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判官爺出來了
深一腳淺一腳的我們挪到了那個微型村落里,村裡極其的安靜,下午的陽光反射堆積在房頂的雪,顯得格外刺眼。
「小俞,這也叫村子啊,估計也就十幾口人」,老狗說,「誰會在這個惡劣環境下生存啊,一定都是老一輩一代代傳下來的生活思維,估計年輕人早就走光了」。我說。
幾戶人家都上著鎖,看來沒人,我們走到最後一戶,一個50多歲的大嬸正在院子里曬東西,「大姐,能進來不,我們問個路」,老狗沖著籬笆裡面喊。
「進來進來」大嬸很熱情,到底是淳樸人,這人煙稀少的地方,見到個人就和見到朋友一樣,「你們走錯路了,滑雪場在山那邊,遊客都在那裡,你們跑到這窮山溝幹嘛」。
「我們不是滑雪的,我們想問個人」我說,「哦,這裡的後生們都在滑雪場那邊上班,很少回來,還有幾戶也進城了,你們問誰啊,這裡沒我不認識的」。
「不是這裡的住戶,是個過路的,特徵嘛,嗯,是個結巴」我說,「就這幾天的事,您見過他在這附近么」。
「呵呵,你說那個人啊,當然見過,還在我家過的年呢,人特別好,就是說話不利索,糊里糊度的,非要進山,我和老頭子勸他半天,就是不聽,已經走了二天」大嬸說。
果然不出我所料,江太平一定是無人帶路,只好在這裡住下了,之後又急於離開,「他是進山了么」我問。
「唉,是啊,去了,我家老頭子送了他一程,固執的很,這個季節怎麼能進深山呢,多有經驗的獵人也不願意去啊,臨走老頭子給了他三個煙火彈,囑咐他如果走的不遠遇上危險立刻打開,沒準還能去救他」。
「這個季節難道沒有一點希望進山么」老狗問,「難啊,大雪封山,山裡都是餓紅了眼的野獸,而且還有不要命偷獵的,到處下陷阱,你看,這段時間來了幾批所謂的登山隊都叫我們勸回去了,再好的裝備也沒用,迷了路,一切都完了」。
大嬸把我們領進了屋裡,在燒的熱騰騰的大炕上,我們暫且忘記了外面的寒冷,「這個點我們家老頭子也該回來了,你們要是不走的話,晚上叫他陪你們喝點,我這裡還有不少兔肉,放心,俺們不是搞農家飯的,不要錢,只管吃啊」。
話音剛落,外面一陣嘈雜聲,是狗叫,一隻灰色的中華田園犬沖了進來,怒氣沖沖的看著我們,「小綴兒,出去,是客人,不要嚇著人家了」大嬸踢了它一腳,它嗚嗚嗚的跑出了門口。
「家裡來稀客了啊」一聲洪亮的聲音,接著是一根黑粗的槍管探了進來,一個身材瘦小但是十分精神的大叔走了進來,邊走邊把獵槍掛在牆上,他穿著毛茸茸的獸皮大衣,帶著狗皮帽,一雙棉手套掛在胸前,鬍子上滿是冰碴子,腳上的鞋走起來很沉重,好像個變形金剛。
「是那個江太平的朋友,是來找他的」大嬸解釋,「你們來晚了,他都走了二天了,是死是活也不知道,這個擰種」。
「大叔怎麼稱呼啊」老狗趕緊遞上一根香煙,「叫我譚叔吧」他說完推開了老狗的香煙,自己從口袋裡掏出了煙袋,點上煙葉,盤腿坐在了炕上。
「是啊,我們是他的朋友,他腦袋有點問題,多次離家出走,這次最遠,我們找了好久才找到這裡,還是來晚了」我編了一個理由。
「是朋友就多看著點,叫這麼個人跑到這裡,還進山了,你們還叫朋友啊」譚叔很不高興,「是是,我們疏忽了,他確實離不開人」我解釋。
「我也沒辦法,他吃了秤砣非要進山,我問他為什麼,他也不說,後來幾乎要奪門而出了,我一想算了,不能強行留住人家,我送他到了山口,給了他煙火彈,我覺得他走不出多遠,幸運的話過一天自己害怕了就會求救了,至少這段距離是沒什麼野獸的,但是我估計錯了,這傢伙要是沒凍死,這會應該進入深山了」。
「他什麼也沒帶?」我問,「我給了他一件獸皮大衣,夠他禦寒的了,還告訴他附近有什麼可過夜的場所,其他的么,他就問我要了一袋子榛子」。
江太平喜歡用乾果補腦,這是我在火車上見過的,「他沒問些具體的位置?」我接著問,「那人神叨叨的,也結巴,似乎有自己的把握,對他我有種奇怪的感覺,20多年前我就感覺過,說不出來,就像老馬識途,他內心知道自己要去哪裡」。
再問下去估計也是徒勞,這時,大嬸把酒熱了端了上來,擺上了2盤子鹵兔肉和大蔥蘸醬,我們吃了起來,「好酒好酒」老狗一喝就滿面紅光,他這個敏感的美食家一定是有了發現,「自家釀的,你很識貨」譚叔很高興,「兔肉也很美味」老狗拿著一條兔腿不客氣的啃著,「哈哈哈,吃吃,來」農家人最愛看到自己招待的客人大快朵頤,譚叔不斷敬酒遞肉。
「譚叔,您從小就在這裡長大的么」我問他,「當然,我甚至都沒進過城,這片森林就是看著我長大的」。「那您一定見多識廣,這片林子有不少故事吧」我想借著他的酒勁套出些話,「什麼故事不故事的,就是打獵唄,打小就跟著爹進山打獵,現在環境不好了,山那邊開了個什麼滑雪場,佔地不說,林子也推了一片,野獸越趕越深,有時進山一槍也沒放」,譚叔大口喝了一碗酒。
「那這個季節進山是不是完全沒戲」老狗問,「對於你們來說,是絕對不可能的,對於我來說,什麼時候進山都一樣,我在這山裡轉悠了幾十年了,一草一木我都熟悉」。譚叔很自豪。
「對了,那這山裡有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呢,比如大坑,大洞之類的」我問。
「山裡啊,坑洞的多了去了,有什麼奇怪的,在林子的深處,還有個礦洞呢,好像是民國時期的,小時候我還在那裡被熊追過呢」。
「礦洞?」我心裡一喜,江太平不可能是毫無目的的亂闖,那麼這個礦洞至少是一個很明顯的地標,他會不會去了那裡。
「對了,您說見了江太平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那是什麼時候的事呢」我又問,「你哪來那麼多問題,那江太平是不是逃犯啊,你是公安么,我可記得前幾年有公安來這裡進山抓人的」譚叔看起來沒喝多。
「哪裡啊,我們只是閑聊,另外,了解的情況越多,也越好幫助我們找到他啊」我趕緊說,「嗯,那種感覺。。。」譚叔又幹了一碗酒。
「那時我和父親正在山裡,不巧的是碰上了暴風雪,父親已經凍的不省人事,我也分不清東西南北,不知道走到了哪裡,我幾乎絕望,就在一棵樹下等死,忽然,從林子深處走出了一個人,圍著棕色圍巾,他似乎一點也不怕風雪,我用儘力氣大聲呼救,他看到了我們,我永遠也忘不掉那一幕,他蹲在我身邊給我父親按摩胸口,雪花居然在他身邊都繞著走,他的身上沒有一絲雪,我以為見到了山神,要給他磕頭,他哈哈大笑,告訴我們往南走會有一個臨時的小木屋,在那裡休息,雪停了順著木屋的窗戶方向一直走下去就能走出林子,接著他就離開了,果然如他所說,我們找到了木屋,在那裡面有水有食物,我們渡過了一夜,第二天走出了林子回到家裡,父親告訴我那就是守護大山的神仙,他們經常會在山裡走動,如果你做善事多了,他就會在你最危難的時候幫助你」。
「噗」老狗喝多了,噴出一口酒,「山神,這麼迷信啊,要是有山神,誰還敢開什麼滑雪場啊」,譚叔很生氣的放下了酒碗,我趕緊推了老狗一下,「喝多了,別見怪啊」。
「不久的一天,我正在家裡劈柴,山上下來一個人,那個年代很少有人進出山林,都是我們這些互相認識的獵人,可這個人我並不認識,他走進了我家的院子,我忽然發現他的身形和那天救我們的山神十分相似,他很禮貌的向我詢問進城需要怎麼走,我告訴了他,夜裡,父親從鄰居家打牌回來,一進去就緊鎖大門,叫我們不要出聲,他沒怕過熊,沒怕過狼,可這次我覺得他是真的怕了,他就說了一句話『不要大喘氣啊,判官爺出來了,他已經帶了幾個人上山了,千萬別叫他發現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