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回 明尊光耀照大地 妖禽逆氣污雪原
天寒地凍,冰天雪地。武陽城近郊的一條大道上,獵獵寒風正緊。遍地浮雪被呼嘯捲起,緊貼著地面向北方颳去,就好象是銀白色的沙丘層層移動一般。
縱眼望去,天高雲淡,萬籟肅殺,孤峰遠影,鳥獸絕蹤。大道兩旁枯木冷枝,瑩雪剔透,宛若銀裝素裹,分外妖嬈,時而吱呀有聲,若蟲之鳴。
寒風細雪之中,遠遠的有六人沿著大道行來。這六人身上都穿著抗寒的白色羊皮外襖,頭上帶著白色皮風帽,腳下穿著白色皮靴,手上穿著鹿皮手套,背上背著白布包裹,還披著白色大氅,絲毫不受冰寒氣候的影響,步履十分堅定。每步踏下,都留下一個深深的腳印。
仔細看去,只見這六人中領頭的是三個身材魁梧偉岸的壯漢,肩寬背厚,濃眉大眼,神目如電,機警銳利。他們身後卻是一位尨眉皓髮、儀容富態、中等身材的老者,雖是花甲之年,但卻精神矍鑠,背不駝,腿不彎,手中不拄拐,眼神清澈慈祥,並無鋒芒,但卻隱隱有著一種威勢。老者身旁,便是兩名垂髫童子,一男一女,看年齡也就是十歲左右,長得清秀可人,俊美異常,料想不是這老者的孫兒,也必是服侍這老者的侍童。
正行走間,前面左側的一名壯漢回身向老者恭敬的請示道:「師尊,這裡是通往武陽的要道,師弟若從此經過,必會留下暗記。弟子到附近查探一下。」
老者頷首道:「小心些。我總覺得這附近有些不對勁,但卻難以言喻。」
壯漢道:「師尊所言甚是,弟子也覺得此地有些詭譎,自會小心。」說罷,身形一展,向道左樹林撲去。
這時那男童拉著老者的衣襟道:「祖師爺爺,北方的天氣實在太冷了。咱們都走了好長時間了,還是先找個地方歇歇腳吧!」
那女童也撒嬌附和道:「是極!是極!這裡可不比江淮,簡直冷死了。這趟北上簡直就是遭罪呀!」
這兩人童聲稚嫩,雖是抱怨之語,但也極是悅耳動聽。
那老者似是極寵他們,這時呵呵笑道:「好!好!等你們大伯查探回來,咱們馬上找地方歇歇。唉!這趟北上,也真苦了你們了。」
這時前面一個壯漢轉回頭來,向那兩名童子嗔道:「就數你們吃不得苦!沒來之前,你們拚命吵著要來,來了又怨這怨那。俗話說:嚼得菜根,百事可做。你們現在就這樣,以後怎麼得了?」
兩名童子聞言,頓時不吱聲了,但卻躲在那老者身後,向這壯漢擠眉弄眼扮鬼臉,看起來頑皮至極。那壯漢也拿他們沒辦法,雖是教訓他們,但也帶著幾分愛寵。
老者這時笑道:「小孩子嘛!你說他們做什麼?」說著,還寵溺的摸摸兩名童子的頭。
那女童頑皮的道:「當初人家還以為有車有馬呢!哪知是用腳走著來的!」
另一名壯漢轉過頭來,半開玩笑半認真的道:「還車馬呢!你想老鼠過街,人人喊打嗎?咱們現在可沒有招搖過市的本錢啊!」
話音未落,就聽剛才去樹林查探的壯漢在不遠處喊道:「這裡果真有二弟留下來的記號,大家快過來!」
眾人聞言,全都一陣風般向他那邊撲了過去。別看那兩名童子稚嫩嬌慣,但輕功當真不弱,看得出必是經過名家教導、刻苦訓練。
眾人轉瞬間來到先前那壯漢身邊,只見他指著一棵兩人合抱的枯樹根部說道:「看!在這裡,二弟留下來的摩尼像。」
聽他所言,這些人竟似是摩尼教之人。
眾人定睛望去,果見那大樹根部印有一個清晰的人像,深入樹榦寸許,而且毫髮畢現,栩栩如生,顯然並非刀刻,否則決難刻得如此精緻,必是用事先備好的硬物以內功印上的。眾人這時都朝那摩尼像虔誠的拜了幾拜。
拜過之後,老者喟然嘆道:「看來侯兒確實從此經過。」
那男童這時伸手摸了摸樹身上印著的摩尼像,說道:「這摩尼像似是新印上去的,看來二叔經過此處不久,恐怕就在城裡。說不定我們馬上就會相見了。」
女童雀躍道:「那可太好了。這樣我們就不用擔心二叔了。」
剛才教訓他們的壯漢這時摸著他們的頭,笑道:「你們倒還真是聰明,竟能見微知著。」
男童笑道:「剛才三叔還埋怨人家吃不得苦呢!」
眾人聞言,不禁莞爾。
聽他們談話的內容,他們談論之人赫然正是牧侯,而牧侯在光明使者王侯將相中排行第二,剛才那名壯漢稱牧侯為二弟,顯然這三名壯漢必然就是其它三名光明使者——景王、龍將和司相。而他們稱那老者為師尊,難道竟是明尊親至?這可當真令人震驚!
光明使者的師尊自然便是明尊!
但明尊乃是摩尼教光明宗的宗主,居然也在這隆冬歲末、北地風雲初起的緊張時刻從江淮秘密北上,可見北地局勢確實劍拔弩張,不可小覷。
那兩名童子乃是摩尼教光明宗秘密培養的光明童子,男童名為白雲,女童名為白雪,是一對兄妹,聰明伶俐,頑皮可人,算是光明使者的下一代人物,所以對光明使者以叔伯稱之,並稱呼明尊為祖師爺爺。摩尼教嚴行禁慾,光明使者並無子嗣,所以他們並沒有真正的親戚關係,只是收養的孩子。白雲、白雪兄妹這次跟著出來估計只是見見世面而已。
明尊這時伸手拍了拍堅實的樹榦,嘿然道:「現在北地局勢當真如箭在弦,越來越緊張了。我摩尼教原本暢行於江淮,只是黑暗宗野心膨脹,一心想向北地擴張,甚至要入主回紇汗國,取代薩滿教,然後利用回紇國力反制中土,一舉推翻儒道釋三家千百年來在中土的統治地位。他們理想雖然偉大,但勾結外族,無論如何也不是正途。利用外族人屠殺自己同胞,縱然成功,也難逃萬世罵名,又能怎樣?何況回紇可汗亦非傻瓜,豈會受宗教束縛,無非也是想利用我教在中土的雄厚勢力和人脈罷了。狼子野心而已!但願黑暗宗能及時覺悟才好。」
眾人聞言,全都點頭嘆息,感慨不已。
道不同,不相為謀。摩尼教分裂至此,夫復何言!
光明使者之首景王這時嘆道:「我們這次從江淮秘密北上,定要力挽狂瀾,決不能讓黑暗宗做出數典忘祖之事。」
龍將在一旁嘆道:「此事說來容易,做來卻是極難。此次庇麻節在北地舉行,分明是黑暗宗刻意安排的。他們利用這次機會讓我教教徒,尤其是黑暗宗教徒,大舉北上,分明逐鹿北地之勢已成,入主回紇之羽翼已豐,便是在回紇根深蒂固的薩滿教恐怕也難以應付這場風暴。我們只能儘力而為。」
【注】庇麻節(Festivalof
Bema):摩尼教徒最大的宗教節日,紀**摩尼受難,通常在每年十二月舉行。此前有約一個月的齋戒。庇麻意為祭壇,虛位以待,象徵摩尼降臨。庇麻節上要朗讀摩尼最後的書信,吟唱讚美摩尼、救世主耶穌、諸明使、庇麻等的詩篇和歡樂頌。
明尊卻道:「黑暗宗確實實力雄厚,高手眾多,不過事情究竟會怎樣演變還很難說。此次朝廷久已不問朝政的逍遙王帥無情突然出山北上,目的不問可知。說不定事情仍有轉機。帥氏一族乃是大唐百年豪門,一向青出於藍,強悍至極。帥王親自出手,任何人都不可小覷。」
司相點頭道:「師尊所言甚是。帥王一到魏州便大開殺戒,折辱靖南軍,絲毫沒把他們看在眼裡,真可謂聲威煊赫,無以復加。可憐那神刀王李四海蠢不可及,竟主動逞強招惹帥王,率軍圍殺,結果激怒帥無情,重創靖南軍,使得魏州城內血流成河。李四海自己也重傷垂死,可悲可嘆!帥王無情帥印一出,當真威勢驚人,這也預示著北地風暴的開始啊!」
眾人聽到此處,盡皆一嘆。
白雪這時拉著明尊的衣襟,好奇的問道:「祖師爺爺,那到底是帥王的無情帥印厲害,還是祖師爺爺的大明尊訣厲害呢?」
還沒等明尊回答,白雲就在一旁討好的應道:「當然是我們祖師爺爺的大明尊訣技高一籌啦!不過無情帥印大概也挺厲害吧!」
眾人聞言,全都哈哈大笑。
景王忍不住嘆道:「你們這兩個小傢伙總是正事不理,成天想著這個武功、那個武功的,真是走入歧途啦!須知天下事可不是單靠武功就能幹成的。便是當年黑暗宗蓋世天魔那樣的人物,也不是想怎樣就能怎樣啊!」
明尊摸著兩兄妹的頭,也微笑道:「真是小孩子!象帥無情那種級數的超卓人物,已經不是能夠隨便拿來相比的了。這道理,你們以後自會明白。」
兩兄妹撓撓小腦袋,似乎仍是不明所以。
明尊這時用手一指前方,又道:「前面遠處似乎有一片廢農莊,咱們先去那裡休息片刻,吃些東西,再行趕路,反正也快到武陽了。」
白雲、白雪兄妹聞言大喜,顧不得再想別的,拉著明尊的手向前走去。
三名光明使者急忙趕上前去開道。走不多時,前面農莊已有百丈之遙。
白雪笑道:「總算有個遮風擋雪的地方啦!」
話音未落,卻見明尊和三名光明使者全都突然止住腳步。
白雲手指前方雪地里一灘猩紅之物,一聲驚呼:「呀!那是什麼?」
景王皺眉沉聲道:「是屍體!三具人的屍體!咱們快去看看!」
於是眾人飛身疾掠,轉瞬間來到近前,定睛望去,卻全都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險些當場嘔吐出來。白雲、白雪兩兄妹更是驚聲尖叫,扭頭彎腰,抱腹乾咳,好在他們腹內食物無多,自制力尚在,沒有真的嘔吐出來。
明尊這時尨眉一緊,悚然嘆道:「天啊!他們怎會死得這麼慘1
原來這地上猩紅一片正是三具屍體,左邊一具從頭至腳被劈為兩半,渾身紫紅,內臟流出,凍成硬塊,令人作嘔;右邊一具屍體還算完好,只是沒有頭顱,脖頸處血肉模糊,流出的鮮血已被凍結;中間的一具屍體雙臂雙耳皆無,渾身浴血,尤其他那兩隻手臂正插在屍體正前方的雪堆上,十指箕張,向上舉起,已被凍硬僵直,雙手掌心處被人用劍尖劃出四個鮮紅大字:左手封路,右手止步!
這三具屍體正是剛才慘死的桐柏九劍之三的屍體,他們死後被扔了出來做阻嚇之用。此時天氣寒冷,因此屍體已經凍結如冰。那白衣女郎的手段當真令人髮指。
明尊和光明使者三人忍著腹內的強烈不適,圍著這三具屍體查探半晌,卻不敢稍有移動。他們都知道此地已有大事發生,絕對不能輕舉妄動。
這三具屍體放在這裡,又寫有那些字跡,擺明是此路不通之意。若是硬闖,恐怕和這三人必是同等慘死下場。
白雲、白雪小兄妹年幼,見不慣此等血腥場面,已經遠遠退開,不敢再看。他們已經打算勸祖師爺爺繞路而行了,估計晚上非做噩夢不可。
明尊嘆道:「以我的六識預感,早已覺出此地詭譎不祥,可沒想到竟有此等慘事發生。這到底是何人所為,怎的如此殘暴!殘人屍體若此,真乃禽獸之行!」
景王心懷憂慮的接道:「不知二弟是否會有危險,真是令人擔心。他獨自追蹤黑暗使者北上,若是出事可怎麼辦?咱們得儘快找到他才行!」
龍將勸慰道:「二弟一向慈悲為懷,行俠仗義,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這些人全都面部糜爛,又被冰雪凍住,這人人頭都沒了,甚難分辨是誰,不過看裝束身材,肯定不是二弟。他身手了得,沒那麼容易被人害了的。」
眾人這才稍稍寬心。
司相在一旁道:「看這些人的模樣,應該是死後不久。看來此地必有大事發生。師尊,咱們怎麼辦?是否還去那農莊探探情況?我覺得應該可以找出線索,此事不可忽視啊!」
明尊微微點頭道:「咱們已經到此,當然沒有理由繞路而行,理應查探清楚,不過大家都要萬分小心才行。看這些人的死法,行兇者必然極為兇殘,武功更是極高,千萬不能疏忽大意。他們現在應該還在附近才對,我有這種感覺。」
眾人聞言,背脊處都不禁冒出颼颼寒氣。
白雲、白雪兄妹原本想勸祖師爺爺儘快離開此地,但這時也說不出話來,只能跟著。他們剛向前走出三四步,明尊突然將手一擺,眾人嘎然停住腳步。
明尊沉聲道:「雪下有人!」
話音未落,陡見前面雪地里驀的挺起三個人來,瞬間帶起一地雪花。這三人全是身穿白色勁裝,白巾罩面,只露出兩隻精光閃爍的眸子。原來他們竟是卧在雪下,離明尊等人只有丈許距離。明尊雖然心有所感,但直到此刻才能發現他們,可見這三人學有專精,隱伏術相當厲害。
他們這樣突然從雪地下挺起,真宛若殭屍一樣,同時雙手向前一推,異口同聲的沉聲一喝:「此路不通,繞路而行!」
白雲、白雪兄妹真被他們三人嚇了一跳,禁不住向後退了一步,掩口驚呼。
明尊和三名光明使者也不免吃了一驚。這些人就隱藏在附近,若自己等人沒有及時發現,貿然前行,恐怕非遭到他們的突襲暗算不可。這些人到底是什麼人?怎麼行蹤如此詭譎?
那三人說完那句話后,便再不出聲,只是目光銳利的盯著明尊等人,一動不動,既不進攻,也不後退,形如木雕泥塑。但明尊等人全都知道,只要自己等人再向前前進一步,必將引發他們毫不留情的攻擊。
景王望了明尊一眼,原地不動,向對方沈聲喝問:「爾等何人,因何攔路?」
那三人卻不回答,依舊維持原姿勢不變,口中再次同聲喝道:「此路不通,繞路而行!」語音語調與剛才所言一模一樣,好象他們只會說這一句話似的。
明尊等人似也看出此點,心頭不禁泛起一絲寒氣,覺得眼前這三人好象都不正常,宛如神智喪失一般,只懂得說這一句話。
景王這時試探著問道:「我等若不繞路,那又怎樣?」
那三人依舊齊聲喝道:「此路不通,繞路而行!」
明尊等人聞言,彼此互望一眼,心中狐疑不定,暗忖:難道這三人真是毫無神智之人嗎?
明尊低聲道:「咱們暫時後退,看看他們到底有何反應,不要急著動手。」
眾人點頭答應,開始向後退去。他們動作不敢過大,生怕引發這三人攻擊,更不敢轉過身去,那實在過於危險。但這時那三人卻依舊一動不動,姿勢不變。
眾人退出三四步,正狐疑間,卻陡聽後面白雪一聲驚叫,只見雪面之下竟突然伸出兩隻大手,猛然將白雪的兩隻蓮足抓住。只要這兩隻大手用力向兩側一分,就能把白雪活活分屍,就象地上那具被生劈了的屍體一樣。
白雪驚嚇之餘,根本來不及反抗。
好在明尊功力深厚,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始終用眼角餘光照顧著白雲、白雪兄妹,這時見白雪遇險,卻來不及衝過去救援,但他反應甚快,腳尖一挑,將地上兩塊冰雪踢飛,嗖嗖兩聲,正好擊在抓住白雪兩隻蓮足的兩隻大手的手腕穴道上。
那雖是兩塊普通的冰雪,但明尊這一擊之力何等強勁,雪下那人只覺得手腕劇痛,手骨欲裂,欲抓乏力,頓時十指一松。就在這電光火石的一瞬間,明尊已經飛身掠至,伸出雙手,將白雲、白雪兄妹抓起,同時單腳向雪下一踩,將雪下那人踹暈,之後身形借勢掠起,飛出丈外。
這雖然只是一瞬間發生的事故,但卻無比驚心動魄。白雪險些就把小命搭上。若非明尊這樣的絕頂高手,決難在那千鈞一髮之際將她救出。不過幸虧雪下之人只是白衣女郎手下的一個三級人蠱,若是那位力劈桐柏九劍之一的縮地鯪蠱出手,恐怕便是明尊,也難以救出白雪。那怪物鉤鏟縱橫,瞬間奪命,可不是幾塊冰雪激射便能阻止的。
景王、龍將和司相這時也瞥到這一幕,全都被嚇了一跳,臉上勃然色變,一顆心差點跳出腔外,但現在可不是他們吃驚的時候,因為他們對面那三人就在雪下同伴暴襲之時,竟也配合出手,長袖一抖,袖中已探出一隻冰錐似的物什,身形電射疾飛,向三名光明使者閃電刺來,一個對一個,冰錐直戳胸膛,竟發出絲絲破空之聲,霎時寒氣徹骨,殺氣逼人。
景王等三人哪敢怠慢,當即振臂一嘯,衣袖一翻,戴著鹿皮手套的手中已經出現了一柄短小精悍的光明刀。也不知這光明刀是用何物打制而成,刀身光滑如鏡,薄如蟬翼,但卻韌性非常,鋒利無匹,刀光映雪,更顯冷冽。
此時三人三刀齊出,刀發雷霆,如震如怒,硬擋迎面冰錐之暴擊。
只聽鐺的一聲,錐鋒對刀芒,三人同聲,無比尖銳。那三名白衣人的攻勢竟為之一阻,可見光明刀的威勢確實非比尋常。但這三名白衣人乃是採取攻勢,景王三人採取守勢,在對方冰錐強攻、余勢波及之下,竟也站不住腳,身形登時向後劃出丈許,腳下雪地里呈現出一道深深的溝痕。這三名白衣人一擊之力竟能逼退光明使者,可見實力不凡。
此時他們對彼此都有了更深一層的覺悟。
明尊等人都已知道,自己等人一旦踏入此地,對方決不許自己等人活著離開。若是自己等人剛才沒能及時發現雪下埋伏,必然慘遭暴襲而死。自己等人既已發現他們,他們便主動現身,以三人吸引自己等人的注意力,另外一人卻在雪下暴襲,剛才險些得手。無論他們嘴上說什麼,但目的都是殺死自己等人,此點勿庸置疑。這些人到底是何人?不但心狠手辣,而且詭譎難測。
對面那三名白衣人這時也知道來人實力強勁,不可小覷,這時手握冰錐,原地站立,虎視眈眈的盯著明尊等人,眼中凶芒四射,時刻準備出手狂攻。
白雲、白雪小兄妹這時也各拿出一柄光明刀,準備防身拚命。他們也知道眼前形勢險惡,實乃自己生平未見。自己幼年學藝,今日怎也要顯露一番。他們身陷危局,這時反而不再害怕了。
景王等三人這時已經站穩身軀,手中光明刀向前一指,鋒芒凜冽,直逼對面的三名白衣人,場中氣勢頓時為之一凝,雙方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明尊這時沉聲一喝:「爾等竟敢行兇!」
對面那三名白衣人異口同聲道:「既入此地,便無活路!殺!」
這最後一個「殺」字顯得極為尖利刺耳,與前面陰沉酷厲之語調大不相同,彷彿是猿鳴鶴嚦,直入九霄。
明尊等人全都心底一沉,他們是何等人物,此時全都聽出這三名白衣人喊這一聲是在求援。此地決非只有他們數人,必然還有高手在側。他們自己便很難對付,若再來十幾個這樣的人物,那可怎麼得了。就算明尊天下無敵,也難以照顧周全,因此眾人心弦全都為之一緊。
白雲、白雪兄妹更是緊張,手心裡都能攥出汗來。他們有生以來還是首次經此拼殺之局,沒想到竟是如此驚心動魄。
明尊此時心中暗忖:明哲保身,走為上策。如此拚鬥,當真無益。景王等人也是如此想法。可還沒等他們把想法說出來,對面那三名白衣人便攻勢再起,根本不給他們猶豫的機會。
殺字出口,那三隻凜冽冰錐便如驚風疾雨般刺來,迎朔風直上,令飄雪激飛。
景王等三人揮刀迎上,刀錐相擊,嘎吱有聲。但這三名白衣人此時卻不退一步,雖然受阻,但卻一往無前,揮錐疾攻,寒光閃爍,眨眼間便已刺出數十錐,竟逼得三名光明使者連連後退。看這三人出手的氣勢,當真捨死忘生,絲毫不顧自身安危,只求與敵偕亡。
景王等三人不禁心裡直冒涼氣。他們刀法嫻熟,雖有殺死眼前這三人的機會,但按照對方如此不惜命的打法,他們自己也必然遭到反噬一擊。他們如何肯和這三個神智全無的人冒死拚命,因此一時竟落在下風。
狹道相逢勇者勝!那三名白衣人無知者無畏,反而越戰越勇,此時一鼓作氣,毫不手軟,三隻冰錐死活逼住三柄光明刀,硬將這三名光明使者又逼出一丈有餘,地上溝壑分明,雪花四濺,氣勢驚人。看來這三名白衣人已經打定主意,在援兵到來之前,無論如何也要死纏住這些人。當今之局,不死不休!
明尊見此情形,不禁心下憂急,他哪能不知道這三名白衣人的想法,知道此時實在拖延不得,片刻之誤,都有可能身陷萬劫不復之境,單看這三人武功之強悍,便知援兵必然更加厲害,此時他見景王等三人身處劣勢,當即飛身上前,沉聲一喝:「爾等速速退下,照顧雲雪兄妹,本座阻敵!」說著,雙臂袍袖一揮,如鼓如囊,登時積雪飛揚,寒氣凜冽,帶著絲絲真勁向那三名白衣人涌去。
明尊剛才那一聲呼喝已經用上大光明咒的醍醐灌頂之術,那三名白衣人陡覺耳邊炸雷一響,頭腦頓時一片空白,瞬間意識模糊,攻勢竟為之一緩,同時真氣撲面,氣息一窒,竟被逼得不得不向後退開。
明尊尚未出手,便將這三人硬生生逼退。
景王等三人雖不願師尊親自出手,牛刀殺雞,但也知道此時形勢危急,實在拖延不得,當即藉此時機飛身疾退,撤到白雲、白雪小兄妹身邊保護他們。
明尊這時傲然屹立當場,雖無桀驁之態、凌厲之姿,但卻別有一番淵停岳峙的沉穩之勢,令人不敢輕侮。
那三名白衣人剛才連退出一丈開外,方能呼吸順暢,這時神智一清,步伐已穩,當即挺立當場,蓄勢戒備,三支冰錐帶著星星雪光直指明尊,準備致命一擊。
他們這時已經明白眼前這老者乃是對方首領,武功之高登峰造極,深不可測。剛才輕描淡寫的一擊,便有泰山壓卵之無窮威勢,當可見豹一斑,自己可要小心應付。他們這時暗中調節氣血,一時竟踟躇不前。
明尊這時臉上現出無比莊嚴虔誠之色,雙掌護胸,傲岸如佛,口中沉沉言道:「以我五大榮耀,通顯三大光明,降伏無明暗夜。」說到這裡,陡然舌尖一震,燦然喝道:「擊!」
擊字出口,護胸的雙掌陡然外翻,頓時掌底波瀾狂涌而出,彷彿五嶽傾塌,江河決口,遍地積雪呈波浪狀向那三名白衣人狂卷而去,而且雪濤起伏越來越大,雖只丈許距離,但涌到他們身前卻已一人來高,竟似要將他們完全捲入一般。如此威勢,當真奪天地之造化,鬼神為之驚悚,決非常人所能想象。人一旦被捲入其中,怕不要被全身冰凍起來。
後面的白雲、白雪小兄妹見此情形,不禁驀然瞪大晶眸,歡呼雀躍道:「大明尊訣!」
景王嘆道:「這便是大明尊訣五大榮耀的威力!」
【注】五大榮耀:摩尼教教義:未有天地之時,只有善惡二宗。善宗即光明王國,最高神為明尊,他有感覺、推理、思維、想象和意志等五大榮耀,即相、心、**、思、意等五種國土,仁愛、信仰、忠實、慈善和智能等五種精神品質,即憐憫、誠信、具足、忍辱、智能等五施。他與光明、威力、智能四位一體(清凈、光明、大力、智能)。在他的四面住著十二個神,每面三個,即十二常住寶光王。惡宗之主為蓋世天魔,住在黑暗王國。
那三名白衣人首當其衝,所知所感可比景王等人更強烈數倍,他們陡覺胸前傳來一股極為深沉的壓力,宛若千斤巨石壓胸,呼吸再次遲滯,肺腑難受至極。這三人雖然神智不敏,但在武學上並非愚鈍之輩,他們深知此時決不能退,一旦後退,必被層層雪濤捲入,非被雪葬不可。面臨如此危情,他們只能合力一闖,說不定還能闖出一條生路。
這三人心思一致,當即三人合力,三支冰錐迎著雪濤向外直刺,突破瀰瀰雪霧,較足全身功力,向外便闖。只聽轟然一聲,只轉瞬間,他們便被雪濤捲入,緊接著雪濤向上疾卷,凌空拋飛,轟然一爆。三人登時被卷向空中,只覺得全身骨骼欲碎,腦際轟鳴如雷,瞬間天旋地轉,不知身在何處,真險些昏暈過去。
景王等人見此情景,不禁暗嘆大明尊訣實在驚人。
砰的一聲,那三人同時從空中墜落,摔在厚厚的雪地上,倒是沒有摔傷。但他們心知自己已經到鬼門關轉了一圈。這老者究竟是何人,竟然如此厲害。
這三人雖然心中驚訝,但卻韌性非常,此時仍能勉力站起,手中的冰錐竟然仍沒鬆開,可見他們還有一擊之力。此時他們全都緊瞪著明尊,似是琢磨究竟該如何出手。
明尊這時微微一笑,口發慈悲之聲:「上天有好生之德,本座不願殺生。怎麼?爾等仍是不服?」
就在明尊開口說話之際,那三人以為明尊真氣已泄,當即看準機會,猱身撲上,三支冰錐全向明尊胸前重穴閃電刺來。若是普通人,隨便挨上任何一擊,都得命喪黃泉。但明尊這時非但沒有出手抵擋,更不躲閃,竟然一動不動的看著對方這合力一擊,彷彿根本沒把這雷霆一擊看在眼裡,嘴角竟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似是覺得這三人實在不識時務。
轉瞬間,三支冰錐便已全都刺在明尊的胸前,但卻不能刺進一分。
那三名白衣人雖然全力出手,但卻如蚍蜉撼樹,蟻咬大象,根本動搖不了明尊一絲一毫。眼前情形,當真令人驚駭莫名。明尊便如金鐘罩體一般,被如此鋒利的冰錐刺中,依然無恙如故。
景王等三人見此情形,盡皆一嘆:師尊真非常人可比,當真法力無邊!這些人跟師尊交手,當真毫無作為。
白雲、白雪小兄妹先前原本被嚇了一跳,但見到祖師爺爺完好無恙,方才會心一笑,嘆道:「這便是大明尊訣之五明佛胄了,當真厲害!」
【注】大明尊訣之五明佛胄之典:摩尼教教義中稱:初際之末,黑暗之王上窺光明王國,五大榮耀為之戰慄。明尊不欲五大榮耀出戰黑暗之王,遂召喚出善母佛,善母佛又召喚出先意佛,先意佛召喚出其五子五明佛——清凈氣、妙風、明力、妙水、妙火作為自己的甲胄,去驅逐黑暗。
明尊這時淡然一笑:「爾等蚊鼠之力,也妄想突破本座五明佛胄護體嗎?」
那三名白衣人見此情形,眼中不禁露出駭然絕望之色。無論他們怎樣用力,都無法損害對方毫髮。此人何人,竟然強悍至此!
明尊這時雙手在體前一揮,如掃蚊蠅,頓時三支冰錐齊齊爆碎成粉,晶瑩飄灑,繼而雙掌外推,好似拂風挽柳,雖無赫赫之威,但卻有如神助。那三人好象被狂風颶浪捲走一般,全都被擊出數丈開外,四肢大張的從空中摔落下來,登時摔得七葷八素,昏暈過去。
白雪這時吃驚的問道:「這是什麼功夫?」
景王喟然一嘆:「這便是大明尊訣之呼應神掌了。」
【注】大明尊訣之呼應神掌之典:摩尼教教義中稱:先意佛被打敗,五明子被五類魔吞噬。先意佛蘇醒后,向明尊呼救七次,於是明尊第二次召喚,先喚出樂明佛,樂明佛喚出造相佛,造相佛喚出凈風佛。凈風佛喚出其五子:持世明使、十天大王、降魔勝使、催光明使和地藏明使。他們一起來到黑暗王國,凈風佛呼喚先意佛,先意佛作了回答。這一呼一應產生了兩個神,一為呼神,一為應神,分別成為凈風佛和先意佛的第六子。
這時只聽明尊喝道:「咱們快去看看這三人到底是何來頭,然後儘快離開這裡。」
於是眾人飛身疾掠過去,小心翼翼的將那昏暈的三人臉上的面巾摘下。只見這三人相貌粗獷,不修邊幅,臉毛極重,一看就知不是善類。其出身大概屬於江洋大盜、綠林響馬之流,看年紀都已經四五十歲了,難怪功力那麼高。
明尊並不認得這些人,此時翻了翻他們的眼皮,仔細的檢查了一下他們的眼瞼和瞳仁,之後喟然嘆道:「這些人果然神智不清,大概是些受人控制的傀儡,但又有如此武功,當真可怕。真不知是什麼人竟能訓練出此等邪魔人物,真是好厲害陰毒的手段。這種功夫在武林中並不多見。國之將亡,必有妖孽,看來北地當真風波險惡,妖孽縱橫。」
景王等人聞言,不禁暗自咋舌。他們深知這三人的厲害。這三人在江湖上絕對算是一流高手。
白雪這時問道:「祖師爺爺,那這些人還能恢復正常嗎?」
明尊摸摸白雪的小腦袋,嘆道:「你倒是好心,不過他們永遠都無法恢復正常了。他們頭部的一部分經絡已被震壞了。」
眾人聞言,不禁惻然。這些人雖然兇狠殘忍,但何嘗不是受害者。他們身上所遭受之痛苦比這些死去的人尤甚。他們只能渾渾噩噩的過此一生,只知聽命行事,成為別人手中的殺人兇器,永遠不知自己是誰,真是可悲可嘆。
明尊覺得查不出什麼線索,剛要下令眾人離開這是非之地,卻見司相這時突然用手撫摸著其中一人的臉頰,沉吟道:「師尊,這人我覺得好熟悉,好象以前在哪裡見過。讓我想想……」
眾人一驚,全都關注起來。
司相這時從袖中取出光明刀,用那薄薄的刀刃將這漢子的臉毛鬍鬚全都剃掉,露出白凈的麵皮,之後仔細端詳,冥思苦想。其它人也陪著他參詳起來。
想了片刻,司相突然撫掌一拍,說道:「我記起來了。這人當年是我摩尼教光明宗隋州分壇的壇主,名叫巢朋。我當年和他曾有過數面之緣。他比我大上五六歲,那是我正年少,他已經有重任在身了。」
明尊等人不禁大奇——這人怎會是摩尼教之人?
司相繼續說道:「這巢朋性情剛直,仗義疏財,對我教信奉不渝,而且頗有能力,是我教幹才之一,年紀輕輕就成為隋州分壇壇主,招賢納士,使隋州分壇發展十分迅猛,確實很有實績,不過也引起當朝之忌,佛道傾軋更是愈演愈烈。後來開元二十年,唐玄宗下敕對我教嚴加禁斷,我教事業被迫隱匿。巢朋性情剛烈,心懷不忿,不甘蟄伏,於是率領自己手下分壇高手在隋州公開鬧事,向朝廷示威。不料朝廷禁斷我教之心已決,敕令下達后,便派出大內高手嚴加搜捕,對反抗者就地格殺。隋州更是朝廷嚴打之處,朝廷高手薈萃,布下天羅地網。巢朋事先毫不知情,結果中了埋伏,全軍覆沒,隋州分壇就此覆滅。據說巢朋本人被朝廷高手秘密擒回,似乎是想從他口中得知我教的具體情況。我教高手曾多方援救,但始終得不到確切消息。後來傳出風聲,巢朋久受刑訊,但始終守口如瓶,因此已被朝廷秘密處斬,於是我教的救援行動終告失敗。我們當初都以為他死了,可如今他怎麼卻又活了?而且還神智喪失,成為別人手中的傀儡!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眾人聽到這裡,都有一種不寒而慄之感,覺得背後涼颼颼的。此事當真詭譎難測,原本該被斬首的人怎會活生生的出現在這裡?還成為神智喪失的殺人兇器?難道腦袋掉了還能再接上不成?
明尊這時嘆道:「當年雖有傳聞說他被朝廷擒去,秘密處決,但誰也沒有親眼看見,作不得准。但既然他是被朝廷擒去,那現在自然也是朝廷之人把他變成這個樣子。不過朝廷不會做這種殘暴不仁、有傷天和之事吧!玄宗皇帝當年一向縱情聲色,不會有此暴行。難道是朝廷中有人欺上瞞下,暗中打通關卡,把人弄了出去,改造成這樣?這當真匪夷所思!」
景王接道:「可是那人到底是誰呢?他培植這麼多神智喪失、惟命是從的殺手又有何目的呢?我們雖不認識其它人,但估計也是一些江湖出身的死刑犯吧!」
他的想法頗有道理,眾人連連點頭,但心中卻更添疑慮,覺得此事實在恐怖。
白雲心性慈善,這時說道:「祖師爺爺,既然此人原是我教之人,您就用大明尊訣之醫療訣救救他吧!說不定可以治好他呢!」
明尊喟然嘆道:「大明尊訣並非萬能啊!給他施術之人下手實在毒辣。這等邪法一旦使用,人體經絡受損頗深,決無恢復之理,縱是大明尊訣也救不得他。」
司相聞言,臉露哀凄之色,沉吟道:「師尊,既然他已無法恢復,那不如就……唉!」他心中痛苦,竟沒能說下去,但眾人都已明白他的意思。
——既然他已無法恢復,那不如就殺了他吧!早死早超生,總比他現在渾渾噩噩、做人傀儡的好!他若清楚自己目前處境,恐怕也會一心求死。畢竟他神智已喪,受苦二十餘年,已經不再是以前年少氣盛、奮發有為的巢朋了,死對他來說也是一種解脫。若不殺他,日後他很可能仍與自己等人為敵,那時又要如何是好?一時不忍,便會鑄成大錯,甚至會連累其它人喪命。只是摩尼教戒殺,巢朋原是自己人,明尊乃是摩尼教光明宗一代宗主,慈悲為懷,如何能違背教規輕易殺人,如何能忍心下手?可是若不殺他,看他現在這副樣子,又怎能忍心?又怎樣才能處理?
殺與不殺,便是這樣難以決斷!
明尊也知司相說得有理,這時將手掌按在巢朋的天靈蓋上,但卻無論如何使不出力來,手掌竟開始微微顫抖。景王等人都把眼神移開,不忍再看。
明尊這時將心一橫,這一掌便要按下,可就在這時,陡聽得遠處空中突然響起一聲尖銳刺耳的呼嘯,宛若鷹嘶鶚鳴,聲動九霄,竟隱隱還帶著方向感,直向這方傳來。
眾人齊齊一驚,明尊這一掌便沒能按下,此時抬頭望去,不禁全都勃然色變,面露驚駭之色。
只見遠處凌空飛來一物,其形似鷹,有翼丈二,俛其首,匿其爪,背負青天,鷹瞵鶚視。猛獸不外其爪,而嚙不見齒,便是蓄勢攻擊之態。此物鷹擊毛摯,嚴酷兇悍,正向這方星飛電射撲來。若是當空攫擊,又將有怎樣的威勢?
鷹擊長空,誰與爭鋒——便是飛天鷹蠱!
難道這便是敵人的援軍?
明尊等人想到此處,全都心底一震。他們是何等眼力,雖不知凌空撲來此物的來頭,但也早已看出此物是人非鷹,可是此人何人,竟然如此兇悍,而且身有廣翼,飛翔自如,根本不受絲毫束縛,這到底是怎樣形成?單看此物獵獵飛翔之勢、疾疾迅猛之風、眈眈鶚視之態,便知他一旦出爪,必是石破天驚,鷹拿燕雀,決非剛才巢朋三人可比。此人實力,縱是明尊亦不敢小視。
白雲、白雪小兄妹這時不禁驚呼出聲:「這……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眾人此時全都不由自主的站起身來,緩緩向後退去。他們知道以此物飛撲之疾,轉眼便會撲至,但他們一時間竟猶豫起來,不知是立即逃亡為妙,還是應該準備迎敵。此物鷹飛翼廣,自己等人若是轉身逃跑,豈能不被它追上?
眾人心中皆有此等憂慮,何況他們更不知對方到底有多少這樣的厲害人物。
就在這時,只見遠處撲來那鷹隼怪物陡然曲頸向天,再次一聲嘶鳴,竟是有節有拍,似是呼喚何人——難道這怪物竟是因發現敵蹤,而在呼叫他的主人?
眾人剛剛有此想法,卻陡見遠處雪地之上猛然積雪蓬飛,如崩如濺,竟瞬間立起一人,定睛看去,卻是一位妙齡白衣女郎。
只見此女從雪中倏然立起,傲然孤立,明眸善睞,縹緲若仙,身上銀裝素裹,雪花瑩瑩,姿態清冷曼妙,如精如靈。
眾人心底一震:此女何人,竟有如此孤寂清冷之姿。這樣的一個雪中仙子,難道竟是這些凶人的首領?當真不可思議!只是以貌取人,謬之大矣!
這時只見那白衣女郎兩隻纖長粉妝玉臂高高舉起,輕軀徐動,洋洋洒洒,豐胸美股,婀娜多姿,纖瘦腰身在雪地中盈盈一扭,宛若雪鷗起舞,白鵠低翔,同時曲頸清吟,竟發出清虛浩渺之朗朗之音,宛若冷女招魂,又似雌獸求偶,雖非人語,但卻清靈有韻。
白雲、白雪小兄妹這時不禁看得目瞪口呆,咋舌不已,真險些垂涎三尺,但明尊等人心底卻泛起寒意,覺出此女素中帶艷,冷中有煞,似乎也不正常。
此時眾人心中齊齊一怔:她要怎樣?
接著就見這白衣女郎粉妝雙臂猛的在空中颯颯一揮,磅礴氣勢昭然,語音亦趨向暴戾,身上白衣向四周猛的一漲,如鼓如囊,身後白色大氅在風中獵獵狂舞,好似真氣遍布全身。那冰清雪冷之姿頓時發出冷冽肅殺之氣,雪中之仙頓時變成妖魅女鬼。
眾人心中警兆立起,知道對方攻擊在即,此時不由自主向後退去,手心冷汗直冒,不知對方將發動怎樣的攻擊。
這時那白衣女郎口中終於發出人言:「給我——殺!殺!殺!」
殺聲三發,驚天動地,其音之厲,真能刺破九霄。
隨著她這一聲厲喝,只見原本毫無人跡的雪地之下竟猛然暴竄起十數道人影,直向明尊等人的方向撲來。其勢之疾之猛之烈,真如猛虎出兕,龍騰雪原。這雪下竟隱藏著如此殺手!
只見這十數人疾烈奔騰之際,腳下積雪飛揚,向四周疾濺,在這些人的身後竟形成十數道瀰漫雪煙,同時腳下雪溝赫然,可見這些人奔騰之威,真宛若十數道雪龍奔騰一樣。
單看這些人飛撲之獵獵威勢,便知這些人的武功決不比巢朋等人差,甚至尤有過之,而且他們也很可能是神智喪失、只供差遣的殺人兇器,否則那白衣女郎亦不會用嘯聲指揮。看這些人奔騰飛撲的姿勢,早已人性全無,竟彷彿是牲口一般,真如野馬踹陣,氂牛衝鋒,雖然猛烈,但卻不顧自身。
明尊等人自然明白此點,不禁頭皮發麻。
再厲害的高手,和神智不清且不要命的瘋子拼殺,也會頭疼。
當是時,白衣女郎雙臂齊舉,在雪地之中妖嬈起舞,在後督陣;飛天鷹蠱接到主人的攻擊命令,已經凌空疾烈飛撲,跟在那十數名三級人蠱的身後壓陣,準備空中夾擊;那十數名三級人蠱便是陸地主攻力量,此時疾攻猛撲,衝鋒陷陣,迅猛異常。
空中鷹飛翼展,地下雪龍飛騰,雪霧迷茫之中更有美女妖舞,其音如魅。這是怎樣的一番情景?無論何人見此威勢,恐怕都要心冷血凝,肝膽俱顫,氣不敢出。雖是明尊親至,但面對此情此景,也無法力敵。縱然他自己不懼,也要為弟子考慮,光明使者誰能擋此十數兇猛野獸一擊之力?
這白衣女郎剛剛誅殺桐柏九劍之三,正是意猶未盡,此時明尊等人送上門來,正合她意,豈能不大開殺戒,以立人蠱之威!
當時之勢,危如累卵,險在毫髮。難怪白雲、白雪小兄妹俏臉變色,小身體竟顫顫發抖,並非他們膽小,實是從未見過如此場面。別說他們沒見過,便是見多識廣的明尊和三名光明使者也從未見過。
白雲、白雪小兄妹這時雙雙拉住明尊的衣襟,哆哆嗦嗦的道:「祖師爺爺,我想……我想咱們應該逃跑了吧!」
落荒而逃雖然不好,但卻是唯一保命之策。此時不逃,更待何時?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明尊心下思忖,別無對策,更來不及細想,唯有黯聲一嘆:「我們逃!」
明尊一聲令下,眾人轉身便逃。就在這時,明尊陡然發覺白雲、白雪小兄妹身前不遠處的浮雪似乎悄然移動寸許,不禁心中警兆立生,當即沉聲一喝:「小心!雪下有人!」說著,身形向前魚躍鷹竄,眨眼間便來到白雲、白雪兄妹身後,伸手便將他們凌空抓起,向上一躍。
與此同時,就見腳下積雪猛的向上一揚,一支巨鉤已經閃電般向上鉤出,又是掏陰破腹的陰毒一擊。鉤鏟縱橫,連環奪命,正是縮地鯪蠱!
鯪雖潛於大地,但無聲中的一擊,更有驚雷之勢。
那白衣女郎剛才奇音異嘯,便已悄然將之招來,為的便是這「於無聲處聽驚雷」的一擊!此怪潛伏隱匿之術,當真神不知,鬼不覺,若非明尊這種級數的高手,當真無可發現。
這白衣女郎臨陣指揮能力確實厲害,前有飛天鷹蠱與三級人蠱衝鋒陷陣,攻城拔寨,敵人必退無疑,在退路上埋伏下縮地鯪蠱這樣的隱匿殺手,趁對方慌亂不慎,暴襲之下,便更容易得手,然後前後夾擊,敵人必無活路。她當真好算計,只是她沒料到這次的對手同樣不可小覷,那是摩尼教光明宗的明尊啊!
明尊乃一教之首、一宗之長,可決非剛才桐柏九劍那樣軟弱,更何況他事先已有警兆,便是再強的高手,也難以偷襲於他。雖然他剛才並不明白那白衣女郎呼嘯的真意,也沒能早早的發覺縮地鯪蠱潛伏的行蹤,但僅憑最後的那一點異動,他便能防患於未然,反應之快,當真無以復加。
明尊這時也沒料到地下冒出來的竟不是人,而是一隻巨鉤,只是他反應敏銳,當機立斷,帶著白雲、白雪兄妹身形向上快速鵬起,那一鉤竟鉤不到他,同時他趁地下怪物招式用老之際,伸腳在那巨鉤鉤頭上猛的一踹。他這一腳何等威力,簡直重逾千金,便是縮地鯪蠱這樣的人物也承受不起。只聽砰的一聲,那巨鉤又被踹入地下,縮地鯪蠱竟連頭都沒能冒出來,另一隻巨鏟也來不及使出,便被硬生生逼了回去,同時悶聲一哼,似是受了內傷。
明尊一腳之力,便是縮地鯪蠱也不能全身而退。
不過明尊這時心中也暗暗驚異,感到反震之力甚強,自己的足弓竟然微微發麻,血脈似乎有些不暢,可見這怪物功力之高,非同凡響,便是招式用老的反震之力也能如此令人難受,若非自己這樣的高手,恐怕常人連這反震之力都承受不了。自己居高臨下,以腳之足勢對鉤之末勢,才略佔上風,說到底還是佔了便宜。這地下到底是個怎樣的怪物?真跟天上的鷹隼怪物有的一拼,估計空中怪物藉助飛天之勢可能更難對付。
想到這裡,明尊不禁覺得有些心寒——怎麼現在的江湖和以前不一樣了,竟然冒出這許多人不象人、獸不象獸的怪物!到底是怎樣的人物才能造就他們?那人實在可怕至極!
景王等人也看到了剛才這一幕,同樣心驚不已,嚇出一身冷汗,心想:若非這次師尊親自出山,單憑自己等人,可決應付不了此等局面,恐怕無一能夠生還。現在的江湖,怎的全都變樣了呢?他們對那地下怪物也感到異常驚悚,雖知那傢伙必然傷在師尊腳下,但因不知對方形狀,戒心高漲之下,竟不敢過去查看,只能一心向前疾沖,逃亡要緊。
事實上,吃驚的不只是他們。那白衣女郎同樣吃驚匪淺,沒想到十三精鍊人蠱首次出山,竟遇到如此強敵!此人何人,竟能使縮地鯪蠱一擊無功,且自受創?江湖人才輩出,當真不可小覷!
不過她雖然吃驚,但卻並不著急慌亂,因為縱使縮地鯪蠱無功,她也同樣勝券在握,她靠的決非縮地鯪蠱一人。縮地鯪蠱只是用於偷襲的工具而已,秦廷之匕、博浪一擊,何足掛齒!真正可靠的實力還是正面攻擊的飛天鷹蠱和三級人蠱。她倒要看看那些人是否長了三頭六臂,如何能抵擋這些不要命的殺人兇器的正面狂攻。這世上恐怕還沒有此等人物呢!其實縮地鯪蠱已經完成了他的使命,因為他的偷襲已經阻礙了對方逃亡的速度,這便是取勝滅敵的機會。
白衣女郎所料不差,正是因為縮地鯪蠱剛才出手一阻,才使得明尊等人停滯片刻,而後面的飛天鷹蠱和三級人蠱已經飛身撲至,離明尊等人不過數丈之遙。以他們前撲的速度,當真眨眼之間便會撲至,數丈之遙只相當於咫尺之隔。
白衣女郎嘴角陰冷一笑:你們已經逃無可逃,只有束手待斃!
當前形勢,當真瞬息萬變,生死成敗都在眨眼之間。
明尊等人這時對局勢洞若觀火,已知情勢危殆,刻不容緩,必須當機立斷,到底是戰是逃,一言而決。若戰,便要先作準備;若逃,那該如何逃?
明尊不愧是明尊,就在這眨眼之間已經做出決斷,當即將手中的白雲、白雪兄妹拋給景王諸人,口中斷然一喝:「你們帶著雲雪兄妹速退,本座阻敵!」
現在只有明尊的大明尊訣才能力挽狂瀾,這是唯一保命之策。
景王等人雖不願師尊一人獨面強敵,但也知此時猶豫不得。自己等人縱是留下,也無益處,更幫不上師尊的忙,反而是累贅。眼看那十數凶人轉瞬便會撲至,自己等人如何能夠應付?若是陷入重圍,更為不妙。
想到這裡,景王三人答應一聲,抓過白雲、白雪兄妹,飛身便逃。
明尊這時停住身形,轉了過來,氣勢凜然無懼,直對迎面兇惡撲來的飛天鷹蠱及十數三級人蠱。現在他們之間只有丈許之距,人蠱飛撲奔騰的獵獵疾風已將明尊身上的衣物激得向後颯颯飛揚,可見他們撲勢之猛,真若群魔狂飈。
白雲、白雪小兄妹在後面見此危情,不禁悚然驚呼:「祖師爺爺小心!」
當是時,飛天鷹蠱已經凌空撲至,隱爪突現,如鉤如鐮,鋒銳爍亮,幽瞳鶚視,舞於九天,作勢欲撲,企圖鷹爪擊頂,配合三級人蠱一舉擊殺明尊。其空中擒殺術真乃當世一絕。而三級人蠱也已狂嘯撲至,如獅如虎,如撕如咬,凶煞有威,似要將人生裂活吞一般。這些人聯手一擊,當真有風雲色變之威。縱使明尊陷身其中,恐怕也難以全身而退。只要他們衝破明尊這條防線,光明使者必入重圍,決難倖免。
明尊自然深明此理,此時不待飛天鷹蠱和三級人蠱近身,便搶先出手,要距敵於七步之外,這樣才有迴旋餘地,甚至可以藉機逃走。若被這些凶人侵入七步之內,近身捨命死拼,不要說明尊自己回天乏術,而且光明使者和雲雪兄妹必然遭殃。
這時只見明尊仰首望天,正是飛天鷹蠱擊來的方向,慈目之中精光陡的一閃,那一顆慈悲之心終有了降魔之意,同時雙臂向上颯颯一揚,衣袖翻飛,如拱日月,如敬天地,如拜摩尼,同時口中黯然沉聲,喃喃吟誦:「大明尊訣光耀柱之普渡眾生,願爾等乘日月明船渡生死海達於本界,令光明性究竟安樂……」
【注】摩尼教教義:為了拯救一代又一代人類中義人的靈魂,凈風佛造日月二明船,於生死海運渡善子,達於本界,令光明性究竟安樂。義人的靈魂通過光耀柱從月亮轉到太陽,再進入新樂園。光耀柱既是神,又是靈魂到達日月宮殿,以至最後回歸涅盤常明世界所要經過的境界。
光耀柱之普渡眾生——便是這在生死毫髮之間安靈明性、成佛渡厄的一擊!
此時雖無日月明船,但唯有這浩然之氣,亦能覆天載地,無所不能!
隨著明尊的虔誠吟誦,只見他周身丈許地面的淤積凍雪陡然無風自動,竟颯颯然、茫茫然向空中蓬然暴起,如驚如炸,瀰漫四溢,充塞天地,好似柳絮風起,又若雪妖狂舞,頓時雪天一色,絕域蒼茫。放眼望去,只能見到白茫茫的一片,其它萬物皆不見,彷彿來到了一個神話中的玄異妙境。俯仰之間,竟能幻境叢生,迷失自我。
飛天鷹蠱和那十數名三級人蠱身臨其境,感受至為強烈。他們只覺得遍地積雪全向自己疊涌而來,雪濤怒瀾大作,竟隱隱帶有轟轟驚雷之聲,似要將自己捲起刮碎一般,七魂六魄彷彿受到雷迫霆擊,冰煎雪熬,竟似要魂飛魄散。縮地鯪蠱原本想出來助戰,但這時見到地面上如此異變,竟縮在地下不肯冒出頭來。他雖然渾噩無知,但也當真膽小。
遠處的白衣女郎見此驚天動地的赫赫之威,也不禁勃然色變。便是向遠處撤走的光明使者眾人,也從沒見過此等景象,甚至不知是何名堂,只覺得心中顫然,但多少也有些放下心來。
當時飛天鷹蠱原本已經撲到明尊近前,相距不過咫尺,伸爪可及。他剛要下爪攫擊明尊頭頂,卻被這股狂風雪濤壓得胸口一窒、心底一寒,真氣一凝,竟一口氣提不上來,這一爪便無論如何也抓不下去,同時雙翼竟好似被層層積雪壓住,絲毫動彈不得,雪浪狂涌之間,竟無法飛行自如,甚至無法控制自己在空中的姿態,此時雙翼一束,真氣一泄,竟從空中旋轉著一頭墜落下來。他功力深厚,雖不致摔傷,但心情卻鬱悶至極,就好象弓已拉滿,但這一箭卻沒能射出去一樣,當真令人憋氣。他一招未發,便不戰自敗,對方到底用的什麼妖法,竟有如此威力?
其實在明尊眼中,飛天鷹蠱用的功夫才是妖法呢!
神功玄奧,各有巧妙不同,縱是敵對雙方,近在咫尺,也很難看透。
其它三級人蠱雖無翅膀,但也不比飛天鷹蠱好多少,全都覺得體前雪浪狂涌,壓力無窮,呼吸唯艱,真氣不繼,一時間竟無法衝進明尊體前七步之內,愈往前真氣便愈難提起,雖只數步之遙,但卻如同遠隔千山萬水,再難前進一步,同時只覺眼前茫茫,望不到邊,周圍景象如虛似幻,竟看不清明尊身在何處。他們擔心遭到明尊偷襲,竟誰也不敢輕舉妄動,攻勢頓時為之一緩,全都蓄勢自衛,極目偵察。
明尊使出大明尊訣光耀柱之普渡眾生實已竭盡全力,嘔心瀝血,險些噴出血來。這一招乃是大明尊訣的禁招,豈是輕易能用,若非此時情勢危殆,萬不得已,明尊也不會動用如此手段。摩尼教光明宗《光明策》所錄:此招一出,當有開天闢地之勢、消魂散魄之威,故列為禁招,非生死關頭,不得輕用,一旦輕用,必遭天怒人怨,慎之戒之。這是光明宗歷代宗主告誡之語。而且此招一出,短時間內再難有剩餘功力再行出手。此時此刻,便是明尊也再無一擊之力。若是再有一個飛天鷹蠱似的人物出現,恐怕明尊都無法逃生。
雖然此招名為普渡眾生,但明尊卻沒有凈風佛的日月二明船,渡化不了眼前這些懵懂兇徒,能借積雪之勢使出此招保住自己等人性命便已難得了。此時不退,更待何時?若是這些兇徒緩過勁來,便又是一場麻煩,於是明尊不敢多作停留,更沒有主動發動攻擊,而是趁此良機,飛身疾退,追上光明使者諸人,迅速逃離此等鬼蜮。彼此人數相差懸殊,對方又神智不清,實在沒有必要拚命,便是明尊自己,也無必勝把握,能夠全身而退,已經是勝利了。關於這些妖人的來歷,明尊打算詳細調查,這可相當重要。
望著身後雪煙瀰漫的一幕,眾人全都心有餘悸,尤以雲雪兄妹為甚。剛才險情,當真危如累卵,自己以前從未經過。不過他們心底也有些暗自慶幸,一顆懸著的心也稍稍放下了。
那白衣女郎這時卻心中大驚,實在想不出明尊到底是何來頭,竟有如此改天換地的威力,居然能力阻飛天鷹蠱和十數名三級人蠱的攻擊!
她這時擔心手下人蠱在雪霧中有所折損,當即飛身而上,一聲呼哨。飛天鷹蠱、縮地鯪蠱及十數名三級人蠱這時已經恢復過來,全都開始向她身邊聚集,象工蜂圍著母蜂一樣。
這時雪霧已經漸漸散去。
白衣女郎昂首一望,雪地里哪還有明尊等人的蹤跡!
她功敗垂成,頓時怒不可遏,此時沉聲一喝:「好一個障眼法!逃得倒是真快!給我……」她纖纖素手已經舉起,剛要下令搜捕追擊,卻陡聽得遠處傳來數聲尖銳的呼嘯,三長四短,風聲鶴唳,有節有拍。
白衣女郎臉上登時露出一絲喜色,鬱悶之氣一掃而空,當即將手輕輕放下,收回命令,欣然道:「大師兄他們終於來了!嘿!先別追那些匹夫了,反正他們逃不遠,便讓他們多活幾日吧!」說到這裡,也仰頭髮出三長四短的嘯聲,與遠處發聲之人遙相呼應。
過不多時,就見遠處雪地里雪煙漫卷,風塵肆虐,竟似有數百人向這方疾涌而來,就象憑空颳起一場白色風暴一般。
明尊等人若是見此威勢,必然更為心驚。他們若是逃走稍慢一步,必然死無葬身之地。
那些人一邊向這裡湧來,一邊向四周飛騰疾掠,瞬間沒入雪下林中,蹤跡不見。看來他們是分別隱匿各處,埋下暗樁。單看他們動作之迅疾有素,便知他們都受過極為嚴酷專業的訓練,一舉一動都一絲不苟,天衣無縫,當真隨心所欲,神乎其技。
正因為此,所以他們越靠近這裡,人數越少,竟是分層布防,嚴加控制,行動極為謹慎小心。象他們如此行動,便是此地藏著老鼠蟑螂,恐怕都會被他們翻出來,何況人乎!此地除了他們自己人,決不能有任何活著的東西存在。
片刻之後,那數百人竟全都奇迹般的消失在這茫茫雪原之中,連人影都見不到,不知他們藏身何處,隱匿何方,當真神鬼莫測。只有八名白衣人迅疾撲至,他們臉上全都蒙著白色的頭巾,只露出兩隻精光閃爍的黑眸。待到白衣女郎的身前丈許,他們方才停下疾撲之勢,快步走來。當先一人,身材傲岸挺拔,步履沉穩,氣勢不凡。
白衣女郎這時讓身邊人蠱原地待命,自己疾步迎上前去,來到那八人身前,躬身施禮道:「大師兄安好!此地已是我們的地盤了。小妹已將桐柏九劍之餘孽處死,線索一斷,誰也追查不到我們。」
那為首的白衣人拍了拍白衣女郎的肩膀,表示讚賞,哈哈笑道:「月曜師妹辛苦!」
月曜接道:「小事一件,何談辛苦,不過此地剛才發生了一點小意外。」接著將剛才之事大略講了一遍,尤其重點指出明尊武功的可怕之處。
那白衣人聽罷,嘿然一笑,嘆道:「能力挫飛天鷹蠱和縮地鯪蠱,此人當真不凡,不過也僅此而已罷了。他剛才出手之後若仍有實力,便應該擊傷或搏殺我們數名人蠱方才合理,可他卻立即撤走,可見他也竭盡所能,方能做到如此地步,再無餘力出手。此人雖然可怕,但並非不能力敵。此次我們大內十曜連同十三精鍊人蠱一齊北上,決不懼怕任何人。區區一兩個高手,算得了什麼!我們還有數百二級人蠱和三級人蠱備用呢!隨便拿出一個,都足以縱橫北地。他們就算逃走,也逃不出我們的五指山,縱能多活幾日,也是無妨。我們雖不知他們身份,但很快便可查出,師妹無需掛心。」
此人當真厲害,寥寥數語便指出問題核心,對剛才一戰如同親見,分析得頭頭是道,信心十足,既不輕視對手,也不畏懼退縮,實乃超卓人物。
月曜聞言,面露敬服之色,肅容道:「大師兄說得極是!」
其它人全都冷漠袖手,一言不發。
那大師兄又道:「既然此地已被我們人蠱軍團控制,那我們就在這裡等候小師妹吧!等和計都小師妹聚齊后,商量好對策,入夜再行動。你們派人接應計都小師妹,務必萬無一失!」
其餘八人齊聲應諾:「是!」
大師兄將手一揮,喝道:「開始行動!」
眾人身形電閃,向四周飄身散開,各自為政。
戰氏別館水榭雅居之中。
咎氏兄弟走後,燕雲等人全都不約而同的鬆了一口氣,慶幸自己沒有露出破綻。若被咎氏兄弟發覺自己等人已經識破他們的秘密機關,可就不妙了。
咎氏兄弟帶來的僕人婢女放下東西后便隨同雙面王一起離去。咎氏兄弟知道燕雲等人決不允許外人留下惹麻煩,因此也不廢話了。
燕雲這時把衣物扔給山下歌舞姊妹,讓她們自行換衣,之後喚所有人進來,把室內情況三言兩語講解清楚。
眾人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聽完后依然憂形於色,感到形勢確實嚴峻非常。
目前風平浪靜,燕雲索性撤回室外守衛,讓大家先用餐。
這些天他們風餐露宿,對身體狀況和精神狀態都影響極大,必須儘快補充給養,這樣才能恢復往常的警覺性和戰鬥力。這對於燕雲等人來說非常重要。
燕雲一聲令下,眾人把大廳內的桌椅全都搬了過來,把雙面王等人送來的食物擺上,圍在一起吃喝起來。鑒於桌椅有限,有人席地而坐,有人乾脆站著。燕山殭屍王更是特立獨行,居然坐在房樑上。不過除了他無憂無慮之外,眾人吃飯時都有一種食不下咽之感。那倒不是因為他們這幾天吃慣了乾糧,現在吃不慣精美食物,而是因為眾人身居幕上燕巢,亡在旦夕,心憂如焚,食慾大減,但不吃還覺得餓。
眾人知道現在吃不飽就無法應付即將發生的危險,所以雖然食之無味,如嚼乾糧,但也全都勉強自己多吃一些,想吃下一頓飽飯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了。
洛洛和毒神姬毒這對天生的冤家對頭此時擠坐在一張大椅子里,一邊暴飲暴食,狼吞虎咽,一邊相互瞪來瞪去,在虛空中迸射著敵視的火花。
現在情勢險惡,人心惶惶,這對活寶連吵架的興趣都喪失殆盡了,只能用瞪眼睛的方式來表達對彼此的不屑。他們一邊吃,一邊做此無聊之事,真夠累的,偏偏兩人還擠在一張椅子里,洛洛竟坐在毒神姬毒身上,看上去挺好笑的,只是沒人能笑出來。
毒神姬毒一隻手摟著洛洛的小蠻腰,一隻手忙著夾菜,同時還要肩負查毒之責,以免眾高手陰溝翻船。不過眾人相當信任毒神姬毒的專業才能,絲毫沒有這方面的憂慮,想的都是別的事情。
洛洛這時拚命吃喝,好象這是她人生中最後一餐似的,想必她心中正發著「自古紅顏多薄命」的感慨吧!不過此時此刻,她還沒有嚇哭出來,不是因為性格太樂觀自信,就是因為她對燕雲等人還有些信心,要麼就是她年紀太小,還不怕死。不過顯然她是不能期望她老爹能及時趕來救她了,她現在只能依靠燕雲。
燕雲這時一邊胡亂果腹,一邊冥思苦想,思索對策。
拜幽蘭偎坐在燕雲身邊,在明月的默許下,藉機和他親近,心裡暗忖今天自己立了功后是否可以一親芳澤。
燕雲現在正全神貫注的想著心事,籌劃良方,對身邊美女視而不見,既沒有躲避推拒,也沒有任何應有的反應。
明月原本想把拜幽蘭拉到自己懷裡坐著,體會一下飼餵美女的快感,但拜幽蘭心裡只有燕雲,明月也沒有辦法。她這時望著這個我見猶憐的尤物,心中竟有悵然若失之感,只是現在危在旦夕,她也沒有心情追過去玩弄拜幽蘭了。
拜幽蘭見燕雲一副魚木腦袋,自己靠在他身邊他都沒反應,不禁有些泄氣,但她性格最偉大之處就在於她能鍥而不捨,不驕不躁,此時心忖:瞧他現在吃飯時心不在焉的樣子,恐怕自己把手放在他的盤子里,他也會毫不發覺的把自己的手當成熊掌美味吃下去吧!想著,她竟真將自己的纖纖玉手向燕雲眼前伸了過去。
燕雲此時心之憂矣,視丹如綠,感到眼前似有某物晃來晃去,還以為多了一道精美食物,立即伸出銀筷子夾住,徑直往嘴裡放。
「哎呦!我的手!」
拜幽蘭手撫額頭,無奈的哀嘆一聲,真後悔自己會有那種蠢**頭。這人還真把自己的玉手當成熊掌了,幸虧沒有真咬下去,否則自己一隻手豈不完了。她此時急忙把自己的玉手從燕雲的筷子間抽了回來,以免它真成為燕雲口中之物,被咬一下真受不了。
看到這一幕的眾人全都哈哈大笑起來。明月也不禁莞爾。洛洛更是笑到捧腹噴飯的境界,還險些被飯粒嗆到,真是樂極生悲。毒神姬毒急忙好心的幫她順氣。
洛洛卻一邊咳嗽,一邊嗔道:「順氣要拍後背,你這老毒物拍我屁股幹嗎?又占人家便宜!」
眾人哄堂大笑。
燕雲這時見自己剛要到口的食物突然莫名其妙的飛了,不禁一愣,繼而回過神來,見眾人笑得曖昧,這才知道自己鬧出了笑話,急忙向拜幽蘭道歉。
事實上,燕雲是故意迴避拜幽蘭,不敢想她,生怕因此激起自己體內正在熊熊燃燒著的慾火淫毒,一發不可收拾。他必須時時克制自己的**,但拜幽蘭就坐在他身邊,兩人只有毫髮之距,他怕傷拜幽蘭的自尊心,又不好推開她,所以只能刻意不想不看拜幽蘭,因此才鬧出這種笑話。
這次他終於不得不面對拜幽蘭的嫵媚芳容,同時勉強運功克制住自己內心深處如火一樣的引人墮落的無窮**。
拜幽蘭不知實情,毫不介意,用絲巾擦了擦手,臉上露出嫵媚醉人的一笑,神態間立時顯得更嬌艷迷人了,看起來是誠心撩撥燕雲。只是她現在無論如何也不知道自己的這種做法對燕雲實有莫大危險。她若知道實情,恐怕要立即正襟危坐,變成一尊茹素菩薩,再也不敢這樣肆無忌憚的挑惹燕雲了。
燕雲沒對拜幽蘭說及此事,當真自找苦吃。幸虧他功力深厚,定力驚人,坐懷不亂,這才沒有跌入淫濫**、萬劫不復的深淵,始終保持清醒。換一個人,恐怕早就丟盔卸甲,淪陷在**陷阱之中,迷失自我,不可自拔了。
明月在一旁看著拜幽蘭曖昧醉人的笑容,自己都不禁怦然心動,暗忖:不知這妮子現在是否又用上了媚骨柔心**。那不會是剛剛用來對付妖童壤駟惡的**醉笑吧!這妮子可千萬別亂來,這危險關頭可不適合她勾引男人啊!
燕雲這時頗為尷尬,臉色一紅,乾咳兩聲,轉過頭去。
拜幽蘭嘻嘻一笑,心想:看來單用媚術還是不行。這人自制力頗強,竟能強行克制自身**。想吸引他可不能單靠姿色,必然要有更好的表現才行。他之所以喜歡明月,不是因為明月貌美,而是因為明月有才幹,曾經和他同甘共苦,並肩浴血,更能在事業上幫助他。自己若想達到目的,就必須要能徹底的融進他的事業。相信自己不會比明月遜色,至少在邪門歪道、機關埋伏等方面,無人能比過自己。自己得讓幽蘭**師之名更上一層樓才行。他覺得自己有大用處,自會和自己親近。以自己的能力,定能得到他的青睞。不過這樣爭寵還真累呢!唉!為了目標努力奮鬥吧!
想到這裡,拜幽蘭已經決定要和燕雲多談一談事業上的事,用以討他歡心。只可惜她現在不知燕雲心中所想,燕雲也不知她心中所思,兩人各懷心事。
拜幽蘭這時突然容顏一整,收起蠱惑蒼生的妖媚笑容,露出莊重嚴肅之色。
既然要談正經事,自己當然不能輕薄嘻笑,那樣自己的觀點就不會被人重視,還是莊重嚴肅一些的好。拜幽蘭心裡如此盤算。
她倒是裝什麼就像什麼,變臉極快,令人嘆為觀止。
明月不禁在心裡暗嘆:這小尤物真會演戲,不知她又要搞什麼鬼了。
拜幽蘭這時以極為嚴肅認真的口吻對燕雲道:「你還記得前夜隨火王前來追殺沙炎、沙琪爺倆的紅袍人在使出火焰刀之前曾**了一些什麼口訣嗎?」
燕雲聞言,不禁一怔,心想這妮子雖然可能是在故意挑惹自己說話,問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但她那麼聰明的人不會拿這種無聊話題談情說愛吧!難道她另有目的?這個問題很重要嗎?她表情嚴肅,應該不是漫無目的的閑聊。
他一時想不明白,只得實話實說:「我當時在室內替沙炎療傷,不在外面,自然沒有注意到。當時你在外面吧!」
拜幽蘭這才後知後覺的想起燕雲當時不在外面,知道問他等於白問。難不成去問明月,那不是找錯對象了?明月可不是她的獵艷目標啊!
明月也不知道拜幽蘭為何竟有此問,而且表情鄭重,不象開玩笑,於是用眼神望向一旁不遠處的郁妄川和慕氏姊妹。
郁妄川和慕氏姊妹坐在離燕雲等人不遠處的一個角落裡,自居一隅,為的是自己的行為不影響別人,而別人也妨礙不到他們取樂。
慕氏姊妹這時正一左一右如膠似漆的緊貼著郁妄川坐著,細心周到的服侍他飲食,真是令人羨慕不已。
郁妄川在眾目睽睽之下,竟絲毫不覺尷尬,反而大感享受,還時常用空著的兩手撫摸二女嬌臀美乳,當真艷福無邊,真是一個怪人。只是他們平時一向耳鬢絲磨、荒唐嬉戲慣了,大多數人全都見怪不怪,就當是看活春宮了。
不過七大怪之首酒膽管公明見了郁妄川那副德行,還真是大倒胃口。雖然他們七大怪之間的矛盾經紫冥府一戰已經調和,而且經過同生共死之後感情增進,但江山易改,稟性難移,縱是同生共死的兄弟,看不慣的事情還是看不慣,只是他不再排斥郁妄川這老幺了。
他始終覺得郁妄川的癖好太過變態,作為老大哥,自己應該幫他改一改,只是他想不出好辦法,不知該怎麼勸郁妄川,因為他知道郁妄川性格獨特,絕對聽不進他的逆耳忠言。他這時一邊喝酒,一邊搖頭,真想在大廳里豎起一塊牌子,上面寫著:吃飯時嚴禁用手、用嘴或用其它身體部位喂飯,嚴禁玩女人。
郁妄川這時在一旁也聽到了拜幽蘭的說話,那晚他和慕氏姊妹與那紅袍人交手時間最長,以長恨鞭和寒冰掌大戰火焰刀,還彼此負傷,因此對那紅袍人印象最深,對他前前後後說過的話記憶猶新,此時雖不知拜幽蘭問話的含義,但見明月向他望來,便輕咳一聲,說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傢伙使出火焰刀之前,確實曾經擺出一副莫名其妙的虔誠姿態,**過幾句象天師咒符驅鬼似的濫歌訣。應該是:胡然而天,胡然而帝,胡天之神,賜我聖火。然後他就能使出火焰刀了。」
拜幽蘭點頭笑道:「不錯!不錯!郁老竟記得一字不差!郁老可知這十六字咒符當做何解?」
郁妄川皺眉搖頭道:「不知道。這種濫歌訣,誰知是啥含義!也許他是信口胡謅,怎能當真?」
拜幽蘭煞有介事的微笑搖頭道:「非也!非也!」
明月奇道:「難道那傢伙不**這莫名其妙的口訣,就使不出火焰刀嗎?應該不會吧!」
拜幽蘭笑道:「當然他不**口訣,也能使出火焰刀。」接著又轉向燕雲道:「你明白那些口訣是什麼意思嗎?」她此時興緻大發,竟想考一考燕雲的智能,看看他能否明白自己想要表達的含義。
燕雲沒有讓她失望,想了一想,鄭重的道:「我想那人在出手前所**的咒語應該是一種經年累月的習慣使然。雖然我無法理解那咒語的確切含義,但我總覺得其中包含一種宗教的虔誠感和神聖感,同時他也藉此對我方眾人形成心理壓力,給人一種天賜神力、無可抗拒的感覺。這可以增強他自己的信心意志或者激發身體潛能,從而發揮出較高威力。在我看來,他的這種行為必是某種宗教祈願或祈禱行為,能夠激發內心深處的精神力量,增強自己的戰鬥力。難道他竟是出自某個教派嗎?我始終確定他是太原火焰宮之人,難道太原火焰宮還……」
燕雲沒有繼續說下去,又陷入沉思,但眾人已經深明其意。
難道山西太原火焰宮也和某個宗教有關嗎?這確實匪夷所思,因為在以往江湖上從沒有過此等傳聞,眾人一向不了解太原火焰宮的情況。但拜幽蘭既然以如此鄭重的態度提出此事,想必言之有據,決非無的放失,眾人自然不敢掉以輕心,何況此乃燕雲作出的推斷。燕雲一向直覺敏銳,智能如海,僅從他能識破戰飛星要炸掉水榭雅居的陰謀就可見一斑。他說的話必有深刻道理,眾人對此深信不疑。
眾人原本不知拜幽蘭提出的這個話題到底有何重要意義,但此時經燕雲一說,倒也能了解一些。因為他們曾經打傷火王和那紅袍人,假如他們真如推測的一般是火焰宮之人,那他們已經跟火焰宮結仇了,何況天堂聖教和火焰宮本來可能就有仇。水榭雅居地下埋有火藥,可見火焰宮和戰飛星等人必有勾結,甚至火王可能就躲在這裡。現在燕雲等人在明處,敵人卻在暗處,確實很被動,更有徹底了解敵人的必要,所以這個話題就顯得很重要。東海天堂島的覆滅和太原火焰宮擺脫不了關係,說不定又涉及到宗教傾軋,如此剝繭抽絲,順藤摸瓜,極有可能查出事情真相,這對燕雲等人的行動很有助益,豈可等閑視之!難怪燕雲對此極為重視。
眾人全都一邊吃飯,一邊用心思忖。眼前事情紛亂繁雜,千頭萬緒,險象環生,時不我待,確實令人有一種暈頭轉向、茫無頭緒之感。眾人儘管疲勞,但仍要絞盡腦汁,全力以赴思研對策。這對燕雲等人確實是一次嚴峻考驗,如果堅持下來,他們可能就有活命的機會,如果堅持不下來,恐怕就要亡命於此。
拜幽蘭聽了燕雲剛才的話,晶眸中立即閃現出欽佩的異彩,覺得燕雲的直覺確實極為敏銳準確,竟能在極短的思考時間內把握到自己說話的要旨,此等非凡智能真不知世間有幾人能夠擁有。
她越想越覺得燕雲的天縱之才足以配得上自己的智能姿色,簡直是天生一對,此時發自內心的嘆道:「你竟能想到此點,真是了不起!」
燕雲被這個話題挑起了興趣,笑道:「看來你對此必然有諸多了解,何妨說來聽聽,以開眼界。」
拜幽蘭見燕雲終於有了興趣,不禁芳心竊喜,此時當仁不讓,嘻嘻笑道:「我對此倒是有些研究。那傢伙所說的『胡然而天,胡然而帝』乃是出自《詩經·國風·墉風》中《君子偕老》一篇:君子偕老,副笄六珈。委委佗佗,如山如河,象服是宜。子之不淑,雲如之何?玼兮玼兮,其之翟也。鬒髮如雲,不屑髢也;玉之瑱也,象之挮也,揚且之皙也。胡然而天也?胡然而帝也?瑳兮瑳兮,其之展也,蒙彼縐絺,是紲袢也。子之清揚,揚且之顏也。展如之人兮,邦之媛也!」
拜幽蘭輕啟皓齒,發出婉轉清音,讀得甚是動聽。
眾人不禁全都為這種古詩辭的韻律和拜幽蘭的聲線美所迷醉傾倒。
明月卻想:難道聲音也是一種媚術?怎麼這麼好聽?她是怎麼練的?她師傅真有本事!
燕雲知識淵博,對拜幽蘭所吟之詩自然有所了解,此時笑道:「這首詩似褒實貶,表面上讚揚貴婦人華服美飾,容貌漂亮,但卻暗諷她們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雖然副笄六珈,象服是宜,但子之不淑,雲如之何!真沒想到你對我們的古詩這麼有了解!佩服佩服!」
燕雲不禁由衷讚歎。
拜幽蘭卻笑道:「不要總說什麼你們我們的嘛!幹嗎總把我當成異族人呢?」
嘻!你把我當成自己人就好了。
這最後一句話,她沒好意思說出來,不過弦外之音異常明顯。
燕雲無奈的一笑,實在接不上話。事實上,他現在已經無法把這美女當成外人了。日久還會生情呢!何況拜幽蘭是這麼一個美麗動人又富有智能的聰明女性!
拜幽蘭倒不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纏,此時接著說道:「詩中所言『胡然而天也?胡然而帝也?』之意應是:怎似神女從天降?莫非天仙下凡塵?這是形容女性之美傾國傾城,好似天仙神女一樣。」
明月適時介面道:「不用拿天仙神女作比了,能及得幽蘭妹妹的十分之一就已經很不錯了。嘻嘻!」
明月又在調侃拜幽蘭,自己也覺得很有趣。她對拜幽蘭總有一種特殊的情感,這時忍不住坐到拜幽蘭身邊,伸手摸摸拜幽蘭的纖腰,感到十分快慰。
拜幽蘭被明月挑逗慣了,毫不介意,任她摸弄,這時嬉笑道:「姊姊說笑了。幽蘭怎比得上姊姊呢?」
明月卻在心想:我可沒興趣和你這尤物比美,你只不過是我的私寵罷了,而且是很有用處的私寵呢!我得想想怎麼進一步壓榨你的才能才行,利用你對雲弟的愛意,讓你發揮出最大作用,絲毫不能浪費。
明月想到這裡,伸手在椅子下面偷偷捏弄了拜幽蘭的嬌臀一下,臉上依舊笑意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