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童子奇

看到雲心微不可察的點頭，我興奮地抱起她往床邊走去，剛走幾步就聽見隔壁的葉浪發出一聲慘叫！

我心中苦笑，放下雲心道：「剛才你還說我命好，其實我最命苦了！」

雲心似笑非笑地推開我道：「還不去看看？」

我和雲心走進段飛羽的房間，一眼看見葉浪坐倒在地上，左袖被撕成了條狀，裸露的小臂上有幾道血紅的抓痕，一副又無奈又可恨的樣子盯著在一旁幸災樂禍的段飛羽。

鳳綺的右手五指如勾，整個人半跪在床上，兩眼惡狠狠地盯著地上的葉浪！

感覺到我進來，鳳綺立刻凌空彈起，直接撲到我的懷中，摟住我的脖子道：「哥哥！我不喜歡他！」

葉浪齜牙咧嘴地掏出傷葯抹在臂上，一邊自嘲地道：「看來我的努力還不夠，現在的目標應該定位為鳳姑娘的寵物！」

我忍住笑，邊摸著鳳綺的頭邊道：「恐怕葉兄是沒有機會了，我要帶著鳳綺在身邊！」看這樣的狀況，必須有我在鳳綺的身邊，才能防止她胡亂傷人，尤其是在她一出手普通的武林人非死即傷的情況下！

葉浪並不失望，而是張大嘴笑道：「正好！有陸兄你在鳳姑娘的身邊，我的安全就有人負責了，更何況有仙子在，我葉浪不跟在身邊護花的話，豈不負了『風流刀』的名號？」

段飛羽也老神在在地道：「反正你們都是去崇明島，小弟我正好順路，只不過陸兄倒要當心，小弟我會用盡一切辦法將鳳綺搶回來的！」

哎！我又要苦笑三聲了，鳳綺似乎是我自己找來的一個大麻煩，而且還買一贈二，附送了兩個小麻煩！

※※※

第二日黃昏時分，微弱的夕陽擋不住和著江風吹來的寒意，站在青龍鎮的渡頭往對面的崇明島眺望，隱約只能見到一些漁村茅舍，根本聯想不到赫赫有名的水上幫派之一的海神幫就在島上安營紮寨！

雖是已近夜晚，由於青龍鎮的渡頭是北面江岸唯一可乘船上崇明島的地方，所以往來穿梭的船隻極多，形成千帆劃破江中日的奇景！

衛天牧一指江中道：「少爺！來了，他們來了！」

一艘小船箭似地飛駛過來，平穩地停靠在渡口。還未穩住，就從船艙竄出一個人影，落在岸上，未作一點停留立即向我們趕來，在我面前一跪道：「李大見過家主爺！」

未等他跪實，我就虛空把他托起道：「出門在外，免了這些禮數吧！」

衛天牧這才上前拉住他的手道：「李大哥！」

李大也高興地道：「天牧，沒想到衛管事他會放你出來！」

我乾咳兩聲道：「李大，你來見過雲仙子、鳳姑娘，還有段公子和葉公子！」

李大發現自己有些失態，忙一一見過，之後又對我道：「家主爺！請上船吧，兄弟門都在牛棚渡等著您哪！」

我點點頭：「好吧！前面帶路！」

李大把我們一直領到艙內，才退了出去和衛天牧及船夫呆在一起。

只聽那船夫問道：「嗨，李大！你們主子可真福氣，身邊跟了這麼漂亮兩個妞，比我們新幫主還要水，其中一個是不是你們家的小姐？」

原來這船夫是海神幫的人，難怪操舟的技術十分不錯！

衛天牧聞言喝道：「不許亂說話！裡面可都是大人物，尤其是那位道裝的姑娘是逍遙院出來的仙子！逍遙院你知不知道？」

自從衛天牧見過雲心后，就一直視她為不可侵犯的天人仙子，對她比對我還恭敬！

李大和船夫輕呼出聲，李大道：「難怪了，雲仙子竟然是從逍遙院出來的，家主爺竟和她是朋友，果然不簡單！」

衛天牧得意地道：「其餘三位也不是簡單的人物，一個是朱雀宮的少宮主，另兩個也是高手榜里排名第三第四的人物呢！」

李大和船夫又是一陣抽氣驚呼！

我在船艙里聽得好笑，聚氣傳音給他們道：「少在這兒耍嘴皮，快開船吧！」

三個人左張右望，明明這個聲音就在自己耳邊，卻不見艙內有人出來，不由又驚又駭，連忙住口不語！

船夫正要點篙開船，岸上傳來一個清脆的童音：「喂！等等我！」

船夫看來認得他，熱情地招呼道：「金童！你今天怎麼這麼晚？」

「是呀！周大叔，所以找不到一條船回去，娘肯定得罵我了！」清脆的童音里出現一絲焦急。

船夫笑罵道：「誰叫你貪玩，你又不是不知道到了酉時，只有出島的船，沒有進島的船了，你在酉時前回來不就沒事了？」

「所以我想讓周大叔送我上島，就這一回怎麼樣？不會被人發現的，況且我不過是一個小孩子，發現也沒什麼大不了嘛！」甜甜的童音不緊不慢地道。

我好奇地出艙，一眼就看見岸邊站著一個十歲左右的小童，面若敷粉、劍眉星目、隆鼻朱唇、不胖不瘦，身上雖是普通的布衣布靴，卻掩不住衝天的靈氣！

實在是人如其名，就如觀音座下的金童下凡！他是哪家的小孩？

船夫見我出來，忙道：「公子！金童是島上的人，想搭船回去，您看行不行？」

我還沒說話，身後跟出來的雲心已出聲道：「當然可以！」

我不禁失笑，看雲心眉眼之間忍不住的喜悅之意，必是對這金童喜愛之極！即使為修道之人，也抹不掉天生的母愛情懷！

段飛羽和葉浪和我一樣對這個靈巧的金童心生喜愛，自然不會反對，何況他們也決不會拂逆雲心的意思！

船夫見狀對金童道：「上來吧！公子他們已經答應讓你上船了！」

金童聞言，竟原地拔身而起，輕飄飄落到了船頭！

我心中一震，這看似普通的一招輕功，卻需要極高的內力輔助，才能使得起身時腿不屈、身不晃、騰空慢、落地輕，非幾十年功力不行！可是金童頂多不過十歲，莫非是福緣深厚，奇遇造就而成？

金童上來后朝我們一打量，先對我抱拳道：「多謝大哥讓小弟搭船，不然我又要挨娘親的罵了！」

聽著他這既大人又小孩的話，心中不由泛起奇異的和諧感覺，似乎這兩種截然不同的特質，本就應該同時出現在他身上！

金童說完，就轉頭對雲心和鳳綺甜笑道：「兩位姐姐好漂亮，象仙女一樣！」

雲心本來就對他生出喜愛之心，這時見他嘴甜如蜜，不由微微一笑，拉住他的手道：「你是哪家的孩子，長得這麼好看，長大后一定迷死不少人呢！」邊說著邊牽金童進入船艙之內。

我的「六界法能」敏銳地感覺到小金童在起步的剎那竟似有些不悅，瞬間卻又煙消雲散，不禁好奇到底剛才是什麼惹著他了？

艙內的金童已自報家門：「我叫伏金童，跟我娘來崇明島住了一年多了！我娘可是彩綉坊的頭號織女哦？」

李大已經熟悉了島上的一些事情，聞言面帶驚異地解釋道：「彩綉坊是島上做刺繡物件的地方，原料采自海神幫從大海里捕捉到的一種動物，這種動物叫海蠶，它吐的絲可以做成布料和絲線，然後織綉成衣物飾帶等物品。由於海蠶不易得，其吐的絲更不易得，而最難的還是無論織布還是刺繡都需要特殊而高超的技藝，所以彩綉坊的人都被稱為織女！金童的娘如果是頭號織女，可就更了不得了！」

李大咽了口唾沫繼續道：「而且這種海蠶絲做成的東西全都精美珍貴無比，非同一般，只有達官貴人、巨富商賈才買得起，但並不是說買就買得到！海蠶絲的東西每年不過就那麼多，彩綉坊也就崇明島著一家，要想買一件海蠶絲的精品，不僅要運氣好，還要關係好！」

金童咯咯笑道：「這位大叔好象背書一樣呢！」

李大臉一紅，這段話他確實是聽別人如此告訴他，今天他原原本本轉述過來，連神態語氣也模仿得十足，一氣不停全部說了出來，倒真的象是在背書！

但我們對金童卻是更加好奇了，據他所說來崇明島才一年，短短的時間他娘就成了彩綉坊的頭號織女，想必是不凡人物，也就更增添了金童的不凡，他們一家到底是什麼人？

雲心也是好奇，問道：「金童，怎麼沒聽你提到你爹？」

金童一臉黯然道：「我爹早死了！」

雲心也隨之黯然，似乎有些後悔問他這件事。

但我卻感覺不出金童表面黯然背後的一絲情緒波動，這與他面部表情的豐富太矛盾了！也許是我多心，他這樣一個小孩子對死亡可能沒有什麼概**吧！

金童確實是小孩，不多久又雀躍了起來，對著鳳綺直好奇地打量，眨眨眼甜甜地問道：「姐姐叫什麼名字啊？」

鳳綺卻似乎並不怎麼喜歡他，瞟了他一眼就不再理會。

金童並沒有氣餒，鍥而不捨地靠近她道：「姐姐和我玩嘛！」竟伸出雙手撒嬌似地要拉鳳綺的衣服！

「滾！」

鳳綺吐出一個字，背一弓，足尖同時彈起，手指如勾向小金童抓了過去！

「嘻嘻！好玩！」伏金童一點也不知道危險，反而一臉興奮地迎了上去和鳳綺避閃拆招！

我越看越驚，鳳綺發起狂來連葉浪和段飛羽這種級別的人都要讓她三分，但金童卻象遊戲一樣，從容應付著鳳綺的進攻！雖然他有時故意弄得驚險無比，其實是遊刃有餘，這種老辣實在不應該出現在他身上！

我轉頭他顧，發現連雲心也都露出了驚異之色，重新思索起金童的來歷！

伏金童忽然不知用了什麼手法，連我都未及看清，鳳綺就往我懷中撞來！

船艙狹小，根本就不容我躲避，只能舒臂前伸，一把將鳳綺抱住，卻發現撞來的力道並不大，就好象鳳綺有意投懷送抱一樣！

我略一檢查，鳳綺毫髮無傷，安靜地躺在我懷中，眼中竟是一片迷茫，一眨也不眨地盯著伏金童！

伏金童恍然未覺，反而看著我和鳳綺拍手笑道：「大小子！到十四！娶個媳婦生兒子！喜得夢裡笑嘻嘻，抱著媳婦要脫衣！媳婦羞得咯咯笑，原來是個大母雞！」

我們幾個大男人全都聽得哈哈大笑，雲心也臉泛紅雲、嘴角含笑，只有鳳綺仍然板著一張臉，抬頭對我道：「趕他走！」

我一愕，鳳綺的想法我實在是不明白，為什麼對我、對雲心和段飛羽都能心寸善意，但是和葉浪就是合不來！

而伏金童這麼可愛又討人喜歡的小孩子，她卻象見到毒蛇一樣避之惟恐不及？

忍心趕伏金童下船的，只怕除了鳳綺外沒有人會同意，只得哄著她道：「鳳兒再忍耐一會好嗎？現在船已經開了，等到了對岸，金童就下船，不會和你在一起了！」

鳳綺想了想，點頭道：「不要騙我！」

隨後她就縮在我的懷中，安靜地閉上了眼，任怎麼也不肯離開！

我忽然發現鳳綺其實明白我們所說所做的一切，而且有自己的獨特想法，只是她習慣於用行動表示出來，而不習慣用語言而已！

伏金童聽鳳綺這麼說，一臉傷心的樣子，搖著雲心的手道：「漂亮姐姐！那個姐姐為什麼不喜歡我？是我做了錯事嗎？」

即使對剛才伏金童表現出的不同尋常有所懷疑，但云心還是被他現在天真有趣的樣子逗笑，憐愛地摸摸他的頭道：「小金童，你沒有做錯任何事，那位姐姐向來就是這個樣子！」

金童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轉而又喜笑顏開道：「哥哥姐姐去我家裡做客吧？我娘見到你們一定很高興的！」

他見我們有一絲遲疑。忙眨眨眼道：「我娘可是一個大美人哦？幾位哥哥不去一定會後悔的！」

我和段飛羽、葉浪對看一眼，呵呵怪笑起來！

葉浪想要捏金童的臉，卻撲了個空，又詫異又好奇地道：「等我們辦完正事，一定去你家看看你娘是怎麼個大美人，如何？」

金童連忙點頭道：「說話不算話的是小狗！船到了！」

果然船身微震靠上了岸，金童又是一抱拳道：「大哥哥！大姐姐！我先走了，告辭！」

伏金童蹦蹦跳跳地出了船艙，向船夫周大叔打了個招呼，身形衝天躍起，幾個起落就消失在遠處！

我轉身對段飛羽葉浪道：「小弟還有些家事要處理，就不陪同段兄和葉兄兩位了！」

段飛羽看了一眼倚在我身上的鳳綺問道：「陸兄要帶著鳳綺一起嗎？」

我見他一臉不舍，倒是真的對鳳綺有著深厚的感情，心中不忍，正要說話，雲心開口道：「我也有一些事情要辦，鳳綺我帶在身邊好了，免得你辦事不方便！」

我正感有此，聞言正合心意，喜道：「雲兒之命，小生哪敢不從？」

又柔聲對鳳綺道：「你跟著姐姐走好嗎？」心裡惴惴不安，要是她不答應，我還真想不出什麼方法來勸說她！

出乎意料地，鳳綺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雲心，終於點點頭，離開我走到了雲心身邊！

鳳綺這麼容易就答應了，反而讓我一時有些不是滋味，卻見段飛羽和葉浪不失時機地朝雲心一彎腰道：「我們願附仙子驥尾，保護仙子和鳳綺的安全！」

保護她們的安全？虧這兩個傢伙大言不慚，依我看有這兩個傢伙跟著才是最不安全的！

我忍住心中微微的酸意，實在想不出什麼理由阻止，只能盼望雲心不要答應！

哪知雲心露出不可捉摸的笑意，淡淡道：「路不是屬於雲心一人的，二位如果跟的上儘管跟著好了！」

我一聽大急，以這兩個傢伙的厚臉皮，這不是和直接答應一樣么？

忽然看見雲心朝我望了過來，給了我一個迅速的俏皮甜甜的笑容，隨後帶著鳳綺翩然飄遠！

段飛羽和葉浪見狀，匆忙對我隨意道了聲「後會有期！」就急速展開身形，往二女身後追了上去！

我無可奈何地看著他們消失的方向，遠方有半輪月亮升了上來。本來蛋清般柔白的月光此時被我身後火紅的晚霞映照得燦爛無比！連偶爾飄過的雲彩也鑲上了紅黃相加的彩邊，襯上灰藍色的大片天空，越發顯得絢麗奪目！

我緩緩轉過身，一剎那間不禁為火紅似血，渲染了大半邊領域的萬丈晚霞深深震撼住，一種莫名其妙的感動在心中翻滾，並且越來越厲害，似乎馬上便要奪喉而出！

還沒有從震撼中恢復，我的眼光又被面前碧波白浪的滔滔江水吸引住，那一去不復返的氣勢似乎把我心裡埋藏的一切全都帶到了遠方！

我終於忍不住仰天長嘯，在寬闊的江面虛空處激起層層聲浪，滾向遠方天際！

第一次，我心中決定要活得比這世界更加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