的聲音。箱子也碎了,灰塵和碎屑到處飛濺,讓他踹不過氣來。一個東西掉在地上,那是幾本厚厚的筆記簿。莫里看見這些筆記簿,心跳開始加速。莫非是……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字他背後響起:莫里,你永遠得不到它們!來不及看背後的人是誰,莫里慌忙撲過去搶地上的東西。筆記簿卻在話音剛落的一瞬間燃燒起來,發出灼熱的光和火焰。莫里全身都被燒著了,他聞到頭髮和鬍子燒覺的味道,他看到自己的四肢字慢慢變成黑色。
他變成了一塊炭。一個黑影把他撿起來,丟到爐子里。
黑影說:莫里,你永遠得不到它們了。地獄里的靈魂開始大笑起來,連爐子也在笑。他們一邊笑,一邊打開自己身上的鐵索,走到爐子面前,他們的身上燃燒著火焰。突然,所有靈魂都變成了炭,在爐子前堆成一座小山。黑影一邊大笑著,一邊將這些炭向莫里扔過來。它們壓在莫里身上,越來越沉,越來越沉,壓得他踹不過起來。所有的炭發出一陣又一陣的笑聲。
莫里想,讓我死了吧。他大聲喊到:讓我死了吧!
然後他就碰到了冰冷的牆壁,還感覺到了疼。事實上,他正一邊大喊著一邊胡揮亂揮舞著手臂,就這樣碰到了牆。
「做噩夢了?」一個聲音冷冷地笑著,「發高燒的人很難不做噩夢。」
莫里睜開眼睛。這裡很黑,什麼都看不見。他想坐起身來,但是一點力氣都沒有。
「真抱歉,」聲音在繼續,「讓你在美國淋了一場雨,不過你的身體居然如此不堪一擊,真是難以置信。啊,不用擔心,一會兒我們會有人送葯來的。你還想要點什麼?咖啡,還是來一點酒?」
「混蛋,」莫里虛弱地回答道,「你是誰?」
「每一個從黑暗中醒來,又聽見陌生聲音的人都會問這樣的問題。而且明明知道對方不會回答,還是要問。其實我並不是一個吝嗇的人,既然我已經知道你的名字了,也應該給你一個交代才是。恩,什麼名字比較好呢……傑克?懷特?維森?啊,你覺得湯姆怎麼樣?想名字還真是一件頭疼的事……隨便你怎麼稱呼吧,只要不叫寶貝或者媽咪,我就都能接受。」那人說完哈哈大笑起來。
「哼,」莫里冷笑了一聲,「我覺得狗屎比較適合。」
「嘖嘖,看來我們的教授已經被惹急了。要冷靜,冷靜使我們與神靈同在。」
「說吧,狗屎,你捉我來這裡,想幹什麼?」
「呵,莫里教授還真是個急性子。我知道你現在急於搞清楚一切,但現在還不是時候。對於我來說,一個健康的俘虜才是個真正的俘虜。我可不想從你那裡聽到的只是一堆燒昏了頭的胡話,或者就那麼病死了。你沒有處理屍體的經驗吧?那真讓人噁心。我看你現在還是好好養病吧。」
「你還真是個好心人吶。」
「謝謝誇獎。某種程度上,我甚至是個善人。」
「是啊,經常暗算別人的善人!」莫里的頸部還在隱隱作痛。
「我的手下確實粗魯了些,不過和其他人比起來,你已經算是幸運的了。」
「其他人?那19個人都被你捉來了?」
「當然,19個,全部的。」那人狂笑起來。
莫里在黑暗裡微笑了。剛才說19個人,只是試探。沒想到真的如他們當初所料的那樣,幸好那時設置了預誓程序,得以保證第20個人的安全。這個人,是他們反敗為勝的惟一希望。
我們並沒有被一網打盡,莫里在心裡對自己說。
「好了,莫里,你就好好養病吧,改天我還會來看你的。」
此後便是一片寂靜。莫里感到,那人已經離開了。他笑著的臉在黑暗中漸漸顯出憂慮的神色。雖然他慶幸那個人沒有被抓住,可未來的情形實在不容樂觀。一夜之間,在全世界各地的19個人,包括他自己在內,全部被抓到這一個地方來,可見是預謀已久的行動。而他心裡十分清楚這個行動的目的,也清楚剛才那人的身份。他們想要那東西,已經很多年了。這個組織不僅強大,而且隱秘。很多年以前,他已隱約意識到危險必將來臨。從他和那19個人開始共同研究那東西的第一天起,就註定了與這個組織為敵,或者說,就註定了成為他們的獵物。
那第20個人,雖然暫時是安全的。可一旦他知道其餘的19個人全部被抓起來了,那他也將面臨同樣的危險。他將營救他們,和這個組織面對面。
莫嘆了口氣,這是一次生死存亡的較量,輸的人就是永遠的敗者,甚至將付出遠遠超出生命的代價。一個人,和深不可測的組織……正是沒有懸念的賭局,還需要下注嗎?
莫里艱難地支撐著身體坐起來,伸出手去在四周探察著。首先摸到的是牆壁,這一摸之下更是絕望。牆壁竟是金屬的。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順著牆壁一直摸到牆角。10步。又從牆角摸到另一個牆角,也是10步。這下好了,莫里想,我被關進了一個金屬的籠子。狹小的空間偶爾有冷風吹進來,從風的方向判斷,應該是左上方,看樣子是通風口。房間的高度就無法判斷了,不過能感應到這個房間並不完全狹窄,這也就是說,很可能天花板是很高的,所以空氣的流通才能這麼順暢。
真想知道這是哪裡,在英國?還是在美國?外面現在是白天,還是晚上?
莫里重新撫摸著回到床上,床也是冰冷的。這使他昏昏沉沉正在發熱的頭腦情形了一些,他睡不找,可也只能閉上眼睛。在這個黑暗的空間里,睡與不睡又有什麼分別?莫里在胸前劃了一個十字。
上帝啊,請指引那迷途的羔羊,讓他拯救您的子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