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節
回到家的艾雪並沒有看到程宇，這倒出乎艾雪的意外，剛才從薛紫瑩家出來時，她給程宇打了一個電話，程宇還在公司呢，倆人約好了在家見面的，程宇在電話里並沒有提到要晚回來的事情，艾雪原以為程宇放下電話后便會回家來的，按理說他的路程近一些，他應該比自己早到家的。
艾雪坐在沙發上耐心地等了一會兒，仍然沒有聽到程宇的腳步聲，艾雪有些著急了，她拿起手機又給程宇打了個電話，但程宇的手機卻關機了。艾雪的心莫名地緊張起來，她急忙將電話打到了程宇的公司。電話響了好久，始終每人接。艾雪一時心慌了起來，不由得在心裡擔心起程宇來。這種情況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以往，無論何時，艾雪都能打通程宇的電話，即使碰巧程宇的手機沒電了，程宇也會借用別人的手機把自己的臨時聯繫方式告訴艾雪，不為別的，只是程宇不願意艾雪因為找不到他而著急。可今天這是怎麼了？艾雪百思不得其解。
艾雪坐不住了，一次次走到窗前向外張望著，時間一點點地過去了，艾雪的腦海里浮現出各種各樣不好的念頭，直嚇得艾雪是膽顫心驚，渾身發緊。艾雪好像感覺自己正坐在即將噴發的火山口上，聚集在腦海里的恐懼越來越大，讓艾雪覺得自己馬上就要崩潰了。
艾雪知道，現在的她可是承受不住任何的刺激了，陸啟航的死已經帶給她極大的悲傷了，只是她沒有把自己內心的這種感受告訴任何人而已，包括程宇。尤其面對悲痛欲絕的薛紫瑩時，艾雪更要強壓內心的悲哀，極力安慰著薛紫瑩，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幫助薛紫瑩減輕一些痛苦。
艾雪知道現在的薛紫瑩最需要的是親人、朋友的安慰，但是，在這個城市裡，薛紫瑩除了陸啟航的父母外，只有她這麼一個好朋友，而陸啟航的父母恰恰在這個時侯去看望移民加拿大的女兒——陸啟航的姐姐去了。薛紫瑩的父母倒是沒有出遠門，可是就在陸啟航出事的那天早上，薛紫瑩的父親突發腦溢血住進了醫院，這還是艾雪往薛紫瑩娘家打電話，告訴薛紫瑩的父母陸啟航已經犧牲了時，薛紫瑩的母親告訴艾雪的。老人家在電話里一個勁地請求艾雪陪在她女兒身邊，她馬上給出差在外的薛紫瑩的大哥打電話，等他回來后，她立即動身趕過來。薛紫瑩的母親話還沒說完呢，在電話那端已嚎啕大哭起來。她怎麼受得了啊，老伴到現在還躺在病床上不醒人事，醒來后的事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女兒這邊又出了這麼大的事，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老太太連死的心都有了。艾雪聽后心情更加難過了，她沒敢把這些告訴薛紫瑩，失魂落魄的薛紫瑩在知道了這些情況后非瘋掉了不可，這也是艾雪一連幾天陪在薛紫瑩身邊的一個原因。
艾雪雖說人沒和程宇在一起，但她的心裡一直惦記著程宇，整個一白天好幾個電話打給程宇，除了囑咐程宇按時吃飯外，還一再提醒程宇沒事的時候就到影樓和李書皓說說話，這樣他的心情也會好一些的。艾雪在擔心程宇失去陸啟航這個好朋友后，難免會心情壓抑，往往在這時意志力最脆弱，一不小心再重蹈覆轍，那以前的努力和艱辛全都白費了。艾雪的擔心可想而知了，當傍晚程宇離開公司買了許多食物來到薛紫瑩家時，艾雪眼裡流露出關切的眼神看著程宇，她的臉上寫滿了擔憂。每當這時候，程宇就沖著艾雪咧咧著，卻沒有一次笑出來的。
看著程宇離開時孤獨的背影，艾雪的心裡針扎般的痛，可她又不忍心置薛紫瑩一個人在這悲傷的環境里，左右為難的艾雪還是留下來陪伴薛紫瑩了，替她照顧著襁褓的女兒，直到薛紫瑩的母親趕來了，艾雪才放下心來。艾雪心急如焚地回到家，她只想早點見到程宇，陪程宇說說話，減輕程宇內心的痛苦。
艾雪不知道程宇這幾天是怎麼熬過來的，表面平靜的程宇在安慰薛紫瑩時不經意間緊鎖眉頭的動作將他內心的痛苦流露出來。就在一旁的艾雪看了個清清楚楚，這讓她的心裡更覺酸楚，「程宇不但要忍受身體上的折磨，還要承受著失去好友的痛苦，而我又不能陪伴在他的身邊，程宇該是怎樣的難過啊。」
在送程宇離開的時候，艾雪一臉心痛地看著程宇，再三囑咐他要注意休息，不要太難過了。程宇則一臉歉意地對艾雪說道，「雪兒，辛苦你了，我知道你很疲勞，這個時候，我又幫不上你。雪兒，我代啟航謝謝你了。」艾雪輕輕地搖搖頭說道，「老公，你不要這麼說，啟航也是我的朋友，我能為他們做的也只有這些而已。而且，我視紫瑩如姐妹，這個時侯，她是最需要幫助的，我怎麼能丟下她不管呢。只是，老公，我很擔心你的身體，你還好吧？」
程宇點了點頭說道，「雪兒，我很好，你不要替我擔心了，要注意自己的身體。」艾雪含淚點點頭，兩個人相視無語地站了好長時間。艾雪在心裡暗自想著，等到紫瑩的母親來后，她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和程宇出去找個地方好好地發泄一下心裡的苦悶，她不想讓程宇再沉浸在這悲哀之了。所以，從薛紫瑩家出來后，在回家的路上，艾雪已經想好了倆人將要去的地方—歌廳，伴隨著瘋狂的音樂，把沉積在倆人心頭的痛苦都唱出來，那樣也許會好一些的。
艾雪心急如焚地回到家，她想告訴程宇自己的想法，但程宇不在家卻打亂了艾雪的計劃，讓艾雪更加焦慮的是現在根本無法聯繫到程宇。艾雪心亂如麻，最後，實在無法忍受的艾雪開車來到了程宇的公司，但公司的大門緊鎖，程宇並沒有在公司，這時候的艾雪差不多都要暈過去了，她不知道程宇去了哪裡，為什麼連個電話都沒有呢。
站在公司門口，艾雪急得眼淚嘩嘩地流了下來，她的心都在顫抖，她怕極了，她無助地四處張望著，希望能看到程宇向她走過來。當艾雪看到旁邊的影樓時，忽然想到趕緊給李書皓打個電話問問，看他知不知道程宇去了哪裡。
電話很快地接通了，艾雪儘力壓住自己內心的驚恐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和平常沒什麼兩樣，「書皓，你下班時看到程宇了嗎？你知不知道程宇去哪了？」
李書皓一愣，他從艾雪的語氣里聽出了一絲的異樣，他連忙問道，「艾雪，你沒和程宇在一起嗎？你現在在哪裡？」
「我在公司門口呢，可是我找不到程宇了。」積壓在艾雪心頭的恐懼不安讓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所有的痛苦，擔心，焦慮一起涌了上來，她拿著電話哭了起來，整個人好像都要崩潰了。
「艾雪，你別著急，我馬上過去。」李書皓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沒過多久，李書皓就趕到了艾雪的身邊，他是打車來的。「艾雪，你先別著急，告訴我到底出了什麼事？」
「我不知道，我和程宇約好了在家裡見面的，可是程宇一直沒有消息，手機還關機了。我很害怕，程宇不會有事吧？」艾雪說完又哭了起來。
「艾雪，你先別哭，程宇也許已經到家了。」李書皓急忙安慰著艾雪。
「不會的，」艾雪搖了搖頭說道，「程宇回家后看不到我，會給我打電話的。」
「他能不能去紫瑩那了，」李書皓說道，「程宇這幾天一直很傷心，啟航的離世對他的打擊很大，今天下午和我說起啟航時，他還落淚了，我看得出來，他們的感情很深厚，更何況他們還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艾雪，我們去紫瑩家看看吧。」李書皓的語氣很是沉痛，聽得出他的心裡也是及其難過的。
艾雪點了點頭，抬手輕輕地擦去臉上的淚水，哽咽著說道，「我了解程宇的心情，所以我才更擔心他。你說的對，程宇可能真的在紫瑩那呢。書皓，謝謝你特意趕過來看我，我先送你回家吧。」
李書皓說道，「艾雪，我陪你一起去吧，看看紫瑩那有沒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我應該早些過去看望紫瑩的，怎奈這幾天影樓太忙，關門后又已經很晚了，沒法再去了。我們現在就一起去吧。」
艾雪點了點頭，走到了車門旁，她正要伸開車門，李書皓攔住了她，「艾雪，我來開吧。」
艾雪一愣，「書皓，你不是不會開車嗎？」
李書皓伸手從艾雪的手上拿過車鑰匙，「從前不會，但是現在會了。」李書皓走到副駕駛那一側，打開了車門，「請上車吧，我今天做你的司機。」
艾雪沒再說什麼坐了上去，看著李書皓坐到了司機的位置上，將車熟練地發動起來，她驚詫地問道，「書皓，你什麼時候學會的開車？」
「去年冬天。」李書皓回答道，他看了一眼艾雪想說什麼但卻沒有說出來，他只是沖著艾雪笑了笑，便沒再說什麼。
艾雪想起了，春節前後，自己拽著程宇各大商場逛的時候，那段時間影樓也沒多少業務，可是李書皓卻好像很忙碌，當時自己並沒往心裡去，現在看來，李書皓是利用那段時間考的駕照。艾雪不明白李書皓自己並沒有車，為什麼要急著考駕照呢，平常也沒聽到他提起過要買車的啊。但是看李書皓開車的熟練程度，好像並不次於自己，艾雪不由得問道，「書皓，有買車的打算了？」
李書皓搖搖頭，「暫時沒有，我覺得打車更方便一些。」
「那你那麼急著考駕照幹嗎？我都糊塗了。」艾雪一臉的疑問。
李書皓像是開玩笑似的說道，「給你當司機啊，權當是我的第二職業了。」
艾雪一愣，她還沒有明白李書皓的意思，「書皓，你不會是另謀高就了吧。」
「你呀，都想到哪去了，我和你開玩笑的。」李書皓看了看艾雪說道，「只是覺得有個駕照也不是什麼壞事，真需要開車的時候不也是很方便的嘛。像現在，假如我沒證的話，豈不是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你著急也幫不上任何忙嘛。」
艾雪正要說什麼，她的手機響了，她拿起一看是家裡的電話，「是程宇，他到家了。」艾雪的臉上露出了開心的笑容，「書皓，程宇到家了。」
李書皓一聽也放心了，他把車打了轉向，向艾雪的住宅開去。
艾雪急忙說道，「書皓，我們不是去看望紫瑩嗎？」
李書皓笑了一下說道，「艾雪，今天確實太晚了些，明天我會抽空過去看看的。程宇已經到家了，你也該回去了。」
艾雪想了想說道，「書皓，明天我陪你去紫瑩家吧。書皓，我先送你回家吧，今天真是太麻煩你了，都是因為我，你累了一天了，到現在還不能休息。」
「艾雪，你不要過意不去，我只是順道送你而已，事實上，接到你電話時，我正和朋友在你家附近喝酒，他們還在等我，到了酒店，我就不送你了。哪天有時間我們聚一聚，」李書皓想了一下接著又說道，「艾雪，這話我不說你也能做到，不論程宇是什麼原因晚回家的，你一定要原諒他。程宇的心情不好，你應該多體諒他一些，我想，過幾天，程宇就會好起來的。」
艾雪心裡一陣感動，「書皓，謝謝你，我知道該怎麼做的。」
李書皓點點頭，他減慢了車速，將車停在了路邊，「艾雪，我到了，你自己開車要小心一些。」李書皓邊說邊下了車，他等艾雪走過來后，看著艾雪上了車，替艾雪關上了車門。李書皓沖著艾雪擺了擺手，轉身走上了酒店的台階。
「書皓，謝謝你！」艾雪搖下車窗向李書皓喊道。
李書皓回頭揮了揮手，示意艾雪走吧，他隨著旋轉門走進了酒店，艾雪駕車離開了。遠遠看著艾雪駕車駛進小區后，李書皓從旋轉門裡走了出來，他並沒有說謊，他是和朋友在這裡喝酒，但不是今晚，而是在不久前。李書皓只是想送艾雪回家，才故意這麼說的。李書皓靜靜地站了一會兒，伸手叫了一輛的士離開了。
回到家的艾雪，面對程宇愧疚的神情，她什麼也沒有問，她知道程宇會告訴她原因的。程宇的樣書讓艾雪心痛極了，程宇看起來是那麼的疲憊，虛弱的好像連站直的力氣都沒有了。艾雪走過去，將程宇緊緊地抱住了。
程宇也伸手抱緊了胸前的艾雪，兩個人默默無語地相擁在一起。
時間過去了好久，程宇喃喃地對艾雪說道，「雪兒，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只是忽然之間感覺好難過，我便去了啟航犧牲的地方。我沒想呆多久，可是到了那，我卻忘記了時間，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來的。雪兒，你一定等了我很久，對不起，雪兒。」
艾雪沒有說話，她感覺到了程宇的無助，只是更加地抱緊了程宇。
艾雪沒有看到此時的程宇眼裡溢滿了淚水，他的臉上除了悲哀還有著恐懼。程宇沒敢告訴艾雪實情，事實上，他是在吸了一支「煙」后開車來到了陸啟航出事的地點。程宇坐在車裡是痛哭流涕，「啟航，你怎麼可以這樣走了呢？你知道我現在有多害怕嗎？啟航，我現在該怎麼辦啊，我沒有勇氣面對艾雪那信任的雙眼，我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樣書，還有什麼資格做艾雪的丈夫，我已經沒救了，我幹嘛還要活著呢，為什麼死掉的不是我？為什麼——」程宇的情緒越來越激動，他把頭一下一下地用力磕向方向盤，似乎只有把自己的頭磕碎了，他的心方才會好受一些，這時候的他全然沒有聽到汽車喇叭發出的刺耳的聲音。
過往的車輛發現了這輛車的異樣，打了報警電話，警察趕到后，也被程宇的樣書嚇了一跳，當知道幾天前在這裡犧牲的交警是程宇的好朋友時，他們也跟著難過起來，交警陸啟航的事迹已是家喻戶曉，人們對他的英雄行為讚不絕口時，也為他的英年早逝感到深深的惋惜。「英雄已經走了，活著的人也該振奮起來才行，這樣英雄走得才會安心。」在警察的勸說下，程宇擦去了臉上的淚水。警察擔心情緒不穩的程宇在路上發生意外，便一路護送他回到了家。
在沙發上呆坐了好半天的程宇才忽然想起沒有看到艾雪，他慌了，連忙給艾雪打了電話。所有這些事，程宇怎麼敢告訴艾雪呢，嬌弱的艾雪如何能承受得了這樣的打擊呢，他不敢想象知道實情后的艾雪將會變成什麼樣書。程宇怎麼能不恐懼呢，他不知道能瞞過艾雪多久，這可炸彈又會在什麼時候爆炸。程宇的頭都像是裂開了似的，疼得他下意識地抱緊了艾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