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過關斬將折鍾離 披星戴月赴東海(上)

第六回 過關斬將折鍾離 披星戴月赴東海(上)

這是一個十分幽深而又恐怖的山洞,外面下著瓢潑大雨,決戰後的血跡已被沖刷得無影無蹤。一道驚雷劈在一棵參天古木上,總算給這黑暗的山洞送來了一團篝火。

明月終於蘇醒了過來,醒來的第一眼就看見了坐在篝火旁的燕雲。

燕雲傷得很重,狀況並不比明月好多少,身上一共受了七處劍傷,尤其是左肋的一劍,使燕雲流了很多血,幸虧燕雲以大迦葉神功護體才保住了一條命,但若沒有一個月的時間靜養,恐怕很難復原,但大野谷和獵人盟能給他一個月的時間嗎?

燕雲見明月醒了過來,總算是放了心,向她笑了一笑道:「你是我見過的最可怕的女人,比野魔女蓋紫雲還要可怕。」

明月還是面無表情,她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堆柔軟的枯草上,傷口已被包紮好,內腑的傷勢已被控制住。她還清楚的記得自己以一式「天地殺星」重創了燕雲,而自己也被燕雲的維摩屠劍和阿難神掌所傷。按道理自己比燕雲傷得重的多,甚至必死無疑,但此刻看情形,燕雲好象比自己傷得還重,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但剎那間,明月想明白了,一定是燕雲撕爛了他自己的衣服為她包紮傷口,又在重傷之餘不惜損耗內力替她療傷,這才把她從鬼門關里拉了回來。

明月心裡好象打碎了五味瓶,不知是什麼滋味。她當然還記得自己和燕雲的賭約:敗者為奴。可想一想自己現在才十七歲,而在以後的歲月里,自己這個「大女子」就要侍侯這個「小男人」一輩子了。她再也不屬於她自己了。

一想到這些,明月就想一頭撞死,可是她沒有力氣,也不甘心,但轉**一想,難道自己在獵人盟就有自由嗎?還不是別人手裡殺人的工具!在睢陽的時候,自己就想自我解脫,但卻被岳西風和柳瀅紅救了。可是現在自己跟著這個「小男人」能逃得過獵人盟的追殺嗎?可是回去又怎樣?任務失敗,還不是難逃一死!既然左右都得死,那又何必回去!也許這個「小男人」以後會對自己好一點也說不定。

燕雲好象看透了她的心思,勉強忍住傷痛,從嘴角擠出一絲苦笑,道:「我說過的話不是認真的,你不必放在心上,也不必遵守諾言。」

明月聞言臉色一變,好象有些生氣道:「但我是認真的!你以為我說過的話是什麼?別以為只有你們男人說話才是一諾千金。我既然輸了,就會一輩子跟著侍奉你,不會反悔的。但我要先說明,我從小就是殺手,不是女人,不懂得侍侯男人的。」

燕雲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模樣,搖頭道:「沒關係!只要你跟著我,我會照顧你。不過我也要先說明,你跟著我會有很大危險,我會連累你的!」

明月臉色堅定的道:「對於一個死過一次的人,生死都無所謂。」

燕雲笑道:「你能看得開生死,我就放心了。」

明月勉強坐起身來,面對著燕雲。原本蒼白的臉被篝火照得通紅,顯得嬌艷無比。她嘆了一口氣,對燕雲道:「你這次計殺茹望九、嫁禍獵人盟是很不理智的舉動,雖然大雨沖毀了線索,但他們還是很快就會找到我們的。」

燕雲點頭道:「但我們都傷得很重,是無法逃走的。而且我們身上的傷不是很快能治好的。」

這時只聽洞外有人陰冷說道:「你說錯了。你們的傷不是不能很快治好,而是永遠也治不好了。」

燕雲和明月聞言,心底都是一沉。他們都知道來人是誰,正是獵人盟副盟主「殺人如麻」葉屠人。他來得好快!他是一個真正的獵人,只不過他所要獵取的對象不是野獸,而是人。

今夜無月。葉屠人的身影就向魔鬼一樣在凄凄寒風中搖曳。寒風的呼嘯聲就象孤魂野鬼在哭泣。今夜在這荒郊野外是否又要多添兩個孤魂!

燕雲試著凝聚一下體內的真氣,但他失望了。即使在他沒有受傷之前,他也沒有絲毫把握能打敗葉屠人,更何況現在!

葉屠人在黑夜中獰笑,明月嬌弱的身體在篝火旁簌簌發抖,但燕雲並沒有絕望。只要還沒死,就永不絕望!他想到了緩兵之計,但他沒有援兵,他想到了他身懷的那瓶龍穴石髓,只要喝下它,就可以暫時控制傷勢,造成功力恢復的假象,但那又如何呢?葉屠人是不會被一個小孩子嚇倒的,而且強運功力只會增重他的傷勢,那情況就更加嚴峻了,瞞天過海也行不通。他該怎麼辦!

天氣雖然寒冷,但汗珠已從額頭滴下,突然燕雲全身一陣發抖,「哇」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仰面栽倒。

明月大驚失色,急忙撲上前去,抱緊燕雲,喊道:「你怎麼啦?快醒醒啊。你不要死啊。」明月已是聲淚俱下,而燕雲卻一動不動。

由於洞內燃著篝火,葉屠人已將洞內的情況看得一清二楚,只聽他哈哈一陣狂笑道:「原來你們傷得這麼重,那就讓我來給你們解脫吧。」說罷,葉屠人飛身入洞,來至明月身後咬牙切齒道:「小賤人,你竟敢背叛獵人盟,看一會兒我怎麼收拾你。」說著便向明月背後命門穴抓去。

明月雖知葉屠人來到背後,但卻無力反抗,只有束手待斃。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刻,只見陡然銀光一閃,葉屠人突然從牙縫裡崩出一個「你」字,便撲倒在明月背上,一切都結束了。

明月卻被這突變嚇了一跳,忙回手將葉屠人推倒。只見他眉心之間滲出了一絲鮮血。燕雲早已將雙眼睜開,長長出了一口氣。

明月忙將燕雲扶起來,驚問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明月話音剛落,燕雲「哇」的一聲又噴出一口鮮血,斷斷續續道:「我……懷裡……瓶子……喂我……」話沒說完,燕雲便昏死過去。

雖然燕雲只說出了九個字,但明月卻領會了他的意思,急忙從燕雲的懷裡摸出那個裝有龍穴石髓的瓶子,打開瓶塞一聞,發覺有一股檀香氣息,知道必是療傷聖葯。因為燕雲此時傷得極重,明月便將半瓶龍穴石髓都喂燕雲服下。

片刻之後,燕雲終於醒來,在明月扶持之下盤腿坐起,運功療傷。只見燕雲頭上白霧蒙蒙,檀香之氣愈濃,這樣約持續了半個時辰,燕雲方才收功。

明月大喜道:「謝天謝地。你總算沒事了!」

燕雲搖頭道:「剛才我知道硬拼不過葉屠人,便想到了用暗器雪山玉龍鬚,但我身受重傷,又與葉屠人相距甚遠,根本打不中他,我只好使用驕兵之計,咬破舌尖,詐做吐血昏倒,那時你勢必要撲過來,這就擋住了葉屠人的視線,使他不辨真假,我也有機會取出雪山玉龍鬚。由於洞內燃有篝火,葉屠人必對洞內情形一目了然,由於他有先入為主的成見,必認為我們已是俎上之肉,可以任他宰割,這樣他才會毫無防備的進洞並靠近我們。說到底,是他的眼楮欺騙了他自己。最後他彎腰伸手抓你,給了我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在這麼近的距離內,絕對沒有一個人可以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避過雪山玉龍鬚,葉屠人也不能。但我卻因此牽動傷勢,第二次是真的吐血了,使我的傷勢加重很多,但龍穴石髓卻又救了我的命。但它畢竟不是仙丹,我的傷不會好的這麼快的。你原來雖傷得較重,但我給你療過傷,所以現在你比我傷的輕,你快把剩下的龍穴石髓喝掉,這樣可以使你迅速恢復功力,我們之中有一個人恢復了功力,就有一點安全感了。葉屠人既然找到了這裡,他必然在沿途留下暗記,很快就會有更多的人找到這裡,我們必須立刻離開。」

明月也知道形勢危急,便不再猶豫,但她也只服下了四分之一的龍穴石髓,便和燕雲弄滅篝火,吸出葉屠人眉心的雪山玉龍鬚,擦凈血跡,又在葉屠人身上造了假傷痕,之後便匆匆離去。

雖然明月沒有時間運功調息,無法使龍穴石髓的效力完全發揮,但也足可恢復大部分的功力,但他們能平安的離開這裡嗎?

※※※

夜。伸手不見五指。兩條人影還在黑夜中掙扎。江湖中沒有人敢明目張胆的和獵人盟這個實力最強的殺手組合作對,燕雲是第一個。獵人盟中也沒有一個人敢背叛這個組合,明月也是第一個。他們這對年輕搭檔將成為第一個吃螃蟹的「人」,還是將成為殺雞儆猴的「雞」呢?

陡然笛聲響起,宛如裂帛,令人耳鼓欲裂。突然,死寂的黑夜裡發出一陣陣恐怖的嗡嗡聲。

明月不禁大驚道:「糟了!我二師姊田蜂來了。這是殺人毒王蜂,奇毒無比。」話音剛落,就聽遠處有人傳音道:「明月師妹居然也會向男人投懷送抱了,真是少見啊!哈哈哈。師妹不嫌他太嫩了點嗎?」

明月定了定心神,道:「二師姊,**在我們十七年的情誼,求你放小妹一馬,小妹必永感大恩。」

只聽遠處田蜂一聲冷笑道:「明月,我看你是昨天晚上是睡糊塗了,你忘了我們都是殺手,殺手是不會講感情的。我勸你還是放聰明點兒。你也不是不知道咱們師傅獵人魔的手段。現在你只有兩條路可走,第一條,你親手殺了他以明心志,然後再跟師姊回去向師傅請罪,師姊一定向師傅求情,保你無事,葉師叔的死師姊也替你瞞著。第二條,你們就只有嘗嘗蜂吻是什麼滋味了。我保證那是你從來都沒嘗過的。何去何從,你要三思而行,可別說師姊沒給你路走。」

燕雲此時心裡明白,田蜂是在遠處以笛聲控制蜂群,自己的雪山玉龍鬚已經完全失去了效力,而笛聲再起的時候,也就是他們慘遭蜂吻的時候了。

明月低聲對燕雲道:「二師姊不但會控制蜂群,而且功力深厚,並不在我之下。她吹的七步斷魂笛可以亂人心神,七步之內,神智錯亂。」

這時只聽田蜂又傳音道:「師妹,你是否已做出抉擇?」

明月顫聲道:「師姊,你真的不**舊情?」

田蜂冷笑道:「情之一物,最是害人,你既為情所困,我便替你解脫。」

明月卻喝道:「且慢!師姊,請再聽小妹一言,之後殺剮存留,任憑師姊處置。」

田蜂冷冷道:「你說!」

明月道:「師姊說小妹為情所困,小妹斗膽卻要說師姊為枷所縛,我們已在獵人盟生活了十七年,不見藍天,不見白雲,不見陽光。沒有人真正關心我們,愛護我們,憐惜我們。我們從師傅獵人魔那裡學到的除了殺人之外還有什麼?我們整天生活在陰森恐怖之中,不但要殺人,還要防備被人殺,不但要用鮮血和人頭來取悅師傅,還要整天自己欺騙自己,不但被外人罵作冷血,還要防備同伴之間的攻訐猜忌,這是人過的生活嗎?在獵人盟,你做的菜再好吃,別人也會防你菜中下毒,你吹的笛子再好聽,也只有殺人蜂愛聽,你真的甘心情願這麼過一輩子嗎?這道無形的枷鎖已經鎖了我們十七年了,直到今天我才有勇氣去衝破它,雖九死而不悔!因為只有今天我才真正做了一次我自己。言盡於此,師姊動手吧!」

黑夜的寂靜可以使人聽見心臟的跳動聲。任誰都知道,只要那令人恐怖的笛音再次劃破長空,燕雲和明月就徹底的完了。若在平時,燕雲可以用大迦葉神功護體,用八陽神咒來對抗笛音,但今天他絕對做不到。他們已無路可逃!

等待死亡的恐怖比死亡本身的恐怖還要恐怖。但燕雲和明月只有等,等待著死亡或者新生。凄迷的夜色籠罩著大地,也籠罩著燕雲和明月的未來。

良久,七步斷魂笛仍未吹響。只聽遠處田蜂一聲長嘆道:「師妹,你雖然掙脫了這個枷鎖,但卻被另一個枷鎖束縛,這值得嗎?」

明月朗聲道:「這是我自己選擇的路。我心甘情願。」

田蜂道:「即使我放過你們,獵人盟也不會放過你們,大師姊就在前面等你們,祝你走好你自己的路。師姊走了。」

明月感激得差點兒哭出來,沖著茫茫夜空喊道:「二師姊大恩大德,明月永世不忘。」

在獵人盟,沒有人敢私自放走獵殺目標,田蜂也是第一個!田蜂走了。荒野中的嗡嗡聲瞬間消失了。但前面的路還很長,也許那是一條不歸路。

※※※

烏雲遮月,殺機四伏。

一股慘烈的殺氣在空中迅速蔓延,就象一雙魔手扼住了燕雲與明月的咽喉,使他們喘不過氣來。驀的,一聲鴉鳴刺破九霄,宛如來自地獄的魔音。

喜鵲報喜,烏鴉報喪。「血烏鴉!」明月驚慌的叫道。

幸運不會永遠伴隨著燕雲和明月,只靠幸運也救不了他們的命。明月知道,她的大師姊不會象二師姊那麼好說話。

烏鴉如血人如冰。血烏鴉冷如冰終於來了。她一身白衣,白紗蒙面,只有兩隻眼中還跳躍著一縷寒光,宛如黑夜中的孤魂。她的雙肩之上矗立著兩隻血烏鴉,血染的烏鴉。她冷酷的聲音之中似乎不包含任何人類的情感,冷得讓人不寒而慄。她是一個真正的冷血殺手。

此時在燕雲的眼中將明月和冷如冰一對比,他發覺明月非但不可怕,反而溫柔得象一隻貓。

「二妹不殺你們,因為她知道我必然會殺你們。」這是冷如冰的第一句話。

明月知道,她若是向冷如冰求情就好象是對烏鴉彈琴,徒惹譏笑而已。明月雖然不想死,但她並不軟弱。她也知道燕雲在連番激戰之後已承受不起任何打擊。現在只能靠她自己了。

「必要時,我會犧牲自己來換取他的性命。大師姊,你知道那意味著什麼!」這是明月對冷如冰說的第一句話。

冷如冰雙目之中寒芒暴閃道:「三師妹,你唬不了我,我不相信你已經練成了『垂死八擊』中的『困獸之鬥』。」

明月漸漸恢復了自信,喝道:「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同歸於盡已是我最好的選擇。」

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獵人盟的兩個最傑出的年輕殺手已是劍拔弩張!

明月依戀的看了燕雲一眼,柔聲道:「我以後不能再侍侯你了,反正我也不會侍侯男人的,你也不用想**我。」

燕雲突然笑道:「你要侍侯我一輩子,我不會讓你死的。」燕雲說得很平靜,但很堅定。

在剎那間,燕雲似乎決定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自出道以來,燕云為了隱藏身份,從來都不輕易使用北鯤神槍。只要他一拿出北鯤神槍,任何人都會知道他是槍聖燕九霄的兒子。但今天已到了刻不容緩的時候,他已沒有時間再猶豫,他決不能讓明月死在他面前。他更堅信明月以後絕對不會出賣他。即使明月以後出賣他,他也決不後悔。

冷如冰一聲冷笑,喝道:「你們到九泉之下再去卿卿我我吧!」話音剛落,血烏鴉已出手。兩隻赤紅如血的血烏鴉閃電般飛撲明月和燕雲。這兩隻血烏鴉乃是經過特殊的藥物喂制而成,其性兇猛,已經不再是普通的烏鴉!

燕雲雙足點地,凌空倒飛兩丈,避開血烏鴉的一擊,同時凌空振臂,三節北鯤神槍已從背後飛出,宛如長龍經天,轉瞬間已合為一體。

明月此時也已掣出月光斬逼退另一隻血烏鴉。二人一槍一劍同時閃電攻向冷如冰。

冷如冰不屑的一笑,身形飄開八尺,手裡已多了一件奇形兵器,宛如九頭烏鴉。明月立即提醒燕雲道:「這是九嘴金鴉,九隻鴉嘴裡可以噴出毒霧、毒砂、毒釘。千萬小心。」

說時遲,那時快,三人轉眼間便打成一團。雖然明月和燕雲以二打一,但仍然落於下風。他們既要防備兩隻血烏鴉在空中突襲,又要提防冷如冰施放毒霧、毒砂之類的暗器,精力大為分散。更何況冷如冰本身的武學造詣也非同小可,絕對在明月之上。故而燕雲和明月一時間手忙腳亂,應接不暇。他們倆此時有內傷在身,實不能和往日相比。

燕雲心中琢磨:「若是照這樣打下去,自己和明月非敗不可。當務之急是先除掉兩隻血烏鴉,免去後顧之憂。」想到這裡,燕雲一咬牙,拼著內傷發作,將槍交右手,勉強提聚九層功力於左掌之上,發出阿難神掌第九式:大日如來。

冷如冰只覺得眼前佛光一現,金光萬丈,繼而滔天巨浪向自己滾滾壓來。冷如冰不敢硬接,身形倒飛兩丈,又覺眼前陡然劃過一道彎月,那是明月配合燕雲的一式彎月破天。冷如冰一揮九嘴金鴉,抵擋住明月的進攻。

與此同時,燕雲的手中已多了兩枚雪山玉龍鬚。空中的兩隻血烏鴉此時也一左一右飛撲燕雲。只見銀光破空,一閃即滅。兩隻血烏鴉已跌落塵埃。

燕雲卻因此舊傷複發,「哇」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雙腳一軟,跪倒在地,眼前只覺金星直冒。而此時明月也被冷如冰一掌掃中左肋,跌倒在地,嘴角已流出鮮血,一滴一滴的滴在地上,彷彿生命也在隨之流逝。

冷如冰一揮手中九嘴金鴉,冷笑道:「你雖殺了我的兩隻血鴉,但卻使得舊傷發作,真氣渙散,到頭來仍逃不了一死,你這是何苦呢?」

燕雲用手抹去嘴角的血跡,冷酷的道:「我們還有一拼之力。你得意的太早了!」

冷如冰聞言一陣冷笑道:「你流的血已經夠多了,我保證,你只要再吐一口血,大羅神仙也難救!」

別看燕雲嘴硬,但心裡卻明白冷如冰說的話千真萬確。

冷如冰眼中殺機一閃,陰冷的道:「我這就送你們下地獄去做一對同命鴛鴦。」說著話,手中九嘴金鴉化做一道厲閃直劈燕雲頭頂。燕雲此時連站起來都困難,根本無力反抗。明月見勢不妙,猛的飛身撲到燕雲身上,欲替燕雲擋這一擊。

眼看明月就要喪命於九嘴金鴉之下,只見綠光一閃,「鏜」的一聲,冷如冰的九嘴金鴉已被架開。

明月和燕雲抬頭一看,只見眼前多了一個黑衣女子,正以手中一隻翠笛架住了冷如冰的九嘴金鴉。

明月見狀,不禁一聲驚呼:「二師姊,你沒走?」來人正是明月的二師姊田蜂。

田蜂回頭冷冷的瞪了明月一眼,繼而又嘆了一口氣,說道:「你還不能自己照顧自己,我怎麼放心走?」

冷如冰強壓下心頭火氣,撤回九嘴金鴉,冷笑道:「二師妹,你也要背叛獵人盟?我覺得你還不至於象三師妹那麼蠢吧!」

田蜂毫不在意的一笑道:「大師姊,我當然不蠢,所以我懂得殺人滅口的重要性。」

冷如冰氣急反笑道:「好!二師妹,我今天就看你怎麼殺你大師姊!接招吧!」話音未落,冷如冰手中的九嘴金鴉便已戳向田蜂腹股溝外側的沖門要穴,那乃是足太陰、厥陰、陰維之交會處,可見冷如冰出手多麼狠辣陰損。

田蜂亦毫不示弱,立即以牙還牙,身形詭異的一轉,左掌反拍冷如冰的背後命門穴,右手的七步斷魂笛已點向她的側腰京門重穴。兩人用的都是陰險狠辣、一招致命的武功,頓時場面兇險已極。

明月和燕雲的手心裡都捏著一把冷汗,畢竟田蜂和冷如冰這一戰關係著三個人的生死。

本來冷如冰的武功尚高過田蜂一籌,但剛才與明月和燕雲的一戰不但犧牲了兩隻血烏鴉,而且也消耗了一部分功力,故而此刻兩人才能打成平局。

田蜂的出現有效的剋制了冷如冰的毒器。冷如冰此刻不敢輕易的使用毒霧、毒砂、毒釘之類的暗器,因為那樣會迫使田蜂動用殺人毒王蜂。而田蜂也不敢輕易使用殺人毒王蜂,因為那樣也會迫使冷如冰動用毒器。以毒攻毒,只能兩敗俱傷!

生死已繫於一髮之間!燕雲終於下定決心行險一搏。

燕雲看了看嘴角正在流血的明月,問道:「你還有沒有再出手的能力?」

明月堅強的點了點頭,說道:「我還有一拼之力。我的意思是說,我體內的真氣雖然未被擊散,但也絕對承受不起第二次的重擊。」

燕雲點頭道:「這已足夠!時間緊迫,閑話少說,現在你二師姊和冷如冰已陷入相持的苦局,誰也不易取勝,現在唯有你去打破這種僵局。勝敗在此一舉!你是用劍高手,我現在就教你我三師傅以畢生精力所創的最後一式殺手絕學:火栗斬,取『火中取栗,兵行險棋』之意!你聽好了!」

明月知道此時不是猶豫不決之時,當即點頭同意。

於是燕雲和明月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現教現學起來。幸好明月天資聰穎,悟性極高,又是從小學劍,一柱香的時間便已掌握了『火栗斬』的要訣,但以她此時的精神狀況能發揮出火栗斬的最高威力嗎?燕雲也不知道,但此時別無良策,燕雲不得不藉助明月之手做最後一搏!

此時場中的激戰仍在繼續,而且已經接近白熱化!田蜂正在以「皇蜂氤罡」來對抗冷如冰的「赤鴉炎罡」,場中真氣鼓盪,渦流洶湧,暗勁崩射,霧氣縈繞。

田蜂為了救她從小玩到大的小師妹,已經是竭盡所能,不惜油枯燈滅,冒著散功的危險和冷如冰做生死相搏!一個殺手的真實情感終於暴露了出來。

明月的眼角已經濕潤,她擦凈嘴角的血漬,終於堅強的站了起來。全身的真氣迅速在丹田凝結,繼而又走遍奇經八脈,這是她的最後一擊,不成功,便成仁!

「嗆啷」一聲,月光斬已出鞘。烏雲遮月的天空中彷彿突然劃過一道厲閃,就好像烏雲被從中劈成兩半!

一石激起千層浪!一劍劈開鬼門關!燕雲和明月的性命此時都已經凝結在這最後一招「火栗斬」之上,勝敗在此一舉!

一股破釜沉舟的悲壯之氣在明月的胸中升騰!繼而悲壯之氣又化做一股慘烈之氣由明月的體內向四面八方蔓延,慘烈之氣又化做殺氣凝結在月光斬之上。月光斬宛如神魔附體般的高高揚起。

散花指天舉素手,雲龍風虎盡可摧!

劍光一閃,明月的身形已電射如流星,身劍合一向場中疾掠而去,轉瞬間刺穿了「皇蜂氤罡」和「赤鴉炎罡」交織而成的真氣網,直刺冷如冰的哽嗓咽喉,又疾又凶,又准又狠!這出人意料的一劍宛如神來之筆立即改寫了場上的整個局面。

就在冷如冰和田蜂兩人相互對抗的真氣網被明月一劍點碎的同時,一道道的真氣渦流以暴碎點為中心向四周崩射而出,就連田蜂和冷如冰都無法控制這種局面,急忙運功相抗。但明月的劍勢太快,在受到真氣渦流的波及之前,便已沿著真氣網的裂痕進入到它的中心地帶。

冷如冰做夢也想不到明月會採用這種極端冒險的手段!但此時她若想集結真氣,做出第二次攻擊已是為時已晚!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冷如冰在最後關頭終於扣動了九嘴金鴉的機關。

一時間,毒霧瀰漫,毒砂四射,毒釘亂飛,讓人避無可避!與此同時,明月也集中全部功力發出了火栗斬!無堅不摧的三尺劍芒瞬時間貫穿了冷如冰的咽喉,鮮血在真氣渦流的牽引之下宛如噴泉般向外暴射,與毒霧、毒砂混為一片,鋪天蓋地的向明月襲來!

四周的樹木已被失去控制的真氣渦流蕩平一片,燕雲伏在地上才免受池魚之殃,而田蜂卻被真氣渦流震傷內腑,噴出一口鮮血后栽倒在地,自行運功療傷。冷如冰的屍體也已栽倒在地。

明月此時卻被一股巨大的反震之力震飛出二丈多遠,鮮血狂噴,仆倒在地。

燕雲急忙跑上前去,將明月和田蜂拖出這毒氣瀰漫的危險之地。

此時再看明月已是氣息奄奄,命在旦夕,而且身中極為厲害的毒傷,眼見是活不成了。

田蜂見狀,心中大慟,不顧自己的傷勢,立即為明月輸功續命。

燕雲突然想起龍穴石髓可能會有解毒的功能,忙把剩下的龍穴石髓全都倒入明月的口中。田蜂則運功幫助明月吸收藥力,運功逼毒。

在龍穴石髓的藥力催發之下,明月體內的毒終於一點點的被逼出來,內腑的傷勢也基本被控制住,但若想完全好轉就需要長時間的運功療傷了。田蜂為明月療傷卻已是耗盡功力,嘴角已滲出鮮血。

燕雲此時就算想助一臂之力,也是力有不及,只有暗自著急。

這時明月已經漸漸的蘇醒了過來,當即感激的道:「師姊恩同再造,明月今生今世也報答不完。」

田蜂輕柔的摸摸她的臉頰,憐惜的道:「別說傻話了,師姊只希望你能快樂。你以後跟著這個小男人會有更大的危險,而師姊也不可能總留在你的身邊,你要萬事小心啊!」

明月感激得說不出話來,只能連連點頭。

田蜂又轉向燕雲道:「你以後可要好好照顧我師妹。她從小命苦,我不希望她再受傷害。你以後行事不要再象這次這麼莽撞了,藏鋒不露,待時而發,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千萬不要硬充英雄!我想這道理你能懂。」

燕雲點頭一笑,說道:「多謝田師姊教誨,我一定好好照顧明月,決不會讓她再受到傷害。」

田蜂微笑著點點頭道:「我傷得也很重,不能再保護你們了。你們能不能走出這裡,就看你們的運氣了。我走了。」說罷,又摸了摸明月的頭,這才長身而起,蹣跚而去。

明月望著田蜂離去的背影,心中一陣嘆息。

田蜂的身影終於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死亡、鮮血、恐懼、悲哀、一切一切都已融進黑漆漆的夜色之中,只剩下燕雲和明月兩個孤寂的靈魂仍在黑夜裡闖蕩!

黑暗即將過去,光明即將到來!

※※※

兩人在天亮以前,終於艱難的走出了這片荒郊,來到一繁華市鎮之上。

雖說「大隱隱於市」,但象燕雲和明月這樣的人,無論在哪裡都很難隱藏得住的。他們兩個一個是衣衫襤褸,一個還穿著夜行衣,又全都渾身浴血,樣子極是嚇人。幸好此時天剛亮,街上行人寥寥無幾,還不至於驚世駭俗。

兩人匆匆來到一家名為「招財」的客棧門前,敲開了客棧的大門。

只見從裡面走出一個睡眼朦朧的店小二,一邊走還一邊嘟囔道:「這是誰啊?這麼早就敲門。」

等到他看清眼前的人後,他立即就被嚇得完全清醒了。還沒等他說話,明月已從懷裡掏出一錠約有十兩重的金子,扔到店小二的懷裡,沉聲道:「一間清凈偏僻的上房,什麼也不要問,什麼也不要說,否則你就沒命。」

店小二見多識廣,知道眼前這兩人得罪不起,除了照辦之外,他還能有什麼辦法呢!於是立即將燕雲和明月安排進一間偏僻的上房。

待來到房間里,明月忙將燕雲扶到床上,吩咐店小二準備洗澡水和毛巾,又給了店小二一些散碎銀兩去為他們買幾套衣服。

有錢好辦事!不大一會兒,洗澡水便被送來。明月便開始為燕雲清洗傷口,敷上獵人盟特製的療傷藥物。燕雲在明月的悉心護理之下,漸漸睡去。

夜裡三更時分,燕雲終於醒了過來。他發現自己身上的血衣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身乾淨的月白色睡衣。而明月此時卻伏在桌子上,用胳膊拄著頭,睜著大眼楮望著他,強撐著不肯睡去。

燕雲見了大是不忍,憐惜道:「我已經沒事了,你不用這麼緊張,你就在這裡睡一會兒,我替你守著。」

明月嬌笑道:「現在你是主人,我是奴才,怎麼好讓你替我守夜。」

燕雲起身下床,將明月抱了起來,笑道:「奴才要聽主人的話。」

明月躺在燕雲的臂彎里,心中一甜,便不掙扎,任由燕雲抱她上床。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望著床上的明月,看著天上的明月,想著昨夜的故事,**著山上的親人,燕雲心中波瀾起伏:自己自幼喪父,已是不幸,沒想到明月比自己更不幸,從小無父無母,無親無故,在黑暗、孤獨、恐怖、死亡之中度過了十七年。自己的童年是在母親和五位師傅的關愛中度過,可明月呢?她的師傅獵人魔會怎樣對她呢?燕雲簡直不敢想,也想不出來。

※※※

新的一天終於開始了。

經過一夜的調息,燕雲和明月的精神都明顯好了很多。

明月換了一身鵝黃色的衣裙,顯得很開心。這也許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穿這麼漂亮的衣服。以前她不是沒有錢買衣服,而是怕穿了不但沒有人欣賞,反而惹來一大堆嘲笑。現在她至少可以穿給燕雲看。

兩人吃過早點后便運功療傷,直到晌午方才收功。兩人都是江湖中年輕一代最傑出的高手,傷勢好的也比較快。但燕雲卻好象心事重重,愁眉不展。

明月不解的問道:「你不開心嗎?我們死裡逃生,你該高興才對啊。」

燕雲搖頭道:「昨夜他們獵殺失敗,今後便不會小瞧我們,下一次的攻擊必將更加兇猛,我們必須要有充分的準備。我殺了野魔女蓋紫雲滅口,但大野谷至今仍未採取什麼行動,讓人琢磨不透。」

明月嘆道:「並不是他們沒有採取行動,而是他們採取了什麼行動我們不知道。」

燕雲點頭道:「這才是最可怕的。我現在才深刻的感覺到單槍匹馬闖江湖是件多麼愚蠢的事,我們連起碼的一點勢力也沒有。現在我們所面對的都是江湖上頂尖的高手,再也不是安祿山手下的那些廢物了。」

明月安慰燕雲道:「情況會慢慢好起來的,你也不用操之過急。我們會有辦法的。」

燕雲這時突然若有所思的道:「明月究竟是你的綽號,還是你的名字?」

明月聞言,表情有些黯然的道:「我從小就不知道我自己的姓氏,只知道師傅獵人魔把我撿回去的時候,我身上帶著一塊玉佩,上面雕著松鶴圖紋,還刻著明月兩個字,所以大家都叫我明月。」說到這裡,又自嘲的一笑,說道:「其實有沒有姓名對我而言並不重要。反正我也只不過是一個殺手嘛。要名字又有什麼用呢?」

燕雲卻不以為然的道:「那你真的不想知道你的親生父母是誰嗎?」

明月苦笑道:「知道又怎樣!不知道又怎樣!不知道固然痛苦,但知道可能更痛苦,那不知道和知道又有什麼分別呢?佛家講求一個『緣』字,有緣則相見,無緣則不見,又何必強求呢?」

燕雲不想再提起明月的傷心事,故意轉移話題的笑道:「那我們相見肯定是有緣了。」

明月臉一紅,垂首低聲道:「你只要以後對我好一些就行了。」

燕雲一把將明月攬入懷裡,柔聲向她保證道:「我們本就是無家可歸的人,今後我們便永遠在一起。」

※※※

正當兩人卿卿我我之際,只聽店小二在門外叫道:「兩位客官,小的有事找兩位商量。」

明月忙從燕雲的懷裡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衣裙,出聲應道:「你進來吧。」

店小二推門進來,向燕雲和明月點頭哈腰的道:「兩位客官,真是抱歉!現在小店來了一隊人馬,想要包下這整個店鋪。他們說,只要客官肯讓出房間,客官的住店費用他們全包了。兩位客官能否通融一下。」

燕雲想了一下,說道:「我們再找客棧實在太麻煩了,何況我們也不缺店錢,用不著他們替我們付帳。我們這個房間比較偏僻潮濕,採光又不好,我看他們那樣財大氣粗的客人也不一定會住。我看你還是和他們商量一下,我們住在這裡不會妨礙他們的。」

那個店小二一臉苦笑道:「依小的看,那些人恐怕不會這麼好說話的。」

明月聞言,神色轉冷,哼了一聲,說道:「他們不好說話又怎樣!我們是先住進來的,憑什麼要搬走!我們不搬,他們還敢動手不成!」

話音未落,就聽門外有一清脆如黃鶯出谷的女聲冷笑道:「不錯!請你們搬走是給你們面子,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呦!」

燕雲和明月向門外一看,只見外面站著一綠衣少女,面頰白皙如玉,桃腮杏眼,柳眉淡若煙霞,樣子十分嬌憨可愛,可說出來的話卻一點也不可愛。她身後還跟著七八個腰系金帶的武士,個個身材魁梧,儀錶堂堂,眼中精光奕奕,一望可知必是高手。

那綠衣少女自己腰間也系著一柄極為華麗的長劍,劍鞘上珍珠翡翠瑪瑙倒是鑲了不少,看上去挺值錢的,估計她也是一個練家子,只是不知功夫究竟怎樣!

燕雲本來不欲惹是生非,但此時被人如此欺上門來,卻也不能無動於衷,當即走上兩步,臉上似笑非笑的道:「這位姑娘可是要依仗人多勢眾,恃強相逼?」

那綠衣少女臉色極為傲慢,以一副不屑一顧的神情冷冷說道:「就憑你們也配和我說這句話?」

明月再也忍不住了,當即冷叱道:「你到底是什麼人?到底想怎麼樣?」

綠衣少女冷笑道:「本小姐芳名你還不配知道。」

燕雲這時淡然一笑,說道:「雞鳴狗盜之輩豈肯以真姓名示人!明月何必多此一問!」

綠衣少女聞言,勃然大怒道:「本公主鍾離雪是也!你是何人?膽敢如此冒犯本宮!」

「鍾離雪」三字一出口,就連燕雲也被嚇了一跳。他立即就想起在雲夢山上時五位師傅曾說過的話。鍾離雪不就是回紇汗國國師鍾離鏡寒的孫女、鍾離鶴塵的女兒嗎?不就是回紇汗國英武可汗的乾女兒嗎?

燕雲心裡雖然震駭,但多年的養氣功夫卻使得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只見他面帶譏誚的哂然笑道:「這麼說來,當年那個被刀霸翟血前輩打得大敗而歸、狼狽逃竄的鐘離鏡寒就是你爺爺嘍!」

鍾離雪聞言,險些氣得吐血。當年鍾離鏡寒以一柄鍾離劍幾乎橫掃中原武林,最後雖是以半招之差敗給了刀霸翟血,但也並非敗得如此狼狽。即使中原武林的頂尖高手全都死在了天堂島,但鍾離鏡寒的實力絕對不容輕視!燕雲如此貶低鍾離鏡寒,鍾離雪身後的那些回紇汗國的金帶武士怎麼受得了,當即全都不約而同的向燕雲吆喝起來。

鍾離雪這時一擺手,柳眉一挑,向燕雲怒喝道:「你這狂徒究竟是什麼人?竟膽敢侮辱我爺爺!」

燕雲聞言,嘴角盪起一絲嘲弄的笑意,說道:「姑娘用詞十分不當!此事在中原武林早已家喻戶曉、婦孺皆知,本人持平而言,何來『侮辱』之論!」燕雲似乎很喜歡和這刁蠻的鐘離雪鬥口,好象覺得這樣做很有意思,這時還在故意氣她。

但鍾離雪可絲毫不覺得這有意思!她覺得眼前這個嬉皮笑臉的「小男人」在有意戲耍她。想到這裡,鍾離雪真的發火了,臉色被氣得紅撲撲的。她的玉手已經按在了腰間的劍柄之上。她已決定要好好教訓一下眼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毛頭小子,至少也要在他身上留點記號。

一旁的明月此時也將手按在月光斬上——敵不動,我不動,敵一動,我必先動!明月已做好后發制人的準備。

燕雲這時似乎還沒有看清眼前的緊張局勢,仍在那裡無所謂的說道:「其實刀霸翟血前輩在我們中原武林也算是一個比較有名望的角色了,令祖敗在他的手裡也不算冤枉,至少可以回國吹噓一番,說他來中原曾見過刀霸翟血一面,還有幸過了兩招呢!這也不虛此行了。」

鍾離雪聽到此處已是忍無可忍!鍾離鏡寒不但是回紇汗國的驕傲,也是她鍾離雪的驕傲,她絕對不允許任何人污衊她的爺爺!

鍾離雪終於含怒拔劍!

這也許是鍾離雪第一次失手!鍾離雪畢竟不是鍾離鏡寒!她甚至都搞不清楚自己是怎麼失手的!她的劍只拔出了一半,便覺得全身一麻,接著便失去了知覺。在她倒下的一剎那,她還似乎聽見了手下人的驚呼聲。

※※※

恍恍惚惚之中,鍾離雪終於睜開了雙眼。之後她看到了無數道關切的目光,她的爺爺和爹爹正坐在她的床邊,慈愛的注視著她。窗外已是月光如洗,夜闌人靜。

鍾離雪突然想起白天發生過的事,立即挺身坐起,惱怒道:「那兩個大膽狂徒呢?我要殺了他們。」

鍾離鏡寒摸摸她的頭,慈祥的笑道:「他們走了。」

鍾離雪雙手握拳,大急道:「爺爺!您怎麼能讓他們走!雪兒被他們欺負了呀!」

鍾離鶴塵在一旁不住的搖頭嘆氣,無奈的說道:「小雪!別胡鬧了!人家把劍架在你的脖子上,你讓你爺爺怎麼辦!你也真是的,這麼不小心!」他不是怪鍾離雪主動去挑惹人家,而是怪她不小心!

鍾離雪聞言,「哇」的一聲,竟然哭了起來,雙手抹著眼淚,還在床上亂蹬小腿。

鍾離鶴塵見狀,頭大了一倍都不止——他寶貝女兒又哭了!

鍾離鏡寒疼愛孫女,忙把鍾離雪摟在懷裡,一邊替她擦眼淚,一邊埋怨鍾離鶴塵道:「你說她幹什麼!吃虧的又不只她一個!你看看,又把雪兒弄哭了。」

鍾離鶴塵無奈的嘆道:「爹!您總是護著她!今天發生這種事還不全是她惹的禍!平白搭上六條人命不說,現在連人家是什麼來路都搞不清楚!這要傳出去,咱們臉面可丟大了。」

鍾離雪聞言,又是一驚,立即停止了哭泣,用衣袖擦乾眼淚,問道:「爹,你說我們死了六個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呀?白天我還沒有拔出劍來,怎麼會突然暈倒呢?」

鍾離鶴塵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走到桌邊,從桌上拿起一截斷箭,又回到床邊,遞給鍾離雪,說道:「你白天就是被這一截斷箭打傷的。傷口在左肋上。斷劍上塗有一種很特別的藥物。中者全身發麻,骨酥肉軟,若沒有獨門解藥,你就一輩子別想醒過來了。就連你爺爺都沒法將毒逼出來。」

鍾離雪聞言,不禁花容失色,真的有些后怕,驚道:「那我現在怎麼醒過來了?」

鍾離鶴塵又道:「我們發現你出事的時候,你已經在那對少年男女的挾持之下了。你當時昏迷不醒,我們當然不肯放他們走,最後他們答應晚上二更在城門下交給我們解藥,但只准我們派七名金帶武士去,否則就大家一起死!當時你在他們手上,我們也只好答應了。何況他們也不象說慌的人。當時我以為派七名金帶武士去應該是十拿九穩的事了。哪知那七名金帶武士遇到那對男女的時候,那個小夥子突然提出要和我們那七名金帶武士公平比武,還說我們兩度來中原挑釁,傷人無數,他要給我們一個教訓。既是比武,就難免要有死傷。我既然派他們去要解藥,當然派的都是高手,結果我們七名金帶武士輪番上陣,被他活活打死了六個,用的都是真功夫,與用斷箭偷襲你的情況倒是不同。第七名武士被他用重手法打斷一臂,之所以留了他一條命是因為要他回來說明情況,並且帶回你的解藥。在那種情況之下,他仍然給你解藥,他倒是一個守信之人。他雖然殺了我們的人,但他小小年紀,以一敵七,已經是他吃虧了。我們的人死了,那隻能怪他們學藝不精,怪不著別人。而且據回來的人說,那個小夥子在比武之前似乎就已經身受內傷,他身邊那個丫頭想要替他打,但他始終不肯,一直自己獨立應戰。我想今天他不肯讓房間給我們一定是因為他正在運功療傷,實在是不方便。所以今天也是你做得太過份了些!」

鍾離雪聞言,冷哼了一聲,說道:「雪兒怎麼知道會這樣!雪兒以後一定給死去的人報仇就是了。今天雪兒若是能拔出劍來,一定讓他們知道鍾離劍的厲害!」

鍾離鶴塵聞言,不禁哭笑不得,嘆道:「真是拿你沒辦法!你連人家出手都看不清,還談什麼讓人家嘗嘗厲害啊!也幸虧你今天沒能拔出劍來,否則鍾離劍可就名譽掃地嘍!你是吃一塹,不長一智啊!都是你爺爺太寵著你了。你以後不惹事,我們就阿彌陀佛了!」

鍾離雪聞言,覺得面目無光,大是不樂,不再理她老爹鍾離鶴塵,接著問她爺爺鍾離鏡寒道:「爺爺,我中的到底是什麼毒啊?這麼厲害!」

鍾離鏡寒沉思了片刻,才道:「由你中毒的癥狀看,爺爺懷疑你是中了從天竺傳入中土的婆夷旬花毒,可是婆夷旬花毒是不可能塗抹在暗器上使用的啊!因此爺爺估計他可能是將婆夷旬花毒溶解在另一種毒液之中,可究竟哪一種毒液可以溶解婆夷旬花毒呢?而那種毒液本身的毒性是否能制人於死呢?若是能的話,他又是怎麼消除這種毒性的呢?這些恐怕爺爺也解釋不清了。」說到這裡,也不禁喟然一嘆。

※※※

鍾離鏡寒雖然解釋不清,但燕雲卻能解釋得清。此時他正和明月坐在城外的一片樹林里向明月講述自己的身世來歷。經過這一連串發生的血戰,他對明月已經相當的信任,因此無話不談。

明月得知燕雲竟然是槍聖燕九霄的遺孤,也不禁頗為震驚,嘆道:「令尊是一代奇俠,我師傅也是談之色變的。令尊在世的時候,武林可太平得多了。」

燕雲不禁苦笑道:「只可惜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啊!我們不談這些傷心事了!對了,我今天傷那小蠻女的暗器是我姨母的獨門暗器『血箭』,血箭上塗的毒藥是從天竺傳入中土的婆夷旬花毒,這種毒藥無色無味,聞了讓人骨酥肉軟,連自殺都沒力氣,原本它是不能塗抹在暗器上的,但我的姥姥把它溶解在玉龍雪山第一奇毒『冰蟾毒』之中,又用天山雪蓮化解掉冰蟾毒的毒性,這樣就不至於制人於死地了,而且也可以塗抹在暗器上使用了。」

明月聞言,無比欽佩的道:「令外祖母對暗器和毒藥都有這麼深的造詣,真是了不起。」

燕雲笑道:「其實到現在我都沒有見過我外公和外祖母,以後有機會我一定帶你去玉龍雪山見見他們,他們一定很喜歡你的。」

明月臉一紅,轉移話題道:「你剛才又出手殺了回紇汗國的人,恐怕他們也不會放過我們的了。鍾離鏡寒的武功很高的,就連我師傅獵人魔都遠不是他的對手,以後我們的路可越來越難走了。」

燕雲卻滿不在意的道:「你不用擔心,天無絕人之路。我們會有辦法的。現在江湖之中表面上勢力均衡、風平浪靜,但實際上卻是暗濤洶湧、危機四伏。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話,鍾離鏡寒此行前來中土,將促使這種均衡勢力的崩潰,但究竟鹿死誰手,現在還很難預料。但有一點可以肯定,我們必須要趁機崛起,建立一支能夠左右江湖大勢的力量,直至最後統治整個江湖。」

明月卻嘻嘻笑道:「你的夢太遙遠了,別忘了我們現在有多凄慘呢!不過我倒沒看出你竟然這麼有野心。」

燕雲哈哈一笑,說道:「野心?這個世界上有誰沒有野心!臧星寒、澹臺枯骨、赫連一統、鍾離鏡寒,他們哪一個不想主宰整個武林!我爹沒有野心,可是他死了,這就是大俠的下場!我師傅們沒有野心,所以他們現在還寂寞的住在雲夢山上陪著我娘!他們也許要在雲夢山上終老一生,但我可不甘心!你知道我爹當年是怎麼死的嗎?是劍皇臧星寒出賣了我爹和我娘,把我爹娘隱居的萬竹林的地址告訴了邪尊澹臺枯骨,然後邪尊澹臺枯骨又告訴了毒神姬毒,毒神姬毒便把金蜥蜴、金蟾蜍、金蠍子三種劇毒之物的毒撒在了萬竹林里。他本來是要毒死我們一家的,只是可惜我娘那時剛生下我,一心在房中靜養,根本不出去活動,這才僥倖沒有中毒。但我爹就沒有這麼幸運了,但我爹的功夫很高,不會那麼輕易就被毒死,但邪尊澹臺枯骨不會給我爹第二次機會的,我爹就是他們圍攻之下的。很可悲,是嗎?但這就是江湖,你是槍聖又怎麼樣?你是大俠有怎麼樣?沒有人會和你公平的決鬥的!我們現在的時代是一個沒有英雄的時代,嘿嘿!時無英雄,豎子成名!」

明月同情的道:「看來你是想取劍皇、邪尊而代之了。雖然現在聽起來好象天方月潭,但我永遠都會在你邊的。」

燕雲哈哈笑道:「就算你想走,我還捨不得呢!」

明月靠在燕雲身邊,嬌笑道:「你又不正經了。」

燕雲笑道:「我是說真的了!現在我真的覺得自己好象有些離不開你了!」

明月故意問道:「只是『有些』嗎?」

燕雲立即投降道:「不是!不是!是根本就離不開你了!」

明月嘻嘻笑道:「好了!別胡鬧了!天都快亮了,我們還是抓緊時間睡一會兒,天亮好趕路。」

※※※

正當燕雲和明月準備休息之時,忽然聽得樹林中發出一聲陰森恐怖的怪嘯,令人毛骨悚然。繼而陰風突起,滿地的落葉頓時迎風亂舞,颯颯揚揚,景象詭異已極。

燕雲和明月立即心生警覺,睡意全消,猛然站起身形向四下謹慎察看,但卻什麼都沒有發現。這時陰風突然又消失了,一切似乎又歸於平靜。但燕雲和明月卻預感到又有一場風波即將到來。

突然,陰風再次颳起,比第一次更疾、更猛。嘯聲也越來越刺耳。

燕雲可不喜歡再玩這種捉迷藏的遊戲。只見燕雲默運佛門「八陽神咒」奇功,一聲暴喝道:「何方妖孽!還不現形!」話音剛落,只見人影一閃,在燕雲和明月面前瞬間出現了兩個直挺挺的好象殭屍的人物。他們臉色煞白,身形魁梧,兩眼空洞無物,雙手像鬼爪般的向前伸著,左手裡還攥著一根哭喪棒,身上還穿著不知從哪裡弄來的一身髒兮兮的官服。

這兩人身法奇快,一閃而至,再加上打扮嚇人,燕雲和明月也不禁嚇了一跳。但燕雲隨即鎮定下來,嘲笑道:「原來是兩隻孤魂野鬼在這裡搗亂,你們到底是何處妖孽?還不報上名來!」

那左邊的殭屍以一種十分僵硬的口吻道:「我叫僵刀,他叫屍劍,江湖合稱『僵刀屍劍』。你是什麼人?竟敢擅闖殭屍林,還破了我們兄弟的『冥音鬼嚎』。」

燕雲聞言,哈哈一陣狂笑道:「真是可笑!隨隨便便的一片樹林就叫殭屍林!你們兩個既然是殭屍,那我們就是天師了。今天我們就來個天師捉鬼。」燕雲和明月全都沒聽過僵刀和屍劍的名字,心中莫名其妙,但嘴上卻絲毫不落下風。

僵刀這時依然面無表情,低聲對屍劍道:「這兩個人很可疑,帶他們回去見天師。」說罷,兩個「殭屍」一抖手中的哭喪棒,當頭向燕雲和明月閃電擊來。

燕雲和明月見對方說打就打,根本不講道理,也是心中有氣,頓時雙掌齊飛,向那兩根哭喪棒劈出兩道掌風。只聽「砰」「砰」兩聲,掌力與哭喪棒瞬間接實,只見兩根哭喪棒瞬間暴碎成粉,露出了中間藏著的一刀一劍。雖是黑夜,但在皎潔的月光的輝映之下,刀劍上的光華卻刺人雙目。

燕雲和明月這時卻被反震出四五步,胸中氣血翻湧,不勝驚駭,暗忖:「這兩個殭屍到底是何等人物!怎的這樣厲害!」

燕雲和明月原本覺得這兩個「殭屍」來歷詭秘,心中不敢大意,已經加了十二分的小心,用足了八成功力劈出兩掌,原以為就算不能取勝,至少也能平分秋色,哪裡想到自己用足八成功力劈出的一掌不但未能將對方震退分毫,反而自己被反震之力給震退了,由此可見這兩個「殭屍」功力深厚,定非常人!不過燕雲和明月仔細思索江湖上的成名人物,竟怎麼也想不出這兩個怪人是誰!

其實此時那兩個「殭屍」也是心中無比震駭,暗自心想:「這究竟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兩個少年男女!看他們的年紀也不大啊!怎麼功力竟如此深厚,居然一掌震碎了自己蓄滿真氣的隱藏兵刃的哭喪棒!真是天縱之才!這等人才自己已經好多年沒有遇見過了!」

明月心思慧黠,這時已經將目光落在了那兩個「殭屍」手中的刀劍之上,想憑藉他們的兵刃猜出他們的身份,這時腦際靈光一閃,陡的驚道:「看兩位前輩兵器上的圖紋,那應該是龍翼劍和虎骨刀吧!真沒想到蒼龍怒虎兩位前輩高人失蹤多年,竟然是在這裡扮殭屍,未免好笑!」

僵刀和屍劍聞言,眉頭一皺,沒想到眼前這小姑娘竟能猜出他們的身份。

屍劍這時也不推委隱瞞,只是冷然笑道:「小姑娘倒還見多識廣,果然有些來歷。既知我們是誰,還不束手就擒!」

燕雲這時不慍不火的道:「兩位前輩為什麼要對付我們?總得讓我們明白明白啊。」

僵刀目射寒芒,仰天一陣悲嘯道:「天底下的事有很多是沒有理由的,沒有理由就是最好的理由,你有話見到我們天師再說吧。接招!」話音剛落,只見刀芒劍氣暴長三尺,分斬燕雲和明月。

明月知道燕雲的江湖閱歷遠沒自己豐富,當即喝道:「不要硬接,閃!」她知道蒼龍怒虎武功奇高,決不是自己和燕雲所能對付的,怕燕雲一時氣勝和人家硬拼,當即出言提醒。

燕云何嘗不明白明月的心意,立即和明月飛身形飄開三尺,避過龍翼劍和虎骨刀的一擊。這時只見他們身後的一棵三人合抱的大樹已經被刀芒劍氣劈成三段。

燕雲見狀怒道:「兩位前輩刀芒劍氣已成,足可算是當世頂尖高手,何以竟如此無禮,莫非真當我們年少好欺!嘿嘿!這也嚇不倒我們,前輩自求多福吧!」說罷,燕雲反手拔出銀色仙子給他的飛凰劍,長劍一抖,直指僵刀,劍芒四射,威勢立顯,冷然喝道:「請前輩賜教!」

明月見燕雲火氣上來,已經拉開了門戶準備一戰,心中暗叫不好,但她此時也沒有別的辦法,只得掣出月光斬,和燕雲並肩而站。她知道跑是跑不掉的,只能硬拼了,不過贏的希望幾乎沒有!難道他們今日竟要如此喪命嗎?

僵刀和屍劍一見燕雲手中的飛凰劍,頓時大驚,繼而驚奇又轉為憤怒,臉上的肌肉一陣抽搐,眼中紅線暴起,握劍持刀的手也開始不斷顫抖。僵刀顫聲道:「果然是她!銀色仙子蔡鸞星是你什麼人?」

燕雲聽僵刀話音顫抖,但卻知道他並不是害怕,而是怒到了極點,當即更是不敢大意,暗中積蓄功力,正色說道:「銀色仙子是我師傅。」

僵刀和屍劍聞言陡然仰天一陣狂笑,喝道:「大哥!大嫂!你們在天有靈,此人就是那賤婢的徒弟,我們現在就殺了他,給大哥大嫂出口氣。小輩,你受死吧!」說著,便一起向燕雲和明月咄咄逼來。

燕雲見狀急道:「你們到底和我師傅有什麼仇?先說清楚嘛!」

屍劍冷笑哂道:「我們和她有三江四海之恨、不共戴天之仇。今天你只有死路一條!」說著,手中龍翼劍一揮,已將明月牢牢盯住,對那僵刀喝道:「四弟!這個女孩子我來對付!」

僵刀答應一聲,便向燕雲逼來。他們已經做好了分工。

燕雲心知這時已經沒有任何迴旋的餘地,當即身形電閃撲上,先發制人,飛凰劍掠起一串寒芒,一上手便使出三師傅韓殺教的維摩屠劍飛斬僵刀,攻勢極為凌厲。

明月亦知久戰於己方不利,此時月光斬疾揮,全力攻向屍劍。

僵刀這時見到燕雲的出手,臉色卻是一愣,側身以虎骨刀輕鬆的撥開燕雲的飛凰劍,喝道:「怎麼你用的竟不是鳳舞飛凰劍?」

燕雲冷笑一聲,答道:「難道我除了鳳舞飛凰劍之外就不可以會其它的劍法了嗎?什麼劍法好用我就用什麼,你管得著嗎?」

僵刀輕蔑一笑,喝道:「在我面前除了無尊劍法之外,用什麼劍法都不管用!」話音剛落,刀氣破空,虎骨刀的刀鋒捲起三尺寒芒,帶著刺破空氣的呼嘯聲斜劈向燕雲。燕雲身上的衣裳已被刀鋒帶起的刀氣颳得獵獵直響。

燕雲知道對方內功勝過自己,當即不敢用飛凰劍和虎骨刀硬拼,忙以一式「鵬搏九天」騰空而起,藉機一抖手,便射出三枚雪山玉龍鬚,分射僵刀的「中脕」、「膻中」、「氣海」三大要穴。

僵刀這時也吃了一驚。他目光何等銳利,一看這暗器的走勢便知道這種暗器可以刺穿內家罡氣,而且對方所取的穴道更是既准又狠,「膻中」、「氣海」和「中脕」三穴全是任脈大穴,一擊不死也要重傷,而中脕穴更是手太陽、少陽、足陽明經所生,乃是任脈之會,若受重擊,那還得了!僵刀哪敢大意!

只見僵刀身形電轉,如織紡錘,如旋陀螺,全身上下已被刀氣裹成一團,突然白光一閃,刀氣暴分,兩枚雪山玉龍鬚已被擊落在地,而第三枚雪山玉龍鬚卻已被僵刀神乎其技的夾在兩指之間。

僵刀定楮一看,不禁驚道:「你怎麼會有雪山玉龍鬚?」

燕雲心想對方乃是前輩高人,識得雪山玉龍鬚自不奇怪,此時並不答話,趁機身劍合一,如疾風般飛刺僵刀。

僵刀心中起疑,此時已經取消了將燕雲力斬當場的計劃,口中喝道:「三哥,別殺那個女孩子,他們來歷有點奇怪!」

僵刀這句話倒是及時的救了明月一命。此時明月的狀況已經是岌岌可危,她雖然劍法頗精,但在龍翼劍籠罩之下卻是半點兒也施展不開,此時已經被龍翼劍的劍氣團團裹住,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須臾便有性命之憂,但她始終不肯出言向燕雲求救,生怕擾亂燕雲的心神,何況她也知道燕雲此時也未必比她好過。事實也正是如此,燕雲的攻勢對僵刀並未造成什麼有效的威脅。

屍劍聽得僵刀的呼喝,手下頓時緩了一緩,給明月留了喘息的餘地。其實他若是真想殺了明月的話,明月早就慘死當場了。只是屍劍見明月小小年紀,劍法竟如此之高,可以說已經突破了年齡的限制,以後前途無可限量,心中便起了愛才之心,不知不覺間已經留了很大的情面,否則以明月現在的武功,焉能在龍翼劍下支撐這麼久!但即便如此,明月也已經汗濕重衫,心底發涼!

這時只見僵刀將手中的虎骨刀凌空一旋,燕雲的飛凰劍劍尖便莫名其妙的撞到了虎骨刀的刀尖之上。燕雲只覺得一股霸道的刀氣順著飛凰劍傳入自己的手三陽經之中,頓時手臂好似要爆裂一般,其痛難忍,再也把持不住手中的飛凰劍。飛凰劍頓時脫手飛出,瞬間貫穿了兩丈外的一棵大樹,才掉在地上。

燕雲這時只覺得胸口一陣發悶,身形也隨之向後暴跌。但燕雲硬是咬牙挺住,借身體倒飛之勢,一探手從背後拔出三節北鯤神槍,喀嚓兩聲,轉瞬便將神槍接好,然後順勢以一式「北鯤垂天」牢牢的將神槍釘在地上,又以北鯤神槍為支點,借勢一個大迴旋,又將身體旋了回來,再奮力拔出北鯤神槍,以一式普通至極但又無比霸道的霸王摔槍式凌空砸向僵刀,大有降龍伏虎之威。

僵刀見狀,心中暗嘆:「此子好堅忍的毅力!」想到這裡,愛才之心陡起,便不再以霸道的內力傷害燕雲,立即將虎骨刀上的內力收回了三成,身形飄忽一閃,避開了燕雲這威猛一擊。

燕雲此時佔得先機,立即得寸進尺,眼中光芒大盛,運起五龍盛神**,將冥海槍訣施展得淋漓盡致,口中喝道:「怒海瀾濤!」只見北鯤神槍槍身之上瞬間煥發出異彩,槍身上的鯤鵬圖騰似要作勢欲飛,千萬道槍芒宛如波濤洶湧的海水般一浪高過一浪,翻騰咆哮而來,真好似鯤鵬水擊三千里,扶搖直上九重天。

僵刀見到燕雲槍勢,眼中也不禁露出激賞之色,高聲喝道:「好槍法!看我的一刀斷流,大漠狂沙!」

只見僵刀高舉虎骨刀迎著燕雲北鯤神槍勁射而發的激流,一刀閃電劈下,頓見洶湧奔騰的海水幻境突然向兩旁疾速分開,一時間勁氣排空,激流迸射,雖然只是幻象,但仍然撼人心魄!繼而虎骨刀刀氣排空,頓時宛如漫天狂沙肆卷。

燕雲這時只覺得眼前好象有無數座沙丘向自己疾速移來,妄圖將自己吞噬掉,不禁大驚,立即凝神定氣,大喝一聲:「九日君天!」只見萬道華光、千條瑞彩自北鯤神槍槍尖的一點向外暴射而出,彷彿萬箭齊發一般。

僵刀見燕雲能夠施展出如此槍法,心中竟然莫名其妙的湧起一種喜不自勝的感覺,當即虎吼一聲:「來得好!銅牆鐵壁,固若金湯!」

只見虎骨刀在僵刀的胸前迎風一展,刀氣澎湃四溢,竟好似形成了一道無形盾牌,將千萬隻真氣勁箭完璧歸趙的反射了回去。

燕雲見狀大驚,急忙以一式「穿雲破月」騰空而起,間不容髮的避開了刀氣槍芒的反噬之力,在空中正準備三度出手,只見僵刀這時突然向燕雲一擺手,喝道:「不要打了。小娃娃!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你剛才用的『怒海瀾濤』和『九日君天』兩招應該是《冥海槍訣》中的招式,你手中的這把丈二長槍應該就是北鯤神槍。你和當年的『天堂三使:冥海血燕』到底有什麼關係?」

燕雲這時趁機拾回飛凰劍,冷然道:「什麼『天堂三使:冥海血燕』!我不知道你究竟在說些什麼!」

僵刀聞言,冷峻一笑,喝道:「你若是不說實話,你這位漂亮的女伴就會立刻人頭落地。」

燕雲大驚,忙向一旁看去,只見明月已經狼狽的跪倒在地,衣衫破碎不堪,屍劍手中的龍翼劍已經壓在了她粉嫩的脖頸上。他們的交戰也已經結束了!

燕雲見狀,不禁怒道:「你們放了她。那麼大年紀了,欺負女孩子做什麼!」

明月這時卻昂首叫道:「雲弟,你能走就走,不要管我。」

屍劍在一旁冷笑道:「你們誰也走不了。四弟,別跟他們羅嗦了,帶他們回去見二哥好了。」

燕雲和明月此時真是成了俎上之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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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皇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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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過關斬將折鍾離 披星戴月赴東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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