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依約相會
上回說到毒蝴蝶答應有機會常來,鳳翔高興地說:「那我先多謝嬸嬸了!」
穆婷婷笑著說:「翔兒,看你年紀不大,卻頂會討好客人,拉生意,怪不得這酒家那麼多的客人來吃來住了。」
鳳翔笑了:「是嗎?我可不知道呵!我只記住爹娘對我的吩咐,不可得罪了客人。」
穆婷婷一笑:「好了,你去洗個澡,休息一會兒,到了晚飯時,你來陪我們一塊用晚飯好不好?」
「我——」
「嗯?你爹娘不是吩咐你不可得罪客人嗎?」
元武慌忙說:「少爺!這是人家的好意相請,你快答應。」
毒蜻蜓說:「翔哥哥,你不會不陪我吃飯吧?那我可不高興了!魚我也不要了!」
鳳翔在元武的示意下,忙說:「好的,我來。」
毒蜻蜓高興了:「這就對嘛!」
毒蝴蝶說:「丫頭,你也去洗個澡。」跟著吩咐身邊的—個丫環,「花兒,你帶這丫頭到我住的房門裡去,讓她洗乾淨了,換過一身衣服。」
「是!夫人。」花兒對毒蜻蜓說:「小公主,你隨我來。」
這樣,鳳翔和毒蜻蜓各自去了。
是夜,毒蝴蝶和穆婷婷在月下長談近來江湖上的事,鳳翔也叫了村子上的一些小朋友來,和毒蜻蜓在月下捉迷藏玩,直到深夜才散。第二天一早,他們便分手告別。慕容白和穆婷婷轉回紫竹山莊,毒蝴蝶帶著九龍門的人,取路去廣西三江,然後直下融安,到韋三笑的母親家了。古道野店,留給毒蝴蝶極好的印象,更給她女兒毒蜻蜓留下了難忘的回憶,所以毒蝴蝶在臨走前,給了元武一塊九龍門的銅牌,說:「掌柜,今後要是有九龍門的弟子在你這裡鬧事,你亮出這塊銅牌,他們就不敢鬧了。就是有一些江湖人士在這裡生事,你也亮出這塊牌來,說這酒店是我們九龍門人開的,他們也會有所收斂。他們真的無理取鬧,你們也別與他們相爭,自有我九龍門的人來對付他們。我在水口鎮上已建立了我們九龍門的堂口,你們若有事,拿著這塊銅牌去找我九龍門的人。」
元武暗喜,連忙拜謝:「小人多謝掌門看顧了!」
的確,九龍門不但在貴州一地極有勢力,就是在江湖上,也有一定的威望,酒店在九龍門人的保護下,江湖上人真的不敢在酒店裡生事取鬧了。就是一些上乘高手,也會有所顧忌,不敢輕易相犯,這無疑給野店多了一層保護。
閔子祥和元鳳雖然感激毒蝴蝶的好意,但覺得如果亮出了這塊銅牌,也容易捲入江湖上的是非恩怨仇殺中去,以後想安靜也不可能了。其實以閔子祥和元鳳的武功,更在毒蝴蝶和韋三笑之上,有什麼事,完全可以自己解決,用不了九龍門的人出面相幫。依靠他人相幫,不是長久之計,而且遠水也救不了近火,還是自己救自己的好,以免欠下了人情,所以元鳳叫元武將銅牌收藏起來,除非有九龍門一些霸道之徒在酒店生事才亮出來;若是其他江湖上門派會幫的人鬧事,就不必亮出來,弄得不好,反而火上添油,將事情鬧大。
元鳳曾經是一地的堂主,很注意留心四周江湖上所發生的事。至於其他地方發生的事,她不想去打聽,更不想去過問。元鳳已隱隱感到,自己所處的地方,目前雖然是風平浪靜,但有三股勢力在暗暗滲入,觸角已伸到這深山古道上來了。貴州的九龍門從西邊而來,勢力已擴展到離這裡不遠的水口鎮;湘西言家的勢力,也從北面南下,已在橫江橋紮寨;湘南的回龍寨邵家父子,更是從東而來,公開在通道縣建立了堂口,將桂北的三江鎮一帶,置於自己的勢力之下,觸角已伸到了這深山古道上。昨天,回龍寨的人已與九龍門的人在酒店中發生了衝突,幸而他們驚畏了九龍門人的毒,知難而退,才沒有發生流血事件,但他們之間遲早都會爆發一場仇殺的。
這三股江湖上的勢力目前好像相安無事,各不相犯,但都在暗暗擴充自己的實力。他們之所以沒有公開衝突,這就全因威鎮武林的慕容世家住在廣西南丹的孟英山上,三方面都忌畏了慕容一家的武功之故。而且湘西言家和貴州九龍門都與慕容一家交情不錯,也不願在這一帶生事,令慕容一家為難,回龍寨邵家父子,由於懼怕慕容家的武功,更不敢公開伸展勢力範圍。這古道野店和古榕樹,誰都想來佔領,誰都不願他人佔領,反而使這裡成了目前三不管的地方。
元鳳是隱隱看到了這一點,想不到這遠離中原武林的窮荒僻壤深山野處,在這兩三年間,倒成了江湖上三股地方勢力交匯點。這裡都不能安靜,何處才能安靜?元鳳也曾一度想離開這個地方,但這不是自己一家之事,而是全村人的事。幾年以來,古榕樹的人口已繁衍開來,村子也日漸興旺起來,在這附近一帶,已成為一個大村落,要遷移到別處實在不容易。何況別處,難保沒有地方上的豪傑強梁土霸,他們的勢力,只是大小不同而已。因而元鳳也打消了遷移的念頭,乾脆就在這裡紮下根來。
正所謂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元鳳在水口鎮發生了神女事件之後,與閔子祥商議,暗暗在古榕村進行安全布防,他們有建設熊耳山莊的經驗,首先是各家各戶,挖地道串連起來,然後將地道直挖到後山的叢林中去,一旦有事,全村的男女老幼,可轉入地道,安全離開村子。將地道挖出來的泥土,又築成村外的一道圍牆,防禦小股敵人和野獸的侵犯。就是酒店裡,也挖了一條地道,直通到山溪邊的亂石中。
熊夢飛在熊耳山莊中挖地下通道,主要是要稱霸武林,消滅來犯的武林上乘高手;而閔子祥和元鳳在村子中挖地道,主要是自衛,為了全村人的安全,所以地道里沒有任何殺人的機關與陷阱。
閔子祥和元鳳不想與任何人為敵,更不想與附近這三股江湖上的勢力發生衝突。回龍寨固然是近來新崛起的一個地方勢力,但湘西言家和九龍門,都是有近百年歷史的會幫門派,在武林中頗有聲望,就連當年七煞劍門雄視江湖時,也不敢輕易招惹他們,別說自己了。閔子祥和元鳳所擔心的是這三股勢力人數眾多,龍蛇混雜,良莠不齊,難免不發生口角磨擦而發生仇殺。要是加上一些心術不正的人從中挑撥,就會在江湖上掀起大風浪。一旦在這三不管的地方交鋒,就殃及古榕樹和這一帶的山寨村民了。無論他們是勝是敗,尤其是敗退的一方,為了泄憤,將會大肆搶劫,放火殺人,這是不能不預先防備的。
閔子祥和元鳳當然希望他們之間永遠相安無事,和平相處,不在這裡發生衝突。對小股山賊草寇來犯,就是有一百幾十人,閔子祥和元鳳也沒看在眼裡,甚至在他們來犯之前,半路上就將他們擊潰消滅了。最擔心的是這三股勢力的衝突。
現在,慕容白和穆婷婷在這裡出現了,閔子祥和元鳳大為高興。要是慕容家的人不時在這裡出現,那麼這三股勢力要進犯就不能不有所顧忌了。閔子祥和元鳳盛情地招呼慕容白和穆婷婷,希望他們不時在這裡住下,除了感恩之外,也有這方面的用意。想不到九龍門的毒蝴蝶也來了,更想不到穆家姐妹對九龍門有救命的大恩。毒蝴蝶因穆婷婷的關係而看顧了酒家,這又是一種意外之喜,令古榕樹又多了一層保護。閔子祥和元鳳主要是想借慕容家在武林中的威望,令三股勢力不來這裡鬧事。單是有慕容一家已經夠了,何況穆婷婷的背後,還有驚震朝野的神秘黑豹和穆氏一家哩。現在又得到了九龍門毒蝴蝶的保證,試問江湖上誰又敢來這裡生事?同時還有一位暗中窺探這一帶人間善惡的神女,她時隱時現,就是一些在別處作惡的匪徒,也不敢在這一帶生事了。所以當慕容白、穆婷婷和毒蝴蝶離開酒店之後,這一**現了相對的平靜,一些山客、商隊和過往行人,更喜歡在這古道來往,在酒店裡住下來。過去野店沒有名號,現在過往的山客、商隊,送給了酒店一個好聽的名號:古榕客棧。元鳳也乾脆在店門口高高掛起了四個燈籠,在燈籠上寫上了「古榕客棧」四個大字,令人遠遠就看見了這四個大字,也看見了酒帘在飄動。古榕客棧從此就成了湘、桂、黔三地交界的一處頗有名氣的客棧,聲望倒勝過了它四周附近小鎮上的客棧。有的人寧願老遠趕來古榕客棧投宿,不在小鎮上的客棧住宿。那是因為古道上人身有安全感,沒人敢搶劫;古榕客棧,更沒有小偷敢光顧,可以一覺睡到大天光。
慕容白和穆婷婷在古道野店出現,以及和九龍門發生爭端的事情,很快就為湘西言家的人知道了,卻只是一聽了之,沒去注意。慕容家的人在古道上經過也不足為奇,與九龍門的人發生一點小衝突,那是在江湖上常見的事情。這麼一處人煙稀少的三不管蠻荒地帶,不值得湘西言家去光顧和佔領。這樣的地方,在湘西有的是。
江湖上的會幫門派,想去佔據一個地方,擴充自己的勢力,不外因這塊地方有油水可取,有人員可用,才去爭奪。而這一條古道,要錢沒錢,要人沒多少人,而且這裡地近慕容家的紫竹山莊,他們更不想因此而得罪了慕容家的人。
回龍寨邵家父子聽到了這一情況後有些愕然。對古道野店,邵家父子可以說是比江湖任何人士都清楚,知道它來龍去脈與變遷。
古道野店,原是江湖上第一流殺手侯三夫婦避禍而來,在古榕樹下開的一間酒家。邵家父子極想將侯三招納到自己的帳下,便由少寨主邵震山親自帶了葉飛去拜訪。誰知卻為劍法精奇、行事機警的侯三拒絕,母老虎更不客氣地將他們趕走。當天夜裡,一場大火將野店夷為廢墟,侯三夫婦和一些住店的客人全部燒死。邵震山和葉飛在第二天還特意轉回來視察,見十多具屍體己燒得面目全非,分不出誰是誰。邵震山和葉飛不勝嗟嘆,可惜這麼好的一流殺手死於大火之中,而不能為回龍寨所用。邵震山命人草草埋葬了這些燒焦了的屍體後走了。事過幾年,又有人在古道榕樹下重建酒店。邵家父子也曾派人來暗暗打聽,知道先是一對北方逃荒而來的夫婦帶著一個孩子,在古榕下安家,以後又有不少荒民,拖男帶女而來,在野店隔溪的山坡上建立村子,開山種地,上山打獵為生。隨後邵家父子忙於開拓自己的事業,便不去過問這一樁事。
不知是閔子祥和元鳳隱蔽得十分好,還是來打聽的人沒去進一步的深入打探,以為他們真的是一夥逃荒而來的中原饑民,當年,河南一帶的確是大旱,種下的糧食顆粒無收,不少饑民向四面八方逃荒。邵家父子怎麼也沒有想到來這裡的這一夥饑民,竟然是在江湖上除名的七煞劍門人。要是他知道閔子祥和元鳳,恐怕邵家父子會親自登門拜訪,用重金聘請他們去回龍寨了,那江湖上的歷史,又得重新寫過。
要不是水口鎮出了神女事件,引起了江湖人士的注意,邵家父子也不會打發人在這一帶走動。現在邵家父子聽到了慕容白、穆婷婷在古道野店中出現,而且還為了店家的一個小孩,與九龍門的人衝突起來。儘管由於毒蝴蝶的趕來,才化干戈為玉帛。邵家父子總感到這件事不那麼簡單。毒蝴蝶在古道上的出現,邵家父子可以理解,因為桂北獨行大盜韋三笑的老家,就住在融縣的雲際山中,毒蝴蝶每兩三年,都要去雲際山省視自己的婆婆一次。可是慕容白和穆婷婷在古道野店裡出現,就令人注意了。因為那一條古道,不是慕容家去拜訪其他武林人士的必經地方。難道他們也是為尋找神女的行蹤而去了那裡?
神秘的山妖和神女,更是令邵家父子異常神往和想知道真面目的人物,要是能得到山妖、小神女的相助,或者攀上關係,回龍寨可雄視天下群雄了!可是他父子派出去的人,也像其他江湖上人士一樣,連山妖、神女的影子也找不到,個個空手而回。
不知為什麼,邵家父子居然知道了點蒼派的掌門夫婦,碰上了神秘的神女,還和神女在溪邊的亂石中互相追逐嬉戲。顯然神女不是虛傳的,而是真的有這麼一個行蹤飄忽的神女。這消息令邵家父子驚喜極了。當然,他們打發了更多的人,化裝各種各樣的人物在野店四周出沒,結果也是一個個失望而歸,神女似乎與邵家父子無緣。
現在慕容白、穆婷婷又在古道上的野店裡出現,怎不引起邵家父子的注意?初時,他們還打算將野店和古榕樹置於自己的佔領之下,現在不得不小心了。九龍門,邵家父子不敢公開去招惹,慕容一家,他們更不敢去招惹。不但不敢去招惹,還特別下令回龍寨的人收斂行動,不準在野店鬧事。他們只在暗中密切注意野店裡的人的言行,不時打發精明能幹的耳目,化裝成各種各樣的人物,來往野店,甚至在野店裡住上兩三天。邵家父子疑心野店與神秘的山妖、神女有一種不為人知道的關係。不然,神女為什麼不時在野店四周出沒?當然,邵家父子的這些耳目,什麼也沒有打聽到,神女根本在野店四周沒有再出現過。他們只打聽到慕容白、穆婷婷離開野店的半個月後,派人送給了野店四隻信鴿,吩咐店裡若是出了什麼事,放出信鴿通知慕容家的人趕來相救。不久野店便掛出了「古榕客棧」的招牌來。
邵家父子接到了這一情況后驚愕不已,丁點想向野店打主意的念頭也打消了。這說明古榕客棧已在慕容家的保護之下,此時若跟古榕客棧過不去,也就是跟慕容家過不去。別說自己,恐怕武林中所有的人,都不敢在古榕客棧惹是生非了。邵家父子不明白,古榕客棧的店主,為什麼得到慕容家這樣的愛護照顧?他們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
轉眼之間,又是秋去冬來,又到十一月小雪的季節了,深山古道,北風凜冽,大雪紛飛,風雪迷路。古道上漸漸行人稀少。沒有客人來往,古榕客棧便顯得格外的冷清。可是在孟英山中的紫竹山莊,卻顯得分外的熱鬧。點蒼派掌門夫婦老怪物萬里飛和小芹,不遠千里而來,名動江湖的黑豹聶十八,也伴隨妻子穆娉娉從幽谷大院而來。因為還有三天,就是十一月十七日,是神女相約見面的日子。他們都帶著一顆好奇的心,想會會這位民間廣泛流傳的神秘而又神奇的人物——神女,看看她怎麼的招人喜愛,看看那一身不俗的武功。居然連老怪物和穆婷婷都捉不了她,能夠在深山老林中神出鬼沒,令眾多的江湖人士無法追蹤,甚至連身影也看不到。她的武功簡直無法想象。
要是說像聶十八、穆家姐妹、老怪物等高人,江湖上沒人能追蹤,這半點也不奇怪。可是這個神女,不過才七八歲,而且還是一個天真的女孩子,居然就有這等驚世駭俗的武功,太過令人匪夷所思了!難道她真的是山川靈氣凝結而成的神女?這才是曠古奇聞。
紫竹山莊上下,人人興奮。這是武林中一等一上乘高手的聚會,老的有老的高興,少的有少的喜悅。莫紋與小芹、慕容智和老怪物相聚在一起,高興自不必說;聶十八和慕容白、娉娉和婷婷,相會的喜悅更難以形容。他們在小榭、樓閣、花徑、迴廊中談天說地,互訴別後的衷情,但一致的話題,都離不開神女的種種傳說。娉娉和婷婷在樓閣上談心,娉娉問:「妹妹,你真的沒法捉到神女?」
「姐姐,這是真的,她那行動之快,身法之奇,變化之妙,就是合我和慕容白兩人之力,一時也捉不到她,要不是她跳進了水裡,我真對這小精靈沒法。可是我在水裡捉到她時,一炷香的時間已過去,結果還是我輸了。」
「她用的是什麼身法?」
「聽她說是狸貓千變身法,這樣奇妙的身法,我從來沒有見過。」
「有沒有聶十八的樹搖影動身法步法那麼奧妙?」
「我也不知道,看來只有聶十八才有可能在一炷香的時間內捉到她了,其他的人恐怕都不行。她要是在深山老林中逃跑,恐怕聶十八也不一定能捉到她。」
「哦?為什麼?」
婷婷笑了笑:「這沒什麼,聶十八武功是高,但太老實。小神女可是太精靈了,比狡兔更為機靈,在茫茫的深山老林中,聶十八要捉到她實在不容易。」
「真的?我更想見見她了。妹妹,她明天會不會來?」
「我想她會來的。」
「這麼一個風雪天,山險路滑,妹妹,你別忘了她還是一個孩子。」
「姐姐,她可不是一般的孩子,是位無處不在的神女哩!」
「妹妹,你應該約她在夏天來才是。」
「姐姐,你以為我不想嗎?她只有在這個時候才能出山。」
她們姐妹的擔心,也是所有人的擔心。大家心裡都這麼想:神女會依時而來嗎?
十七日這一天來到了。慕容智和莫紋、萬里飛和小芹、聶十八和娉娉、慕容白和婷婷這八位當今武林的絕頂上乘高手,先後來到了紫竹山莊的迎賓大廳中,等候小神女的到來。就是當今任何一個門派的掌門人和武林中成名英雄人物的到來,都不可能有這樣隆重的迎賓儀式。武林中多少有名望的人物,想見這八位名人實在不容易,尤其是聶十八和娉娉,更是無從拜訪。並不是聶十八和娉娉目空一切,不屑會見武林人士;而是他們不大願意與人來往,避免捲入江湖中各門派無原則的恩怨仇殺中去。他們也怕與人應酬,說一些言不由衷的客氣話。就是他們雙雙在江湖上走動,也從來不露真容。現在他們為了見見小神女,不惜屈尊來到紫竹山莊,相候幾日,這在武林中實在不多見。
午時快過,仍不見小神女的蹤影,山莊大門外沒任何動靜。上山的一條山道上,也沒有什麼人的走動聲。以他們八人的深厚內力,可以察覺到山莊四周十里之內的任何動靜。首先是老怪物萬里飛忍不住了,問慕容白:「小神女是不是說今天會來?」
慕容白點點頭說:「是!她是這麼說。」
「那怎麼還不見她來的?」
婷婷說:「風雪迷漫,可能耽擱了。」
聶十八卻擔心地問:「她不會在路上出了事吧?」
萬里飛搖搖頭:「她不會出事的。」
「她怎麼不會出事?」
「這個小神女,輕功那麼俊,身法之快叫人難以相信,更是機警過人,她會出了什麼事了?我看在江湖上沒有任何人能傷害她。這些風雪怎麼也擋不了她的行程,只能給她助興。」
聶十八又問:「那怎麼不見她到來?」
萬里飛說:「我看一定是白兒和婷女記錯了日子,將十一月二十七日記成了十一月十七日。」
婷婷說:「我們絕不會記錯日子,我與小神女分手時,還再三說明是這一天。」
「那麼說,恐怕是她爺爺那老山妖不讓她來了!」
聶十八同意他的說法:「大概是這樣,風雪漫天,冰雪封路,這一路上要翻山越嶺,路程又遠,是人都不放心讓一個孩子出門的。別說是她爺爺,就是我也不放心。」
萬里飛愣了愣:「那我們不是白等了?」
娉娉這時說:「我妹妹說,小神女雖然是個小女孩,她也像你一樣,是一個信守諾言的君子,答應過的事一定會做到。」
婷婷也說:「是呀,她還說這一天她練功已告一段落,她爺爺會讓她下山的。」
莫紋說:「要是這樣,她今天不來,那就更令人擔心了!」
慕容白問:「怎麼會更令人擔心了?」
「我擔心她真的半路上出了事。」
萬里飛問:「她會出事嗎?」
「飛兄弟,你試想想,這麼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儘管她武功極好,為人機警,但她一直在深山老林中,沒有在江湖上走動過,不了解江湖上的人心險惡,奸詐百出。加上她的天真、俠義,你能擔保她在半路上不中了奸人們的詭計、圈套?」
聶十八一下站起來:「要不,我去路上看看,去迎接她?」
婷婷說:「你不認識她,就是見了面也當她是一般的小姑娘,怎麼去接她呵!」
慕容白說:「我去的好。」
莫紋搖搖頭說:「我看就是去,也不一定遇上。從人們對小神女的傳說,以及你們所見到的小神女來看,她不會走熱鬧的大道,也不會經過人煙稠密的市鎮,必定翻山越吟,穿林過澗,在沒人煙的地方出沒。我看過了今天明天再說吧。要是她沒有其他的重大原因,一定會來。」
萬里飛說:「要是過了兩天,她不來我們怎麼辦?」
小芹說:「你急什麼?我姐姐不是說,過了兩天再說嗎?」
「不!我上摩天嶺找那老山妖算帳去!」
小芹瞪著眼說:「我不准你亂來!」
慕容智突然說:「你們別出聲,我似乎聽到有一位武林絕頂高手,從山峰上躍到我們的後院中去了!」
聶十八凝神傾聽了一會:「不錯!是有一個輕功極俊的人來了!」
穆婷婷驚喜了:「不會是小神女來了吧?我去看看。」
娉娉說:「妹妹,我和你去。」
她們姐妹兩人雙雙來到紫竹山莊有山有水、有花果樹木、亭台樓榭的後院中,遠遠聽到一個小丫環驚奇地嚷了起來:「你是何處的小妹妹,怎麼不聲不響跑來這裡玩了?」
跟著是一位小女孩銀鈴似的聲音說:「哎!你別大聲嚷呀!我只想問問,這是什麼地方?」
小丫環又奇怪了:「什麼?你連這是什麼地方也不知道?」
「我知道了還問你嗎?」
「你沒有來過這院子?」
「沒有呀!」
「是誰帶你來這裡的?」
「我自己走來的。」
「什麼?沒人帶你,是你自己一個人跑了進來?」
「是呀!這裡很美呵!」
婷婷在遠處聽了這段對話,笑對娉娉說:「姐姐,真的是這小神女來了。」
娉娉驚喜了:「真的是她?」
「姐姐,我不會聽錯,真的是她。」
「她怎麼不走大門,從山峰飛落到院子里來了?妹妹,我們快去看看她。」
「姐姐,別著急,我想聽聽這古靈精怪的小神女和這鳴翠小丫頭說什麼話。」
鳴翠小丫頭又在問了:「沒大人帶著,你一個人跑來這裡玩,是很危險的。」
「這裡這麼美,有什麼危險了?」
「哎!在這湖邊小徑上,冰封路滑,萬一你不小心掉進了湖裡怎麼辦?那不危險么?」
「我會小心走路的。」
「不不!小妹妹,你是哪位叔叔嬸嬸的女兒,我帶你去見你的爸爸媽媽。」
「你不能和我一塊玩么?」
「不行,我還要打掃這處樓閣的。」
「我和你一塊打掃好不好?」
「你這麼小,能打掃什麼?你別將東西打爛了!」
「我不會打爛的。」
「不不!我還是帶你去找你爸爸媽媽的好,他們會到處找你的。」
「姐姐,你不能告訴我這是什麼地方嗎?」
「這是飛霞閣。」
「飛霞閣?」
「是呀,這是老爺、夫人專門招待貴賓住的地方,不讓別人跑來這裡玩。」
「那這裡不是紫竹山莊了?」
鳴翠一下睜大了眼:「你說什麼?」
「我說這裡不是紫竹山莊了?」
「噢!這裡怎麼不是紫竹山莊了?」
「你不是說這裡是飛霞閣么?」
「嗨!飛霞閣是紫竹山莊後花園的一處樓閣,它怎麼不是紫竹山莊了?小妹妹,你到底是哪家的小女孩?你不會是庄外跑來的小女孩吧?連這裡是紫竹山莊也不知道。」
「我是從外面跑來的。」
鳴翠又大吃一驚了:「你是從外面跑進來的?」
「是呀!」
「你跑進來,沒讓人看見?」
「現在你不是看見了我嗎?」
「我是說,看守大門的人,怎麼會讓你跑進莊裡來。」
「我不是從大門進來的。」
「哦?你是從什麼地方進來?」
「從那山峰上呀!」
鳴翠更愕然了:「什麼?從那山峰上?你不會是飛下來的吧?」
「我正是從山峰上飛下來的。」
「你不是說真的吧?」
「我是說真的呀!你不相信?」
鳴翠瞅了小神女一會,笑起來:「你這個小毛丫頭,人不大,說的大話可不小,你以為我會相信嗎?」
這時,穆家姐妹雙雙出現了。婷婷笑著說:「鳴翠,你不信也得信,她真的是從那山峰上飛下來的!」
鳴翠呆住了:「少夫人,是真的?」
「你知不知道這位小妹妹是什麼人?」
「她是什麼人?」
「她就是我說的小神女妹妹?」
「她就是小神女?」
婷婷拉了小神女的手親切地說:「小妹妹,你怎麼不聲不響地從山峰上下來了?」
「婷姐姐,我害怕又問錯了,給人家趕了出來。」
「哦?有誰敢趕你的?」
「有呀!在那邊山峰下有一處山莊,我好聲好氣地問他們是什麼山莊,守門的四個凶漢不但不答我,反而將我趕走,不准我在他們的大門口胡鬧。」婷婷笑著說:「看來他們將你當成附近一帶農家的小女孩了,你怎不問他們是不是紫竹山莊的?」
「我後來問啦,他們一瞪眼,說我是什麼東西,敢去紫竹山莊的?」
「後來呢?你有沒有給他們兩個耳光?以教訓他們這般狗眼看人低?」
「不!爺爺教我千萬別亂打人,就是有人對我不禮貌,我走開不理他們就是了,以免將小事變成了大事。」
婷婷和娉娉不由相視一眼,感到這位小神女不是什麼爭強好勝、以藝凌人之人,這是一種極好的武德,比自己小時好多了。婷婷又問:「妹妹,以後你怎麼知道來這裡?」
「是一位路經那裡的老人告訴我的,說,丫頭,你要去紫竹山莊,在山那一邊的山坳中就是,離這裡有半天的路程。」
「所以妹妹為了搶時間,從山峰上來了?」
「是!同時我也害怕那老人是不是在騙我,這裡根本不是紫竹山莊,讓我亂闖又叫人趕了。所以我在山峰上張望,見這後院里只有一位比我大一些的姐姐,我便躍了下來。我想姐姐總會比一個大男人好說話,沒有他們那麼兇惡,豎眉瞪眼的瞧不起一個小丫頭。」
婷婷一笑:「有的大男人也很好的。」
小神女搖搖頭:「我不知怎樣,我見到的大男人,個個都挺兇惡的,他們不是不理睬我的問話,就是喝著要我走開,別去打擾了他們;有的還想把我騙去賣哩!」
「那你怎麼對付騙你的人?」
「我打了他們兩個耳光,便跑開了!」
「他們不追你么?」
「他們追來,我會在他們的臉上留下一條刀痕,叫人人都知道他們是拐賣小孩的。一些兇惡的人我更會斷了他們的—條腿。姐姐,我這樣做不過分吧?」
婷婷笑道:「妹妹不過分,不殺他們已算好的了。」
小神女瞅了在旁一直微笑的娉娉,問:「你是婷婷姐姐的親姐姐吧?」
娉娉奇異了:「哦?小妹妹怎麼知道我是她的親姐姐了?」
「因為我看得出來。」
「哦?你看得出來?」
「是呀,你跟婷姐姐一樣的好看,尤其是一雙眼睛,十分相似。而且我知道婷姐姐有一位親姐姐的,我沒有看錯吧?」
「小妹妹,你沒有看錯,我的確是她的親姐姐,叫娉娉。」
小神女向娉娉一揖說:「我拜見娉姐姐了。我聽爺爺說過,你跟婷姐姐一樣,是一位名聞天下的大女俠哩!」
「你爺爺過獎了,其實小妹妹才是受人敬重的小女俠。」
「爺爺說我是一位愛捉弄人的小山妖,只會調皮搗蛋,與『俠』字扯不上。」
「那你爺爺所說的俠是什麼?」
「就是像兩位姐姐一樣,殺盡為害百姓的大惡霸,幹了好事而不留名,這才是俠。不過,我以後會向姐姐學的。」
婷婷說:「你爺爺太抬舉我們了。來,小妹妹,我帶你去見一些想目睹你風采的人。」
「姐姐,他們是些什麼人?」
「都是你所說的『俠義』中的人。」
「有很多的人嗎?人多了我不敢去,我來這裡只想看看姐姐的。」
「小妹妹,有一位曾經和你在溪邊亂石中追逐過的老怪物,你不想見嗎?」
「什麼?他也來這裡了?」
「是呀!還有一位是我的姐夫、江湖上人稱黑豹聶十八。」
「黑豹?」小神女睜大了一雙眼睛,「他也在這裡了?」
「小妹妹,他可是我的姐夫呵,你不是不想去見吧?」
「哎!黑豹是我一家的救命大恩人哩,我怎麼不想去見他了?」
娉娉和婷婷—時愕異:「什麼?黑豹是小妹妹一家的救命大恩人?他在哪裡救過小妹妹一家了?」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沒有黑豹,就沒有我父母,更加沒有我了!」
「小妹妹,你知不知道有兩個黑豹的?一個是老黑豹,一個是小黑豹。現在來的是小黑豹聶十八。」
「兩個黑豹都是我家的救命大恩人。」
「什麼?兩個黑豹都是小妹妹一家的救命恩人?」
「是呀!姐姐,他現在在哪裡,快帶我去叩謝他。」
「小妹妹,叩謝就不必了,去見見他就行了。」
「不!我一定要叩謝他的。我不但要叩謝他,以後更要報答他。」
娉娉說:「小妹妹,你有這樣的心就夠了,報答他恐怕不敢當。小妹妹,我現在就帶你去。」
婷婷卻吩咐鳴翠說:「你好好在這裡打點,我這小妹妹就住在這裡了。」
「是!少夫人,我會打點好一切,令這位小姐住得滿意的。」鳴翠是一直在旁呆著的,她想不到這麼一位農家小姑娘,竟然就是少莊主、少夫人將要隆重款待的小神女,自己還以為她是哪裡跑來玩的小女孩哩!
小神女卻問:「我一個人住在這裡嗎?」
婷婷笑著說:「是呀,小妹妹你滿意不?」
「這麼大的樓閣,我一個人怎麼住呵?那不太浪費了?」
娉娉說:「小妹妹,我來伴你好不好?」
「有姐姐伴,當然好啦!」
婷婷說:「那我也來住,我們三個人一塊說話,一塊玩,怎麼樣?」
小神女笑著說:「那更好了!」
娉娉說:「我們走吧,大廳上的人,恐怕等急了!」
小神女跟隨穆家姐妹來到大廳上,慕容智和莫紋等人驟然見她們姐妹兩人,帶著一個農家裝束的小丫頭進來,都有點愕然了。這是人們所說的小神女么?因為這時小神女的裝束,完全不同人們所傳說的紅肚兜、綠褲子的似哪吒般打扮的小神女,而是一般常見的農家丫頭打扮的小姑娘。沒見過小神女的人不說,就是見過小神女的人,也恐怕認不出來。
老怪物萬里飛打量了一陣,驚喜地叫起來:「小妖精,真的是你嗎?」
小神女大概是在山野中慣了,出言無忌,也笑著說:「老怪物,我想不到你也在這裡,你好嗎?」
在這麼一個有眾多家丁、丫頭垂手而立、鴉雀無聲的大廳上,足令人肅然起敬,不敢大聲放肆說話,一般小姑娘更會嚇得不敢進來。而小神女卻沒有世俗的拘束、斯文,像平常一樣,無拘無束,天真爛漫,說話無忌,保持了她深山大野老林中的野性,真誠地對待四周的人和事,這又是一般小孩子所沒有的神態和舉止,這不是小神女又是誰?
老怪物萬里飛哈哈大笑:「好好,我老怪物十分的好,不好我會跑來這裡見你嗎?小妖精,你怎麼不從大門而來,而跑到後花園中去了?你叫我老怪物在這裡等了你大半天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等這麼久了,要不我早就從大門來了。」小神女又對小芹說,「老姐姐,你也好呀!」
小芹笑著說:「我很好,小妹妹,你快見見我智哥和紋姐吧,他們也等你很久了!」
小神女向慕容智、莫紋一揖說:「小女子拜見慕容老大俠和紋女俠,並代我爺爺問候你們好!」
莫紋奇異了:「你爺爺?你爺爺是誰?他認識我們嗎?」
「我不知道我爺爺認不認識你們,但慕容老英雄和紋女俠的威名和俠義作風,令我爺爺十分的敬仰和神往,他特意吩咐我千萬要向你們請安問好。要不,我回去他會罵我的。」
莫紋含笑說:「難得你爺爺有心,我們先在這裡多謝了。小妹妹,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爺爺是誰嗎?」
「我爺爺就是我爺爺呀,又是誰了?」
「小妹妹,你爺爺沒名沒姓?」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叫他爺爺,但那—帶的山裡人,好像叫他是什麼山妖、山怪或山神的。就連我,也沒名沒姓,人們叫我小山妖、小妖精、小神女,我也不在乎。小山妖就小山妖吧,而且這個名字也很好聽呀!」
眾人一聽,不禁莞爾。看來這位小神女的爺爺,是一位不讓世人知曉的山林隱士和世外高人。老怪物笑著說:「不錯!小山妖,小神女這個名字的確很好聽,像別人叫我老怪物一樣,我聽了感到非常的滿意。」
小芹嗔了他一眼:「你還有個完的沒有?」
婷婷指著聶十八說:「小妹妹,這就是我的姐夫,聶十八。」
小神女「呀」的一聲,慌忙在聶十八面前下跪叩頭:「聶大俠,聶恩人,請受小女子一拜。」
小神女對聶十八行此大禮,除了穆家姐妹外,眾人都愕然。這麼一個無所顧忌,天真爛漫的小神女,怎麼行這樣的大禮了?聶十八可以說從沒有在那—帶深山老林出現過,對她有什麼大恩了?
聶十八一時間也手足無措,慌忙彎腰扶起了小神女:「小妹妹,別這樣,快起來,我……」
「聶大俠對我一家有救命的大恩,小女子怎能不拜?」
聶十八更感到茫然,心想:我幾時救過他一家人了?忙說:「小妹妹,你先起來,我可沒有救過你一家呵!」
小神女還是叩了三個頭,站起來說:「聶大俠大概是救人救得太多了,當然不記得救過我一家人了。」
「我在哪裡救過小妹妹一家人了?」
「在哪裡我也不知道,因為聶大俠救我一家時,小女子還沒有出世哩!」
「那你怎麼知道了?」「是我父母說的呀!我父母可不會騙我亂向你叩頭謝恩吧?」
「小妹妹,可能是你父母記錯人了,救你一家的不是我。」
「你不是聶十八嗎?」
「在下是聶十八。」
「你是不是叫黑豹?」
「在下也叫黑豹。」
「還有一個叫大木頭的人,是不是也是你?」
「不錯,這個名在下也曾用過。」
「那麼說,我父母沒有認錯人,也沒有記錯人,你就是我一家的救命大恩人。」
聶十八更困惑了,我幾時在哪裡救了他一家人了?大木頭人,是在對付七煞劍門時用的,以後就根本沒用過。那麼說,我是在圍困熊耳山莊時救的人了。那時,除了元鳳所帶領離開熊耳山莊的七煞劍門人一些殘傷和老人婦孺,我可再沒救過什麼人了。莫非她父母在這一群傷殘和老人婦孺之中?要是這樣,那娉娉、婷婷更是她一家的救命大恩人了。
正當聶十八困惑時,老怪物卻說:「小妖精,就算聶十八救過你一家,你也不該像世俗人那般的行此俗禮呵!」
聶十八忙說:「是呵!是呵!那就是外人了。現在我們是朋友,不必這樣。再說,救人是我們習武人的天職,那是應該的。」
小神女說:「救命之恩,可不能不報呵!」
娉娉說:「小妹妹,來!我們坐下,你現在是我們的客人,不能老站著說話吧?」
小神女說:「娉姐姐,我怎麼是客人了?我們不是朋友嗎?」
婷婷說:「對!我們是朋友,是自己人,一塊坐下來說話,才顯得無拘無束,才能暢所欲言。可是,你不能對聶十八再什麼恩人長、恩人短地稱呼了,應該跟我一樣,客氣時叫他一聲姐夫,不客氣時就叫他為聶十八。」
小神女笑著說:「這行嗎?」
「有什麼不行的?我們都是江湖兒女,要坦誠相待才是。千萬別像世俗人一般,口裡說的,不是心裡所說的話。也別像酸秀才一樣,文縐縐的,我聽了渾身不舒服。小妹妹,你不會是這樣吧?」
「哎!我怎會是這樣呢!」
「妹妹不是就好了!」
小神女坐下不久,家人們就將一桌豐盛的酒席端了上來,這是專為小神女接風洗塵的。本來它早已準備好了,只是一直在等著小神女的到來,現在終於端上來了。
酒席中,小神女更恢復了以往天真可愛的神態,說話毫人顧忌且天真有趣,不時引起大家一陣陣歡笑。莫紋含笑問:「小妹妹,我該稱呼你什麼好?」
小神女問:「奶奶(小神女跟婷婷叫莫紋為奶奶),你是怎麼稱呼我的兩位姐姐的?」
「我叫她們為娉丫頭和婷丫頭。」
「那奶奶叫我為山丫頭好了!」
「什麼?山丫頭?」
「是呀!人家叫我為小山妖,那我不是山丫頭嗎?」
莫紋歡笑著說:「好!我以後就叫你為山丫頭了,你也的確像山野中精靈小丫頭。」
小神女又對小芹說:「芹姨,你也叫我山丫頭好了,別小妹妹的叫。那也是我以前不懂事,叫你為老姐姐。現在我也叫你芹姨好嗎?」
小芹也笑了:「好!其實你叫我為老姐姐,我也頂高興的。」
婷婷說:「芹姨,這可不行,山丫頭是我的妹妹,稱你為老姐姐,那稱呼不亂了套?」
老怪物問小神女:「你稱我為什麼?是姨父還是老怪物?」
小神女說:「我叫你為老怪物姨父好不好?」
「不不!你還是叫我老怪物的好。」
眾人又是一陣歡笑。莫紋笑著又問:「山丫頭,你這次出門來我這裡,路上沒碰上什麼事吧?」
「奶奶,我沒碰上什麼事,只是在路上吃飯就麻煩了。」
「哦?有什麼麻煩了?」
「我進飯店裡吃飯,剛一進去,那些個店小二就將我趕了出來,不讓我吃飯。」
老怪物愕然:「哦?怎會這樣的?」
「我也不知道,他這樣說,去去!這裡不是你這小丫頭跑來玩的地方。」
「你沒說你是來吃飯的么?」
「我說了呀,那個店小二反而瞪起了一對籠燈眼望著我,問:『什麼?你來吃飯?這個飯你吃得起嗎?』」
婷婷問:「妹妹,你怎麼回答?」
「我問:我怎麼吃不起了,他說,小丫頭,你知不知道吃一頓飯要多少銀兩?就是將你這一身衣服全剝下來,也不夠一頓飯錢。」
聶十八說:「小妹妹,那個店小二以為你沒有銀兩,才這麼說的。」
娉娉問:「妹妹,你身上沒帶銀兩么?」
「姐姐,我帶了呀,還是爺爺親自給我的。他特別吩咐我說,丫頭,你出門吃飯住店,得給人家銀兩,再不能像以前那樣,去偷人家的東西吃,隨便睡到人家不注意的地方,將人家嚇壞了。」
老怪物問:「山丫頭,你以前一直偷人家的東西吃么?」
「是呀!我一直不知道銀兩有什麼用,身上從來不帶銀兩,也不知怎麼用。出去玩時餓了,就到人家的廚房裡拿東西吃,困了,在樹上、草堆或者人家的柴房裡睡,有時睡在人戶人家的小姐房裡。」
「那人家來了你怎麼辦?」
「我趕快跑開呀!」
大家聽了好笑,這真是一個還不懂事的小女孩,天真得可愛,連一些在旁伺候的丫環們也忍不住笑了。但她說的也是實情,一個極少與人打交道的小姑娘,又怎知道銀兩有什麼用?她甚至寧願要一個小山果,而不會要一錠銀子。
老怪物挺有興趣地問:「你睡在人家小姐床上好不好玩?」
小芹一瞪眼:「你這老不正經的,怎麼盡問這些事?你是不是想去睡人家的小姐床?」
老怪物一聽,知道這句話可闖大禍了,打翻了這個醋罈子,嚇得慌忙說:「我,我,我只是問問。」「你什麼事不問,幹嗎問這號事的?」
慕容智和莫紋都忍俊不禁。莫紋說:「飛兄弟,你就少說兩句吧!」
小芹說:「姐姐,你聽聽,這老不死的心裡盡想的是什麼!」
慕容智笑著說:「芹妹,飛兄弟是小和尚念經,有口無心。」
老怪物又說:「是嘛!其實睡小姐床有什麼好玩?」
小芹又一句話頂過來:「那麼說,你是睡過人家的小姐床了?」
「我怎麼睡過了?」
「沒睡過你怎麼知道不好玩?」
老怪物給問得一下啞口無言。小神女卻給他解圍了,說:「芹姨,睡大戶人家的小姐床除了香外,不但不好玩,還睡得不舒服,遠沒有我睡在禾草堆里那麼舒服。」
眾人又是好笑。聶十八十分關心小神女在飯店中的事,問:「山妹妹,你有沒有說你身上帶有銀兩的?」
「有呀!我還掏出來給他們看哩!」
「這下,店小二該讓你進去吃飯了吧?」
「他要是讓我進去吃飯就好了。他不但不讓,反而瞪大了眼盯著我手上的銀子,問我這銀兩是不是偷來的?」
婷婷問:「妹妹,你怎麼說?」
「我說,我怎麼是偷的了?是我爺爺給我的!我不說還好,一說,他更起疑心了。他哼了一聲說,你這小丫頭,你爺爺會給你這麼一大錠銀子?說!是不是你偷了人家的,或者偷了你家主人,逃跑了出來?」
聶十八關切地問:「那你怎麼說?」
「我可生氣了,說,你不賣飯給我吃算了,怎麼亂說我偷了?好!我現在不在你這店買飯吃了。於是,我掉頭就走。可是那個店小二還想來捉我,說要拉我去見什麼地保的。」
婷婷問:「妹妹,那你怎麼辦?」
「我跑呀。他們捉不到我的。」
「妹妹,你怎麼不打這個狗眼看人低的店小二?」
「姐姐,我打了他,他會賣飯給我嗎?」
慕容白說:「這事是不大好辦,一打,恐怕事情更鬧大了!」
聶十八問:「你這麼一走,不是吃不成飯了?那妹妹以後怎麼買飯吃?」
「我還買飯吃幹嗎?我不會自己去取?」
「哦?你自己去取?」
「是呀!我悄悄地溜進了那客店的廚房裡,嗨,裡面雞呀肉呀,什麼菜都有,我想吃什麼就吃什麼,愛拿什麼就拿什麼,吃得,可痛快了!」
聶十八問:「那沒人發覺?」
「我躲到屋樑上去,他們忙著炒菜煲湯,怎會發覺我了?趁他們不注意時,我一下伸手取到樑上吃了,他們還以為有人將菜端了出去給客人哩!你們看,好不好玩?」
眾人又笑了起來。老怪物羨慕地說:「要是我當時跟你在一起就好,我也躲在樑上吃個痛快。」
小神女問:「他們也不賣飯給你吃嗎?」
「我,我,我可沒碰過這樣的事。」
婷婷問:「妹妹,你一路上就這麼吃飯?」
「是呀!姐姐,看來我有銀子也沒用,有銀子我也買不到飯吃,銀子只對大人才有用。我也只好跑去廚房拿才不會餓肚。」
的確,一個農家小女孩,有這麼一大錠銀兩,也會令人起疑心。要是小神女是一位富家小姐打扮,就不會這樣了。但富家小姐絕不會一個人出門,必然有家人、丫環跟隨,一個人出門,更引起人們的注意。
娉娉說:「妹妹,我要是你,就不會這樣。」
「姐姐,你會怎麼樣?」
「妹妹,有時,人善是被人欺的,對付店小二那一種勢利小人;你應該嚴厲地喝叱,大大方方到店裡坐下來叫菜叫飯。」
「姐姐,要是他說你的銀子是偷的呢?」
「妹妹,對這樣憑空污衊的小人,你完全可以理直氣壯給他兩個耳光的,看他還敢不敢胡說八道。再責問他為什麼說銀子是偷的,有何憑據。拿不出來,叫他們賠禮道歉,叩頭認罪,看他們敢不敢不賣飯給你吃。」
「姐姐,他們要是胡來呢?」
「那你像對付水口鎮那老財惡霸一樣,給他們一次狠狠的教訓。」
「那不把事情鬧大了?」
「鬧大,那是他們自取,怨不得別人,我相信其他的客人也會幫你的。」
「好呀!姐姐,以後我碰上這樣的事,就這麼辦,不再跑開了。」
「妹妹,你不申辯就這麼跑開,他們更疑心你這銀子是偷的了。當然,孩子家的最好一個人別出門,有大人陪著才好。這樣,就不會有這般的事情發生了。」
「怪不得我見山下村子里同我一樣大的孩子,不敢一個人出門哩!」
婷婷笑著:「妹妹就不同了,是一個小山妖,可以獨來獨往,不怕有人會欺負你。」
「姐姐,其實我也害怕那些兇惡的大人,尤其是一些男人,我看見了他們就老遠跑開了。」
「妹妹不是怕他們,只是不想惹麻煩。要是妹妹害怕,就不敢大鬧水口鎮了。」
小神女笑著說:「姐姐,這是不同的事。」
這一次酒宴,八大武林的一流上乘高手和小神女吃得非常高興和暢快。小神女的到來,無疑給紫竹山莊帶來了歡樂的氣氛。小神女的亮相,讓人們見到她的凡人一面,以往神秘的面紗一下撩去了。人們未免有點失望。但她的天真活潑又博得了八大高手的喜愛,卻視她為親人。尤其是穆家姐妹和小神女,已心照不宣地結成生死相交的姐妹。
小神女在紫竹山莊足足盤桓了**天,和穆家姐妹朝夕相處,談藝論武,互相交換了一些武功與心得,當然也和老怪物在花園中互相追逐嬉戲,也成了忘年之交。最後,小神女要轉回摩天嶺繼續練功,大家才依依不捨而別。小神女走了后,聶十八和娉娉、老怪物和小芹也相繼而回去了,紫竹山莊又恢復了以往的寧靜。小神女的音容笑貌,不但給慕容白和婷婷留下了深深的印象,也給年老的慕容智和莫紋留下了難忘的回憶。他們心裡很希望能有一個像小神女這樣的孫女,能承歡膝下,以娛晚年。
小神女從紫竹山莊告別出來,踏上了回歸之路。這時正是數九寒天,四野白茫茫的一片,幾乎是人影絕跡,沒有必要,人們都不願出門,縮在家中生火取暖,或者在村寨的鐘鼓樓中,圍火談論農事,準備來年的春耕。
小神女像一隻疾飛的小鳥似的,在冰封大地、雪蓋山河的山野、樹林中一掠而過,她是沿著自己的來路,走荔波、過古州、經水口而回摩天嶺。第二天,她出現在古州境內山溪邊一處叫八開的小鎮上,想起了鎮上那不賣飯給她吃的店小二,便不再掠鎮而過,直朝小鎮走去。她不是想去報復店小二,而是想看看娉娉姐姐教她的那一套辦法,店小二會不會賣飯給她吃。要是這一個辦法行得通,她以後就可以無所畏懼和擔心,大大方方進飯店坐下吃飯了。
小神女還沒有走近小鎮,在一處十字路口,驀然在風雪中看見一個比自己大一點的男孩子,慌慌張張地從小鎮跑出來。這個一頭亂髮,衣服破爛,一臉骯髒,懷中不知揣了什麼東西的男孩,一見小神女便愕了愣,跟著又擠眉弄眼地說:「小妹子,我求你了,要是有人問你我朝什麼地方跑了,你就說我朝北面的一條山道跑去了!」說完,這個十一二歲的男孩子,也不等小神女答應,便朝南面的一條山道跑去,躲藏在不遠的亂石里。
小神女心想:他是什麼人?幹嗎叫我為他說謊?正想著,又見三條漢子朝這裡飛奔而來,其中一個人說:「他是朝這條路跑的,快追,他跑不了多遠。」
他們來到了十字路口,不由四下打量,一時不知朝那條路追去。其中一條漢子喝著小神女問:「小毛丫頭,你看見一個小偷沒有?」
小神女愣了愣:「什麼?小偷?」
「就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子,你沒看見?」
「是一個像臟貓般的男孩子嗎?」
「不錯,就是他,他向哪裡跑了?」
「他是小偷?」
「少廢話,快說,他向哪裡跑了?」
小神女一指北面:「他從那條路跑了!」
這三條漢子又打量了一下。其中一個說:「看來這小子只有從西面、北面這兩條路跑了,南面沒有什麼樹,不遠就址河,沒船沒筏,根本過不了河。」
另一個說:「那我們快從北面道上追!」
第三個漢子,也就是問小神女的漢子,兇惡地盯了小神女一眼:「小毛丫頭,要是你敢騙我們,我回頭來打斷了你雙腿。」
小神女說:「我是看見他往那條道跑了的呀,你們不信,就別去追,幹嗎要打斷我的一雙腿?」
「你——!」
「我什麼了?現在我說,我什麼也沒有看見,你別來問我。」
「你這小毛丫頭,是不是想死了?」
另一個漢子拉著他說:「別理這小丫頭了,我們快追,讓這小子跑遠了,就追不上啦!」
這漢子兇狠地瞪了小神女一眼,便往北面山道上追去,很快就不見了他們的人影。
—頭亂髮的孩子從亂石里跳了出來,感激地對小神女笑了笑:「小妹妹,我多謝你了。你也趕快離開這裡,不然,他們捉不到我,會找你泄憤的。」說完,他迅速地向小鎮方向飛奔而去。
小神女又是愕然,心想:他怎麼反而向小鎮跑了?不怕別人捉住他嗎?跟著一想,只感到這個男孩子十分的聰明和機靈。首先,他向沒樹只有亂石的河邊跑,一下躲進了亂石中,這條路,沒有任何遮攔,一眼就可以望穿有沒有人逃跑的。而且沒船根本過不到對岸。他求自己騙那三條漢子向北面有樹、有山崗的山道上追去。跟著他又折回小鎮逃去,這是抓他的三個人怎麼也不會想到的。而且一回到小鎮,隨便往一家或一處角落躲藏起來,想捉他的人又怎麼去尋找?別說不知道他轉回了鎮子,就是知道,也一時找不到。那時,恐怕這個聰明的小偷,早已從東面跑出了鎮子,向古州城方向逃走了。這個小偷,他偷了人家的什麼東西了?弄得三條兇惡的漢子非捉了他不可?
小神女一時好奇,便不聲不響地悄悄盯蹤著這個聰明的小偷。
小偷沒有直接跑進鎮子,而是繞著鎮子邊走,最後轉進鎮子北面的小巷,進入了一間破舊的木屋。木屋裡住著一位盲眼的婆婆,聽到有推門的聲音,問:「誰呀?」
「覃婆婆,是我!」聰明的小偷應著。
「是小三子嗎?」
「是!覃婆婆,是我回來了!」
「小三子,這麼久你去哪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