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地精的血淚

尤根覺得自己倒霉透了。

半個月前，他還是佩拉瓦河畔巨棍部落的三把手，幸福快樂地和大家生活在一起。

直到惡魔降臨的那一天……

當一隊出去尋找食物的地精帶著兩個人類回來時，大家都非常高興，又有肉吃了。既沒注意到捕獵隊成員詭異的神情，也沒有在意地精少了幾個。活的自然需要立刻送回來，可現在還早，讓一部分地精繼續尋找食物非常正常。

「把你們老大叫出來。」個兒高的那個食物說，地精語還挺流利。兩人都沒穿盔甲，一個拿根怪摸樣的棒子一個空手，所有地精都知道這種是食物。

大家對此完全沒有意見，好東西自然應該老大率先享用，哄鬧著將巨棍首領請了過來。

巨棍首領是強大的熊地精，三年前征服了這裡，將部落名字改為巨棍部落。巨棍首領對人類很感興趣，無論男女都喜歡養起來享用一段時間，而且很樂意分享。目前不缺食物，應該不會立刻殺掉，大家都會很開心。

「矮一點兒的我要了，高的那個給你們。」巨棍首領如往常那樣睿智地進行了分配。

「我宣布，這個部落已經被我征服了，你們都是我的奴隸，雙手舉起來跪在地上，否則格殺勿論。」高個子的食物又說話了。

大家鬨笑作一團，把傢伙亮了出來。這種時候，總是要費一番手腳。

「乖乖聽話，還能少吃點兒苦。」巨棍首領展示了他的仁慈，「給我綁起來，不許用刀。」

大家哈哈笑著沖了上去。

然後災難降臨了……

高個子飛了起來，放出可怕的魔法，彈開標槍弓箭，殺死大量地精。矮個子變出根大鐵棍，每揮一下都有地精慘叫著被打倒打飛，或者連慘叫都發不出來……

等一切結束時，已經沒有地精站著了。

「還能動的，雙手舉起來，慢慢走到那邊。動不了的，過兩天砍掉腦袋。」高個子惡魔獰笑著，露出了駭人的獠牙。

這次沒人敢笑了。

還能走的，戰戰兢兢高舉雙手走到那邊；不能走的，也拚命想要爬過去。沒人希望被砍掉腦袋。

對尤根來說，很幸運的是，那天他肚子有點不舒服。也因此當巨棍首領說「給我綁起來」時，沒有像往常那樣衝過去。再然後，尤根覺得，還是在地上跪著比較舒服。因此他活下來了，而不是像倒在地上的巨棍首領那樣，腦袋開了花。

「沒看出來，你還挺鎮定的嘛，完全不像沒殺過人的雛兒。」矮個子惡魔獰笑著，張開了血紅的巨口。

「老鼠一樣的生物，不能算人，殺就殺了。雖然的確多少有點噁心。」高個子惡魔嘶嘶吐著信子，「作為徒弟，對師傅即使不夠尊敬，也不能明顯表現出輕視的態度。否則我將會很好奇，這九環錫杖，到底能不能讓人吃屎。」

部落本來有百多號地精，尤根不知道那天逃出去了多少。他只知道，被活捉的，一共有63個。他特意數了。

邁克主人——也就是高個子惡魔，想要去達姆肖爾或者附近的人類村莊。但沒人知道達姆肖爾在哪兒，附近也沒有人類村莊。

兩個主人在部落呆了兩天，不知道忙些什麼。

這期間，有三個地精想要刺殺主人，五個想要逃跑，都被當眾打斷了腿。於是再沒人敢這樣做了。

離開部落那天，重傷地精被邁克主人集中起來，給其他地精殺。大家都哭得很厲害，不願下手。

活著離開部落的地精，一共有35個，手上都沾了同胞的血。那些不願意動手的，也被大家殺了。所有兩位主人看的上眼的財物，都被一起帶走了。

悟空主人想要放火，被邁克主人阻止了。「說不定還會刷新呢。」不知道什麼意思。

白天要走一整天，兩個地精傷口破裂走不快，被打死了。

離開部落第三天，又死了11個。主人的要求很多，地精們很容易忘記，就會被主人用藤鞭幫助。有的被幫助太多，變成走不快的，就會被打死。

離開部落第六天，地精的食物全部吃完了。更可怕的是，因為只允許在主人附近活動，地精很難找到食物。雖然每天都會發下來一些，但總是不夠。24個地精分，剛夠墊個底兒……地精能分到多少食物，基本看運氣。

離開部落第七到十二天，陸續死了4個。因為吃的很少，地精們沒有力氣走不快，掉隊的就會被打死……依靠同伴屍體，其他地精挺了過來。

悟空主人從不主動尋找食物，只會在碰巧看到時，將獵物打死。

邁克主人尋找食物倒是很積極。自己說著「貝爺」、「嘎嘣脆」之類不明白的話，遇水捕魚宿營下套，只是技巧頗差又不肯多花時間，收穫極其有限。

主人們的主要食物來源，是個紫色大碗。倒入清水，就能變出糊糊，管飽還挺好吃。一天能用十多次。

沒有獵物時，兩個主人每天各要吃三大碗。所有地精加起來，也才能分到六七碗。至於具體是六碗還是七碗，全看傍晚吃飯時，那個寶物發揮如何……

離開部落第十三天下午，隊伍遇到了棕熊。地精們很害怕，隊形亂了，幸好人數比較多，熊沒發動攻擊。

亂跑的地精都被抓了回來，被邁克主人用藤鞭狠狠地幫助。然後隊伍就地紮營了。

悟空主人非常反常地去打獵了，帶回來兩頭鹿。

邁克主人給地精們每人發了一柄長矛一副皮甲一塊臂盾，讓大家武裝起來練習列隊。

晚上地精們飽餐了一頓，但沒人知道為什麼，有些地精開始害怕。

離開部落第十四天，隊伍沒有前進。

地精們被要求全副武裝，排成前後兩列扇形練習刺殺、前進、後退。整整練了一天後，已經不會刺中自己人了。

悟空主人又打獵了。

今天吃得飽飽的，但總有種不詳的預感。

離開部落第十五天，隊伍沒有前進。不詳的預感應驗了，邁克主人讓地精們去殺熊。

地精們全都害怕極了，但邁克主人的命令沒有人可以違背。

對地精們來說，弱小的黑熊也是很可怕的捕食者。即使在食物最為匱乏的冬天，地精也更願意去搶劫其他部落。只有當熊把家搬到部落附近，嚴重威脅部落安全時，地精才會出動大隊人馬將其驅趕。更何況，這是只比黑熊還要大一半的棕熊。

現在，勇敢的地精們，要去創造奇迹了。

「地精，勇敢！」尤根哭喊道。

「地精，勇敢！」眾地精哭喊道。

「主人，無敵！」尤根哭喊道。

「主人，無敵！」眾地精哭喊道。

……

喊著響亮的口號，邁著顫抖的步伐，排成歪斜的隊列，地精們死死攥著手中長槍，向棕熊步步緊逼。

「吼！吼……」棕熊邊吼叫邊後退。它並不想和地精們戰鬥，數量太多了，還拿著鋒利的利器，一看就知道不太好惹。如果不是因為身後巢穴里的小熊，它可能已經逃走了。至於現在，它只希望自己的吼聲，能讓配偶聽到后趕來。或者更好一點，讓地精們知難而退。

但地精們也有迫不得已的苦衷，比起棕熊，它們更害怕自己的新主人。

「這麼多天你搞來搞去，到底是想幹什麼？」悟空飛在天上，和旁邊的邁克閑聊。「難道就是為了讓它們被棕熊咬死？」

「你認為它們會輸？」邁克皺眉思索，「根據我的評估，地精裝備精良人數眾多，總體戰力甚至高於兩頭棕熊。按我本來的打算，是準備同時對陣兩頭的。」

「哼哼。如果你的地精意志如鋼鐵般堅強，配合如行雲流水般順暢，倒是的確是可以做到。至於現在嘛，我敢打賭，開戰後一分鐘之內，地精就會忘記對你的恐懼四散奔逃。」悟空冷笑道，「當初我就勸你別白費功夫，帶著他們，只會是累贅。」

「你真是不懂啊，悟空。男人最大的夢想，就是指揮一支軍隊，縱橫疆場。」

「即使是地精這樣的軍隊？」

「即使是地精這樣的軍隊。」

「仔細想想，你的擔心也有道理。」眼見地精已經迫近棕熊，戰鬥一觸即發，邁克覺得還是謹慎一點比較好，「這是地精們第一戰，應該讓戰爭的天平傾斜地更明顯一些。」

抬手放出一道衰弱射線，邁克大聲下令：「敵人已被詛咒，全軍突擊！」

悟空撇撇嘴，對邁克過家家般的戰爭遊戲不感興趣。

看見棕熊肌肉明顯凹了下去，地精們士氣大振，胡亂喊著口號發起衝鋒。

然則，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更何況地精最多也只能算綿羊罷了。

棕熊的反擊瞬間就擊倒了兩個倒霉蛋，也同時破壞了一觸即潰的陣型。可它自己也被長槍刺中多處，雖然都不算嚴重，但依然被迫後退。

類似的進攻又重複了四次后，棕熊已經渾身帶傷血流如注了。地精們的情況也不太好，已經出現了二死五重傷，另有十一個輕傷員。僅僅因為所有沒受重傷的地精，都會在藤鞭的幫助下重新踏入戰場，地精們才沒有崩潰。

是時候一擊定勝負了！

「敵人是萬夫莫當的棕熊王——作為對手毫無怨言！壯士們，向原初的英靈展示吾等的霸道吧！」邁克狀若瘋癲，手中藤鞭揮舞地嗚嗚作響，「AAAALaLaLaLaLie！！」

只可惜「壯士們」都很不知情識趣，雖然被驅趕著再次慢吞吞地開始衝鋒，但沒人配合著發出「哦哦哦哦哦哦！！！！」的吶喊。作為對手的那頭棕熊王，當然也無法被期待突然口吐人言，「儘管放馬過來吧，霸軍之主。現在就讓你知道何謂真正的王者之姿……」

……

激戰過後，邁克主人再次展示了他的仁慈，給所有受傷的地精做了包紮。還變出幾副擔架，讓重傷地精能被抬著走，而不是像以前那樣被一棍打死。

因為新加入了兩頭還在吃奶的小熊，奴隸隊伍的總人數，依然保持在20個。

當天晚上，邁克主人召開了「首次作戰勝利慶功宴」，在每個地精奴隸的額頭上都賞賜了一個烙印。所有的地精奴隸都喜極而泣。

尤根因為作戰勇敢，被賜名為1號奴隸。烙印是個①，其他奴隸都是O。為此，尤根——現在是1號奴隸了，感到非常驕傲和自豪。他也有了一根藤鞭，用來幫助不聽話的奴隸。

之後的日子裡，地精們沒有再減員。

主人們降低了行軍速度，並且允許地精在1號奴隸帶領下，自行尋找食物。

更主要的原因是，生存下來的所有地精，都已經足夠精銳了。能夠扛著長槍，排成兩列走得飛快，順便採集野果嫩草，狼來了原地抵擋，主人不在也不亂跑，講衛生愛洗澡，勤刷飯盒不吵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