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3 大結局 不是結局的結局(替身皇妃全集完)
第十九章:悲歡
皇宮內夜晚的月色格外凄涼,看在人眼中凄迷里散發著幾分冰涼,自從那夜獨孤羿離開之後,他又有好一段時日沒有來了,隱隱約約覺著這個宮廷中似乎瀰漫著一股血腥之感,她很明白,一個帝王的登基便意味著朝廷中將要瀰漫起腥風血雨。
一朝天子一朝臣,獨孤珏的勢力已經成為過去式,然後面臨的只有殺戮,獨孤羿雖然不是血腥殘暴之人,可手段之雷厲風行卻會造成朝廷中的動亂。
這幾日從紅紅口中斷斷續續地也聽見一些風聲,六部尚書有一半皆被免職,貪污、結黨營私、擾亂朝綱等罪名,條條都是重罪,在場子官員們沒有一人敢對這個處決有異議,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獨孤羿將前朝的黨羽除去,扶植自己的勢力。
「當今皇上真是厲害,整治的滿朝再無人敢出來說一句話,想必這天下在皇上的統治之下愈發繁榮昌盛的吧,紅紅敢保證,皇上絕對會是一個明君……」紅紅說起獨孤羿時,眼中滿是欽佩與嚮往。
「難道獨孤珏就不是一個明君嗎?」她冷不丁的脫口而出的話讓紅紅怔了一下,這才答道,「他只不過是空有野心無謀略的殘暴之主罷了,更何況,他還是一個野種……」
「啪」!
那一聲清脆的巴掌聲響徹了這個黑夜,紅紅捂著臉,看著眼前那個冰冷如霜的她,一時竟啞然無語。
「即使他如今已崩,我也不容許人如此侮辱他。」她一字一句,冰冷入骨。
「天下人都是這樣說的,你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嗎?」紅紅不甘地辯駁著。
她的臉色僵住了,原來,天下人都是這樣傳的嗎?獨孤珏,那你當初所有的隱忍與付出,都這樣付這東流,甚至留下了一世罵名嗎?
「看來姑娘很關心獨孤珏的事。」紅紅將手由臉上取下,白皙的右頰上有一個鮮紅的五指印。「皇上如今將你一個藏在蘭香樓,獨留紅紅一個伺候,可見你身份的不一般,更能發覺皇上對你的不同。」
她不再說話,收回那冰冷的目光,重新坐回石凳上,沐浴著夜裡的清風,還有那溶溶地月光。
「不置可否,如今的皇上確實比獨孤珏做的出色,從他整治的手段,還有滿朝文武對他的折服便可見。宣王已隊,如今只剩下最後一個安王了……」
你錯了,不是獨孤羿比獨孤珏做的出色,而是獨孤珏沒有時間罷了。她在心中默默地說,突然像是聽到了什麼一般,驚詫地看著紅紅,「你說安王?」
「安王已被革權,押入死牢,不日將斬首示眾。」
「為什麼?安王不是皇上他的至交嗎?為何要如此待他?」
「看來你知道的真的不少,想必你也知道安王與皇上早就漸漸背道而馳了嗎?紅紅掌聽宮人說起他們之間的矛盾,似乎從皇上還為陵王這時,曾有一名小妾名鳳訾汐,據說她在進宮之前曾與安王有婚約,卻在機緣巧合之下成了陵王的小妾室。後來,這鳳訾汐卻不知因何事惹怒了陵王,他不顧鳳訾汐有孕在身,硬是逼她喝下墮胎藥……自此安王對陵王心存芥蒂,從而與之截越走越遠,幾乎成了陌路之人。」
紅紅的話就像一劑毒藥,聽到她心中不由地一陣一陣地疼痛,她以為那段往事她早就埋在了內心最深處,可當聽見旁人那般雲淡風輕地說起時,她還是會顫動。
原來,依舊是那麼痛。
「那此次安王犯了何罪,惹怒了皇上?」她問。
「安王與皇上的嫌隙似乎是皇上登基那一刻開始的,登基大典那一日,安王沒有到場,就連一句解釋也沒有。后常常缺席早朝,一上早朝卻又處處針對皇上,字字帶血,幾次引得皇上勃然大怒。就在數日前,有人舉報安王私下結黨,欲反皇上登基無名,罪證昭昭,安王也當朝供認不諱。這罪,當諸!」
她猛然彈起,頭上一陣暈眩,險些沒有站穩,紅紅欲上前扶她,卻被她軍開,「我要見皇上。」
「姑娘你的臉色似乎不太好,還是先進去休息吧……」
「現在就去告訴他,我一定要見現在見他。」她的表情極為堅定,紅紅也不敢怠慢,立刻轉身奔出蘭香樓。
她似乎等了很久很久,遙遙地望著那條路,空蕩蕩地始終沒有一個人出現,就連紅紅都沒有再歸來,唯有她一人傻傻地站在原地痴痴地凝望著那條路。
她想,也許獨孤羿知道她要見他的目的,所以不肯來見她,不願意聽到她為端木矍求情的聲音。
直到午時三刻,她終於撐不住那疲憊地身軀,帶著無盡地沉重一步步地轉身走進屋中,才推開門,便覺一陣風過,捲起她的衣袂飛舞。一個悄無聲息的影子與自己的影子重疊而上。
她停留在門扉上的手一僵,隨後轉身,對上獨孤羿的目光,在月光的照映之下顯得熠熠生光,充斥著無限的光芒。
「聽紅紅說,你要見我。」獨孤羿的聲音依舊平淡如水,「有何事?」
「想必紅紅都詳細對你說了吧。」
獨孤羿的臉色黯了黯,「果真是要為端木矍求情來的?」
「可你明知我是為了他求情,還是來了,不是嗎?」她的目光中閃爍著幾分苦澀的笑意。
「只是許久不見你,想來這兒看看你最近過得可好,你的臉色比上一次似乎又憔悴了許多。」他不著痕迹地轉移話題。
「端木矍一直都是你的朋友,從很多年前開始,他就是你唯一的朋友。」她與他似乎在說著一個毫不相干的問題。
「今夜我只想看看你,不要和我說那些朝政之事。」
「你覺得,你與端木矍之間所存在的事,只是朝政的關係嗎?」
獨孤羿的聲音徹底消逝不見了,最後只剩下耳邊傳來那蕭瑟地清風,徐徐吹來,一片沉寂。
「如今你身為皇上,也請求你念他是兄弟,放過他。」
「那他背地裡謀划反我之時可有當我是兄弟?若真當我是兄弟,就不會如此不給我面子!」
「你覺得他沒有當你是兄弟嗎?若不當你是兄弟,就不會為了你的大業針鳳訾汐選送進宮。也許是他有私心,想要擺脫鳳訾汐,但是他確實為了你將他的未婚妻送入宮中。為了你的大業,親手設計將鳳訾汐推上龍床,你可有想過他當時做這些的感受?你的眼中只有你的仇恨,你的大業,卻忽略了許多許多……就像你曾為了自己的忠義而忽略了林汐筠為你所付出的一切。」
說這到里,她的淚水凝滿了整個眼眶,卻是強忍著。
雙膝一彎,跪倒在他面前,獨孤羿立刻一退了幾步,冷眼瞪著跪在他面前的人。
「端木矍縱使有千百般不足,也不過是因鳳訾汐而起,若你要處置,請先處置我吧。」她仰頭,對著他的眼睛,表情閃爍著決絕。
「你就如此捨不得他?」他近乎於咬牙切齒地問,卻沒有得到她的迴音,猛然拂袖轉身,大步朝廊外走去。
「獨孤羿——!鳳訾汐只會求你這最後一次了,不是逼你,是求你。」她的聲音很虛,很顫,「就當你是補償曾經親手殺死的那個未出世的孩子……」
他的手,猛然握拳,轉身正要說話,卻發覺那個跪在廊前的女子,嘴角已滲出血跡,一滴一滴地沿著嘴角角直滾在那潔白的衣衫之上,彷彿怎麼都止不住一般。
他愣了一下,立刻大步上前,將那即將倒地的她擁入懷中,「訾汐,你怎麼了!」
她緊緊握著他的手,有些顫抖,「你欠了鳳訾汐很多很多,所以你必須還,我求你不要殺端木矍,因為我不想你再後悔。就像當初在午門的我,到至今依舊在悔恨中成長……我一生錯了太多,不想再有人因我而死,只求,只救在有生這看,盡我綿薄之力保詮一些人……也為自己贖罪……」
他摟著她,看著懷中彷彿即將要離去的人,心中劃過一陣陣錐心的疼,好像……她真的就要在下一刻離他而去一般,前所未有的恐慌填滿了整個心間。
「答應我好嗎?這樣我就有借口不再去恨你,不再恨任何人,帶著一顆純凈地心遠離這個地方……來生,做個無憂無慮的人,不再投身帝王之家……」
「我答應,我不殺他,不殺他……」他說到此處,喉頭間似乎有幾分哽咽,猛地將渾身是血的她橫抱起,厲聲沖外頭吼道,「傳御醫!」
她得到了他的話,心中似乎真的放下了,輕了許多許多。
倚靠在他懷中,看著他那焦急的面容,那蒼白的臉上隱隱扯出一抹彎彎的孤度。
原來林汐筠一直想要得到的,卻被鳳訾汐得到了……
她該開心,還是悲傷?
第二十章:得失
金城
那個遍地繁華的地方,賀蘭修負手立在樓上,俯視著黨內的冰雁翩翩起舞,一雙看不出任何情緒的眼睛讓人捉摸不透。
他一直擺在身後的手上緊緊捏著一封信,信上的字不多不少,正好一句話:解藥拿來,條件隨你提。
三日前已經有一封信傳到他手中,上面寫著「解藥拿來」而這一次,他多加了一句「條件隨你提」
從這封信上,他明顯能感覺到獨孤羿的憤怒,以及求解藥的心切,看來寐思在他的心中還是有一定地位的。
既然能看出她的價值,為何還在猶豫,一顆解藥便能換得隨便提的條件,很值得不是嗎?只要他能與獨孤羿耗下去,便能將他的冷靜土崩瓦解。他相信,這封信上的字數也會越來越多,可是他根本沒有那份忍耐限度,如今的他並非只是重了一般的毒,而是隨時可能喪命的毒……
他有時間繼續陪獨孤羿賭下去嗎?用她的生命?
冰舞站在他身後看著他手中緊緊捏著的信,似乎也看出了他的猶豫,她的心頭似乎也緊了緊,上前一步來到他的身邊,「主上,您不能心軟,如今的時勢來看,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獨孤羿他已經在信上讓你隨便提出條件了,您只需要再等幾日,還會有更好的……」
「冰舞,你不知有些事若是做的太過,只會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賀蘭修冰冷的目光,轉身對上她的目光,聲音微微閃過慍怒。
「其實這只是個開始,您可以再等等……除非是主上你在心軟,你在捨不得。」
賀蘭修看著她,似乎也在思量著她這句話,久久都沒有說話。
而冰舞卻是慘然一笑,「主上,得失,取捨,不過在你一念之間。冰舞不想再多費唇舌去勸你,主上您自己好好想一想吧。」說完,她黯然回首,離開了此處。
而賀蘭修則是依舊凝望著堂內,心中閃爍著無限地悵然,深沉的目光凝望著某一處,靜靜出神。
在那略顯凄涼的屋內,御醫有些顫抖地跪在地上,感受著皇上的怒火洶湧,已經整整四日了,身為御醫的他已經不眼不休地守候在床榻上的女子身邊,四日來她仍舊在昏迷不醒著。而皇上,早已怒火沸騰,嚴令他一定要將她治好,否則罪不容恕。
可是他卻遲遲查不出她所中之毒,似乎無色無味,只明白這裡面蘊含著重是一種致使的毒藥,他翻遍了所有醫書,愣是找不到任何方子可治她的病。
此時,屋內瀰漫著無限的冰寒之氣,皇上陰冷地立在榻邊,深深地凝視著那個面色蒼白的面容,恍惚間,似乎瞧見她的手指動了動,似乎有即將要醒來的跡象。
他的心念一動,可隨即卻黯淡而下,「陳太醫,你可以退下了。」
他一聽皇上這話,內心頓時鬆一口氣,起身,正要離去,又聞皇上的聲音淡淡地卻含著極度地危險氣息而傳來,「這幾日蘭香樓內所發生的事,朕不想有第四個人知道。否則,你知道後果的。」
「微臣明白。」他立刻應聲,后得到皇上的示意,便逃似的離開了此處。
也就在此時,床上的人兒終於還是漸漸地轉醒,目光環顧著四周,記憶像是一下子便湧入了腦海中,猛然由床榻之上彈坐了起來,便感覺到胸口一陣疼痛。那份疼痛似乎疼入骨髓,讓她的思想清醒了許多,驀然轉眸,卻瞧見獨孤羿的背影,一步一步地朝桌案旁走去,而紅紅則是站在桌案旁看著一步一步走來的身影,突然有一種感覺,皇上似乎一瞬間老了許多。
獨取羿一步步地來到桌案旁,執起筆,紅紅立刻上前研磨,沉默著看著目光有些猶疑的皇上,難道他在做什麼決定?
他看著桌案上那白皙的紙張,也猶豫了許久,終於還是沾了墨,然後在紙上疾筆寫下了什麼,而紅紅研磨的手也漸漸變慢,最後停滯不動。只是獃獃地望著皇上在紙上寫下的字。
寐思也緩緩從床榻之上爬了起來身,虛浮著腳步,一步一步地朝桌案走去,直到立在桌案旁那一刻,獨孤羿已經寫完,將毛筆擱置而下。
她就與他隔著一張桌案,面對面地站著,她垂首,凝望著那張紙上的字,即使是倒著擺,仍舊一眼便能看出他寫的是什麼。
——給我解藥,條件隨你提。
「端木矍死罪已免,活罪卻難逃,革去王爺之位,終身幽禁王府,永不復出。」獨孤羿看也沒有看面前的她,只是一邊說著一邊將信折起,隨後取出信封將其裝入內。
她看著他的舉動,心中也不知閃過了什麼,只覺得酸酸的。只是探出手,將獨孤羿手中那已經裝好的信奪下,然後扯出一個笑,「條件隨你提,你可懂,這意味著什麼?」
「諒他賀蘭修也不敢提出什麼極為過分析要求。」他瞅著她那血色盡褪的臉色,彷彿下一刻便會被風折斷,就此殞去一般。
「若是要城池,要財物,要糧,要兵……你又當如何,難道你真的要給他?」她的手緊緊捏著那封信問。
「中原的勢力並不會因這一引起因素而被打倒的。」他硬是將信從她的手中抽出。
看著那被他奪回去的信,她一字一句地問,「若是我告訴你,就連賀蘭修都沒有解藥呢?」
獨孤羿一愣,看著她。
「所謂的解藥,是解那些有心存活於世的人。於那些無心活下去的人來說,只是毒藥。不要把信交出去了吧,皇上,讓我安心度過這最後的日子好嗎?」她的聲音有幾分懇求。
最後的日子?
獨孤羿在心中重複著她說的話,心中的酸楚漸漸流露於心,看著她平靜的表情,心中的話卻還是咽了回去。
深深地凝視著她,點點頭,「好,那朕今生就放你,放你追隨獨孤珏而動去。」
「但是——」他的聲音驀然響起,「我希望你能將你剩下的日子,交給我來安排。」
聽到這裡,她的表情僵了僵,卻還是頷首點頭,應允。
……
而那個才踏出蘭香樓,沒走幾步的陳御醫卻被人猛地攔下,在黑夜中,那個身穿銀色盔甲的男子面色陰冷地望著他,冷道,「陳御醫這是去哪呢?」
「你,你是何人!」陳御醫的臉上閃過幾分驚詫,還有微微地恐懼。
那人冷冷一笑,「陳御醫莫擔心,不過是元妃想請你去坐坐罷了。」
「元妃?!」
第二十一章:取捨
秋末,有些寒氣逼人,她愈發嗜睡了。
昨日醒來,紅紅告訴她,她已經一動不動地整整睡了一天兩夜了,她以為出什麼事了,可是卻能感受她身體起伏那微弱的呼吸。她試過叫喚她醒來,可是她卻沒有任何動靜,也就不敢打擾,只是一直守在床邊等待著她慢慢轉醒。
披著一件風衣,漫步在蘭香樓的幽靜小道,望著樹木那蕭索的紅,萬物逐漸凋零的凄楚模樣,心中不由地又壓抑了幾分。
她想,也許過不了多久,她便會一直睡下去吧。
獨孤羿就伴在她身邊,陪著她用那無限緩慢的步伐走著,這幾日他常常抽空來到蘭香樓陪伴她,他們之間的話很少,幾乎不曾說過什麼,有時靜靜地相對沉默,有時靜靜地行走感受天地間的風清。
紅紅不知何時手中持著一隻風箏,堆著滿臉甜美的微笑奔至他們面前,「皇上,今日秋高氣爽,您與姑娘不如去放風箏吧。」
獨孤羿接過她手中的風箏,風箏引著我,在秋風的吹打這下欲翩翩飛舞,「你悶了這些日子,也該放鬆放鬆了,不要總是嗜睡了。」
看著他手中的那個風箏,是一對鴛鴦,耳鬃廝磨地交纏在一起,曖昧不明,她點點頭,「嗯。」
後來,他們來到蘭香樓後院的一塊空曠之地,迎著秋末那暖暖地驕陽,迎著風放起了風箏,寐思立在原地,遙遙凝望著獨孤羿他扯著風箏的線在曠野之奔跑著。他的髮絲隨著風而擺動著,幾縷擋在眼前,卻沒有拂開,那雙深沉的目光一直追隨著風箏的走向。
待風箏穩定下來,他才奔至她的身邊,將那風箏遞至她的面前,「你也來吧。」
她低頭,似乎猶豫了一下,卻還是接過了,隨後在原地輕輕扯著線,紅紅卻是上前推拒著她,「姑娘跑起來呀,這樣風箏才能飛的越高越遠。」
聽到這裡,她的心念一動,也不顧身子的虛弱,放開步伐便奔跑了起來。
在那滿滿闊野之上,她的髮絲舞動,裙裾飛揚,放線的手也越來越快,笑容似乎還夾雜著幾分嚮往。
她想,若自己能變成風箏,便也能越飛越高,越飛越遠。
不知奔跑了多久,她終於氣喘吁吁地跑了回來,將風箏遞還給獨孤羿,雙腿再也承受不住那份虛軟,朝那草地上會了下去。
獨孤羿將風箏交給紅紅,目光卻是俯視著坐在地上的她問,「開心嗎?」
「嗯,很久沒有這樣開心過了,我想要自己能夠變成一個風箏,那麼就能飛的更高更遠。」她的聲音雖然虛弱,可語氣中卻充斥著無限的笑意與輕鬆,似乎真的非常開心。
他也於她身邊坐下,與之並肩仰望著天空的風箏,對著紅紅道,「不要停,讓它飛的越高越好。」
蕭瑟地秋風拂過,那緩緩地風吹打在他們二人身上,有一種平靜而安寧的感覺。
兩個似乎都在瞬間沉默了,良久,獨孤羿感覺到肩膀上傳來一個重量,不由地側首凝望。她不知何時已經睡著,雙眼緊緊閉上,微弱的呼吸彷彿隨時可斷。他的手由她身後環在她的肩膀上,似乎在喃喃自語般輕聲道,「我會讓你飛走的,訾汐。」
紅紅一邊放著風箏,時不是地還調轉頭望著皇上的表情,那麼孤寂,她從沒有見過這樣的皇上。
「那邊有消息嗎?」獨孤羿問。
「暫時還沒有。奴婢覺得皇上您還是太過冒險,任賀蘭修隨便提條件,萬一他……」紅紅還是格外擔憂,幾日前皇上雖然表面上答應姑娘也不將信給賀蘭修,可最終還是瞞著她秘密將信送至了金城。
她一直了都不敢相信,皇上怎麼會為了一個女人做這麼多,她很好奇這個女子到底是誰,身份就像一團謎,被皇上隔絕在宮中,似乎極為保護她。
「你懂何為取捨嗎?」獨孤羿出奇地問道。
「那皇上如今是取,還是舍?」
取,舍。
也許他自己也是不懂的,就像當初他根本不懂得,為何要那麼憤怒的逼她喝下墮胎藥,更理不清自己對她到底存著什麼樣的感情。
前世錯過了林汐筠一次,今天又錯過了鳳訾汐一次,他似乎一直都在錯過著。是因為自己一直的退讓和懦弱嗎?
也許今生,真的該放手了,不能再次鑄成悲劇。
……
摟著早已經沉沉睡去的她回到屋中,如今她一眼過去,似乎任何人都喚不醒她,他很怕,有昭一日再也喚不醒她……
「皇上!」紅紅突然激動奔了進來,手中捧著一封信與一個青瓷應戰瓶。「金城來消息了。」
獨孤羿立刻接過她遞來的那封信,拆開一看,裡面竟然空無一字,他愣了許久這才將目光投放至紅紅手中的青瓷小瓶上。
「這應該就是解藥。」紅紅道
頓時,獨孤羿恍然地笑了,可眼中卻全無一絲笑意,「原來一直在取捨的人不止我一個,他也在取捨。」
紅紅聽了這話,似懂非懂。
他將青瓷小瓶中的葯倒出一顆,然後便喂入她的口中,「待她醒來,放她出宮。」
紅紅一愣,站在原地看著皇上那越走越遠的身影最終消逝在眼眶之內,喃喃自語道,「原來,這就是所謂的取捨嗎……」
第二十二章(二十三章):不是結局的結局
伴隨著那一聲聲地輕咳,床上的人兒漸漸轉醒,迷離的眼瞳像是有一層白白的霧籠罩著,讓她看不清此時此刻身處何地,只是閃爍著濃郁的不解,凝望著頭頂那漫天的白,深深地將她籠罩其中。一瞬間,她仿若生存在夢境之中,如夢如幻,似真似假。
她是不是已經離開那個人世了,如若不然,為何她會覺得身子如此輕飄,彷彿如隔雲端一般,全身輕飄飄的。就連胸口那份時不時的錐心之感都不見了,唯獨剩下的是胸口間那清涼的舒爽之感。
可是為什麼不是在黃泉路上,這次她一定不會躲避鬼差,一定不會加首望鄉台,只會靜靜地喝下那碗孟婆湯,安心的投胎。可這又是什麼地方,天堂嗎?耳邊像是有細微的聲音傳來,她側耳傾聽,隱隱約約聽見一些聲音,漸漸地她聽出來了,是紅紅的聲音。
那朦朧的眼睛也清明一片,闖入眼眶的頭頂那漫天的帷帳,一時間花了她的眼。
原來……她還活著。
「姑娘,你醒了。」紅紅的聲音很是平靜,絲毫不見起伏。
她的眸子轉投在紅紅的身上,「我這一回,又睡了多久?」
「姑娘放心,今後你再也不會沉睡下去了。」紅紅的話很輕,還透著幾分悵然。
她不解地看著紅紅,還是混沌不堪的腦海中沒有任何思考的情緒,只是瞅著她。而紅紅獃獃地站立著,看著床上的她,心中閃過諷刺。
「不論你的幾份為何,但我看的出皇上對你的不一般,有些話我這個做奴婢的沒有資格說,可是我忍不住看著皇上為了你付出了那樣多,卻被你如此無視。你在一心求死,你根本沒有活下去的慾望,可是皇上卻在費盡心機想要喚醒你活下去的慾望。」
「你可還記得那夜裡屋中那漫天的螢火蟲?那一隻只全部都是他親手捉來的,皇上生性冷漠,什麼都不喜於形,為你做的也從來不說出來。那漫天飛舞的螢火蟲得不到你的感動,那麼他為了能讓你活下去,讓賀蘭修隨便提條件之事難道還不能令你感動嗎?」
寐思掙扎著從床上爬了起來,迷離的目光看著紅紅,「不是說好了,這封信不送出去的嗎?」
「若是沒有送出去的話,如今你還有命活著同我說話嗎?」她冷笑,笑中有太多令人看不清楚的情緒。
「他將信送出去了?那我現在是已經服下了解藥嗎?那賀蘭修的條件又是什麼?」她立刻問。
「賀蘭修是命人送來了解藥,可是卻沒有提任何條件。皇上看到那空無一字的信,只說了一句:原來一直在取捨的不止我一人,他也在取捨。」紅紅轉身,朝那半掩著的窗邊走去,雙手一推,將那窗狠狠地推開,頓時涼風吹了她滿身,一陣蕭索的意味籠罩在全身。
「皇上這句話也讓我懂得,賀蘭修亦對你是難以取捨,所以才有了那空無一字的信,其實依如今的形勢來看,皇上也未嘗不可對你施以反利用的手段,以你的性命來牽制賀蘭修。他們二人比的不過是誰更狠,可是二人都沒有利用你……是他們不夠狠嗎?反之,他們心狠的手段天下人早有耳聞,但是他們卻不願意利用女人,可能是不屑的吧。他們驕傲,他們想要在戰場上贏天下,他們是真英雄。而你,卻始終不願清醒,面對這世間的殘酷,你還想要逃避什麼呢?」紅紅的字字句句就像是一針見血般,直擊她的心頭。
寐思垂首,凝望自己的指尖,只覺得胸口酸酸的,有幾分苦澀的意味縈繞於心間。
那幾分顫動的心悸裊裊升起,最後化作一縷青煙飄散,「如今的我早已經不知自己是誰,我只想解脫,遠離這塵世間的紛擾。死,是我最好的結局。」
「皇上吩咐了,待你醒來,便放你離開。」紅紅笑了,嘴角暗幾分濃郁的自嘲。
「他真的要放我離開?」她的聲音提高了幾分,明顯掩藏著幾分不信任。
「不要懷疑,皇上一言九鼎,說要放你走便會放你走。錢財,馬車早已經為你準備好了,不日你就可以離開。」
可在這時,寐思卻沉默了,離開這深宮皇權的紛爭不是她一直以來的夙願嗎?她也為了這所謂的自由,一直在執著,可如今為何卻沒有想象中的開心呢?
心,真的已經死了嗎?
否則又為何會不開心,還是她的求死這心依舊不曾變過?
「雖然不知你離開了是否會選擇繼續活下,但是紅紅想對你說的只有一句,學會珍惜。」
「珍惜?」她喃喃自語,似乎在想著那珍惜二字的真正含義。
「不止是珍惜你的生命,還有一直陪在你身邊愛著你的人。」紅紅猛然回首,上前幾步,便轟然跪在她的面前,「雖然皇上放你走了,可是紅紅看的出來,皇上捨不得,他是真的非常愛你。我求你不要離開皇上,因為只有你,才能讓皇上有冷漠以外的情緒。」
寐思看著她那動情的模樣,獃滯地坐在床上,腦海中空白一片。
「紅紅是一介奴婢,本無權干涉你們的事,但……」她和話突然哽咽在喉頭間,淚水滾落,再也說不出任何話語。
「但你愛他,對嗎?」她替紅紅接下了話,嘴角那苦澀的笑意漸漸浮上了嘴角,「可是你不,我的身份,是見不得光的。否則,皇上又怎麼會將我藏在這蘭香樓,不為外人道呢?」
紅紅的雙手撐在地上,含著淚水看著她,恍然明白了許多。
「皇上今後,也就勞煩你照顧他了。」她緩緩從床上起來,上前將跪地的紅紅扶起,「他雖然生性淡漠,可卻是個重情重義的好男人。他曾經肯為了自己的哥哥,而死守著一個諾言,放棄了他的愛情。他更可以為一份責任與愧疚,做出了極有可能會悔恨終身之事。」她雲淡風輕的談起獨孤羿,卻是那麼的輕鬆自如,彷彿在說一件與她無關之事。
「他常常會為了朝政之事熬到深夜依舊不願去睡,累了便會閉目養神片刻,不出一柱香的時辰又會驚醒,繼續處理未完的事。可是你若是能為他送上一碗蓮子羹,他喝完便能入睡。」
「在他煩悶的時候,他會失蹤,讓任何人都找不到他。那時不用急,去一趟靈山,便能找到他,因為那裡的葬汐筠郡主之地,雖然那裡早已空無一人。」
「他喜歡喝洞庭碧螺春,濃郁甘醇,鮮爽生津,可消除疲勞。他不喜歡吃甜食,偏愛辣食。他沉思的時候不喜歡別人打擾,若驚了他的思緒很有可能會挨板子的。」
「他喜歡白鶴,因為白鶴如他的性子一般,絕世獨立,仿若天外謫仙……」說到這裡,她的聲音漸漸消逝,腦海中浮現的是當年在陵王府內,她舉著掃帚追打白鶴的場景,頓時臉上失笑。
「你,怎會知曉這麼多……」紅紅問。
她怎麼知曉這麼多……
她也想問自己一句,時隔多年,依稀記得如此清楚呢?
「因為……」她的聲音頓了頓,「因為我曾經愛過他。」
話音一落,門扉猛地被人推開,秋末的寒風捲起屋內帷幔飄舞,二人齊目朝門外望去,獨孤羿不知何時竟已站在門外,那死寂的面容,滿是風霜。
那一刻,三人相對,靜謐無聲。
紅紅猛然出聲,「參見皇上。」
「你退下。」獨孤羿的聲音不冷不熱,卻暗藏幾分陰涼之感。
待紅紅退下之後,他們二人仍舊佇立在原地,就那樣靜靜地相互對望著許久,無人說話,四周再次陷入一片靜謐,可空氣中卻沒有滲入那份壓抑之感。
「沒想到,時隔多年,你依稀記得如此清楚。」獨孤羿的聲音暗啞地響起。
「你說是因為曾經愛過我,是否今生,真的無愛了?」
「錯過了就是錯過了,既然我都能放下,你獨孤羿也一定能夠做到的。」她笑著看他,此時此刻心中的恨,早已淡了,彷彿再也感受不到一分一毫的波動。「前世,在我躍下鳳台的那一刻才明白自己真愛的人是獨孤珏,今生,在獨孤珏卻將遠離我的那一刻我才發現了自己的真心,來生,我不會再錯過了。而你,今生已經屢次錯過,請不要再傷害你身邊那些愛人的人,讓自己後悔。有些東西,一旦錯過了就再也難以挽回。」
「正因為我不想再錯過,所以我才要留下你,難道你還不明白嗎。」
「那你拿什麼留下我?我的微分早就不能為人知,難道你要一輩子將我困在這蘭香樓?」
獨孤羿沉默了,望著她那堅定的目光,不語。
「紅紅說,你會放我離開的,那就請你……不要食言。」
獨孤羿冷著臉,靜靜地瞅著她出神,心頭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地扯過,大步上前,將始終佇立在原地不動的她擁入懷中。而她也沒有掙扎,任他抱著自己,感覺著最後的溫暖。
「我不食言,我一定放你離開。只求你離開之後,不要輕生,請珍惜自己的性命,找個平凡的男子,度過餘生……」
找個平凡的男子,度過餘生?
寐思在心中重複著這句話,如今的她早已地未來沒有追求,她最愛的那個人已而逝,自己又怎會再去找其他的男子呢?
獨孤羿緊緊擁著她,漸漸閉上了眼睛,頓時隱藏了眼中無數的悲傷,「我錯過了你兩世,來生,能不能為我停留幾步,我定然不會再錯過了。」
可是對於獨孤羿的這句話,她卻沒有明確的回答,只是吟念著那首《十誡詩》:
第一最好不相見,如此便可不相戀。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憶。
第五最好不相愛,如此便可不相棄。
第六最好不相對,如此便可不相會。
第七最好不相誤,如此便可不相負。
第八最好不相許,如此便可不相續。
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
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
雖然她沒有答她,可是這十句話已經明顯給了刀子一個答案,「這就是你給我的答案嗎?」
她掙脫他的懷抱,後退了幾步,對上他那雙清明的眸子,笑道,「我不想三生三世都被你一人傷害。」她的話是那樣的決絕,不留任何餘地。
就連來世的稍作停留她都不肯給嗎?原來,這就是她的絕情呵。
聽到這裡,獨孤羿的心也硬了下來,猛然睜開眼的那瞬間,眼中已再無那份軟弱,有的只是一個王者的凜厲。
「好,你說的對,既然你都能放下,那我有什麼放不下。」他那藏於袖中的手已緊緊握成拳,冰冷著面容對上她含著清雅的目光,「朕放你走。」
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自稱「朕」,那一刻她明白,他們二人之間算是徹底的淪為陌生的路人,二人之間再也沒有任何干係。
直到他毫無留戀的轉身離開……
直到夕陽西下夜幕低垂……
她仍舊平靜地佇立在原地,任那輕煙裊裊籠罩全身,映的滿室凄涼。
當紅紅再次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臉色有些難看,還有一些憂慮,正當寐思還在疑惑之時,赫然瞧見紅紅身後還出現了另外一個人。
那是一張絕美的臉,那白皙而美艷的臉上無不充斥著柔膩,任是誰看了都會動心的吧。
「姑娘,奴婢剛進來便見元妃朝蘭香樓走來了……」紅紅的聲音很低,她明顯感覺到,即將有一場大事要發生,心中一顫一顫的。
「原來皇上也喜歡金屋藏嬌呀。」元妃含著嬌柔的笑意一步步地近,與寐思面對面的站著,「卻不知,原來金屋藏的竟然是你貴妃娘娘……不,本宮該稱你為鳳訾汐還是林汐筠呢?」
這句話徹底震撼到紅紅,不可置信地看著寐思,從來沒有想到過,她伺候了近一個月的女子,竟然就是那個下人傳揚的沸沸揚揚的……獨孤珏的貴妃!她不是早該在聖華殿那場大火中喪身了嗎,為何還會活生生地站在此處……而且皇上還……
想到皇上,她突然好想一切都瞭然了,難怪皇上會將她藏在此處不準任何人接近,原來只是為了隱瞞她的身份,以保全她的性命。
也算是明白了之前她為何要說:可是你不明白,我的身份,是見不得光的。否則,皇上又怎會將藏在這蘭香樓,不為外人道呢?
原來,她註定了此生不能與皇上在一起。
「難道你還不知道,她就是獨孤珏的貴妃?」元妃看著紅紅的表情,故作驚訝的問道。
「元妃,皇上早就有令,此處不允許任何人接近,您最好還是趕緊離開,否則皇上……」紅紅冷著臉道。
「皇上要降罪於我是嗎?」元妃仰頭大笑,笑得有些癲狂,「他敢降罪於我嗎?難道他不怕將事情鬧大了后,一直被他藏在此處的人身份曝光,他捨得看著自己愛的人陷入危險的境地嗎?」
紅紅突然無話可說,只是驚詫地看著如此瘋狂的元妃,自元妃被皇上收入後宮這段時間內,她一直都很安逸,很沉默。幾乎從來沒有鬧起過任何風波,只是安心的做她的元妃,而如今她卻突然來到蘭香樓如此張狂,確實讓她很是奇怪。
「怎麼,貴妃娘娘你當初不是很厲害,手段很強嗎?如今怎麼一句話都不說了呢?你當初在午門揭發獨孤珏那一刻的勇氣呢!」她一步步地逼近,目光狠狠地瞪著寐思,彷彿下一刻就要將她給活剝了似的。
果真,下一刻,她已經狠狠掐住了寐思那白皙的頸項,目露凶光。
紅紅立刻上前阻止,「你要做什麼!」可下一秒已經被元妃狠狠甩了出,狠狠地撞上了桌角,摔倒在地,一口血噴洒了出來。
「沒想到,元妃竟有這麼好的功夫。」像是沒有感覺到頸項上的疼痛,嘴角扯出淡淡地笑意。
「你沒想到的還多著呢!」元妃的手一點一點的收緊,目露殺意,「我本該嫁給主上的,可是因為那所謂的責任換了一張臉,一個身份進宮伺候獨孤珏,我從來沒有一刻忘記過我進宮的責任,就是為了當林汐筠,當一名替身!可是女人嘛,想要的不過就是個歸宿,陷入了獨孤珏那所謂的柔情中,雖然我明白,我與他都是在做戲,本來這輩子真的只有他對我這麼好。所以,在親手將獨孤荀送入死牢之後,本來可以退場的我卻選擇留在獨孤珏身邊。獨孤珏肯留我,只因為我有著一張與林汐筠一模一樣的臉,可笑嗎?可明知如此諷刺,我卻還是心甘情願做替身,因為獨孤珏對我好,我甘之如飴。」
她說到這裡,淚水一點一點的迷離了眼眶,「我很慶幸我有了這張臉,得到了無數的寵愛,得到了後宮人人艷羨的寵愛。可是自從匈奴那個賀蘭婧來了這后……當我發覺那個賀蘭婧就是你時,我突然害怕了,怕你會奪走屬於我的的一切。其實我可以在獨孤珏見到你之前就殺了你的,可是我不想殺你,因為我也想要看看,在獨孤珏心中,到底誰更重要。最終,我賭輸了,原來替身永遠都只是替身。」
寐思感覺到元妃的手隨著好說話的氣力一分一分地加重,感覺在下一刻她就要窒息,永遠地離開這個世上了。
當她漸漸閉上眼,等待死亡來臨的那一刻,頸項上的氣力突然消逝了,無數的空氣湧入鼻中。雙腿一軟,便路坐在床榻之上。
「你以為,我會讓你這麼容易就死嗎?」元妃笑得嫵媚而邪惡,微微彎下腰,勾起寐思胸前的一縷髮絲,「你知道我有多恨那個使我成為替身的宮蔚風嗎?可幸的是你幫我殺了他。你知道我有多恨那個依舊當我是替身的陵王嗎?你知道我有多恨自己一直是你林汐筠的替身嗎?你永遠不能體會,一個一生都在被人當作替身的女人的感受……」
替身。
寐思在心中重複了這個詞,其實,她是明白的,一個所謂的替身的痛苦。
元妃能有這般仇恨,是人之常情,沒有人能怪她。
「所以我不會讓你這麼容易死的,我要讓那些我恨的人,不管死了的還是沒死的,讓他們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走投無路的絕望。讓獨孤羿看著你走投無路,而他卻無能為力的無奈。」元妃張狂的笑著,笑得如此絕望。
「你敢將姑娘藏匿於蘭香樓的事說出去,皇上是不會放過你的!」紅紅捂著自己的胸口,虛弱地沖元妃吼著。
「我今日敢來這裡,就不怕丟了性命!」她冷笑著睇著寐思,「我們來看一場戲吧,看著獨孤羿陷入兩難之境地,看著他會魏選擇如何處置你。」
「你只是恨我,大可以殺我,但請你不要再攪亂這才安定下的宮廷,已經再也經不起折騰了。」
「就這樣殺了你怎能泄我這麼多年的憤呢?你們欠我的,我要全數討回來!」
寐思看著元妃的模樣,那瞬間彷彿看到當年被仇恨沖昏了頭腦的自己,當年的她又何嘗不是為了仇恨而將自己逼上了絕路,亦將他人逼上了絕路。
到最終,不僅傷了他人三分,更傷了自己七分。
紅紅緊繃著的身軀在聽見元妃的這句話時,突然間全身沒了氣力一般,無力的靠在桌角,看來宮廷即將有一場避免不了的風波了。
那一刻,皇宮又起紛亂。
卻不知,這一次的紛亂,到最終卻是,曲終人散。
「皇上——皇上——」鄭公公焦急地奔入御書房,在那深秋時節,仍舊是滿頭大汗地奔來,「外邊聚集的官員已經愈發多了,都稱要見皇上。」
獨孤羿坐在案前,看著手中的奏摺,是六部尚書聯名的上奏,奏的便是蘭香樓的那個女子,內容中似乎極為肯定蘭香樓內的那個女子就是獨孤珏的貴妃,前朝狸貓換太子主使者林家的後人。言辭中無不慷慨正義的要求他處置這個林家後人,以正朝綱,更聲稱著為保太平盛世,殺了她永絕後患。
這是六部尚書頭一回如此齊心的送上了奏摺,而外頭那些官員的求見,想必也是為了要請求他殺了她吧。
風訾汐在蘭香樓一向隱秘,無人知曉,可為何卻突然鬧的滿朝文武都知曉。
陳御醫!
「皇上,您,見還是不見?」鄭公公此刻也摸不透皇上的心境,有些膽怯地問。
獨孤羿仍舊不說話,只是久久凝望著手中的奏摺,一語不發的出神。
或許是他錯了,從帶她進宮的那一刻就錯了,他根本就沒有考慮到若是朝廷中人知道了鳳訾汐的真實身份又當如何,他該如何保她?
他只知道,這一次絕對不能再讓她離開。
到最終,卻落得如此兩難的境地。
「皇上,奴才也不知有句話當講不當講。」鄭公公有些猶豫地開口,可隨即又改口道,「奴才有句話必須對皇上講。」
他見皇上沒有折斷,便放著膽子說了起來,「皇上,如今社稷剛剛穩定,朝綱也被您大肆整頓了一番,自然有些官員心中不平,如今抓准了這件事便來了難著皇上。六部尚書都是您身邊的人,卻為何會同時聯名上奏要求您處置那個姑娘呢,絕不會是了為難皇上,而是在助皇上處置那個姑娘。只要這件事了,便能看出到底還有多少個不聽話的人,皇上正好可以一併將那些作孽掃蕩乾淨,自此朝綱便能穩定,更能專心致志地對付金城與匈奴。如今賀蘭修的勢力可不容小窺,稍有差池,中原將會陷入危境……」
聽到這兒,獨孤羿冷笑著打斷,「是誰教你說這些話的?」
鄭公公一怔,立刻心虛的低下頭,底氣不足地說,「是奴才自己……」
「是六部尚書他們吧,還真是用心良苦。」
鄭公公猛地跪下,「皇上恕罪,六部尚書因為久久求見不得皇上,便要奴才將他們的話帶到。奴才京是覺得他們的話在理,才會在皇上面前嚼了,幾句舌根……其實尚書他們確實是心繫這個江山社稷的。」
獨孤羿將手中的奏摺放下,一步一步地走向御書房那半掩著的窗檯邊,從那縫隙中望著御書房外那愈來愈多的官員們聚集在外,那通明的宮燈映照在他們臉上,明顯可見表情各異。
「皇上,您是個明君,斷然不會為了一個女子而放棄了江山社稷的穩定吧。」鄭公公敘舊不死心的勸慰著,「獨孤家百年基業,不能因為一個女子而動搖。而那幫作孽們,為的就是要看您的笑話,您可不能中了他們的計呀。」
「一個江山社稷的穩定,非要靠犧牲一個女子來穩定嗎?」他的聲音格外低沉,在那寂靜的御書房深沉而低遠。
「不是江山社稷的穩定是靠犧牲那個女子,而是只有那個女子死了,皇上您才能徹底的坐穩皇位,完成景帝的心愿:滅匈奴,收金城,讓天下百姓過上豐衣足食的日子。」
滅匈奴,收金城,讓天下百姓過上豐衣足食的日子。
獨孤羿聽到這句話時,心中猛地一震,有多久了,他都忘記了哥哥的心愿了。
曾經哥哥要他幫助太子完成這個目標,而今要輪到他親自完成這個心愿了,他卻好像快要拋諸腦後了?
心中竟然想著放她一條生路,讓她遠離這塵世紛爭,即使是這麼多人在逼著他殺她,他心中仍舊沒有動過一分一毫的殺意。
「皇上,請您三思。」鄭公公苦口婆心地勸著。
此時的他置若罔聞般,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而鄭公公則是跪地等待著皇上最後下一個決心。
——我想要自己能夠變成一個風箏,那麼就能飛的更高更遠。
——我希望,來生可以找到他。
——我不想三生三世都被你一個傷害。
——這樣我就有借口不再去恨你,不再恨任何人,帶著一顆純凈地心遠離這個地方……來生,做個無憂無慮的人,不再投身帝王之家……
——所謂的解藥,是解那些有心存活於也的人。於那些無心活下去的人來說,只是毒藥。
這段時間內,鳳訾汐的話一遍一遍地浮現在耳邊,縈繞在腦海中。
既然,她這樣一心求死,那他便唯有成全她,這樣既成全了她的求死之心,亦成全了他的江山社稷。
這樣,他們二人都算解脫了吧?
獨孤羿回神,揚起手朝鄭公公揮了揮,「去吧。」
鄭公公得到了這句話,欣喜的起身,奔出了御書房。
而獨孤羿仍舊立在窗檯那兒,看著鄭公公奔出去的身影,在幾位尚書面前說了幾名話。頓時,以六部尚書為首,眾多官員即刻調轉方向,朝後宮走了去。
看著他們那越走越遠的身影,獨孤羿猛然轉身至案邊,雙手朝那奏摺堆積如山的桌案上一揮,頓時滿桌的奏摺與硯台,毛筆一齊摔在了地上,發出一陣陣聲響。
狠狠地撐著桌案,盯著某一處,眼中透露著無限的寒意。
——我想逃開,卻逃不開,信你就想當初信他一般。明知最終會受傷,仍不顧一切的去相信,我就是這樣,一旦認定了一件事,就會用盡全力去堅持。你不需要給我承諾,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從今往後,陵王府便是你的家。
當年在陵王府內的一幕幕,似乎還清晰地印刻在腦海中,揮之不去,當她撲入他懷中說了這樣一番話的時候,他的心是真的有過動容。他那時是想要將她當作棋子來使,可不知何時自己將心遺落在她身上也不知道。
正如當初他不知道為何,竟然會不顧自身的安危,衝到火場將她救了出來。
難道他真的要親手將自己曾經用生命去保護的女人往死路上推?
——你欠了鳳訾汐很多很多,你必須還
他是欠了她還有未出世的孩子許多許多,他今天都還沒有彌補過,卻又要
傷她一次嗎?
——我不食言,我一定放你離開
他身為一個帝王,這句承諾今天才給的,卻又要臨時變卦嗎,甚至要新手推她進入絕境?
若他真的為了那所謂的江山社稷而犧牲了一個自己深愛的女人,是不是會後悔一輩子呢?
不,她本就一心求死,他這麼做不過是在成全她而已。
沒錯,他這麼做只是在成全她!
一向死寂如水的蘭香樓內火光四起,照耀的整個蘭香樓一片燈火通明,那血紅的光芒彷彿如黑暗中的殷紅之光,帶著幾分血腥。天空那皎潔的月光也不知是否因那殺氣騰騰到來的官員們而嚇的躲避到烏雲之後,黑暗的蒼穹中無一點光亮,似乎透露著幾分凄寂的森然。
蘭香樓的院中因為他們的到來而捲起一陣陣塵土味,嗆的有些刺鼻。
那一直緊閉的門扉亦是被人從裡邊拉開,那緋紅的光芒映照在那那原來就無血色的臉上,更顯得蒼白如紙。
「蘭香樓中藏匿的果真是貴妃娘娘。」後部尚書上前一步,冷笑著加重了「貴妃娘娘」四個字。
元妃亦從屋內緩緩步出,看著那將院內擠得滿滿的大小官員位,笑意漸漸浮上了臉龐,她不過是昨夜才找過幾位尚書,告知他們蘭香樓內藏匿著前朝獨孤珏的貴妃,今夜就已經鬧出了事嗎?
「皇上有令,不準任何人踏進蘭香樓一步,你們好大膽子。」紅紅捂著自己受傷的胸口,一步步地邁出了屋,擋在寐思面前,「即使姑娘她有罪,也輪不到你們擅闖此地,自有皇上做決斷。」
鄭公公上前一步,勾起蘭花指斥道,「哪來的狗奴才,竟敢對尚書大人們如此出言不遜,拖出去仗打二十!」
語罷,兩名侍衛上前正要將紅紅拖出去,寐思卻冷聲道,「放開她。」
兩名侍衛像是突然被她的冷凜駭住,竟就聽令的鬆開了。
「沒用的東西,滾開!」兵部尚書冷冷瞪了兩名侍衛一眼,便轉將目光投遞至寐思的身上,笑的狂妄,「到如今,你還真的當看書是貴妃娘娘呢?你如今不過是林家的作孽,林家早因狸貓換太子之事兒株連九族,而你這個漏網之魚,亦是難逃一死,天皇老子也保不住你!」
紅紅聽到他這句話,像是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立刻大聲道,「你們要做什麼!我們要見皇上……」
「皇上?你們覺得還有機會見到皇上嗎?告訴你們,今個我們就是授皇上之意前來處決她。」鄭公公輕哼。
「不可能,你們一定是假傳皇上的口諭,皇上不可能會——」紅紅的話被元妃笑著打斷,「他是皇上,在江山與美人間,最終選擇的是江山。也對,這天下他才得到,怎麼可能就這樣輕易的為了一個女人而放手呢。即使是難以取捨,也不得不放開。你說是嗎?貴妃娘娘?」元妃的目光常常地凝視著寐思的目光,一字一句地問。
寐思的手在袖中緊緊握成拳,當她聽見鄭公公說,他們不過是奉了皇上之命前來處置她時,心中竟然還是閃過了一絲顫動。
也許,那可以稱之為心痛。
本以為此生她早就已經心死了,本以為再沒有任何可以影響她的心緒了,可是……
原來,她並不是不介意的。
她是一心求死,可是卻不願是獨孤羿要她死。
「怎麼,很心痛嗎?原來你也會心痛……」元妃呵呵一笑,笑的極為甜美,「你看清楚了嗎,再多的感情,終是敵不過那所謂的江山。被自己所愛的男人親手賜死,那是一種什麼感覺呢?應該是比他親口對你說,他不愛你還要痛吧?想必如今的皇上亦在無奈痛苦著吧,一個帝王,要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死在面前,真是可悲呀……」
「其實最可悲的並不是他,而是你。」寐思終於開口說話了,正對著她的眼睛問,「如今的你知道你想要些什麼嗎?你說你不願意做替身,所以你恨那些將你當做替身的人。你恨,不過是因為你在乎罷了,既然你如此在乎卻要用那麼極端的手段去毀滅,從而消除你心中的恨意。現在你的目的達到了,你開心嗎?你真的知道想要的是什麼嗎?」
元妃冷冷地看著她,不語。
「就像當年我的,恨了所有人,報復了所有人,到頭來連自己要什麼都不知道。而皇上,他很明確的知道自己要這個江山,所以並不可悲。真正的可悲,是我們這些到最後連自己想要什麼都不知道的人。」
「夠了,如今你對我說這些話又有什麼用,你以為這樣你就逃的過這一劫嗎?」
「說這些並非我想逃過這一劫,只是想奉勸你,找回原來的你,找到最初的追求。可幸的是我在死之前已經找回了最初的自己,那麼即使要死在我曾經愛過的男人手中,又有什麼可悲呢?」寐思笑的從容而淡定,一點也不像是在說假話。
元妃卻是獃獃地立在原地,似乎也在腦海中回想著自己最初的追求,是什麼?
曾經她認定自己會是主上的妻子,與其一同統領絕殺樓,後來她認定自己是獨孤珏的寵妃,並心甘情願的做一名替身。可到頭來,卻成了獨孤羿的妃,亦是一名替身。
她現在所做的一切,為的是什麼,主上已死,獨孤珏已死,就連這個她最痛恨的女人也難逃一死了,她的恨就要得到紓解了,可為何她還是不知自己想要什麼,好像心中的某一處還是遺落了,就遺落那某一處,漸漸地凋零著。
「在我充滿仇恨的時候,他們只會愈發的在我身邊製造著一些假象,從而更加激發我的仇恨,讓我鑄成了難以挽回的錯誤。若當時,能有人對我說這樣一番話,是不是……所有的一切都不會發生呢?」寐思說到這裡,眼眶已經慢慢濕潤。
後轉眸,靜靜地掃視著院內那所有的大小官員,看著他們的臉上依舊是那麼嚴肅,還有堅定不移要殺她的神色。
一步步地躍出迴廊,踩著幾層階梯朝他們走去,「若我的列,真能換來這社稷的穩定,我甘願赴死。」
「姑娘!」紅紅驚呼。
「所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況,還是一個早就一心求死的人呢?」寐思站在幾位尚書面前,眼眶紅紅的,嘴角卻含著淡笑,絲毫沒有即將面臨死亡的恐懼,卻更像是要解脫了一般的從容。
吏部尚書倒是笑笑,「既然你如此明白事理,我們亦不會讓你死的太難看。來呀!」他一聲令下,一名侍衛便捧著一個托盤上來,「白綾,匕首,鶴頂紅,由你選。」
寐思看著那托盤中的三樣東西,似乎沒有考慮任何,便上前拿起那瓶鶴頂紅,想必這才是最痛快的死法吧。
所有人都沉默著看寐思手中緊緊握著的鶴頂紅,等待著她的下一步動作。
她輕輕將瓶蓋去了,舉手正欲將整瓶鶴頂紅一齊灌入口中的那一刻,一直沉默的紅紅終於還是忍不住出聲大喊,「姑娘!」
寐思的手僵了一下,停頓在唇邊,卻是勾勒出一個淺淺的笑意。
若是要問她此生還有什麼遺憾的話,應該就是臨死前,不能見到獨孤羿,不能親耳聽見他對今日之事的解釋。
「鳳訾汐!」又是一聲厲喝,徹底止住了她的一切動作。
所有人聞聲紛紛讓出一條道,恭敬地退居兩側,「參見皇上!」
獨孤羿大步朝她走去,還沒站穩步伐,便一手將那瓶鶴頂紅拍打出去,頓時,那瓶鶴頂紅摔在地上,傾酒了一地,一陣陣刺耳聰目明焚燒之聲傳出,還冒出了濃郁地白煙。
所有人都不明所以地看著皇上的舉動,包括寐思。
「皇上這是何間。」寐思感受到右手有著那彷彿快要斷裂的疼痛,可見那和刻獨孤羿用了多大的氣力揮開她的手,打落了那瓶鶴頂紅。
「你不能死。」獨孤羿的話驚了在場所有的官員,同時一些暗暗躲在深處的官員心中卻是一陣冷笑,終於還是剋制不住了。
對於獨孤羿這句話,寐思有那麼一刻愣了愣,未曾想到,在這關鍵時刻他竟然會說出這樣一句話來。
「皇上,處置這林家作孽本就是您默許的,為何您卻……」鄭公公立刻上前,頗有著急的意味。
獨孤羿不說話,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其實,我本就一心求死,皇上亦正好借花獻佛,隨了滿朝文武的心意處決了我,亦成全了我。」寐思淡淡地說。
「你的一心求死與朕為了江山社稷而殺你,本就不是一個意義。所以,朕不能殺你。」他深深地吐納了一口氣,繼續道,「況且朕一諾千金,說了會放你走,便不會食言。」
聽到此處,寐思的心頭像是被什麼東西劃過一般,喉頭有幾分哽咽,那原本酸澀的眼眶愈發難受,感覺眼前有一層白白的霧氣籠罩著她的眼眸。
「皇上三思而後行——」兵部尚書高呼一聲,身後百官即刻響應,紛紛跪地高呼,「皇上三思而後后——」
那聲聲呼呼,響徹了整個蘭香樓,那孤寂的蒼穹上不斷迴響著那聲聲震撼的餘音。
「朕已經想的很清楚了,若有人還敢多加阻撓,朕定不饒恕。」獨孤羿的聲音字字鏗鏘有力,不容任何人質疑。
「皇上初登大寶,朝綱未定,前朝獨孤珏的黨羽在背後紛紛謀划算計著,其野心昭昭不言而喻。如今皇上卻要保獨孤珏的貴妃,保早該隨著林家而誅連的女人,天下人必然認定皇上是個沉迷於女色的昏君,更給了那些有心之人一個話柄,使皇上成為眾矢之的。可這些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當年午門驚變,死了她的父親,聖華宮大火,死了她最愛的男人,以及親姑姑,更因狸貓換太子而誅連了她的九族。這份仇恨不共戴天,皇上你留下這樣一個女人在身邊,無非是留了一把隨時刺向你的匕首,即使皇上您能保證她不傷害你,滿朝文武也不會同意她留在你身邊的。所以皇上,您今日必須處置她,以定滿朝文武之心,以定天下百姓之心。」
兵部尚書記言辭侃侃,句句正中要害,無不讓人信服。
「若朕,不殺她,你們又當如何?」獨孤羿的一句話終止了百官的竊竊私語,皆是一陣沉謐地瞅著皇上。
「那臣等便長跪不起,直到皇上肯下決心殺了她為止。」
「你們是在逼朕?」獨孤羿冷笑。
獨孤羿這句陰冷的話響起時,寐思彷彿憶起多年前的一幕幕往事。
——你是在逼朕?
——除非皇上不想要這上皇位。
——那朕,便不要這個皇位!
不可以的,當年的一幕幕不能再次上演,她不能再次成為一個千古罪人。
就在此時,那個身受重傷的紅紅,亦是一步一步地走至皇上的跟前,跪倒,「奴婢,也請求皇上……殺了姑娘。」
寐思垂首,看著一直匍匐在地的紅紅,明顯感受到她在說這句話時的顫抖,原來就連紅紅也發覺了事態的嚴重性。
「你們是想重演當年三軍逼迫明於賜死楊貴妃的那一幕?」獨孤羿的話沒有驚了百官,卻獨獨驚了寐思。
腦海中似乎浮現了當年在萬安寺所求到的第九十九簽方:
傾國傾城媚百生,六宮粉黛盡無名;
馬嵬山下魂飛去,至今明皇長恨情。
原來,此簽應驗的便是此情此景。
「皇上,記得幾個時辰前,我所呤的《十誡詩》嗎?」寐思咽下了喉頭間的酸澀,用力逼回眼眶裡的淚水,使自己的眼眶能夠清明一些,能夠更加看清楚獨孤羿的表情,「第十最好不相遇,這樣便可不相聚。你知道後面其實還有兩句,但曾相見便相知,相見何如不見時。安得與君相訣絕,免救生死作相思。」
「但曾相見便相知,相見何如不見時。安得與君相訣絕,免救生死作相思?」獨孤羿低聲重複了一遍這兩句話。
「在這之前,我以為你真的要因江山社稷而殺了,那一刻我是心酸的,因為要殺我的人是我兩世曾愛過的男人。可後來很清楚,只有我死,才是最好的結局,我不怪你。可就在我要喝下那瓶鶴頂紅之時,你卻出現在我面前,揮碎那瓶鶴頂紅,你說:你不能死。」她的淚,又填滿了眼眶,蒙了她的視線,「其實當你說出這樣一句話的時候,我便已明年,此生就此離開人也已無撼,謝謝你,在我死之前能出現在我的面前,讓我聽到了你的解釋,真的一切都已不重要了。」
她眨了眨眼,想要再次逼回淚水,可是那溢滿眼眶的淚水卻滾落了下來,如一滴滴晶瑩地珍珠,悄無聲息地划落。
「猶記得當年在萬安寺一名道士為我解簽,他給了我三句話,第一句:浴火鳳凰,還魂重生;第二句:今生仍舊是一段孽緣;第三句:有舍才有得。我一直理解錯了意思,以為今生如鳳凰轉世,苦苦追尋著今生這一段孽緣,只有真正捨得了那段孽緣,才能得到真正的幸福。」她苦笑著,一步一步地後退著,看著獨孤羿的面容似乎又模糊在自己的眼中,「直到今日我才真正悟透了這三句話的意思,是說今生的一切情緣皆是孽緣,只有捨得了今生,才能得到來世,如鳳凰般,浴血重生。」
話音落,她探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握起那托盤上的一把匕首,沒有任何猶豫,便朝自己的心臟部分狠狠地插了進去。
獨孤羿獃獃地站在原地,在匕首刺進她胸口的那一刻,眼睛一閉,再次睜開之時,那腥紅的血已經濺了滿地,籠罩了一地猙獰。
他迅速奔上前,俯下身將她那摔倒在地的身軀緊緊擁入懷中,她身上的血亦是沾染了他滿身龍袍。
龍袍染血,是為不吉。
鄭公公想要上前提醒,卻被兵部尚書攔下,「鄭公公,目的達到了,一切都罷手吧。」
鄭公公聞言便止住了步伐,望著兵部尚書那略帶憂慮的臉龐,心中不解。
可兵部尚書卻沒有多做解釋,只是徑自先行離去,漸漸地,百官們也隨之而離去,空留下蘭香樓那滿院的凄涼,塵土民間文學飛揚,籠罩了在場孤零零的幾個人。
紅紅依舊一動不動的匍匐在地,可那始終低垂著的臉上,早已被淚水濕了一片。
元妃依稀佇立在原地,那迷離的眼眶直勾勾地注視著院中那躺在獨孤羿懷中的女子。
寐思那蒼白的臉上再此時看來乾淨極了,那無限的病態之美像是重現了當年林汐筠的風化絕代,而那眼中暗含純凈天真的情緒卻宛如當年的鳳訾汐一般無二。
「一個女人,一生可以喜歡很多男人,可真愛的那個只有一個,而你就是我最愛的那一個,從最初到現在,最愛的那個人是你……可你的一次又一次的傷害,早已將我對你的愛,傷的碎了滿地。是獨孤珏……在我每次悲傷難過的時候,陪伴在我身邊,不離,亦不棄。」她的手,緊緊地握住他的胳膊,彷彿怕自己的話還沒有說完,下一刻就會遠離這塵世。
「他於我,是哥哥……我不敢愛,更不敢背棄了我與你之間的愛,我怕玷污了愛……雖然我們之間的愛情,你早就背棄。我們兩一直都有緣,卻始終無份……而我與獨孤珏一直有份,卻始終無緣……」說到這裡,她痴痴地笑了,「人世間總有這許多的無奈,其實本可以改變,卻退縮了……你答應我,來世若找到了我,請放過我……」
獨孤羿擁著她的雙臂又緊了幾分,卻不說話,只覺得心頭很堵,很空,好像整個人都沒有氣力一般,找不到任何支點。
「我們都是愛情里的囚徒罷了,我們的情,錯過了便是錯過了……放下吧……」她的聲音愈發低弱,那沉重的眼睛強撐著自己最後一絲意識,「待我死後,請不要保留我的……屍骨。將,將我火化成灰……帶出宮……灑入湖中,隨波逐流……好嗎?」
他點頭表示應允。
她問,「你一直當我,是,鳳訾汐……是真話嗎?」
他點頭。
「能不能再喊我一聲,訾汐?」
「訾汐。」一句話脫口而出,頓時喉頭一片哽咽。
聽到這聲呼喚,她的臉上露出了滿足的微笑,卻是那麼虛弱無力,卻是最美的笑,「謝謝你……曾經給了鳳訾汐一個,一個最美的夢……那些傷,那些痛……」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隱匿於唇中,再也聽不見。
突然覺得一直僅僅撰著他胳膊的手不知在何時已經沒了氣力,無力的垂下身側。
而他,仍舊緊緊地抱著她那漸漸冰冷的身軀,一聲聲地呢喃著,重複著,「訾汐,訾汐……」
而懷中那個女子卻如睡著一般,掛著淺淺地笑意,倚靠在他的懷中,那麼安詳。
黑暗的蒼穹籠罩著整個皇宮,蘭香樓的院中片片楓葉隨著蕭索的秋風飄落覆蓋了滿園的凄涼……
第一最好不相見,如此便可不相戀。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憶。
第五最好不相愛,如此便可不相棄。
第六最好不相對,如此便可不相會。
第七最好不相誤,如此便可不相負。
第八最好不相許,如此便可不相續。
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
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但曾相見便相知,相見何如不見時。
安得與君相訣絕,免救生死作相思。
……
金城繁華,處處歌舞生平,笙簫無數,醉人眼眸。
「王,咱們就和中原來一聲硬碰硬的大仗吧,如今合金城與匈奴的勢力,未必敵不過那新登基為帝的獨孤羿呀。」一名面貌粗獷的男子站起來,那聲音在歌舞長虹平的殿內格外響亮。
而四下也紛紛響應著,都稱該如此。
賀蘭修舉杯,將杯中之酒一口飲盡,邪魅的目光掃了滿殿將士一眼,「難道在你們眼中就只有打?那勝算以能有多少?」
「不打怎知不會勝?」
「沒有把握的仗,本王絕對不會輕易冒險。這可是兩國人的性命!」賀蘭修將酒杯狠狠地放回桌面。
「可是王,那什麼時候才會有把握打贏這場仗呢?」
「你們除了逞匹夫之勇還會做些什麼,如今我們剛佔領金城這個富庶之地,他們對於城主是誰根本不介意,因為他們有錢。那個即使我們佔領了金城,也並沒有深入到金誠,唯有真正操控了金城,我們才有勝利的把握。你們卻被眼前的假象沖昏了頭腦……」賀蘭修的聲音凌厲,伴隨著輕揚的歌舞笙簫卻顯得格格不入。
頓時,周遭無人再說話,唯有殿中央那起舞的舞女,還有那輕揚而悠遠的笙簫之聲。
就在此時氣氛漸漸冷凝之時,一個侍衛突然沖了進來,稟報著,「王,中原傳來消息!」
賀蘭修再次為自己斟上一杯酒,頭也不抬地道,「講。」
「就在兩個時辰前,中原的百官一齊逼宮,要求獨孤羿殺貴妃。」
賀蘭修倒酒的手突然頓住,那壺中之酒倒滿了酒杯,甚至溢出了酒杯,打濕了滿桌。
他猛然仰頭,狠狠地望著那侍衛,「你說什麼!?」
那冰寒刺骨,且帶著濃郁殺氣的聲音響起,那歌舞笙簫彷彿也意識到此刻賀蘭修的怒火,當下便停了下來,整個大殿內空寂的一點聲音都沒有。
「兩個時辰前,六部尚書聯名上奏,請求皇上殺了那個一直隱匿在蘭香樓的貴妃,也說是那個早已被諸九族的林家後人。」
「說下去。」
「後來百官到蘭香樓,逼獨孤羿定要殺了她,否則社稷難以穩定。後來……後來她拿起匕首,便在所有人的面前自盡了。」那侍衛的聲音一字一句地回蕩在四周,響起迴音無數。
而賀蘭修,則是看著那名侍衛,久久都沒有說一句話。
那目光,看的侍衛心中發毛,頭越來越低,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麼事,下一刻就要掉腦袋了。
此時冷凝的氣氛,就連在座的大將位都受到了影響,一個個亦不敢開口說話。
……
賀蘭修漫無目的地在黑夜中的小徑中奔走著,秋末的風拍打在他臉上,有一種要窒息的疼痛。
她……
自殺了?
他不信,不信。
就在數日前,獨孤羿還了了她們解藥,任他提任何條件。
解藥送過去了,她卻自殺了?
若早知會有今天這一日,當初他為何要無條件送出解藥,大可以向獨孤羿提出用解藥換寐思的條件。
可到最終,他所得到的竟然是一句自殺了?
突然間,他停住了步伐,那黑暗將他籠罩在那漫漫黑夜中,他的情緒彷彿一時間達到了頂端,大笑出聲。
笑得,有些癲狂。
秋風蕭瑟,無處話凄涼,風中四下籠罩著無盡的悲傷。
獨孤羿站在龍船的尾端,迎著蕭瑟的北風,那輕揚地髮絲隨著風而擺動,迷住了他的眼眸。
他的手中捧著一個骨灰罈子,時不時抓上一把,朝那湖中灑去。
雪白的骨灰,隨著風而飄散著,蕩漾在湖面上,顯得格外凄涼。
往事的一幕幕,彷彿歷歷在前,午夜夢回之時,依稀是她渾身是血地倒在他懷中的模樣,成為今生永遠的傷痛。
傾國傾城媚百生,六宮粉黛盡無名;
馬嵬山下魂飛去,至今明皇長恨情。
這句簽文,日日夜夜都停留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若他知道,原來這隻簽方所預見的便是當日的那一場景,他斷然不會帶她進宮。
至少……至少不用親眼看著她死在他面前,卻無能為力。
紅紅站在不遠處,迷亂著眼眸,望著皇上那深沉而悲慟的目光,心中也不由地閃過一陣又一陣的疼痛。
自從姑娘離開之後,皇上並沒有意志消沉,就連一滴淚水都沒有掉落,或許有落淚,可她卻從來沒有見過。
皇上依舊是那個雷厲風行的王者,做任何事都是果斷的,不帶任何感情。
皇上似乎沒有因姑娘的死而改變,可是他的越是不悲傷,就越奇怪。
害得朝廷上下個個憂心忡忡,琢磨著皇上是否會在下一刻翻臉無情,將他們一個個處置了。
而今日,皇上沒有帶任何隨從,只帶了她一個人上龍船,將姑娘那火化的骨灰灑入湖中。
其實姑娘的骨灰早就火化好了,可是皇上卻一直將其擺放在寢宮中,自始至終都沒有提過要拋灑骨灰之事。儘管很多大臣覺得將骨灰放置寢宮極為不妥,卻也不敢擅自提出異議,生怕皇上這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下一刻便會抓著一個人便開刀。
今日皇上不知怎的,突然就提出了拋灑骨灰之事。
看著皇上面對這碧波蕩漾的湖面,那如死水般的目光,她恍然明白,這些日子皇上不是不難過的,而是習慣用那冷漠去假裝他的不在意。
當獨孤羿將最後一點骨灰灑盡后,彷彿整顆心都空了,他唯一能擁有的東西,也都全數離開了他。
十誡詩……
來世,你就真的那麼不想再遇見我嗎?
一陣寒風呼嘯而過,他一聲輕咳,手沒有拿穩那骨灰罈子,「咚」地一聲沉入湖中,濺起無數的水花,而他的咳嗽聲愈發重。
紅紅立刻上前,看著有些搖擺不定的皇上,「皇上您……」她的話還沒有脫口而出,只見皇上一聲重咳,一口腥紅的血便由口中噴洒而出,一些灑在船的邊緣,一引起灑入湖中。
「皇上!」紅紅驚呼,仰首看著皇上,赫然見他眼角一滴淚水滾落,還有他那嘴角的鮮血,頓時顯得他如此滄桑而頹廢,眼中那展露無疑的悲傷顯而易見。
原來,皇上不是不悲傷的,只是一直在忍著,忍著……
也唯有此時此刻,才能將他的情緒顯露出來……
「皇上您難道忘記姑娘臨終前對您說的話了嗎?錯過了便是錯過了,放下吧……」紅紅用力支撐著皇上那搖搖欲墜的身軀,她從來沒有見過皇上如此,她一直以為皇上是個無心的人,唯有那江山帝業才是他最終的追求。
可今日看見皇上如此,才發覺原來皇上也是一個性情中人,為了一個女人。
「放下?又豈是說放,便能放的下呢?」獨孤羿嗤嗤地笑了,臉上的淚痕依稀可見,「為了哥哥囑託,朕對所愛的女子退縮了,造成了她們死。為了那個已死多年的她,卻傷害了另一個她,包括那未出世的孩子。如今為了這江山社稷,朕依舊造成了她的死……這麼多虧欠,在朕如何去放下!」
紅紅的淚水亦悄然滾落,默默無聲地聽著他說的話,字字句句,那麼深情。
頭一回,她是那麼羨慕姑娘,能得到皇上如此情深,想必也能死而無憾吧。
獨孤羿仰頭,看著萬里無雲的天空,朦朦一片白茫茫地,讓他的眼睛有那麼一瞬間的暈眩。
訾汐,這碧海藍天,你的夙願,總算是在人生最後一刻得到了。
你們都離朕而去,空留朕一個獨守這帝業江山嗎?
詩云:
春情只到梨花薄
片片催零落
夕陽何時近黃昏
不道人間猶有未招魂
銀箋別夢當時句
密綰同心苣
為伊判作夢中人
長向畫圖清夜喚真真
……
敬元元年,冬,中原
帝,賜樓丞相之女樓香雪金冊鳳印,封為帝后,賜「端敏」號,母儀天下。
革陳太醫這職,推出午門斬首。
廢元妃之封號,緊閉小黑屋,永不釋放。
吏部侍郎,張將軍,白御史,李學士,陳大夫等一干數十名官員,革職交刑部查辦,最終證據確鑿,午門斬首示眾。
朔元元年,冬,金城
廢匈奴、金城之稱號,二國統一,稱「金國」,修王自立為帝。
帝,廢帝后之位,自此六宮無後。
敬元二年,冬,中原
端敏皇后喜獲麟兒,帝賜名「錦」,冊為儲君,大赦天下。
朔元二年,冬,金國
琬妃喜獲帝女,帝賜名「悕」,冊羽曦公主,普天同慶。
今年冬晶的雪來得似乎特別早,剛入初冬,這白茫茫的大雪便籠罩了整個安王府,樹上銀裝素裹的,令人看了便覺得有幾分喜慶之色。畢竟這安王府已沉寂了許久,自兩年前安王被終身幽禁王府,永不得復出之後,安王府內彷彿在瞬間冷清的如一座死府,府內走的走散的散,如今留在身邊的人也就只有他的妻子,兵部尚書之女鄭婉兒。
自從安王被終身幽禁之後,兵部尚書便數次到安王府內要接回自己的女兒,可是鄭婉兒卻死活不同意回府,決意要陪著安王在府內共度余。兵部尚書當即氣紅了臉,一怒之下便與鄭婉兒斷絕了父女關係。
鄭婉兒此等情意,是端木矍從來未曾想到過的,淪落至此,竟然還有一個女人肯默默地陪在他身邊,過著如此清苦的日子,她一個嬌生慣養的小姐如何能承受的了。
不離不棄,說的正是此情此景吧。
「爺,你看,下雪了。」鄭婉兒拉著端木矍的手奔至咽廊邊緣,遙指府內那白茫茫的一片。
端木矍陪伴著她,佇立在廊前,一同賞雪。
北風輕輕地呼嘯而過,割得他們臉上硬硬生疼,沁涼的空氣中瀰漫著無盡的薄霧之氣,吸在胸口中是那樣清爽。
「婉兒,陪在我身邊,你覺得委屈嗎?」端木矍遙望著那潔白的雪花,熙熙攘攘地飄散在整個府邸。
「此生能伴在夫君身邊身邊,乃婉兒之幸。」鄭婉兒說到這句話時,臉上滿是濃郁的笑意,活潑純真之色盡顯,這兩年來的清苦似乎根本沒有對她造成任何的影響。
「你永遠都是如此樂觀。」看著婉兒那純真,有那麼一剎那,他好像看到了那個他許久都不曾想起的女子,曾經的她不也是同婉兒一般,有著如此純凈的笑容嗎?好像永遠都沒有任何事能引得她發怒,只會偶爾耍耍小性子,鬧鬧小脾氣。
「端木矍接旨!」一聲呼喚讓他們二人調轉過頭,凝望著那大步而來的一名侍衛,他的步伐很愉,踩在厚厚的積雪之上咯吱作響。
端木矍與鄭婉兒就站在原地,也不下跪,只是等著那侍衛宣讀著聖旨。
那侍衛對於他不下跪接旨也沒有多加刁難,打開聖旨宣讀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端敏皇后喜獲麟兒,為感謝天恩,大赦天下,欽此。」侍衛說完便將聖旨遞給端木矍,「端木矍,彼此這座府邸皇上也要收回,收拾下你們的東西,即刻離開吧。」侍衛的口氣十分強硬。
「明白了,我們會儘快離開的。」鄭婉兒立刻點頭,臉上的笑意也漸漸蔓延出來。
「端敏皇后?他立后了?」端木矍出聲詢問道。
「自是要立后的,否則也不會大赦天下,你們真是走運了,才幽禁兩年。你們也是福大命大,本該是斬首之罪,愣是讓皇上給改成幽禁之罪,到現在又大赦天下……」他低低地感慨了幾句便轉身踏雪而去。
端木矍則是看著手中的聖旨,嘴角透著苦澀地笑。
其實當初他也不明年,不何斬首之罪會被叛成了監禁之罪,難道是獨孤羿心念著相交多年的兄弟?
……
他們能帶走的東西也不多,唯獨就那幾件衣裳,所剩無幾的錢財與首飾。
出了安王府的大門,端木矍轉身凝望著府邸那因多年未清理而陳舊的牌匾。
「怎麼,捨不得了?」鄭婉兒背著包袱,含笑問。
「畢竟待了半輩子了,突然要離開,確實捨不得。」他苦澀一笑,最終還是轉身,不再看那牌匾,與鄭婉兒一前一後朝那條熱鬧的大街上走去。
兩年未踏出府中一步,突然覺得原來外邊的空氣是這樣的新鮮,讓人留戀。
難怪身在宮廷的女眷們都嚮往著擺脫深宮,尋找屬於自己的自由。
踩著那「吱吱」的雪花,一路上,二人都沒有再說上一句話,只是靜靜地走著,各懷思緒。
「說起當年百官逼宮,真可謂是京城轟動呀,如今皇上為了皇后產下麟兒大赦天下,看來當初的那段情殤往事已經慢慢淡忘了,帝后同心,咱們中原定然有好日子過了。那金城皇帝卻是空設后們,朝綱必然會有動亂,中原拿下他們指日可待!」那一聲聲高昂的聲音字字句句清晰地傳入耳中,吸引了端木矍的目光,不由地停步佇立,在人群之後遙望那被裡三層外三層包圍著的說書人。
「百官逼宮?這話從何說起?」有人出聲發問。
「外地來到不是?兩年前百官逼宮之事真可謂是朝野轟動,京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雖然是多年前的往事了,卻還是成為多人茶餘飯後感慨的話題。客官司你想聽,我不妨再說一次……」他把弄著手中的摺扇,便開始娓娓而道。
「兩年關,一夜之間六部尚書聯名上奏皇上,百官求見於御書房外,為的就是請求皇上殺一個女人,以定朝綱社稷。皇上卻為了保那個女子,險些與百官產生衝突……」
有人突然打斷,「這些其實我們都知道,就是關於那女子的身份,眾說紛紜呀,你倒是說說看,那女子是何身份?」
說書人神秘笑笑,捋捋鬍鬚,「那女子自然不是一般人,她曾是前朝那冒牌皇帝的貴妃,這倒是讓我想起了紅顏禍水四字呀,也難怪百官逼宮,不論如何都要請求皇上殺了貴妃。這一幕是不是很像當年唐玄宗與楊貴妃,三軍不動,誓殺貴妃——」
端木矍一步一步朝人群中走去,彷彿聽聽漏了一個字。
「那最後呢?皇上是否真的殺了貴妃?」又有人問道。
「那女子倒是個深明大義之人,見皇上不肯下令殺她,自己飲下了鶴頂紅,自此香消玉殞。」
「我怎麼聽說是用匕首自殺的呢?」
「不對呀,我可是聽說皇上為了保住這基業,親口下令殺了貴妃。」
「我聽說是有人一箭射殺了她。」
頓時周圍像是炸開了鍋一般,不斷有著不同的聲音講述著他們所聽到的故事。
「哎呀,都別爭了,怎麼死亡有什麼重要的呢,重要的是,她確實死了,成功的避免了中原一場政變。」說書人趕忙壓下那愈說愈烈的爭論聲。
那繁雜的爭吵聲,卻似乎再也傳不進端木矍的耳中,他只覺耳邊一片空白,彷彿什麼都已聽不見,唯獨剩下那說書人最後的一句話:那女子倒是個深明大義之人,見皇上不肯下令殺她,自己飲下了鶴頂紅,自此香消玉殞。
「爺,爺。」是婉兒在呼喚著她。
他像是沒有聽見般,僵立在地,置若罔聞。
她看著他那蒼白無血色的臉,眼眶也漸漸泛紅,「其實,有一件事,我一直瞞著你。」
他終於有了反應,緩緩轉身看著她,卻又不像是在看她。
「你獲罪進獄的當日我去求了父親,可是父親卻對我說無能為力,皇上下定決心要斬你,無人可以改變他的決定。後來皇上卻突然改變了主意,沒有人知道為什麼。」她頓了頓,「方才聽說貴妃她……算算日子,我便猜想,是貴妃她保下了你的命。」
他像是聽見了,卻又像是沒有聽見,只是手中的包袱划落在地,他彎下腰去撿,卻撿了幾次都撿不起來。
她看到此處便彎下腰,替他將包袱撿起,苦澀地看著他,「爺。」
「我們今後找一個小本生意做做,這樣應該能維持生計。」他的目光有些獃獃地,卻突然說著與此刻毫不相干的話題。
「嗯。」她順著他的話則應著。
「我們,走吧。」他將包袱背起來,牽著婉兒的手,一步一步地踩著厚厚的雪花,朝大街的深處走去。
也許,沒有人看見,但是婉兒看見了。
就在他彎腰去拾包袱的進修,有淚水滴落。
詩云:
誰念西風獨自涼
蕭蕭黃葉閉疏窗
沉思往事立殘陽
被酒莫驚春睡重
賭書消得潑茶得
當時只道是尋常
……
替身皇妃全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