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異世(下)
「該走了。」
「去哪裡。」
「當然是去上面的世界。」
沒有時間來享受重聚的歡愉,約納站在灰色的混沌面前召喚乾草叉的夥伴們,「埃利,室長大人,耶空,小螞蚱,我們必須出發了,這將是最後的戰鬥,當一切結束后,我保證,我們會有一生的時間來享受共處的時光。」
「龍姬在哪裡,約納大人。」托巴四顧問道,「俺沒有看到她出現……」
「龍姬就在那裡等著我們。」占星術士伸手指著頭頂那遙遠卻又無比接近的星空,「就在剛才,杜蘭夫人向我傳來最後的訊息,龍尊君已經率先打破兩個世界的屏障,到達上面的世界,龍姬就在他手中。」
玫瑰騎士驚詫道:「沒有七件神器的幫助,他是怎樣做到這一點的。」
約納回答道:「他擁有雅古詛咒之土的力量,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那是初代導師吉爾伯托·吉爾伯乃翁時空星陣研究的另一個方向,它與時空星陣本身是同源的,赤梟兄弟會正利用詛咒之土召喚術在整個大陸掀起屠殺,每一個新鮮的靈魂死去,詛咒之土的力量到會壯大一分,那成千上萬靈魂的悲泣可以化為驚人的能量。」
「那我們怎麼打敗他,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吧。」小螞蚱坐在托巴肩頭撇嘴道,「就算把你身上的神器分給我們一人一件……根本不好用嘛,神器用來打架的話根本幫不上什麼忙。」
「依靠我們自己的力量,,,還有一位很重要的戰友會出現。」約納堅定地握起拳頭,提高音量:「我們走吧,各位,去那個沒人到過的地方。」
室長大人摘下小帽彎腰行禮,玫瑰騎士抽出長劍,錫比揉搓著小拳頭,耶空從薩茹阿斯瓦提手中接過長刀佛牙,乾草叉的夥伴們聚集在灰色漩渦旁邊,約納的視線越過眾人,投向斯圖爾特兄妹的方向。
漢娜前進了一步,感覺斗篷被人用力拽住了,她回頭一看,哥哥正眼神亮亮地望著他,像一頭可憐兮兮咬住主人褲腳不讓主人離去的小狗,丹尼·斯圖爾特只說了一句話:「漢娜,別丟下我一個。」
被這句話狠狠擊中,斯圖爾特當代家主的身體微微一顫,狹長綠眼睛中浮現了難捨的糾結,她知道只要再向前邁一步,哥哥的手就會鬆開,被她永遠拋在身後,在這一刻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站在世界的兩端,而漢娜本人,必須做出一個永不可能正確的抉擇。
「謝謝你,漢娜,這一路上我虧欠你們太多,我沒辦法補償什麼,希望以後我們能有機會再見,希望大家……都永遠幸福地生活下去。」約納卻主動開口了,他背後的羽翼伸展,灰色漩渦蔓延開來將乾草叉的夥伴們籠罩,「嗡嗡……」時空開始震顫,諸神刻印的力量托起五位夥伴再次升高,無形的屏障被撕裂了,一條割裂星空的裂隙出現在摧殘銀河。
「……約納。」漢娜高聲叫道,向前沖了一步,接著停了下來,那灰色光輝已經升入不可知的時空之淵,空中星星點點光芒散亂,七件諸神刻印從天空墜落下來,五位夥伴已經消失於無盡星空,「……約納……」聲音低沉下來,漢娜·斯圖爾特緩緩垂下頭,握著大槍「海軍上將」的手指咯咯作響,「對你來說,最終我也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旁觀者嗎,就算你想保護我,這樣的離別也……」
一雙強壯的臂膀忽然從身後將她環抱,漢娜吃了一驚,接著慢慢鬆弛身體,「我們回去吧,漢娜。」斯圖爾特家的男丁低聲說道,「回到我們的家鄉,不是該死的扎維帝國,是無盡沙海,那個永遠有陽光照耀的地方,我會娶個好女人,而你,要嫁給一個比我更愛你的男人,我們回到『巴克特里亞的疾風』號上,經營死鬼老爹留下來的事業,各自生一大堆兒女,在風和沙里慢慢變老,坐在後蟲的脊背上,望著斯圖爾特家的子孫後代駕著帆船馳騁在沙漠,就這樣過完一生,……好嗎,漢娜。」
「……是的,哥哥。」漢娜想這樣回答,可巨大的痛苦將她的咽喉堵塞,使所有字眼聽起來都像過分壓抑產生的嗚咽。
在那團灰色的漩渦里,約納和夥伴們各懷心事,可還有時間進行幾句無關痛癢的對話:
「約納大人,那個紅衣服的小姐是誰啊,俺覺得她看你的眼神可不一般呀。」
「就這樣飛到上面的世界去,一點兒都不炫酷,而且約納哥哥你怎麼把神器都脫掉了。」
「要做好戰鬥的準備,約納閣下,儘管可能面臨我們想象不到的局面。」
「……」
毫無徵兆地,失重感消失了,灰色霧氣消失無蹤,夥伴們拔出武器四處觀察,發覺世界已經換了模樣,這是一個奇怪的地方,平坦的黑色泥土地面向四面八方延展,既沒有山川河流,也沒有植物和建築,彷彿一片大得過分的、人工耕耘過尚未播種的田地,而天空中覆蓋著黑壓壓的雲團,雷聲不住轟鳴,閃電在雲幕中噼啪閃現,空氣中卻沒有一絲雨水的味道,看來這滾滾雷雲並非暴風雨的前兆,由於沒有任何參照物,誰也說不清這片平原的大小,只能感到深切的孤寂,因為天地之間唯有幾位孤零零的異界來客存在。
「搞屁啊,這就是上面的世界。」小螞蚱立刻跳了起來,「費儘力氣爬上來有什麼用啊,難道在這兒看閃電玩嗎。」
「怎麼能對約納大人不敬。」室長大人立刻責怪道,摸著腦袋說:「這裡好像騎士小說裡面描寫的地獄哇,俺小的時候聽老娘讀過那些有關地獄的故事,要是有惡魔出現就更像啦。」
他的話音尚未落下,異象就突然發生,前方不知多遠的地方黑色忽然變得濃郁起來,不用於雷雲與黑土的黑,那是純粹無光的、令人心底生寒的黑色,「小心。」約納舉起法杖,,用盡了能量的七件諸神刻印將實體留在下面的世界,他手中的只是空有形狀和水晶石的外殼而已,,大喊一聲,「那就是雅古詛咒之土的特徵,千萬不要被黑色的東西碰到。」
「哦,你們來了。」
一個聲音傳遍原野,不斷膨脹的黑色化為千萬觸鬚飄擺,在那中間緩緩浮現一個身穿黑衣、下頜寬闊、眉宇冷漠的中年人,他淡淡地開口說:「就算那個名叫杜蘭的廚娘幫忙,用龍姬的『冥婚』作為引子,我也花了老大力氣才打穿世界之牆,沒想到你們這幫螻蟻居然能來到同樣的地方。」說到這裡,他抬起頭望望天,又低下頭看看地,皺起眉頭:「……這是什麼鬼地方。」
「龍尊君。」錫比一看,挺起小胸脯高叫道:「快點把龍姬姐姐還來。」
托巴緊張地把小螞蚱拉到身後保護起來,沒想到龍尊君居然沒什麼反應,「她。」一條黑觸鬚升起,上面卷著一個黑髮的東方女人,「在穿過世界之牆的時候,這賤婢居然從背後出手偷襲我,差一點使我功虧一簣。」龍家家主左眉輕輕一沉,「還給你們又何妨,早生晚死,蜉蝣之流……」
觸鬚凌空一擲,東方女人的身軀向這邊凌空飛來,約納的眼睛亮了,他向前沖了兩步向伸手去接,身前卻忽然多了一個龐大的背影,「呼……啪。」凌厲的揮拳聲帶動空氣,如無形的巨鞭凌空抽響,室長大人揮出石臼大小的拳頭,以全身力氣擊中空中的無形之物,氣勁爆炸,衝擊波吹起泥土波浪,「咚。」托巴沉重地降落地面,甩著右拳喝道:「不可移開視線,敵人已攻過來了,俺會擋開空中那些黑鞭子,你們要注意從地底下來的。」
「……別動。」耶空忽然鬼魅般出現在他身邊,口中發出梵文經誦,雙手覆蓋著金黃色佛光按住托巴的右臂,在轉瞬之間托巴手臂已粘上一層黑色黏液,黑色紋路正沿著肌肉向上攀升,在佛光照耀下終於逐漸止住蔓延的勢頭,「別硬解,要打散。」南方人簡略地說道,手指在托巴雙腕描出兩行金色符咒,以佛光護住室長大人的雙拳。
「嗖嗖嗖……」破空聲急劇響起,肉眼卻很難從雷雲的背景中分辨出黑色觸鬚存在,玫瑰騎士再次肩負起戰場指揮的職責,擎出戰盾斷喝一聲:「箭頭陣型,小螞蚱,照亮,室長大人前進三步,專註於正前方,不要管側面,耶空閣下,左側就交給你負責了,我們來守護右側,約納閣下,你還需兼顧……」
一支蛇箭升入高空,凌空爆炸發出明亮白光,埃利奧特沒有對約納發出進一步指令,因為他知道此時的占星術士耳中聽不進去半句話,「咻咻咻……」觸鬚鋪天蓋地襲來,托巴的拳頭、耶空的刀、錫比的箭、騎士的槍同時鼓盪空氣,發出驚天動地的爆音,在這疾風驟雨般的襲擊之下,被護在夥伴們身後的約納懷中抱著龍姬冰冷的身體,渾然忘記了自己正在戰場之中。
「龍姬。」他說,「我終於找到你了,沒想到是在這種情況下見面,比我想象得要困難許多,又比我想象得少了許多波瀾……你為什麼還不醒來,你會醒來的,對吧。」
懷中的東方女人臉龐恬靜,她閉著雙眼,臉上沒有一絲血色,長長睫毛顫也不顫,約納發覺已經太久沒有見過她,以至於覺得這張臉龐如此陌生;可狠狠悸動的心臟告訴他,此刻在懷抱里沉睡的女人就是他苦苦尋覓的人兒哪,她雪白如玉的耳垂,她纏繞著銀絲的長長黑髮,她身上若有若無的幽香,她春蔥般的手指,她胸前的銀色襟章,她的腰肢,她的笑容,是的,那溫軟的嘴角應有一抹盈盈淺笑吧,縱使總是被心結所困,可在久別重逢的時候,她一定會露出微笑,而那微笑,是少年披荊斬棘走到今天的唯一動力,但冷冷的嘴唇合攏著,那新月般的笑又在何方。
一座火山即將迸發,卻突然凝凍,約納的靈魂墜入深淵,他不能動彈,不能思考,忘記了呼吸,他不敢挪動一根手指,就連眼神都不敢落在女人身上,都怕給她增添一絲多餘的重量,「……龍姬,你忘記曾說過的話了嗎。」他說。
「糟糕。」托巴剛剛擊出沉重一擊打散敵陣,一條藏在死角的觸鬚忽然飛過身側,直射向隊伍中心,錫比想要轉身馳援,發箭卻已太遲,一縷黑光襲來,若放大來看,能看到無數靈魂扭曲破碎的顆粒在其中蠕動,每一顆碎片都蘊含著惡毒的詛咒之力,就在黑觸手即將擊中約納的時候,忽然一切都慢了下來,有個男人的聲音非常不滿地嘟囔道:「我靠,你們在我的底盤胡搞什麼,這樣是不是對主人不太尊敬啊,不知道新的《物權法》已經對你們這種破門而入的行為作出最嚴厲的規定了嗎,我要有散彈槍就立刻開火崩了你們,……不對,不是你們,是那邊那個滿臉猥瑣的大叔,都多大年紀了還玩觸手系的遊戲,不知道當代蘿莉都不再喜歡章魚類的***ACG了嘛。
這片空間並非上面的世界,而是懸在兩個世界之間的凈土,而如今發出抗議的,自然就是凈土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