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神州遺恨未能雪 赫連狂妄卻蒙羞
就在燕雲和明月被蒼龍和怒虎帶到萬竹林的當天,齊天幫的大廳內並排躺著五具屍體。他們是「五毒冥王蠍」茹望九、「鶴舞天穹」鐵鶴、「野魔女」蓋紫雲、「殺人如麻」葉屠人和「血烏鴉」冷如冰。后兩個人的屍體是清晨被田蜂運回來的。
葉屠人和冷如冰的死和明月的投敵令在場所有的人都大吃一驚。
眾人此時當然已經知道兇手是誰。因為真兇已明,所以大部分事不關己的人都已經離開了齊天幫,生怕惹上禍事,現在還留在齊天幫的人基本上都是已經歸附了天邪聖教的幫會首領。眾人此時都在心想:「那個乳臭未乾的假岳琨怎麼會有如此通天徹地之能!」
孫鴻蒙、關拂雪、狄柔和岳氏姊妹此時心裡卻長出了一口氣,雖然栽贓嫁禍未能成功,但至少運回來的屍體不是燕雲的。但他們表面上仍然露出極為憤慨的表情。
大廳內一片岑寂。過了半晌,血衣人薛斬終於說了話:「這個假岳琨是岳氏姊妹帶來的,我想她們應該給我們一個交待。」
薛斬說話很有分寸。他是一門之主,自然不願血衣門第一個得罪驪宮仙姥和「琴劍合鳴」岳西風大俠夫婦。反正死的又不是血衣門的人,他瞎操心做啥!但表面上怎麼也要表示一下自己的關心。
岳氏姊妹自然知道今天不說清楚是不行的了。事實上,她們對燕雲的事本來就知道得不多,說也說不出什麼來。她們當然不會透漏燕雲的身世,只好把那天在酒樓上發生的事詳細的說了一遍,連細枝末節都沒有放過,所以給人的感覺好象是說得很真實。
魔槍封神聽完,冷笑一聲,哂道:「沒想到岳西風大俠的女兒兼驪宮傳人會有這麼蠢,嘿嘿!連人家到底是誰都搞不清楚就認了弟弟。哈哈!岳大俠和驪宮仙姥的一世英明化為流水嘍!」
魔槍封神擺明了不信任岳氏姊妹。其實魔槍封神敢這麼大肆批評驪宮傳人,主要是因為驪宮仙姥秦瀟雨當年因師門的一些恩怨曾答應過她師姊冰宮雪姥陰鞜鞜有生之年不出江湖一步,所以不管封神說什麼,他都不用擔心驪宮仙姥會找上門來和他理論,那他自然敢口出狂言了,否則封神哪敢如此放肆!
岳芙蓉見封神辱及自己師門,當即神色一變,針鋒相對的道:「我們是很蠢,可是還沒蠢到三更半夜就把命丟了的地步!」
簫劍冷白玉這時急忙打圓場道:「封兄,你跟小女孩子計較什麼!現在最要緊的是趕快想辦法查出那個岳琨的下落和來歷,說別的都於事無補。」
金銅人蕭猛口不擇言的道:「這還不容易!我們就拿這兩個女孩子做要挾,還怕岳琨那小子不乖乖的滾出來。」
死道人向天獨在一旁白了蕭猛一眼,冷哼一聲道:「我看你才真正是蠢不可及!還沒等岳琨那小子滾出來,你就先把岳西風和柳瀅紅還有驪宮仙姥引出來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真是好主意!若是驪宮仙姥破誓下山,你去對付!」
蕭猛被向天獨一陣搶白,覺得臉上掛不住,於是漲紅著臉吼道:「既然我出的主意不行,那你出個主意!若是想不出什麼好主意,你就給我少放閑屁!」
向天獨眼中寒光一閃而滅,陰陰一笑道:「銅人兄,你在我面前少擺威風!我可不吃你那一套。」
齊天幫幫主孫鴻蒙和夫人關拂雪冷眼看著眼前這些人狗咬狗,也不說話。
蕭猛正待發作,只見從外面慌慌張張跑進來一名門衛,見到眾人拱手道:「稟幫主、夫人、各位英雄,回紇汗國國師鍾離鏡寒攜子鍾離鶴塵、孫女鍾離雪及一十四名回紇汗國金帶高手二十四名家奴前來為夫人祝壽。」
此言一出,眾人全都目瞪口呆。
大家當然不會幼稚的認為鍾離鏡寒以回紇國師的身份會真的來給關拂雪祝壽,何況鍾離鏡寒的年紀比關拂雪大得多,名聲地位身份也都比關拂雪高得多。儘管關拂雪在江湖上也很有名氣,但和鍾離鏡寒還是根本沒法比。眾人全都知道鍾離鏡寒一行必是有為而來,但齊天幫內又實在沒有什麼值得鍾離鏡寒這樣的高手來挑戰的人物啊!就算他要找人挑戰,也應該去益州天邪聖教去挑戰啊!那裡才是高手如雲呢!他們到這裡來做什麼?眾人全都想不明白,心裡始終七上八下的。
雖說在座諸人都是一門之長、一派之尊、一教之首,但畢竟鍾離鏡寒在三十年前就幾乎打遍中原無敵手,若沒有刀霸翟血橫空出世,及時接下鍾離鏡寒那神來一劍,後果不堪設想。在座諸人都聽自家長輩說過鍾離鏡寒之事,積威之下,自然心驚膽顫。現在中原武林正道的一些名門正派閉關自守,人才凋零,已然式微,鍾離鏡寒對他們自然不屑一顧。可是在座諸人之中又有誰有膽量挺身而出,第一個去接下鍾離劍呢?
雖然明知對方來意不善,但孫鴻蒙作為一幫之主卻不能失禮,急忙帶領眾人出大門迎接。
只見大門外並排停著三駕金漆馬車,左右兩個馬車的車廂寬七尺、高八尺,長九尺,中間的一駕馬車的車廂卻宛如一座寶塔,蔚為壯觀。三個車廂的車簾全都是以明珠串成,奪人雙目。每一駕馬車都是由四匹純種的天山汗血寶馬拉著,氣勢不凡。車後站著一十四名金帶高手和二十四名家奴,每個人眼中都精光四射,一望而知必是高手。
車后家奴見對方有人出迎,急忙快步上前將車簾掀開,只見中間一駕馬車中走出一名銀髮老者,一身絳紫色長袍,精神矍鑠,氣勢逼人。左邊的馬車中走出一名中年人,他的眉宇間似乎透著一種超然物外的神情,眼神祥和而富有磁力,一身白袍更顯得卓然不群。右邊的馬車走下一個小女孩,宛如清水芙蓉,透著一股天然的靈慧,身上穿著淡綠色的衣裙,更顯清新淡雅,但眉宇間卻顯得傲氣十足。
孫鴻蒙這時走上前來,拱手道:「鍾離前輩大駕光臨,令敝幫蓬壁生輝。孫某迎接來遲,還望前輩海涵。」
銀髮老者淡淡一笑,溫和的道:「鏡寒何德何能,敢勞孫幫主大駕!教主客氣了。」
雙方一番謙遜之後,眾人將回紇汗國諸人迎入大廳落座。
甫一落座,鍾離鏡寒便直接說道:「本國師本來不知道夫人壽辰,但我們一行剛到貴境就遇到了一些極不順心之事,故而不得不前來造訪。」
眾人這才略微知道了鍾離鏡寒來這裡的原因,心中大感震驚,不知是什麼人如此大膽,竟敢得罪這位能和刀霸翟血相抗衡的回紇國師!
關拂雪這時肅然道:「難道還有人敢在太歲頭上動土不成?」
鍾離鏡寒臉上頗為尷尬的道:「昨天我們在前面一個市集之上投宿。我們一行人數眾多,便想包下一家客棧,所以便讓店小二請店裡其他人另行投宿,他們的店錢我們代他們支付,這個條件已經很優越了,可誰知店裡有一對男女很不識抬舉,竟然堅決不肯搬走,我的小孫女便和他們爭吵幾句,那對男女最後終於屈服了。可誰料就在當天晚上,那對男女突然去而復返,他們不敢招惹我們,卻神不知鬼不覺的殺了我們六名金帶高手,還將另一個金帶高手打成殘廢,點住穴道,讓他傳話給我們,真是欺人太甚!我們今天來此就是想問問這對男女的來歷。」
鍾離鏡寒這番話說得並不實在,但為了保全顏面也只好說一次謊話了。他自己都覺得有些臉紅。
眾人聞言,全都大吃一驚,沒想到回紇國師鍾離鏡寒剛到中原便損兵折將,而且竟還不知對方是誰。但眾人的腦海里又不約而同的出現了兩個人的影子——燕雲和明月!
只聽血衣人薛斬問道:「鍾離前輩,那對男女的年紀是不是很小?恐怕和令孫女的年紀差不多吧。」
鍾離鏡寒點頭道:「不錯!也正是因為這點,我們才會大意失荊州。」他還在儘力為自己挽回顏面。
薛斬心裡暗笑,口中說道:「我們也不瞞前輩,就在前日孫夫人壽誕之上,我們這裡就混進了一個刺客,也就是前輩所說的那對男女中的那個小男孩,他化名岳琨,而我們到現在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何家數。他先後殺了我們這裡五名頂級高手,之後逃之夭夭,就連獵人盟的明月殺手也不知被他用什麼花言巧語所迷惑,竟甘心情願做他幫凶。但他們此刻都已身受重傷,一定逃不遠,所以我猜測前輩所說之人就是他們,他們一定是在那所客棧療傷,所以才不願離去,而他們當時身受極為嚴重的內傷,所以當然爭不過前輩,只好暫時屈服,但又心有不甘,所以晚上又來報復。他們有傷在身,自然不敢找前輩的麻煩,只好拿您的手下出氣了。」
薛斬言之成理,推測得絲毫不差,就好象親眼見到當時情景一般,但這番話卻令鍾離鏡寒臉上很掛不住,就好象他以前輩的身份去欺壓兩個身受重傷的後生晚輩,但到頭來卻又鬧了個灰頭土臉。
鍾離鏡寒雖然心裡很不是滋味,但卻無言反駁,以他的身份,自然不能隨便說些敷衍推搪的話,這時只好說道:「如果方便的話,老夫是否可以看一下那五個人的屍體,說不定還可以找出一點兒蛛絲馬跡。」
眾人聞言,全都在心裡冷笑,暗想:「我們這麼多人都看不出什麼來!你們又能看出什麼!」
這些人雖然各自心懷鬼胎,但此時鐘離鏡寒一來,他們竟全都興起一種同仇敵愾之心,雖然嘴裡不說什麼,但心裡已經一致對外了。
孫鴻蒙這時笑道:「那五個人尚未入殮,前輩當然可以看看。來人,將那五具屍體抬出來。」
過不多時,已有手下幫眾將那五具屍體又重新抬回到大廳之中。
鍾離鏡寒和鍾離鶴塵上前仔細查看屍體,看了良久,方才嘆了一口氣道:「好狠毒的手法!好厲害的心計!屍體上的傷痕都是人死後偽造上去的,看來他早就在防我們這一手了。」
鍾離鏡寒又指著鐵鶴的屍體道:「這個人的奇經八脈都被震斷,五臟六腑都被震碎。我不相信我們遇到的那兩個年輕人會有這樣的功力。」
血衣人薛斬冷笑道:「前輩此言差矣!事實終究是事實,無論前輩相不相信,事實還是事實。我們都要尊重事實,前輩不反對吧!」
鍾離鏡寒身份再高,他也是回紇汗國的國師,而薛斬卻屬於中原武林,因此說話便很不客氣。雖然燕雲曾讓他們灰頭土臉,但現在他卻是很幸災樂禍。
鍾離鏡寒還沒說話,他的小孫女鍾離雪就忍不住嬌叱道:「你是什麼東西!竟敢教訓我爺爺!」
薛斬似乎毫不動氣,坐在椅子上,慢條斯理的喝了一口茶,向鍾離雪笑道:「小姑娘,蠻大的火氣啊!難道你不知道晚輩對長輩說話要有禮貌嗎?尤其是身為女子更要賢淑知禮,哪能在如此大庭廣眾之下大呼小叫,猶如河東之獅,你不怕給你的爺爺和父親丟臉嗎?還是喝杯龍井降降火氣吧!我們中土的茶葉很香的!」
薛斬的這番冷嘲熱諷無疑是在指責鍾離雪沒有家教。眾人聽了都覺得好笑,覺得薛斬的功夫雖然比不了鍾離鏡寒,但在嘴上的功夫卻技高一籌。
鍾離雪雖然年紀小,但在回紇汗國卻地位甚高,何曾受過如此冷嘲熱諷,聞言立即拍案而起,大發雌威道:「你們中原武林都是一些無能之輩,只知道暗箭傷人。有本事你和本姑娘較量較量!」她又想起了燕雲用血箭暗算她的事,當即以偏蓋全,把氣全都出在了眼前這些人的頭上。
鍾離鶴塵見女兒又要惹事,禁不住又頭疼起來,想攔也沒攔住。
燕雲此時若是知道鍾離雪把氣出在眼前這些人的頭上,說不定都要笑死了。
金銅人蕭猛本來脾氣就不太好,此時聽得鍾離雪說話如此狂妄,火氣登時撞了上來,臉色已然氣得發紫,早忘了鍾離鏡寒究竟是何許人也,不禁拍案而起,勃然大怒道:「小娃娃不知天高地厚,信口雌黃,囂張跋扈,真欠管教!你們無緣無故去欺負身受重傷之人,結果偷雞不成反失把米,還有臉在這裡大言不慚,你是否還有一點起碼的廉恥之心!」
這可真算是同仇敵愾了,蕭猛居然也為燕雲和明月鳴不平!可見中原武林雖是內鬥不止,但遇到外敵的時候倒也真能一致對外。
鍾離雪忿忿然正要反唇相譏,鍾離鏡寒卻不欲再做無謂的口舌之爭,於是將手一擺,制止鍾離雪道:「雪兒,不得對前輩無禮,坐下!」
鍾離雪一肚子的不高興無處發泄,只有狠狠的瞪了薛斬和蕭猛一眼,忿忿的坐下。
鍾離鏡寒剛到中土就被燕雲和明月擺了一道,還損兵折將,心中自然不快,此時紆尊降貴的來齊天幫打探消息又一無所得,反而被眼前這些自己瞧不起的莽夫嘲笑了一通,心中更是惱怒,但他養氣功夫頗深,此時喜怒不形於色,只是淡淡的說道:「本國師此次前來中土,無非是想和中原武林的同道相互切磋一下武學,以求精進,並沒有其它目的。老夫素聞中原武學博大精深,浩如煙海,在座諸位又都是中原武林名重一方的英雄豪傑、罕世高手,想必不會讓老夫失望吧!」
他不想做口舌之爭,當即便想以武壓人。他雖然制止了小孫女的胡鬧,但他自己也同樣把這口氣出在了眼前這些人的頭上,何況他還對三十年前的敗北耿耿於懷,此時更是想以武立威,讓眼前這些人知道一下天高地厚!
眾人心裡一驚,知道蕭猛剛才那一番話說得過份了些,已經激怒了鍾離鏡寒,當即心中全是綴綴不安。他們根本沒有任何把握能在鍾離劍下撐過一百招。當然,齊天幫的人手比起鍾離鏡寒這一行人要多得多了,如果大家不計後果的一涌而上,未必便敵不過鍾離鏡寒。如果鍾離鏡寒是中土之人的話,很可能他們就已經這樣做了,就象薛斬和齊天壽一起圍攻燕雲那樣,但現在關鍵是鍾離鏡寒乃是回紇汗國的國師,身份不同尋常,而齊天幫這方又都是中原武林有頭有臉的人物,如何能不顧面子的群毆,如果傳出江湖,也會讓四方蠻夷輕視中原武林的英雄。眼前這些人雖然平時不注意小節,甚至還做過一些卑鄙無恥之事,但在這最要緊的關頭,卻決不會不要臉的給中原武林抹黑。畢竟這些人都是注重名譽的人!因此大家相互觀望,誰也不敢應戰!
就在眾人稍一猶豫之時,只聽嗆啷一聲,劍光一閃,鍾離雪已經拔劍出鞘,飛身形躍到大廳中央,一振手中光華四射的長劍,嬌喝道:「素聞中原武林高手如雲,鍾離雪武功淺薄,替家祖先打頭陣!這柄劍乃是點蒼派掌門『飛雲神劍傲九州』洪夢如前輩所『賜』,劍名『荻血』,請賜教!」
鍾離雪見爺爺有動手之意,當即便搶先出來。自從被燕雲暗算以後,她就胸中一口悶氣難舒,此時正好發泄出來,也顧不得自己武功究竟怎樣了,眼楮狠狠的瞪著剛才出言不遜的蕭猛和薛斬,大有挑戰之意。
鍾離鶴塵原本不想讓女兒再惹事,可這時一個沒看住,竟讓她竄了出去,當即不禁長吁短嘆,大感頭疼,但轉**一想,自己女兒雖然曾被那無名小輩暗算,但也只是沒留神罷了!未必就是武功不行!她得祖父劍法真傳,已經頗有幾分火候了,現在就讓她練練手吧!反正有自己照看著,誰還能真的傷得了她!他倒也沒把眼前這些人放在眼裡。
簫劍冷白玉見鍾離雪趾高氣揚的站在大廳中間,不禁搖頭失笑道:「你小小年紀,豈可如此目中無人,須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洪夢如的師傅當年死在了天堂島,導致點蒼絕學失傳,洪夢如雖然一時失手,被你將劍奪了去,但中原武林並非無人,只是我們都沒有帶門下弟子前來,如何能與你交手!我看姑娘還是先退在一旁,喝點茶吧!」
冷白玉雖然知道自己決不是鍾離鏡寒的對手,但是卻不屑與小女孩子動手,只是點出了洪夢如失敗的原因,讓大家知道鍾離雪能贏洪夢如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成就,也是藉此打壓鍾離雪的傲氣。
鍾離雪此時聞言,自是氣得夠戧,但也沒有辦法。人家不和她動武,她總不能不顧身份的撲上去給人家一劍啊!
其實在座諸人誰也沒有把鍾離雪放在眼裡,只不過大家都知道,打了孩子大人自然會出來,到時候就不好下台了。蕭猛和薛斬也是同樣的想法,因此明知鍾離雪是在向他們挑釁,但也裝作沒看見,只是低頭喝茶。一時間,竟將鍾離雪晾在當場了。
就在眾人都覺尷尬之時,只聽得外面有人朗聲說道:「既然邪尊這一方面沒有人出來應戰,不妨讓我們統萬堡的人試試!」
眾人聞言一驚,齊齊向外一看,只見從門外走進來一個年輕的錦衣公子,相貌堂堂,儀錶不凡,但他臉上掛著的那種似笑非笑的笑意讓人覺得很不舒服。他身後還跟著五個面色陰霾的黑衣老者,每個老者的脖子上都掛著一串骷髏頭,顯得恐怖之極,而且眼眶深陷,眼神更顯陰森嚇人。他們這副醜陋模樣卻將那俊美公子襯托得更為俊俏了!
那公子進廳之後朝眾人一抱拳,朗聲道:「統萬堡少堡主赫連天鵬見過諸位英雄。」
統萬堡以前在江湖上一向行事低調,刻意藏鋒不露,只是近年來才猛然崛起,震驚江湖。赫連天鵬更是沒有在江湖上走動過,大多數人都不知道他是統萬堡少堡主,對他沒有絲毫印象,但眾人大多認得他身後的統萬堡的五行骷髏,因此倒是相信了他的話,心中倒是不敢小覷於他。
噬血刀魔年滅這時乾笑了兩聲,冷然道:「我們這裡雖然不是什麼龍潭虎穴,但赫連公子這樣大模大樣的走進來似乎也有點不合情理啊!」
赫連天鵬淡淡一笑道:「本公子能這麼走進來靠的是自己的本事,有何不合情理啊?」
死道人向天獨陰沉的道:「但願赫連公子仍然能靠著自己的本事走出去!」
赫連天鵬半開玩笑的道:「但願向前輩能靠著自己的本事讓本公子不能靠著自己的本事走出去。不過向前輩綽號犯忌,恐怕今天弄不好就真成了死道人了。」
向天獨這還是首次聽見有人拿他的綽號開玩笑,而且那人還是個小輩,聞言不禁氣極反笑,喝道:「小子,你不要以為有身後的那五個骷髏腦袋給你撐腰,你就可以在這裡大言不慚,我陰山派還沒把那幾個老傢伙放在眼裡。」
五行骷髏中就數木骷髏脾氣最為暴躁,見火就著,聞言怒吼一聲道:「你給我滾出來!讓你木爺爺稱稱你到底有幾斤幾兩!」
赫連天鵬嘴角始終掛著淡淡的笑意,並沒有阻止木骷髏的發飆。
向天獨雖然不敢和鍾離鏡寒交手,但卻不會被木骷髏嚇倒,聞言狂笑道:「我的十三節骷髏鐵骨槍很久都沒有飽飲人血了,今天就拿你來開葷。」
就在此時,鍾離雪一聲嬌叱道:「既然要打,不妨先和本公主打過。」
向天獨聞言,眼中陰光一現,陰笑道:「鍾離小公主乃是萬金之軀,本人只不過是一芥匹夫,互相交手,沾衣捋袖,頗為不雅。既然木骷髏兄自以為武藝高強,公主不妨請他賜教幾招吧!」
木骷髏聞言,也是一愣。他沒想到向天獨居然這麼狡猾,竟在三言兩語之間就將這個燙手的山芋丟給了自己。他當然知道少堡主來此的目的,他怎麼能和鍾離雪動手!
就在他左右為難之際,只聽鍾離雪喝道:「本公主身份尊崇,怎能和一個下人動手,這位赫連公子的身份倒還勉強合適,你就接招吧!」說罷,鍾離雪一揮手中荻血劍,越過木骷髏,直刺赫連天鵬。
鍾離雪自從失手被燕雲擒住之後,就一直憋了一肚子火,無處發泄,此時終於來了機會。
赫連天鵬一見鍾離雪出劍的速度、方位、輕功的姿態就知道鍾離雪雖然年紀輕輕,但絕對得到了鍾離劍的真傳,劍法絕對不弱,自己絕對不可以掉以輕心。
想到這裡,赫連天鵬身形疾轉,施展舞香避開了鍾離雪的荻血劍,微笑著向鍾離雪一拱手道:「公主先別急著動手。在下知道鍾離前輩此次前來中土的目的,我們切磋武藝的時間多得是,又何必急於一時呢?公主來杭州一次也不容易,古人說:天下西湖三十六,其中最好是杭州。而在下恰好在西湖三島之一的阮公墩有一座別院『環碧庄』,不知公主是否有興緻到敝庄一游?順便也欣賞一下西湖風光!豈不勝於打打殺殺!」
鍾離雪畢竟年幼,愛玩之心不泯,聞言心裡已經開始活動,但又不好擅自做主,於是長劍收斂,遲疑的道:「這個……這個,我得問我爺爺才行。」說著,便向鍾離鏡寒望了過去。
鍾離鏡寒這時仔細的打量了一下赫連天鵬,微笑道:「赫連公子年紀輕輕便身藏絕技,真是了不起!只是老夫此次前來中土並非為了遊山玩水,又怎麼好意思貿然到貴庄打擾呢?」
鍾離鏡寒雖然意思是不去,但卻並沒有正面拒絕,其中大有商量餘地。
赫連天鵬何等敏銳,聞言哪能不知其意,急忙打蛇隨棍上,拱手道:「鍾離前輩真是太客氣了,前輩的來意晚輩知道得一清二楚,實不相瞞,家祖赫連諱澤也也嗜武成痴,可是卻苦於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對手。做晚輩的不便評價祖父的武功,但當著鍾離前輩的面,晚輩可以保證家祖的武學造詣絕對不亞於刀霸翟血。家父赫連諱一統也早聞鍾離前輩大名,只是緣慳一面,故而此次特地差遣晚輩出堡尋找前輩,務求到敝堡一聚。家父還經常對晚輩提起前輩的大名,相信家祖一定可以陪前輩打個痛快,前輩又何必在此和幾個二流人物糾纏不清呢!沒的失了身份!前輩不如先到晚輩的環碧庄玩一玩,然後再由晚輩親自送前輩去統萬堡,不知前輩意下如何?」
還沒等鍾離鏡寒表態,齊天幫這方面的人已經受不了了。赫連天鵬居然把他們都貶成了二流人物,這要傳揚出去,豈不顏面掃地!人有臉,樹有皮,就算他們和鍾離鏡寒比起來真的是二流人物,也不能如此直言不諱吧!
金銅人蕭猛第一個就跳了起來,暴喝如雷的吼道:「豎子欺人太甚!今天我就替你爹教訓教訓你!」
赫連天鵬聞言,臉色一沉,冷哼一聲道:「水骷髏,你去讓這個傻大個兒明白明白為老不尊的後果!」
水骷髏答應了一聲,沉著臉走了出來,對蕭猛冷傲的道:「來!來!讓我來稱稱閣下的烈火銅人有多大的份量!你若還有自知之明,就立即自己掌嘴,讓我們少主人消消氣,不要自討沒趣,牽著不走,打著倒退!」
蕭猛聞言,頓時火冒三丈,煞氣直衝天庭,厲吼道:「你既然活得不耐煩了,我現在就讓你變成烤豬!」說罷,一揮手中的烈火銅人對著水骷髏劈頭蓋臉就是一擊。
水骷髏只覺得一股熱浪洶湧而來,忙施展坎水神功相抗,對著烈火銅人一拳劈出。霎時間,大廳之內水火交融,冷熱迴旋,翻湧激蕩。
可就在水骷髏和蕭猛相互運功對抗之際,忽見空中白影一閃,寒芒乍現,水骷髏和蕭猛當即全都慘叫一聲,跌倒在地,氣絕身亡!臨死前,他們的眼楮還都暴睜著,似乎還不肯相信這是事實!只見兩人的咽喉全都被洞穿,鮮血正汩汩的湧出來!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把在場所有的人都驚呆了。大多數人都只看到空中人影一閃,水骷髏和蕭猛就橫死當場了!這來人是誰?好高明的輕功!
鍾離鏡寒這時冷靜的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冷峻的道:「雙鋒刺只有高麗的雙鋒劍派開山鼻祖孤峰老人泉曲傲的門下才會用。一劍兩命也只有雙鋒刺才能做到。來者何人?請現身吧!」
鍾離鏡寒不愧是武道頂尖高手,居然在這星飛電射的一瞬之間已經看出了水骷髏和蕭猛是被雙鋒刺殺死的。
鍾離鏡寒話音剛落,只見大廳內白影一閃,已經多出一個白衣女子,其行動猶若鬼魅,來去無聲無息,令人驚悚莫名。
眾人全都嚇了一跳,覺得今天齊天幫似乎霉運當頭,先是死了五個人,然後回紇國師鍾離鏡寒一行來找茬,之後統萬堡的赫連天鵬大搖大擺的闖進來叫陣,視眾人如無物,現在又冒出來一個象幽靈般的女人,出手就見血。齊天幫難道沒有人在外面守著嗎?那些人都到哪裡去了?不過這女人身法如此詭異,他們發現不了倒也正常。唉!今天齊天幫怎麼就這麼倒霉呢!眾人全在心裡哀嘆。
眾人這時仔細打量大廳中央這突然出現的白衣女子,看她年紀也就二十齣頭,手裡拿著的正是光芒閃耀的雙鋒刺。
雙鋒刺的形狀就好象是兩把劍合在了一起,兩邊全是劍鋒,把手在中央。不但有一個橫的把手,而且還有一個豎著的把手。這正是當年泉曲傲的成名兵器。
這白衣女子雖然殺了人,但白衣之上並沒濺上一滴血,此時冷若冰霜的站在當場,竟讓眾人全都不敢輕舉妄動。
鍾離鏡寒似乎對這女子的年紀頗感意外,怔了一怔道:「姑娘的輕功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境界,而且奇詭難測,真是難得!請問姑娘是高麗劍道宗師孤峰老人泉曲傲的什麼人?」
那白衣女子冷冷的道:「孤峰老人正是家師。當年隋煬帝遠征高麗,伏屍百萬,流血千里,毀我家國。現在高麗又被大唐征服,還談什麼劍道宗師。我師傅自認為尸位素餐,已不敢掛著這劍道宗師的虛餃了!」
聽到這裡,鍾離鏡寒全明白了,但也無話可說了,只是為泉曲傲感到悲哀。一個人的能力再大也改變不了整個國家的命運,但現在大唐正是亂世,泉曲傲居然派門下弟子前來中土,恐怕目的就不單純了。這白衣女子的目的會不會和自己一樣呢?她又為什麼要殺人呢?鍾離鏡寒在心中暗自思忖。
赫連天鵬這時卻暴怒道:「可是水骷髏和你有什麼仇?你一劍就要他的命!你也未免太狠心了!」
魔槍封神也喝道:「金銅人蕭猛似乎和你也沒有什麼仇,你為什麼殺他?今天你一定要給我們大家一個交代,否則就算你師傅泉曲傲親來,我們也要將他立斃當場!」
眾人聞言,不禁全都一皺眉,心道:「這句話可說得太狂了!就是鍾離鏡寒和刀霸翟血這個級數的高手也沒有資格說這種話啊!」他們現在都已經知道這位魔槍封神似乎極愛誇口,先是肆意批評驪宮,然後又來挑惹高麗劍道宗師,真不知他這樣的人是怎麼活到現在的!
那白衣女子聞言,不屑的瞟了一眼魔槍封神,冷哼一聲道:「你師傅冥海老人也未必敢如此狂傲,你師叔『無敵天下』燕無敵若是還活著,恐怕也要對家師尊敬三分!你是什麼東西?功夫不怎麼樣,竟敢如此大言不慚!我師傅若是真的來了,恐怕你早就嚇得鑽回你娘肚子里去了。」
這句話陰損刻薄已極,封神如何能受得了!
只聽封神暴喝一聲:「賤婢找死!」與此同時,封神已經飛身撲出,一掌摑向那白衣女子的面頰。
那白衣女子眼中寒芒一閃,便要出手。就在此時,突又聽得一聲暴喝:「封神回去,不要送死!」
封神剛飛出來就又覺得自己被一股大力反推了回去,自己竟然絲毫不能抗拒,不禁心下驚懍,此時定楮一看,只見大廳中央又多出了一個身材高大的黃衣僧人,臉色慈祥可親,眼神柔和,極富魅力,一手捏法印,一手握佛珠,似是有道高僧,令人油然起敬。
眾人竟都沒有看清這黃袍僧人是何時出現的,只覺得他的輕功絕對不下於眼前這白衣女子。
封神一見到這位僧人,臉上頓有喜色,恭身說道:「原來是善大宗主到了,晚輩恭迎善大宗主佛駕。」
白衣女子這時冷冷的望了一眼身邊的這位黃袍僧人,說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天竺密宗第一高手善無畏善大宗主啊!善大宗主和晚輩開玩笑開得太過火了吧!」
白衣女子此言一出,眾人無不大驚,暗想:「今日齊天幫內倒是高手雲集了!只不知這善無畏到此作甚?」
眾人對這位天竺高手並不很熟悉,但察言觀色,也知善無畏必與天邪聖教有很密切的關係,否則以封神的狂妄個性,絕對不會對他如此熱絡。再加上眾人剛才見識到善無畏那神出鬼沒的身法,心中更是不敢小覷。就連鍾離鏡寒也是暗自心驚,因為他竟沒有及時發覺眼前這兩人的到來,由此可見這兩人的輕功皆有獨到之處。
善無畏這時卻淡淡說道:「姑娘何出此言啊!」
白衣女子冷笑道:「剛才善大宗主為何用密宗大手印擊斃蕭猛和水骷髏,暗助晚輩輕易得手?」
善無畏面色仍是無限慈和,淡淡一笑,說道:「真是名師出高徒,泉曲傲的得意弟子果然眼力非凡。不過可惜的是,姑娘只說對了一半。」
白衣女子似乎也很意外,「哦」了一聲道:「善大宗主有何高論,晚輩洗耳恭聽。」
善無畏笑道:「剛才本宗主雖然發現了姑娘的隱身之處,但也沒有想到姑娘會突然出手發難。本宗主出手乃是為了要幫助蕭猛取勝,所以才密宗印法的無形法印擊斃了水骷髏,而姑娘恰好也在此時發難,只不過慢了一線,刺中了一具死屍而已。」
這時眾人才知道為什麼水骷髏竟連一點還手之力都沒有的緣故了,起初眾人還以為是他和蕭猛對抗以至無法分神的緣故呢!此時才知有這個密宗祖師在搞鬼。只是這善無畏看起來一副慈祥的模樣,沒想到竟也會殺人!鍾離鏡寒的老臉上不禁也是一熱,因為他也沒有看出其中微妙。只是蕭猛之死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善無畏這時又道:「至於蕭猛之死,乃是另有高人所為。姑娘冰雪聰明,應該想得到的。他們兩人站的位置乃是相對,而本宗主的掌力也不可能同時擊中兩人背心命門穴。」
白衣女子眉頭一皺,旁若無人的問道:「善大宗主怎麼這麼肯定他們兩人都是傷在背心命門穴呢?說不定是傷在靈台穴呢!」
善無畏哈哈笑道:「本宗主法眼通天,還不至於看錯。姑娘如若不信,不妨親自驗視。」
白衣女子自然不便親自去看兩個男人的後背,可封神此時卻已代勞。這時封神已將蕭猛和水骷髏的後背衣服掀開,只見兩人背心命門穴上赫然印著兩個紫色掌印,只是形狀不一樣而已。
白衣女子見狀,點了點頭,心裡也在暗自佩服善無畏,覺得善無畏的武學造詣和江湖經驗確實要比自己高得多。
孫鴻蒙乃是一幫之主,此時不能再保持沉默了,當即站起身來,朗聲喝道:「真沒想到我們齊天幫今天居然這麼熱鬧,竟然來了這麼多不速之客!另一個出手的高人是誰?就請一併出來吧!」
大廳內一片沉寂,沒有人答話!大廳外也沒有聲音。
善無畏這時神色轉冷,說道:「另一位出手的是何方神聖,恐怕我們要請教赫連公子了。」
赫連天鵬背負著雙手,兩眼望天,淡然說道:「就連鍾離前輩和善大宗主都不知道出手的人是誰,以晚輩這點兒微末的功夫又怎麼會知道呢?」
善無畏心平氣和的道:「本宗主雖然不知道出手者為何人,但卻知道出手者所用的武功乃是赫連世家的獨門絕學——應劫手。」
赫連天鵬冷笑道:「本公子怎麼就沒有聽說過敝族內有一門叫『應劫手』的武功呢?善大宗主乃是一代宗師巨匠,可不能信口胡亂怪人!」
善無畏淡然道:「赫連公子乃是聰明人,何必說假話呢!」
赫連天鵬冷笑道:「善大宗主說話可要注意身份。沒有根據的話可不能亂說啊!」
善無畏卻絲毫不以為忤的道:「赫連公子不肯承認也就罷了,本宗主相信大家的眼楮都是雪亮的。鍾離兄以為呢?」
善無畏將話題輕描淡寫的轉到了鍾離鏡寒的頭上。
鍾離鏡寒也沒料到事情竟會演化至此,不由得嘆了一口氣,說道:「本國師對赫連一脈的武功不甚了了,故而無法作評。本國師想到統萬堡走一趟,拜會一下赫連堡主,到時相信自會水落石出。」
鍾離鏡寒說話很是謹慎。事實上,他現在也只能保持中立,但語氣中還是有些袒護赫連天鵬。
白衣女子聞言,向鍾離鏡寒一抱拳,說道:「鍾離前輩,在下師尊也有意想請前輩赴高麗一游,鍾離前輩不會不賞臉吧!」
鍾離鏡寒此時可真的是左右為難了,沒想到自己現在竟如此炙手可熱,哪方都想爭取他,畢竟他身後就是勢力強大的回紇汗國啊!可現在一邊是縱橫天下、隻手遮天的統萬堡主赫連一統,一邊是在高麗翻手成雲、覆手為雨的劍道宗師泉曲傲,無論得罪誰都不是一件好事。鍾離鏡寒心下沉吟不決,一時間也拿不定主意。
赫連天鵬聞言,心中一震,向那白衣女子望了過去。
白衣女子卻不理他,繼續說道:「晚輩也知道鍾離前輩一定會很為難,所以晚輩事先已經替前輩想好了一個解決辦法。」
鍾離鏡寒眼中神光一閃,「哦」了一聲,向白衣女子仔細望去,不敢相信她居然事先能料到有這種情況出現。
白衣女子接著說道:「既然鍾離前輩此次前來中土的目的是找高手切磋武學,那當然要找武功最高的去較量了。晚輩也不敢妄言師尊的武功一定會勝過赫連前輩,所以晚輩就想在此地與赫連少堡主較量一番。晚輩代表師尊,而赫連少堡主則代祖出手。而鍾離前輩自然要和獲勝的一方較量武學了。晚輩的這個提議不知可行否?」
鍾離鏡寒無可奈何,只得藉機下台,點了點頭。
赫連天鵬這時強壓下胸頭怒氣,以一副彬彬有禮的姿態道:「既然姑娘如此咄咄逼人,在下也只有恭敬不如從命了。不過在請姑娘賜招之前,可否將芳名賜告,也好稱呼。」
「桑瑜。」白衣女子淡淡的道。
鍾離鏡寒聽聞桑瑜之名,腦際陡然靈光一閃,當即問道:「桑姑娘!敢問當年高麗王座下第一高手『冥法師』桑難行是姑娘的什麼人?」
桑瑜聞言,嬌軀驀的一震,似是不敢置信的向鍾離鏡寒望了過去。
鍾離鏡寒一見桑瑜的神色,當即瞭然於胸,喟然一嘆,說道:「我明白了!」
桑瑜這時神色已經平緩了下來,嘆了一口氣,淡淡的道:「鍾離前輩果真不愧是回紇國師,當真見多識廣,連這也瞞不了前輩!當年的『冥法師』桑公難行正是家曾祖!」
鍾離鏡寒不禁嘆道:「難怪!難怪!我早該想到的!泉曲傲以劍道著稱於世,可也未必就能教出姑娘這麼傑出的輕功來!嘿嘿!除了當年『冥法師』桑難行的『冥法十式』外,還有什麼樣的輕功能如此精妙絕倫呢!嘿嘿!看來姑娘已經是深得兩家真傳了,而且是高麗專門造就出來的高手!」
此言一出,眾人無不驚駭!驚駭的不是桑瑜的出身來歷,而是鍾離鏡寒的見多識廣。其實在座諸人沒有幾個人知道「冥法師」桑難行的,不過由鍾離鏡寒欽佩的口吻看來,這桑難行必是一個極厲害的人物。這桑瑜乃是他的後人,而且又得到了高麗劍道宗師泉曲傲的真傳,集兩家之所長,那自然是非同小可,怪不得剛才一出手就那麼厲害!假如這桑瑜乃是高麗特殊培養出來的高手的話,那她來中土的目的可就不容小覷了!難道高麗想復國嗎?還是要趁中土內亂向大唐報復?這桑瑜背後又有誰在撐腰呢?泉曲傲?或者是桑難行的後人?亦或是什麼組合勢力?而鍾離鏡寒僅憑桑瑜一個名字就能猜出這許多事,可見他早就留心這方面的事了,換句話說,回紇汗國對這方面極為重視,而且情報極為準確!眾人想到這裡,心中不禁泛起寒意,更是驚疑不定。
赫連天鵬聞言,心裡也是頗為震驚。統萬堡近百年一直暗中積蓄力量,對江湖百餘年的形勢極為了解,赫連天鵬自然知道「冥法師」桑難行的厲害,此時他得知桑瑜乃是桑難行的後人,又是泉曲傲的徒弟,心中不禁一動,突然由桑瑜的名字聯想到了一句話: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心道:「若是能將高麗這一派的勢力也拉攏到手,豈不一箭雙鵰!那時瓜分中原,不費吹灰之力!」
想到這裡,赫連天鵬立即放棄了和桑瑜敵對的立場,臉上神情一松,哈哈笑道:「桑姑娘,我們在這裡生死相拼,豈不被別人白白撿了笑話!依在下愚見,不如桑姑娘和鍾離前輩都先到在下的環碧庄暫住,我們在那裡交手談判如何?桑小姐敢不敢走這一趟?」
他語帶暗示,尤其加重了「談判」二字,給人一種「狼狽為奸」的感覺,桑瑜如何聽不懂他的意思!
桑瑜此時心裡想的是:「統萬堡乃是中土三大勢力之一,若是能將統萬堡的勢力也拉攏到手,三方合作,豈不復興高麗有望!」
想到這裡,桑瑜臉上冰霜解凍,呵呵笑道:「環碧庄也不是什麼龍潭虎穴,本姑娘便隨你走一趟。其實我剛才原也不想出手傷人的,只是這蕭猛和木骷髏木振的先祖當年都曾隨隋煬帝入侵過高麗,奸淫擄掠,殺了我們不少人,還搶了我們高麗不少的寶物。他們雖然死了,但仇恨卻要累加在下一代的身上。他們兩人乃是我們必殺名單上的兩人,我也是沒有辦法!遇不上就算了,但一旦遇上了,就一定得要他們的命!如果有人想報仇,那就儘管來!」
桑瑜雖是女子,但說話卻硬氣得很!
眾人這才知道桑瑜剛才出手殺人的原因。
赫連天鵬這時望了善無畏一眼,洒然說道:「無妨!木骷髏算是善大宗主殺的!畢竟桑姑娘手慢了一步,這筆帳算不到姑娘頭上!至於蕭猛嘛!嘿嘿!那可不關咱們的事了!」
桑瑜見到赫連天鵬那有恃無恐的樣子,心道:「不關你們的事才怪!」但她卻沒有說出來。
赫連天鵬這時又回頭對身後剩下的四名五行骷髏說道:「你們認準了報仇的對象!這件事不關桑姑娘的事,誰都不許找她麻煩!聽見了沒有?」
他身後的那四名五行骷髏當即全都俯首稱是,竟絲毫沒有反對的意見,神色也沒有本分怨愆,完全服從赫連天鵬的命令!但他們心裡是怎麼想的,那就誰都不知道了!但這件事竟這樣就被赫連天鵬給壓下來了!
當然,這也是赫連天鵬不想小不忍則亂大謀。赫連天鵬乃是統萬堡的少堡主,是赫連一統的兒子,自然深懂謀略之道,絕對不會為了死了一兩個人而平白樹下強敵,將對方收為臂助才是上上之策,否則只是平白的削弱了自己,卻便宜了敵人。
赫連天鵬如此一做,就連鍾離鏡寒和鍾離鶴塵也是暗暗點頭,覺得赫連天鵬拿得起,放得下,行為果斷,果有大將之風,不愧是統萬堡的少堡主,懂得如何做才是對自己最有利,真是個人才!
赫連天鵬的這種做法無意間也讓鍾離鏡寒等人加強了對統萬堡的信心。
桑瑜心中自也明白赫連天鵬的用意,知道他是想和自己毫無芥蒂的合作,決不會因為一點兒小小的不愉快和自己為難。當然,如果自己不合作的話,那就是另外一番局面了。桑瑜此時在心裡也不禁對赫連天鵬刮目相看,覺得他還有幾分真本事。
鍾離雪這時已經回到他爺爺身邊坐下,此時趁機附在鍾離鏡寒的耳邊央求道:「爺爺!我們也去玩玩吧!這裡烏煙瘴氣的,真沒意思!」
鍾離鏡寒平素最疼愛的就是這個小孫女,聞言笑道:「就你貪玩,總也長不大。」
鍾離鶴塵此時卻對鍾離鏡寒蚊語傳音道:「爹爹,他們一個是想復興夏國,一個是想復興高麗,都想拿我們做墊腳石,我們是否真的值得去趟這趟渾水呢?小心惹火燒身啊!」
鍾離鏡寒這時也對鍾離鶴塵傳音道:「你不要忘了我們此行的真正目的!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他們想利用我們,我們又何嘗不想利用他們!戲法人人會變,各有巧妙不同。大唐遲早會向我們回紇汗國借兵來平定叛亂,所以我們要先拉攏好各方面的勢力,到時一舉拿下大唐,中土唾手可得矣!」
魔槍封神始終在一旁冷眼旁觀,此時見他們嘀嘀咕咕,實在有些沉不住氣了,當即在一旁辛辣的諷刺道:「諸位這麼快就達成了默契。真是難得啊!」
赫連天鵬冷笑一聲,喝道:「難道閣下還想把我們全都留下不成?」
封神冷冷的道:「少堡主若能勝得過本座手中之槍,自然可以安全離開,否則就只得留下了。至於鍾離前輩想找什麼人切磋武藝,那是鍾離前輩自己的事。難道非得要找令祖去切磋嗎?我們邪尊和善大宗主的武功恐怕都不弱於令祖吧!鍾離前輩豈會因為你這個不相干的人和我們邪尊結怨呢!」
善無畏一來,封神的口氣立刻強硬了起來。
赫連天鵬卻冷笑道:「本少堡主什麼時候說過要靠鍾離前輩的保護離開了!你以為憑本少堡主的本事就走不出齊天幫嗎?」
封神面色陰沉的道:「你不妨試試看!」
桑瑜似乎也很想見識一下赫連天鵬的真正功夫,於是也轉過身來站在一旁靜觀其變。
此時赫連天鵬伸手在腰間一探,嗆啷一聲,刀光一閃,他已將風魔刀取在手中,傲然說道:「本少堡主的刀法雖然比刀霸翟前輩差之甚遠,但對付你卻已足夠。動手吧!」
赫連天鵬言語雖然狂傲,但心裡卻不敢大意,握刀的右手青筋已然暴起,拇指已經發白,目光如刀般的緊盯著魔槍封神。畢竟魔槍封神也是冥海老人的徒弟,武功再不濟也不會太弱。
封神此時也已從背後取下了三節鐵槍,轉瞬間接在了一起,形成了一柄和北鯤神槍的式樣差不多的丈二鐵槍,微微一抖,發出嗡嗡的震顫之聲,當即慢慢的向赫連天鵬走了過去,在他身前兩丈處站穩,鐵槍的槍頭正指著赫連天鵬的咽喉。
大廳內的氣氛在剎那間變得無比壓抑。
赫連天鵬這時右腳向後側移了一小步,重心開始后坐,手中的風魔刀向前斜伸著。這正是風魔刀的起手勢:孟德獻刀。誰都知道曹孟德獻刀是不懷好意,暗藏殺機,而此招的起手勢也是深合此旨。
封神的眼楮已經開始收縮,但目中光華更勝,手中鐵槍的槍頭不住的顫動,併發出嗚嗚的響聲,那樣子就彷彿是一條被注入了魔性的毒蛇正吐著火紅的長芯凝視著它的食物一般。
赫連天鵬知道封神自恃身份,決不會搶先動手,所以他已決定先發制人,而且要速戰速決,因為他知道一旁的善無畏、鍾離鏡寒及桑瑜等人都在注視著他,想藉機窺探風魔刀的精奧所在。在這種情形之下,他顯然不能將風魔刀的精華浪費在封神的身上,風魔刀本就是用來對付雙鋒刺和鍾離劍的。
想到這裡,只見赫連天鵬刀式一變,竟用了一招俗得不能再俗的「力劈華山」徑直向封神顫動的槍鋒劈去。雖然招式俗不可耐,但卻勁氣十足,刀氣所過之處,氣浪立即向兩側翻湧,眾人的衣服都已被真氣形成的勁風颳得獵獵飄動。
這時只見赫連天鵬握刀的雙手已經赤紅如火,而臉色卻蒼白如霜。
封神自也不甘示弱,當即冷笑一聲,手中鐵槍的槍尖已幻化成一道十字槍芒迎著風魔刀向前直刺。封神是有意想試探一下赫連天鵬的功力。
就在刀氣與槍芒相交的一瞬間,只聽得轟然一聲暴響,封神和赫連天鵬全都各自向後退了兩步。
「怪不得赫連公子竟敢口出如此狂言,果然功力不凡。真沒想到赫連公子年紀輕輕竟已服用過火楓丹和白露丸,難怪有如此功力!」封神似有深意的道。
眾人聞聽「火楓丹」和「白露丸」之名,不禁全都現出詫異之色,心想這封神見聞倒是極廣,單憑赫連天鵬出手時的徵兆就能判斷出這些事情。難怪邪尊澹臺枯骨會重用他!
赫連天鵬心中詫異,臉上卻是不露聲色。
封神又道:「火楓丹和白露丸雖為奇葯,但卻有相生相剋之理。若無金針草的汁液調和,於服用者的自身經絡大有損傷,赫連公子不會不知道吧!」
赫連天鵬橫刀冷笑,並不答話,但這反倒給人一種莫測高深之感。
封神見赫連天鵬避而不答,當即將鐵槍放下,說道:「既然赫連公子對這個問題不置一辭,老夫也只有三緘其口了。不過赫連公子若是日後經脈不暢的話不妨來找老夫,金針草雖然已經絕跡,但恰好我們澹臺夫人那裡還有一些,憑老夫的薄面倒還可以為公子求幾根來!哈哈哈!」
赫連天鵬眼中毫無驚詫之色,毅然道:「既然前輩無意再戰下去,晚輩告辭。」說罷竟收起風魔刀,轉身就走,毫不遲疑。畢竟有善無畏在這裡,赫連天鵬也覺得有很大壓力,不想繼續留在這裡做無謂的打鬥,反正他此行的目的已經達到。
木骷髏抱起水骷髏的屍身,與金、火、土三骷髏一起跟在赫連天鵬的身後走了出去,臨走前還怨毒的掃了廳內諸人一眼,那自然帶有此仇不共戴天之意。但事實上,這一戰雙方各有損失,蕭猛和水骷髏是死於暗算之下,不免有些冤枉。但即使是光明正大的交手,蕭猛和水骷髏也絕對不會是善無畏和那個隱身未現之人的對手。
桑瑜自然不會在此地久留,便也趁機隨赫連天鵬等人離開齊天幫。反正水骷髏不是她殺的,赫連天鵬也說過不會報復她,更何況他們之間還有著相互利用的關係,赫連天鵬也絕對不是一個感情用事的人。桑瑜心中也不擔心。封神等人卻也沒有阻擋桑瑜。
桑瑜自己心裡也明白,憑赫連天鵬還不足以成為自己的護身符,對方有善無畏這種級數的高手在,完全可以留下自己,但他們之所以不為難自己,一是給自己師尊高麗劍道宗師泉曲傲一個面子,二是自己還有利用價值,不好立即撕破臉皮。至於善無畏心裡是怎麼想的,桑瑜自己也不能完全猜透。
事實上,蕭猛確實不是桑瑜殺的。既然如此,無論是密宗宗主善無畏還是邪尊澹臺枯骨都決不會不智到和高麗劍道宗師為難。但封神既沒有敗給赫連天鵬,為什麼肯讓他走呢?善無畏為什麼不親自出手呢?若是善無畏出手的話,鍾離鏡寒一派未必肯幫赫連天鵬的,而赫連天鵬也絕對不會是善無畏的對手。若是能把統萬堡的少堡主給扣押下來,豈不是對天邪聖教十分有利!
桑瑜心中暗自思忖,眼珠一轉,便已想明白其中的關鍵所在,不禁嘴角現出了一絲冷笑,心想:「只要中原武林這樣勾心鬥角,再加上外敵入侵,哼哼,我們復興高麗就有望了!現在關鍵是要利用這些傢伙把恩師和父親交代的事辦好。」
泉曲傲放心讓桑瑜一個人前來中土並非沒有原因的。桑瑜無論在武功上還是在心智上都是一流的。
這時鐘離鏡寒等人也起身告辭,善無畏等人一直將他們送至大門外,雙方這才分手。
由於赫連天鵬、善無畏和桑瑜等人的接連出現,這場仗算是沒打起來,不過已是暗潮洶湧。
送客完畢后,眾人又重新回到大廳。幫主孫鴻蒙忙將善無畏請到上座,眾人待善無畏坐下後方才落座。
關拂雪這時不解的問道:「善大宗主為何不設法挽留鍾離國師呢?如此一來,鍾離一派恐怕就要和統萬堡聯手了,甚至還會勾結上高麗的勢力。」
善無畏淡淡的道:「非是本宗主不願與之聯手,而是我們不能與之聯手。」
孫鴻蒙道:「願聞其詳。」
善無畏沉吟道:「試問孫幫主,鍾離劍與魄神刀相比,若何?」
孫鴻蒙謹慎的道:「三十年前,當然是刀霸翟血勝出一籌。但三十年後,本座也不敢妄下斷言了。」
善無畏嘆道:「在益州天邪聖教總壇,本座兩個不成材的師弟不空金剛和金剛智曾先後向刀霸翟血挑戰,結果皆非翟血三合之將,由此可見翟血的刀法已經到了什麼程度,本座可以這樣講,普天之下,除非無敵重生,冥海復出,否則無人能擋刀霸翟血之一擊。」
關拂雪聞言驚道:「刀霸翟血怎會在我聖教總壇?」
封神哈哈笑道:「翟前輩已經答應澹臺夫人留在聖教相助。」
關拂雪奇道:「可是當年邪尊也參與了圍殺燕九霄大俠一事,刀霸翟血是燕大俠的師叔,他報仇還來不及,怎會相助我們?」
封神淡然笑道:「這其中的因果恐怕只有教主及夫人才知道了,我們還是少管為妙啊!教主夫人智計過人,能網羅到刀霸翟血也毫不希奇。在這一點上,就連教主也是自愧不如啊。」
關拂雪點頭道:「夫人智比諸葛,武比奉先,確是不假。想當年天邪聖教的前身只是一小小的青竹幫,可是自從夫人下嫁澹臺教主以後,短短三年內,青竹幫搖身一變,而成天邪聖教,掌控巴蜀,雄踞江南,繼而成為現今武林三大幫派之一,確是奇迹。」關拂雪這話雖然未必誠懇,但卻是事實。
簫劍冷白玉這時說道:「既然有刀霸翟前輩相助,我們自然無須和鍾離一派聯手,而且更不必要為了一個鍾離鏡寒而得罪翟前輩。可是剛才我們為什麼不將赫連天鵬留下呢?鍾離鏡寒未必肯幫他的。」
善無畏嘆道:「這話你可說錯了。我們若是留下赫連天鵬,鍾離鏡寒決不會坐視不管的!為了本身的利益出發,就算他不出手,也必然會為之說情,而他所帶高手眾多,我們也不能不賣他的面子,而這樣就等於赫連一統欠了鍾離鏡寒一個人情,更容易促成兩派聯手,所以我們才故意不攔下赫連天鵬。而若是真的打起來,我們雖然不至於輸,但實力必然受損,徒讓劍皇宮看笑話了。而且桑瑜那個丫頭也必然會幫著赫連天鵬,她雖不足懼,但她的師傅和她背後所依仗的勢力實在太可怕了。我們現在還沒有必要招惹那個孤峰老人泉曲傲。」
血衣人薛斬問道:「那善大宗主為什麼不爭取高麗這一派的勢力呢?」
善無畏說道:「夫人曾和本座講起過,無論如何,我們都不能和高麗聯手,而且要時刻提防他們。這其中道理,夫人沒有明講,但我想夫人說的總不會錯的。」
簫劍冷白玉點頭道:「那剛才出手偷襲蕭猛的人又是誰呢?」
善無畏冷哼了一聲,說道:「那人究竟是誰,本座也不清楚,但是不管他是誰,他現在都已是個死人。」
眾人驚問其故,善無畏只是搖頭,微笑不語。
※※※
就在鍾離鏡寒等人離開齊天幫的同時,在離齊天幫不遠處的一片樹林子里,一場惡戰剛剛結束。單看樹林內樹木坍塌的慘狀,便知交手的兩人功力是何等之高。
這時只見一淡妝美貌少婦正從倒在地上的一名黑衣人的眉心處拔出一根長錐。在那少婦的周圍還站著一名破衣老者以及四名青衣美婢。
那美貌少婦拔出長錐后,自有一名美婢上前,取出一方白巾將長錐上血跡擦乾。
那少婦將長錐插入發簪之中,回首對那破衣老人嬌笑道:「師叔,您看我這手玉耶錐怎樣?」
那破衣老人冷眼哼了一聲,道:「雕蟲小技!」
那少婦絲毫不以為忤,笑道:「在師叔眼裡當然是雕蟲小技了,不過對付應劫手余珩倒是足夠了。他殺了蕭猛,我殺了他給蕭猛報仇,也算對得起神山教了。」
那破衣老人嘆道:「余珩的應劫手可比密宗大手印,並不好對付,你的血玉掌當然勝得應劫手,只是你還沒有練到最高境界。剛才你只是玩弄心計,險中求勝,不足稱道。」
那少婦一臉無奈的嬌笑道:「難道師叔就不能稱讚佷女幾句嗎?」
那破衣老人苦笑道:「我看你是在家裡被枯骨奉承慣了,現在聽不得逆耳忠言嘍!」
原來這淡妝少婦竟是邪尊澹臺枯骨的夫人、槍聖燕九霄的妹妹燕明月。那被燕明月尊為師叔的破衣老人正是當年橫空出世擊敗回紇國師鍾離鏡寒的刀霸翟血。
燕明月這時聞言笑道:「師叔這麼說可折殺明月了,師叔的教導明月當然是永世不忘的了。」
翟血嘆了一口氣,無奈的道:「你若能記得三天,也算對得起我了。」
燕明月笑道:「師叔怎麼對佷女這麼沒有信心!就沖著師叔這句話,佷女這次一定將師叔這句話多記幾天。」
刀霸翟血聞言無奈的搖了搖頭。看來他平時是被燕明月氣慣了的,現在已是習以為常了。
燕明月又道:「師叔可知道佷女這根玉耶錐名從何來嗎?」
刀霸翟血道:「你師叔一生淫漫於刀道,對佛學沒有研究,不過九霄當年倒是對佛學有些見解,曾與我講過。這玉耶一語出自《玉耶女經》,經中講道:佛曾經在舍衛國給孤獨園四輩弟子說經,那時孤獨家正為子娶婦,媳婦的名字就叫玉耶。這玉耶傲慢無禮,不守婦道,輕慢公婆及夫婿。獨孤一家以為若是對玉耶加以杖責,並非好的方法,可是若是任由她這樣下去,她的罪業就越來越大了,最終他們請來了佛來教化玉耶。」
燕明月聽到這裡不禁哈哈大笑起來,眼淚差點兒笑得流出來,說道:「原來如此!怪不得大哥送我這根錐,還取了個怪怪的名字叫玉耶!原來他是認為我罪大惡極,希望神佛能來降伏我,哈哈哈。」
翟血嘆道:「其實你大哥九霄是希望有人能化解你胸中戾氣。」
燕明月雙眉一跳,哼了一聲道:「戾氣?我這暴戾之氣是從何而來的?當年天堂島覆滅,燕族慘遭滅族之禍,這仇我能不報嗎?戰神司徒前輩對我燕族恩重如山,他的仇我能不報嗎?大哥只知潛心禮佛,勸人向善,卻不知人性本惡,豈是他一人之力所能渡化!他知道我為了光復聖教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嗎?當年我費盡心機才得到枯骨的支持,化解他和我大哥的仇怨,後來女兒又被獵人魔獨孤傲殘擄走,至今音信全無,我胸中的苦楚向誰去說!本來聽說獵人盟的葉屠人會來齊天幫為關拂雪祝壽,我不遠千里而來,沒想到葉屠人卻不明不白的死了,唯一的線索又斷了,我到哪裡去找獵人魔獨孤傲殘!」
翟血勸道:「你也別太難過了!我們遲早都會找到小明月的!東野前輩和夏前輩現在已是陸地神仙之流,他們都在儘力尋找,你還有什麼放心不下的。」
燕明月長嘆了一口氣,說道:「可是大哥這一輩子恐怕都不會原諒我的了,他一點也不理解當年萬竹林一戰,最後我能瞞天過海,騙過劍皇和毒神留下他的一條性命有多麼難!」
翟血嘆道:「可是他現在武功全失,被囚禁在聖教總壇,由叱風雲的槍聖變成現在的手無縛雞之力的廢人,你能體會他這種心情嗎?你讓他怎麼原諒你?說老實話,你們當年以四敵一,還用毒使詐,贏的也不光彩。」
燕明月哀怨的道:「可是那也是沒法子的事啊!」
翟血皺眉道:「月瑤和小雲兒還不知道九霄沒死,你有沒有想過日後怎麼面對他們?」
燕明月洒然一笑,說道:「只要聖教能夠光復,燕族大仇能報,大不了我日後一死以謝。」
翟血搖頭道:「這不是好辦法,你應該找時間和他們解釋一下。尤其是雲兒,如果一個人生下來就沒有父親,他的心性很容易走上邪路的。我懷疑這次齊天幫內『五毒冥王蠍』茹望九被殺,就是小雲兒乾的。」
燕明月搖頭道:「他不可能有這麼高的身手。」
翟血提醒道:「你不要忘了當年封神回來說的話,如果小雲兒當年被那幾個老傢伙收為徒弟的話,有現在這樣的武功也不足為奇!」
燕明月冷笑道:「那幾個老傢伙只不過是我爹當年的手下敗將!若不是我爹當年一**之仁,哪會夫妻雙雙就那麼慘死在天堂島。」
翟血道:「話也不能這樣講,他們還是有真功夫的,而且我還懷疑現在江湖上的明月殺手就是小明月,可惜我們晚到了一步,什麼也沒趕上。」
燕明月淡然道:「那可不見得,我們雖然錯過了很多事,但也趕上了很多事。至少現在我們知道了赫連一派,鍾離一派和高麗一派可能聯手。這才是最重要的。」
翟血疑惑的道:「可是我不明白你剛才為什麼不把他們一網打盡,我們絕對有這個實力的。」
燕明月冷笑道:「把他們一網打盡並不困難,我也不怕他們聯手,但關鍵是我到現在還沒查清楚當年聖教滅亡的真正原因——到底有沒有統萬堡在背後操縱,還有哪些隱藏勢力暗中參與了,所以他們現在還不能死。我要等他們自己把狐狸尾巴露出來。」
翟血點了點頭,笑道:「論心計智謀,師叔可是遠比不了你的,所以也只能做個供人差遣的小卒子了!」
燕明月嘻嘻笑道:「明月哪有本事差遣師叔啊!是師叔老當益壯,自願做馬前先鋒了!呵呵!」
翟血無奈的搖了搖頭,又道:「你可知道那個高麗女子桑瑜來中土的目的?」
燕明月自信的點頭道:「當然知道!她是奉師命前來中土尋找一塊叫鶴紋玖的玉佩,那塊鶴紋玖是當年高麗王的寶物,上面刻有她本民族的圖騰松鶴圖紋,她當然要找回去!但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那枚鶴紋玖很可能是開啟一個寶庫的鑰匙。當年『冥法師』桑難行是高麗王座下第一高手,自然應該知道這個秘密,很可能告訴了桑瑜。另外高麗的復國暗殺組織『冥獄』很可能就是桑難行的後代在操縱,背後必然隱有高麗皇族,否則泉曲傲怎肯收桑瑜作弟子!要知道,泉曲傲本身就是高麗莫離支後裔,和高麗皇族有極為密切的關係!」
翟血聞言,不禁大是驚訝,奇道:「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燕明月嘻嘻笑道:「我當然知道得清楚了!我小時候聽大師伯講的。那塊鶴紋玖乃是當年隋煬帝遠征高麗時從高麗擄來的,後來賜給了右屯衛將軍宇文化及,後來宇文化及為竇建德所敗,宇文全族伏法。宇文化及臨死前將鶴紋玖交給了愛妻南陽公主,南陽公主委曲求全,後來逃入蒼岩山,想要削髮為尼,但卻被軍隊追殺,無意中巧遇聖祖東野鷹揚,被其所救,後來便委身於聖祖,練成了絕世武功,開創了明月一脈,後來聖祖又收了司徒戰神前輩為徒,這些師叔你都清楚,而那塊鶴紋玖就成了明月一脈代代相傳的寶物,我娘在自殺前把那塊鶴紋玖系在了我的脖子上,而我又在女兒出生的時候把鶴紋玖系在了女兒的頸上,現在女兒和鶴紋玖都沒了。我也成了明月一脈的罪人了,死後都沒臉去見祖師了。」
翟血心道:「你們明月一脈搶別人的東西作為傳家之寶,現在說起來居然還理直氣壯!」但翟血可不敢批評明月祖師的不是,急忙在心裡為祖師找理由辯解:「當初搶鶴紋玖的是隋煬帝嘛!與祖師有什麼關係呢?」繼而想對燕明月說:「既然鶴紋玖是人家的,又不是普通的東西,日後尋得就還給人家吧!」但想了一想,又沒敢說出口,心道:「這小妮子姦猾得很,萬一回去在東野明月和夏默涵兩位前輩面前嚼一嚼舌根,自己可就慘了,非被扣上數典忘祖的罪名不可。還是明哲保身的好,這年頭好人難做啊!」
燕明月一向姦猾慣了,此時見了翟血臉上的表情,便知他心中所想,不禁笑道:「佷女也不是貪圖什麼鶴紋玖!比鶴紋玖值錢的珍珠寶物我有的是,只是那塊鶴紋玖意義重大,不但是我們明月一脈代代相傳的寶物,更關係著高麗復國的秘密,我們決不能讓那塊玉佩落到高麗冥獄的手裡。否則他們很可能會招兵買馬,借大唐亂世之際再次挑起戰亂!現在大唐江山已經千窗百孔,實在經不起什麼大的衝擊了!如果回紇再因此趁機而動,後果不堪設想。雖然說皇帝無道,人人可取而代之,但我卻不想讓異族佔領中土,所以無論如何,我也不會讓冥獄的人拿到鶴紋玖。我們一定要在他們之前找到小明月和鶴紋玖1
翟血聽了燕明月這番大道理,也不禁暗暗點頭,立即打消了自己冒出來的好心。
就在這時,只見樹林外跑進一名青衣女婢,向燕明月跪地施禮道:「稟夫人,回紇汗國國師鍾離鏡寒和統萬堡少堡主赫連天鵬一行已經接近林外,請夫人定奪。」
燕明月向翟血嬌媚的一笑,說道:「雖然我現在還不想殺他們,但齊天幫畢竟隸屬於天邪聖教,豈能任由他們囂張跋扈,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翟血苦笑道:「殺雞焉用宰牛刀,自有師叔服其勞了。」
燕明月呵呵笑道:「哪裡要勞動師叔大駕,此事南煙去就行了。」說著,向身邊垂手而立的一名青衣女婢使了個眼色。
那女婢躬身應了一聲,立即轉身去了。
※※※
赫連天鵬此時興緻正高,因為他已經成功的說服了鍾離鏡寒和桑瑜同赴環碧庄共謀大事,但對於他老爹交代之事卻也不敢操之過急,因為鍾離雪實在是傲氣逼人,令赫連天鵬難以忍受,而偏偏桑瑜卻又寒氣逼人,令人望而生畏。因而倒霉的就只有周旋在二女之間的赫連天鵬了。
正行走間,只見前面飛馳來一匹駿馬,馬上坐的是一名青衣女子,肋下系著長劍,手中托著一隻木盒。待來到赫連天鵬等人身前,那青衣女子便勒住馬匹,嬌聲問道:「請問哪一位是赫連少堡主。」
赫連天鵬忙挺身而出道:「在下就是赫連天鵬,請問姑娘有何事指教。」
青衣女子在馬上嬌笑道:「我家主人有一物慾送公子,請公子笑納。」說罷,那青衣女子翻身下馬,雙手呈上木盒。
赫連天鵬不禁心下遲疑,心道:「我在此地又沒有什麼朋友,又有什麼東西好送我了,恐怕其中有詐。」於是並不接過木盒,對青衣女子疑惑的道:「請問你家主人是誰?因何在半路上送我禮物?」
青衣女子淡然笑道:「我家主人就在前面樹林內恭候大駕,少堡主一去便知。至於這禮物嘛,乃是我家主人剛剛得到。說起來,這份禮物可還真貴重呢!可謂千金難求啊!少堡主不看看嗎?」說著話,那少女竟自己將那木盒在赫連天鵬的眼前打了開來。
眾人疑惑的往那木盒裡一看,不禁全都大吃一驚。
原來那木盒裡面裝的赫然竟是一雙手——鮮血淋漓的手,一望而知是剛剛切下來的。
赫連天鵬驚得向旁退開兩步,用手一指那青衣女子,暴喝道:「你家主人到底是什麼人?竟敢戲耍於我!這究竟是誰的手?」他的聲音竟然已經有些發顫。
就在眾人都笑不出來的時候,那青衣女子居然還在笑。她一邊笑,一邊不緊不慢的道:「難道赫連公子真的認不出?這雙手剛剛才掌斃神山教副教主金銅人蕭猛,怎麼公子這麼快就忘了。這雙應劫手是不是萬金難求啊?」
赫連天鵬聞言,仔細向盒內一看,不禁勃然大怒,吼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到底有何用意?為什麼要殺余珩?」
也難怪赫連天鵬失態,余珩是什麼樣的武功他不是不知道,能被赫連一統派出來暗中保護赫連天鵬的人豈是易與之輩,更何況余珩剛才還在暗中擊斃了金銅人蕭猛,可如今他居然被人將雙手切了下來,赫連天鵬焉能不急!
這時只聽那青衣女子說道:「赫連公子為何如此吃驚啊?您在齊天幫不是說不識得應劫手嗎?」
赫連天鵬這時才知道自己在齊天幫之時,外面不僅隱藏了善無畏、桑瑜和余珩,而且還有其他人偷窺,可是當時屋內眾人包括鍾離鏡寒在內全都沒有發覺,可見來人武功之高了,難怪能毀了應劫手!
想到這裡,赫連天鵬知道情況無法挽回,穩定了一下情緒,冷然道:「原來姑娘是來找麻煩的。也好!我就把你這兩隻手剁下來,再給你的主人送回去,看他還如何猖狂!」說罷,赫連天鵬暴然出手去扣那青衣女子的纖腕。
那青衣女子非但沒躲,反而將纖細的手腕送了上去,還嬌笑道:「你來抓啊!」
赫連天鵬不但沒敢去抓她的手腕,反而象被針扎了一下似的用最快的速度將手撤了回來,因為他清楚的看到那青衣女子的手腕上套著一串閃亮刺眼的鈴鐺。
赫連天鵬雖然並沒有看出那串鈴鐺的危險性,但見那青衣女子主動伸手給他抓,當即便知那絕對不是一串普通的鈴鐺,其中必然有詐,於是他本著不踫為妙的原則將手又撤了回來,只可惜他忘了他撤手的同時,那青衣女子恰好將手伸了出來,並且以一式金絲纏腕陡然反扣赫連天鵬的手腕。招式很普通,但速度奇快,快就往往有效。
那青衣女子出手雖快,可是有人比她更快。就在她出手欲扣赫連天鵬手腕的同時,一抹寒光已刺向她的左肋。出手者正是桑瑜。
那青衣女子只得被迫中途撤招,身形飄忽一閃,避開雙鋒刺,冷笑道:「聽說赫連公子在齊天幫里威風得緊啊!如今一見,不過爾爾。」
赫連天鵬剛才手忙腳亂,若無桑瑜及時解圍,怕不當場出醜,心裡正自氣憤,那容得青衣女子如此譏諷,怒道:「**你只是一侍婢身份,本公子不欲為難於你,速帶我去見你家主人。」
青衣女子笑道:「公子此言差矣!我雖只是一侍婢身份,但卻是我家主人的侍婢,又不是你的侍婢,你的身份也不見得就大過我了。」
赫連天鵬怒道:「本公子不欲與女子做口舌之爭。你到底帶不帶路?」
青衣女子嬌笑道:「這麼說赫連公子不再想剁掉小婢的雙手嘍!那小婢先謝謝公子了。」
桑瑜在一旁冷然道:「賤婢休逞口舌之利!你若再羅嗦,本姑娘現在就將你的手剁下來。」
青衣女子冷笑道:「素聞高麗劍道宗師泉曲傲技比天人,今日若能拜領雙鋒刺絕藝,小婢終生受用不盡。」
此時鐘離鏡寒等人早已下得車來,看了半晌,眼中皆有疑惑之色。
鍾離鶴塵這時看了父親一眼,緩步上前解圍道:「這位姑娘語出驚人,豈是為婢之身!現在在場諸人均是有身份地位之人,並非一般江湖混混,還望姑娘不要相戲才好。」
青衣女子聞言笑道:「這位想必就是鍾離鶴塵前輩了吧!既然鍾離前輩這樣講,晚輩也不好再玩下去了,如今就實話實說,晚輩此來只是奉勸統萬堡赫連公子,今後休要上門欺人,否則余珩就是榜樣。赫連公子不要自恃武功高強,就可以為所欲為,本姑娘只是夫人座前一侍婢,武功也未必輸給公子。」
赫連天鵬驚道:「原來你是澹臺夫人的手下!哼!剛才只是本公子一時大意,讓你揀了個便宜,你若有膽量就重新打過。」
青衣女子呵呵笑道:「我已經提醒過你,就算是夫人座前侍婢,身份也未必低於你。你既然執迷不悟,老身就領教一下你的風魔刀!」
此語一出,眾人皆驚!這青衣女子居然自稱老身!難道她的年紀很大嗎?
這時赫連天鵬身後的金骷髏突然驚道:「你……你莫非就是當年的慈悲娃娃?」
青衣女子冷笑道:「真沒想到如今還有人記得我慈悲娃娃!哈哈!你想知道當年我為什麼沒死是嗎?告訴你也無妨,當年就是澹臺夫人救了我,不但替我吸毒療傷,而且還以大回天力恢復了我的武功,又幫我報仇。青城三十九劍一夜慘死沒人知道是我慈悲娃娃做的吧!哈哈哈!自從青城三十九劍那件事過後,江湖上就再沒有慈悲娃娃了。有的只是夫人座前東華西蓮南煙北黛中的南煙。或者說,慈悲娃娃已經死了,但南煙還活著!」
這時鐘離雪突然興緻大發的道:「什麼慈悲娃娃,我看是魔鬼娃娃,一夜殺了三十九個人,算什麼慈悲啊!」
還沒等鍾離雪將話說完,鍾離鶴塵已然喝道:「小雪不得放肆,南煙姑娘成名於二十年前,在她面前哪有你說話的份!更何況當年是青城三十九劍欲圖不軌於前,使用下流手段於後,邪尊早已將此事公諸天下,這種人渣人人得而誅之,焉能怪南煙姑娘手狠!我們鍾離一派豈能為這種人鳴不平!」
鍾離雪聞言,「哇」的一聲撲到鍾離鏡寒懷裡,哭道:「這怎麼能怪雪兒嘛!爺爺沒有跟雪兒講過嘛!」
鍾離鏡寒心疼孫女,拍著鍾離雪的頭,哄道:「雪兒別哭。這是你爹的不是,等回去爺爺就讓他向雪兒賠禮,不過在外人面前總得給你爹留點面子嘛!」
鍾離鶴塵聞言,無奈的回頭道:「爹!您都把小雪給寵壞了,再這樣下去,她遲早會惹出大亂子的。」
鍾離鏡寒忙向鍾離鶴塵使個眼色,意思是你就少說兩句吧。
南煙這時向赫連天鵬冷然道:「赫連公子現在是不是還想和老身過兩招啊?老身這雙手雖然未必比得了應劫手,但總也差不了太多的。桑姑娘若是想幫忙的話,也不妨一起上。風魔刀和雙鋒刺聯手一定是別開生面的了。」
赫連天鵬雖然在齊天幫里敢和封神一爭高下,但此時卻不敢輕易和慈悲娃娃動手,一時間騎虎難下。而事實上,燕明月的這四名侍婢——東華、西蓮、南煙、北黛——均大有來頭,在天邪聖教之內身份絕對不低,雖是侍婢身份,但也只是燕明月一人之侍婢,就連封神這種身份的人平素遇見她們都得恭恭敬敬,而邪尊澹臺枯骨給她們的待遇也是極高。
鍾離鶴塵此時見赫連天鵬很是為難,倒也不便撒手不管,於是上前笑道:「南煙姑娘請了,此事可否給在下一個薄面,就此算了吧!反正余珩已死,冤家宜解不宜結。南煙姑娘又何必為難赫連公子呢!若能錯過今日,老夫感激不盡。」
鍾離鶴塵話中有話,表面上是尋求和解,但卻透出鍾離一派並沒有和赫連一派結盟的意思,只不過是今天一起走,遇上了事不好意思不管,你們若能錯開今日對赫連天鵬下手,那我們鍾離一派是決不會幹預的。
鍾離鶴塵語氣之所以並不強硬是因為他猜測南煙武功雖然高強,但現在畢竟只是侍婢身份,若沒有主人命令,決不會自作主張,那麼現在她的主人澹臺夫人必定就在不遠,而澹臺夫人若是在此,必有天邪聖教大批高手保駕,若是真打起來,必然損兵折將,對自己未必有利,而且沒有意義。
南煙當然明白鍾離鶴塵的意思,淡淡一笑道:「鍾離先生的面子,南煙當然是要給的,只是有一句話南煙還要告訴鍾離先生。令尊當年曾與刀霸翟先生交手,只是棋差半子,引為平生之恨。若是令尊此行仍有意與翟先生再度交手的話,不妨到益州天邪聖教走一趟,南煙還是願意為先生安排的。若沒有南煙這條線的話,恐怕你們很難找到翟先生的。」
鍾離鶴塵聽得心裡一驚,自然明白了南煙話中之意,那就是:你們若是和統萬堡聯手,就是與刀霸翟血為敵!公平比武是一回事,為敵則是另一回事了。但鍾離鶴塵此時也不便表態,心想此事回去還要從長計議,決不能草率行事,當下只有點頭道謝了。
南煙這時又對赫連天鵬說道:「赫連公子,今天看在鍾離前輩的份上,暫時放過你,否則你就別想回統萬堡了!不過還是要奉勸你一句話,在江湖上行走,武功高不高不是最重要的,家世顯不顯赫也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要學會做人。今天閣下在別人的地盤上囂張跋扈,便是不會做人了。」說罷,南煙翻身上馬,揚長而去。
赫連天鵬此時卻怔在當地,心裡頗不是滋味,覺得在鍾離雪和桑瑜二女面前大大的失了面子,心中好不沮喪。
鍾離鶴塵見狀,溫聲勸道:「赫連公子不必沮喪。那慈悲娃娃武功之高豈是你能對付的,就是老夫出手也沒什麼把握。」
赫連天鵬知他安慰自己,此時也只得點頭稱是,低頭看了一眼地上的余珩的一雙斷手,不禁心有戚戚焉。
※※※
南煙飛馬馳回樹林,將適才經過向燕明月詳詳細細的講述了一遍。
燕明月卻邊聽邊皺眉,聽到最後,兩條柳眉已經蹙成一團。
南煙以為燕明月在怪自己辦事不力,慌忙跪倒道:「南煙無能,請夫人責罰。」
燕明月見狀忙向旁一閃,將南煙扶起來,說道:「南煙,我是想到了其它的一些事情,並不是在怪你,你這是幹什麼!」
燕明月在東華、西蓮、南煙、北黛四人面前從來不以主人身份自居,故而也不會接受南煙的這種主僕之禮。
南煙解釋道:「有鍾離鶴塵為赫連天鵬說情,屬下也不便當場撕破臉皮,所以才……」
還沒等南煙說完,燕明月便打斷道:「我不是在想這個。我本意也不是讓你現在就毀了他,只要給他一個教訓就行了,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借鍾離鶴塵這個台階下來是對的,我也早就料到鍾離一派會如此做,只是沒料到赫連天鵬的反應。」
南煙奇道:「赫連天鵬的反應可有何不對嗎?」
燕明月點頭道:「赫連天鵬武功雖然不弱,但決不會是你的對手,以他現在的武功也無法在江湖上橫行。他身邊的五行骷髏只不過是個擺設罷了!以他少堡主的身份,赫連一統一定會暗中加派高手保護他的。我曾經猜測這個暗中保護他的高手就是應劫手余珩。可是現在余珩已經死了,按道理赫連天鵬的護身符也就沒了。可是剛才聽你所講,赫連天鵬雖然震驚於余珩之死,可是卻並沒有喪失鬥志,還揚言要將你的雙手砍下來,再給我送回來,由此可見,赫連天鵬身邊暗中保護他的人決不止余珩一個,肯定還會有其他的人,而且武功一定在余珩之上,赫連天鵬才敢如此口出狂言。在他知道了你的真實身份之後,他雖然不敢和你交手,但根據他當時的表現,也決不象是面臨生死關頭,因為他知道暗中保護他的人一定有能力和你抗衡。」
南煙奇道:「可是那暗中保護他的人為什麼不現身呢?當時的情況已經是很危險了。」
燕明月笑道:「那暗中保護赫連天鵬之人很有可能是統萬堡的秘密力量,不到最後關頭是決不會露面的,而且赫連天鵬也是有意利用這一次機會來試探鍾離一派是否真的有誠意和他們聯合。」
南煙沮喪的道:「這麼一來,屬下剛才的任務豈不是徹底失敗了!」
燕明月笑道:「怎麼會呢!剛才你做得很好。你想,就憑你剛才對鍾離鶴塵說的那一番話,那暗中保護赫連天鵬的人焉有不跟蹤而來一探虛實的道理。」
南煙驚道:「那屬下豈不是引狼入室,無功有過了!」
燕明月搖頭道:「你怎麼會有過呢!對方若是不跟蹤你前來,我們又怎麼識破他的身份呢?這就叫請君入甕!」
南煙奇道:「可是屬下並沒有發現有人跟蹤我啊!」
燕明月微笑道:「武學一道,博大精深。對方用的一定是一種你不熟悉的跟蹤手段。不過,就算他深通此道,若能躲得過師叔的通天法眼,才算他真的高明了。」說到這裡,燕明月轉身向刀霸翟血稍一恭身,笑道:「有勞師叔了。」
刀霸翟血點了點頭,嘴角帶出一絲冷笑,說道:「佷女分析得不錯!南煙確實被人跟蹤了,而且來人就潛伏在這附近。雖然他的精神已經與外界大自然融為一體,但是我還是可以感覺到他的存在,因為他的精神意志里含有一絲殺機,這與周圍的環境並不協調,這是他唯一的破綻。我這就可以把他逼出來。」說罷,翟血一揚手,對準不遠處的一片林木便是一掌,口中喝道:「朋友,請現身吧1
刀霸翟血的手上功夫雖不及當年燕無敵的毀天滅地大神魔手,但血海悲天訣也是非同小可。只見翟血一記劈空掌揮出,狂飆立起,砂石四射,林木立化齏粉,霎時間,粉塵碎屑當空瀰漫。這時陡見一灰褐色人影如鷹隼般騰空拔起,衝破煙霧,直撲翟血,疾如掣電,迅若驚雷。
翟血心知此人武功之高,當世罕見,為了不使燕明月及華蓮煙黛四侍婢受到掌力波及,他自己亦騰空飛起,施展八成血海悲天訣的掌力與那人當空對接一掌。
只聽得轟然一聲暴響,兩種霸道的掌力在空中衝撞,宛如晴天霹靂一般,因擠壓而形成的氣流呈波浪式向四周猛烈衝擊,周圍的林木早被勁氣打得粉碎,夾雜著粉塵煙霧四處飛射。
燕明月和華蓮煙黛四女早已借著勁氣的衝力飛身形退出數丈以外,運功抵抗勁氣的侵襲。
那褐衣人卻是首當其衝,被血海悲天訣的掌力反震出十多丈,凌空噴出一口血霧,腳尖剛一落地,便又騰空遁走,並且在遠處遙遙傳音道:「刀霸翟血果然名不虛傳,今後你我遲早一戰!你等著吧!哈哈哈!」
刀霸翟血此時也被對方掌力震出數丈開外,凌空撞飛了三棵大樹才跌落在地,嘴角汩汩的滲出血絲。
燕明月見狀大驚,忙飛身過來扶起翟血,關切的道:「師叔,您怎麼樣了?」
翟血挺直身形,用手抹去嘴角的血跡,冷然道:「此人好高的功力!我很多年都沒有見過這樣的高手了!不過他傷得比我重得多,而且他勉強壓住傷勢逃走,沒有一兩年時間的調養恐怕好不了!」
燕明月忙伸手入懷,取出一個瓷瓶,倒出一粒藥丸喂進翟血嘴裡,嬌笑道:「師叔,先吃藥吧!不要怕苦呦!吃藥傷才會好得快。」
翟血此時忽有一種欲哭無淚的感覺,無奈的道:「丫頭,你就不能尊重一下你師叔嗎!好歹你也是四十幾歲的人了,不要再這樣沒大沒小的了。」
燕明月笑道:「師叔,您現在才想到要樹立您的尊嚴,不嫌太晚了嘛!」
翟血此時卻是哭笑不得,只好吃藥療傷。
這時東華在一旁說道:「夫人,剛才那個褐衣人的功力也算是駭人聽聞的了,日後必成大患。他現在已然身受重傷,一定走不遠,不如我們四個追上去,把他幹掉,永絕後患。」
燕明月搖頭道:「不必了,此人擅長遁術,此刻你們一定追不上了。何況我們還沒有查清他的身份來歷。」
翟血此時卻道:「我已經猜出他的身份來歷了。」
燕明月聞言,大喜道:「師叔是怎麼猜出來的?」
翟血無奈的搖了搖頭,嘆道:「難道就只准你聰明,師叔聰明一次都不行!看看你現在的表情,就好象是你猜不出來的東西,師叔也就一定不行似的。」
燕明月此時卻一臉諂媚的笑道:「這可是天大的冤枉啊!師叔,佷女什麼時候這麼想過啊!師叔平時是大智若愚嘛!佷女的這點小聰明,怎麼及得上師叔的大智大慧呢1
翟血哈哈笑道:「師叔記得平時都是我們在捧你啊!今天你怎麼捧起我們來了!」
燕明月嘻嘻笑道:「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嘛!」
翟血止住笑,說道:「好了,談正事吧!剛才師叔和那個褐衣人對了一掌,已經試出了他的功力深淺,此人可以算得上是一個真正的高手,是可以和鍾離鏡寒那個級數的人物一較高下的。而且此人還精通追蹤術和遁術,出手更是快如驚雷,一擊不中,立即撤走,是典型的刺客流的功夫。在我們中土,談到刺客流應首推獵人盟,可是據我所知,獵人盟中決沒有如此身手高明之人,就算是獵人魔獨孤傲殘,也決非我手下三合之將,所以師叔猜測此人決非出自中土。」
燕明月點頭道:「師叔之言極為有理。統萬堡極有可能和中土以外的勢力有所勾結,這一定是赫連一統的秘密力量,不到關鍵時刻不會出手的。只是那個褐衣人沒有料到師叔會離開聖教總壇,輕易出山,這才會跟蹤南煙來此,想一探究竟,不想卻被師叔識破行藏,不得不出手行險一搏。」
翟血說道:「不錯!根據此人的武功及言行,師叔有一個大膽的猜測:他是來自東瀛扶桑。」
燕明月好奇的問:「師叔可有什麼具體的解釋?」
翟血嘆道:「當年我的授業恩師司徒戰神前輩曾與來自東瀛佐藤**刀流的佐藤英雄決戰,最終佐藤英雄敗在了我師傅的毀天滅地大神魔手之下,但我師傅也因此失去了他心愛的人——山下惠前輩,恩師傷心之餘,竟然吐血。後來恩師又被東瀛魔刀門的瘋魔太郎偷襲,受了嚴重的內傷。從那以後,師傅一直鬱鬱不樂,以至閉關自封,永遠陪伴亡妻燕嫣前輩。但閉關以前,師傅怕東瀛佐藤門下或者是魔刀門的人日後前來挑戰復仇,便也向我們師兄弟三人講了一些有關東瀛忍術的事情。根據這些,師叔才判斷剛才那個褐衣人是來自東瀛,而且極有可能是出自佐藤門下或者山下組。因為山下惠前輩的父親就是東瀛山下組的最高首領山下戒殺。山下組類似於中原的獵人盟,也是一個極為龐大的刺客組織。山下惠嫁給了佐藤英雄,佐藤門下自然也就可以學到一些刺客流的功夫。如果那個褐衣人是佐藤門下的話,一定身份不低,說不定還是佐藤英雄或是佐藤武雄的親傳弟子。佐藤英雄當年是佐藤**刀流的門主,素有『東瀛刀聖』之稱,與有『東瀛刀魔』之稱的東瀛魔刀門門主瘋魔太郎不分高下,很難對付。」
燕明月皺眉道:「那這事情可就大了,難道赫連一統不怕引狼入室嘛!」
翟血沉吟道:「赫連一統此人城府頗深,這一關節他不會想不到的。但不管怎樣,這件事情也應儘早通知夏前輩和東野前輩,也好未雨綢繆。」
燕明月點頭道:「師叔說得是,咱們這就返回聖教,和枯骨好好研究一下對策。」
東華問道:「那夫人不去齊天幫了嗎?」
燕明月搖頭道:「那裡已無大事,還去幹什麼!有善大宗主在那裡處理善後足矣。我們立刻返回聖教。」
於是燕明月等人飛身形出了樹林,匆匆離去,樹林里只剩下一片狼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