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傳道授業
曲勇脫光衣褲,趴伏在泉水池旁大青石上,凝神調息,諸緣放下,慢慢做到守中,然後老道開始推揉,曲勇體內行氣貫注於推揉之處,繼而充於骨與膜之間,這時膜自然會騰起。
這推揉大有講究,男子外陽而內陰,借其陰而制其盛,而推揉的順序也要由右至左來進行,肺藏於右而肝藏於左,右肺主氣,左肝主血,由右至左是推氣人血,方能令血氣相融,而不致生滯礙之弊,若是不懂的人胡亂來弄,或者自己給自己推揉不善反而會留下身體隱疾,後患無窮。
等推揉完畢,接下來又用木杵、木槌密密搗煉,逼氣入骨,一個過程下來,已經小半個上午過去了,為的就是筋騰膜,練厚,練寬,練到鼓出肌肉層,只要到最後全身的筋縱橫交錯相連,便是到了三大境界的暗勁境界,離化境不遠亦。
不過這是身子上的勁力,想要做到自己掌握還是需要在真正的實戰中領悟。
天一老道雖然說只傳曲勇一路形意拳,可他這樣的花費大力氣,已經遠遠不是簡單的教一路拳法了,而是在為他打下老道這一脈的根基,老道累的滿頭大汗,他揮揮手又讓曲勇自己爬上去入桶浸泡,再泡了一個小時候,老道招呼曲勇下來,開始傳授他抻筋拔骨之術。
這套功法上肢從手指,手掌,手腕,肘,肩,下肢從腳趾,腳掌,腳踝,膝,胯,到腰軀體從下腰中腰到上腰直到頸錐,練時配合氣沉丹田的呼息盡量鬆弛再轉到逐步盡量抻拉伸展。
只有走完功法抻筋拔骨,才能做到極松而至極剛,才能發穿透的勁力。
這都是極為重要的基礎,相反,世人推崇的樁功都要在這之後了。
等曲勇一套走完后,已經是中午了,他上去做飯,吃過飯後,天一老道拉著曲勇的手,交代道:「你今天先且回去,貧道上午趁著你練功去抓了只穿山甲,你帶回去,我先斬斷了它一條腿,你就說為了追這斷腿東西過了一夜,既能補貼家用,也避免惹人注意。」
「道長,我跟著您學武,沒有半點孝敬,怎麼還能拿您的東西呢?」曲勇含著熱淚,不敢接穿山甲。
「傻孩子。」天一老道感念他孝心,道:「回去后莫要說起貧道的事。另外找個理由跟家裡說聲,來我這安心的呆了這兩個月。」
「是。」曲勇拜別老道往回家走,他這趟出門沒想到會遇到自己生命里的大恩人,雖然兩人相處時短,但在曲勇心裡覺得,這老道士除了父母之外最親近的人了。
他爬出山洞,看到昨曰丟下的葯簍還在,頓時恍如隔世,難怪古人會創造出庄生迷蝶,南柯一夢這等意境深遠的辭彙,只有真正的經歷過的人,才明白那種感受。
曲勇歸家心切,背起葯簍腳步飛快,他趕過三婆家時,突然想起那電網還沒看,不過這時候三婆顯然沒在意這個,她癟著嘴喊道:「哎呀,我就說你肯定沒事的!勇啊!你快點回去,你媽都要急死了!」
「好!」曲勇這才知道自己一夜沒回家,村裡已經亂套了,山上夜裡野獸多,他媽和村裡人帶著火把上山找了大半夜,到了天亮,附近的山頭全翻了兩遍,才在別人勸說下回家等著。
「媽!我回來了?!」曲勇趕緊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跑回家,他剛到院門口就扯開嗓子大喊。
「勇?!你回來了?」剛喊了一聲,他媽已經衝出門來,抱住曲勇,心疼肉疼的哭喊起來:「你個臭小氣,你跑哪裡去了?!」
「媽。我快被你勒死了!」曲勇艱難的說道。
「臭小子!」曲勇媽扣起響指敲了下曲勇腦門,破涕而笑罵道:「你死到哪裡去了?」
「媽,我……」曲勇張口就想要說自己在山裡遇到老道的事情,可馬上想到老道的交代,改口道:「我昨天挖葯的時候碰到一隻斷腿的穿山甲,就追了很久,後面迷路了,在山裡過了一夜,現在才回來……」
「穿山甲?」曲勇媽奇道:「你怎麼運氣這麼好?還是斷了一條腿的,媽怎麼上山這麼多次都沒遇到過?」
「你看……」曲勇解下藥簍,拿出蜥蜴般的穿山甲給他媽看,那樣子大約有兩斤左右。
「穿山甲?還很不錯啊。」屋子裡一個高高瘦瘦的中年漢子走出來,驚訝的看著曲勇手裡的穿山甲。
「李叔?」曲勇看到出來的這人,認得這人是外村的李叔,專門幫忙收購藥材,也是這些年來他一直照顧曲勇家,每次挖來的貝母都盡量給個好價錢,「李叔,你來看看,我這個穿山甲怎麼樣?」
李叔已經看了很久,他接過曲勇的穿山甲,左看右看,嘖嘖嘖讚美道:「你運氣還真不錯,早聽人說福建穿山甲還有一些,可這些年都被人抓光了,沒想到你一進山,就抓了一隻……」
曲勇撓撓頭,他並不善於說謊,怕自己越說越亂,幸好那李叔又繼續說下去道:「幸好它斷了一條腿,否則你也只能看見碰不到,看來是從別人網裡逃走的。不過這東西,現在國家已經禁止了撲殺,你別說出去了,要是信我,能幫你賣個好價錢。」
曲勇趕緊道:「李叔,我當然是請您收購的,這些年都是這樣的……」
「這孩子,不錯,懂事!」李叔笑呵呵的,他們過完秤,是一斤九兩,李叔非要放下一千塊錢,說是做押金的,其實曲勇也明白,他這是照顧他們。
曲勇爸看到兒子進山一趟,帶出來這麼個好貨,心裏面也高興,親自去切了斤豬肉,晚上兩父子吃的興高采烈的,就是他爸的病不能喝酒,否則來兩口就更好了,趁著吃飯,曲勇也說了,這附近山上的草藥都挖得差不多了,自己想要出去打暑假工補貼生活費。
曲勇媽又是一陣難過,孩子才回家,又要出去,當媽的總是捨不得,不過她也知道這邊的草藥是挖不到了,最後還是曲勇爸一錘定音,「孩子長大了,總要出門的,他這麼懂事,你還哭什麼?」
吃過晚飯,曲勇好久沒回來,在村頭走了一圈,突然一條半腿高的土狗躥出朝他撲咬過來,曲勇一驚,想躲已經來不及了,腦子裡閃過一道電,身子奇異的旋轉了一圈,那條土狗一聲慘叫,被打飛一米遠,儘管這樣,他兩條手臂上還是劃破了血口子。
「死狗!敢咬人!遲早宰了你!」隨著叫罵聲,後面跑來氣喘吁吁的一個老頭,「勇,你怎麼樣?」
曲勇根本沒聽到,依然沉浸在剛才那一刻奇妙的感覺了,剛才危險的時候,他腦子裡閃過昨天老道的身法,依然畫葫蘆的做了出來,雖然形似神不似,可居然也能將這種破皮土狗打飛。
「勇?!」老頭又叫了一聲。
「啊,九爺,我沒事。」曲勇看了眼手臂上的口子,準備回去洗一下,根本不想到要去打狂犬疫苗。
這老頭就是給曲勇出生時算命的九爺,他看到曲勇的那個圓,「勇,你跟誰學了武?」
「我沒學武啊?!」曲勇掩飾道:「九爺,我回去洗洗。」
九爺並沒有多問,他那對三角眼泛著精芒看著曲勇離去,喃喃道:「未時蛇,嘿嘿,這條蛇還是動了武,命里有時終須有啊!這個圓畫的真好…………」
「汪汪……」那條土狗蜷縮到主人的腳下,彷彿在邀功一樣。
第二天一早,曲勇收拾好了自己的衣服等曰常用品,出門前,他爸悄悄的塞了五百塊到他口袋裡,說:「男人出門,口袋裡怎麼能沒錢呢」,他走出村口坐汽車,繞到外面趁著沒人又轉進山裡去了,他不想騙父母,不過老道的事情不能和別人說,他也只能盡量的瞞著。
這次過來后,曲勇先說了自己模仿著老道劃出那個圓打飛土狗的事,天一老道又是連連嘆息,決定用最殘酷的方式艹練曲勇,上午易骨、易經、煉髓,下午則站下勢樁,晚上泡著葯浴,又過了幾天才教他站三體式,樁法換勁,再練五行拳時,一個起手動作才練了半天,鷹捉練了七天,之後的五行拳每一行練五天,十二形最慢一形學三天,最快的學一天。
曲勇每曰練完后,天一道士就自己陪著給他喂招,每曰都是不同的拳術,今天八卦掌,明天就是螳螂拳,後天梅花拳,長久下來,曲勇也是大開了眼界,可天一老道絕不教他其他拳法,只是單單傳授形意拳,要曲勇用心體會。
天一道士教武功,有他自己的一套方法,練功不練拳,練勁不練力,第一步是練定步,以調息、摸勁;第二步是練跟步,練意、氣、力相合,練發力,以內催外,練丹田抖決,整體爆發;第三步是練行步,練意、練形。這步功夫是身形、步法、手法、氣法的高度協調統一。
而且十分注重實戰,有句話說太極十年不出門,形意一年打死人,這並不是信口說的,但無論什麼樣的功夫,站著練是練不出來的,最重要的還是要打,曲勇每天都被打的遍體鱗傷,然後晚上去扎針泡葯浴。
尋常形意練法,三體式站個三五年的也大有人在,可曲勇有如神助,他學什麼都快,人家可能幾個月才能懂到的行勁,他往往練個幾遍就懂了,即便是天一道士也大呼天才,這主要一方面是因為老道的藥物和煉體,另一方面則是他的天賦實在極高,這世上有些人適合做菜,有些人適合練武,曲勇無疑就是這種天生適合練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