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還是下次再說吧,專懲打電話過去說愛他,太彆扭了。
將手機放到桃花心木書桌上,靳亟抬眸,原本溫柔的神情已經消失了,他看著坐在海藍色沙發里的不速之客,目光冷淡,微帶點銳利和嚴肅。
裴嘉莉幽幽地注視著他,心裡百感交集。
穩、准、狠,其實才是這個男人的真正性格,只是他隱藏在嚴謹自律的職業外表下,很少有人能真正摸清楚,就連閱人無數的父親,恐怕也小看了他!
她猜不透這個男人,剛才他接到那個女人的電話時,臉上透著的那種寵溺的溫柔、幽沉的嗓音、體貼的話語,在他們訂婚前的那些日子裡,她一次都沒在他臉上看到過。
他對她從來沒有過曖昧的舉動,她安慰自己,她不是像墨凱璇那種被豢養的女人,所以他的態度才會客氣禮貌似生疏。
他沒說過甜言蜜語,不會問她喜歡吃什麼,也不回親昵地叫她的名字。
甚至他的時間觀念不是一般的重,她很早就聽說靳律師號稱從來不遲到,也最恨人遲到。
於是又一次她約他吃飯,有意無意地遲到了五分鐘,誰知他一分鐘都沒多等就離開餐廳。
等她趕到,打手機給他問為什麼不等她時,他很冷淡地說自己很忙,沒有太多的時間浪費在餐廳里。
那時候其實她就應該死心的,就該知道自己在他眼裡跟別人沒什麼兩樣,或許會讓自己在今時今日少丟點臉。
可是她又不甘心,女人都是這樣,得不到的都是最好的,她不停地說服自己,這麼優秀的男人不抓住就太可惜了,哪怕她愛得比他多,她也甘之如飴。
於是最後的結果就成了這樣,他在訂婚儀式上甩下她,走得毫不遲疑,看他離開的背影,她才驚覺自己有多麼地傻。
他根本就沒有說過一句願意跟她訂婚的話,所有的消息全是父親發布出去,所以的事情全是父親一手安排的,裴嘉莉驀然自我厭惡地想,或許自己跟父親一樣,都把靳亟當成了一個傀儡,以為他會默認他們的安排。
裴嘉莉陷入自己的冥思里,耳里似乎聽到他在問有沒有收到那張支票,她無言地點下頭。
當初給他的情人五百萬的支票,她以為他們會就此結束,可她小看了那個被豢養的女人,也小看了他。
「你一直,都在為那一天鋪路,每一步都滴水不漏,精耕細作,好讓對手全盤皆輸是嗎?」明知答案,她仍不死心地溫:「難道你一點也沒有想過要娶我嗎?」
這麼優厚的條件,為何偏偏吸引不了他?她想不通。
「裴小姐,我們在法案課本上都學過,訴訟是一場漫長而危機四伏的角逐。」靳亟垂眸,開始收拾桌上的公事包,準備下班。
「什麼?」裴嘉莉一愕。
「通往勝訴的道路需要有破釜沉舟的決心、披荊斬棘的勇氣、呼風喚雨的本領、謹慎細微的細心,任何的膽怯懦弱、任何的粗心大意、任何欠缺周到的考慮,都是十分危險的。我從沒有鋪過什麼路,我所做的只是一場模擬訴訟,僅此而已。」
「我……」她尷尬萬分,瞅著靳亟,突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要跑來自取其辱?
「裴小姐。」靳亟微斂俊顏,淡淡啟唇:「容我再重複一次,這次的事情,你和裴先生有任何不滿,都對著我來就好,但她是我的女人,我絕不允許她出一點點差錯,也不希望有任何事讓她勾起舊日不美好的回憶,如果下次再遇到她時,請你避開她。」
父親在這件事上受到的打擊比怒氣更甚,會不會對付靳亟,裴嘉莉不知道,她卻因為他的話,心一點一點地碎掉。
「那麼……」淚水終於湧出來,她心碎地嗚咽一句:「她……可以遲到嗎?」
靳亟挑眉。
他的女人當然可以遲到,而且她不僅經常遲到,還放過他好幾次鴿子,官夜騏為此不只一次地嘲笑過她,誰凱璇是他命中的剋星。
好吧!他不僅認命於這個事實,而且還認得無怨無悔,但這些沒必要讓眼前的女人知道。
他沒有回答,僅是笑一笑,拎起公事包,打算趕快開車去士林夜市,買未來靳太太想吃的蚵仔煎何酸梅湯了。
她最近胃口不太好,好不容易有想吃的東西,無論在何地,他也赴湯蹈火再所不辭。
回到公寓,靳亟脫下外套,換上鞋,再回卧室找到睡得迷迷糊糊的女人,偷個香吻,再輕聲喚醒她,抱她去吃東西。
「先吃一會,我去做飯。」他將她放到沙發上,挽著袖子朝廚房走去。
墨凱璇發了會呆,伸手打開餐盒,一聞到蚵仔煎的氣味,胃裡就如同翻江倒海,噁心地欲嘔,她掩唇火速衝進浴室。
「凱璇?怎麼了?」靳亟聽到動靜,馬上過來。
「我不知道……嘔!」她無精打采地趴在馬桶邊,乾嘔著。
他蹲到她身邊,伸手輕輕拍著她的背,看她難受的模樣,心裡很擔心,「我們去醫院好嗎?」
「今天外面好冷,我不想出去。」事實上這個寒假,她大部分時間都窩在家裡,懶懶的動也不願意多動一下,「家裡有沒有葯?」
「葯哪能亂吃?」他盯著她,突然問:「你的月事……這個月來過沒?」
「沒……」她一呆。
「上個月呢?」
「也沒……」她開始冒冷汗,「不會吧。」
「怎麼不會?」憑他們做愛的次數和火熱程度,加上沒有再用保險套這回事,不懷孕才有問題。
墨凱璇瞠著美目,看著眼前的男人忽然忙碌起來。
他先將她抱上床,替她蓋好被子,然後旋風一般地衝出門。
時間一分一分地過去,正當她開始懷疑他是不是打算畏罪潛逃時,他終於提著一袋子驗孕棒和驗孕試紙回來了。
「你跑去非洲買的?」她不悅地責備他速度太慢。
「跑了兩家藥局才買到,有一家沒貨了。」他解釋著,坐在床沿上開始動手拆包裝。
「天,你把店裡的全買了?」她目瞪口呆地看著他手裡的一堆東西。
「不是,牌子不一樣,這樣比較準確。」
她無語地被他抱起來進浴室,若不是她堅決反對,只怕他會親自替她驗。
「你出去啦!」
「我幫你。」
「你在這裡弄得人家好緊張!」她不依地伸手推他。
「還有哪裡是沒摸過親過的,緊張什麼?」
「靳亟!」她氣呼呼地瞪他。
「好好好,你別生氣,我就在外面,有事馬上叫我。」
會有什麼事?就算她懷孕了,一時半會也生不出來!墨凱璇好氣又好笑地目送他出去,開始驗孕。
十分鐘后,她打開門。
「怎麼樣?」法庭上一向遊刃有餘、沉穩自信的男人,俊臉上全寫滿了「緊張」,這種模樣看在墨凱璇眼裡還蠻有意思的。
「靳律師,你有私生子了。」她向他報告。
他眼一亮,接著不悅地伸手去捏她嫩滑的臉蛋,「什麼私生子?是我的女兒或兒子。」
「你竟敢捏我女兒或兒子的媽咪?」她伸手反捏,一樣的動作,只不過一個下手輕一個下手重。
「我明天再去醫院確定一下。」她滿意地看那張俊逸的臉上露出齜牙咧嘴的表情,收手。
「好。我們一起去。」他摟她進懷,將下巴擱在她的頭頂,長長地鬆了口氣。
「不要,你去上班,我自己去。」
「想都別想。」
真霸道!墨凱璇暗地裡做了個鬼臉,心裡卻甜滋滋的。
「肚子餓嗎?想吃什麼?告訴我。」他細心地問。
「不想吃,問道味道就想吐,好難受。」她連連搖頭。
「辛苦你了。」將她抱起來,朝沙發走去,邊走邊說:「我媽懷我的時候足足吐了五個月,我爸說我是折磨人的壞小子。」
「是嗎?」他很少提自己的父母,她只依稀知道他們在他五歲時空難去世,之後他被親戚送到孤兒院,望著眼前已經成為成熟男人的他,墨凱璇心裡一酸,伸手柔柔地撫摸她的臉頰。
「如果我們的女兒或兒子敢這樣折騰你,等他們出來一定大屁股。」他感覺到她的溫柔,微笑著,低頭吻吻她的額頭。
「算了,只要你以後少折騰我就可以了。」她抬頭,不滿地睨著他。
「那麼怎麼行?」靳亟忍俊不禁地笑出聲,「不折騰你,人生豈不是太苦悶了,靳太太。」
「是嗎靳太太,別亂叫,人家是墨小姐哦!」
「孩子都有了,墨小姐還想怎麼樣?」這小女人也沒少折騰他,只是她一向沉得住氣,懂得以柔克剛,以四兩撥千斤的法子化解罷了。
「對了,我那天看到你那個男朋友……」
「男朋友?」靳亟訝異地揚眉,「我怎麼不記得我還有男朋友?」
「嗯,就是雷馭風,」墨凱璇乾笑:「那傢伙太可惡了,跟依儂結婚才多久啊,就花天酒地搞婚外情,真是太過分了。」
靳亟嘆氣搖首。雷大總裁不知道怎麼想的,明明就愛自己老婆愛得要死,又不敢說,還搞出那麼多花樣,最後只能看著老婆離自己越來越遠。像自己多少,認定了就死都不放過她,自己的女人,只有放在身邊才能保證萬無一失!
「少裝了,你也不是什麼好人,這件事你肯定有份,當初還幫姓雷的上門提親來著,說不定就是你出的餿主意,幫姓雷的逼阮小姐嫁給他,我說得沒錯吧?」
她還記得正是僅僅去找阮小姐,自己才又重新落到他手掌心裡,證據確鑿,他現在想不承認都不行。
靳亟無言,心中有數,這小女人又要來折騰自己了。
「所以為了彌補你犯下的錯誤,我決定……」墨凱璇自他懷中坐起,清清嗓子,宣布:「如果你沒有把阮小姐從雷馭風的魔掌中解救出來,你就別想娶到老婆。」
真是晴天霹靂!靳亟大掌拍向額頭,渾身無力地朝後倒向沙發。
墨凱璇見狀大笑起來,撲上去捧住那張無比沮喪的俊顏,「啾啾啾」地亂親一氣,邊親還邊「咯咯咯」地嬌笑,整個人開心極了。
這麼多年被他吃得死死的,這次總讓她有機會反撲一回了吧!
第二天,兩人去了官夜騏的醫院一趟,得到準確的答案,墨凱璇真的懷孕了,而且明年夏天就能看到小寶寶出世。
「恭喜兩位,什麼時候請我喝喜酒?」官夜騏笑嘻嘻地問。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靳亟懶得理他,攬過墨凱璇就打算走。
「咦?難道說有人不願意嫁?還是有人不願意娶?如果兩位把孩子生下來也不願意養,不如交給我,我很會帶孩子哦!」官夜騏一向最愛看熱鬧,跟著那堆璧人出了醫生辦公室,還在不停地嘮叨著。
「閉嘴。」靳亟回頭瞪他。
墨凱璇則笑顏逐開道:「好呀,我的孩子以後就拜託你了。」
「真的嗎?太好了,還是Bonnie大方,我一定不負重託……」官夜騏嘻嘻哈哈地繼續哈拉。
靳亟沉著臉,他的孩子又不是沒父親,憑什麼呀哦讓外人撿便宜?真是想得美!
「你一定要我提哪位牙科醫師嗎?」他站定腳,回頭冷若冰霜地問。
「牙科醫師?」墨凱璇聞言好奇地看向他:「官醫師也怕拔牙嗎?」
「那倒不是,不過那位牙科醫師不僅會拔牙,還會偷心。」
墨凱璇驚訝的視線轉向官夜騏,難得的發現在花叢中打滾數年的官大一時居然臉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