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西域喵少年
86_86665玉天寶還在猶豫,重羽卻猛然間抬起頭朝後面望過去。
「怎麼了……?」玉天寶還有些不明所以。
重羽的面上已經多了幾分凝重之色,他突然伸手,拎起玉天寶的衣領子,直接就往牆後面拖,玉天寶吃了一驚,手忙腳亂的想要掙扎,忙叫道:「你幹什麼?」
「閉嘴!」重羽壓低聲音道。
球球似乎被驚了一下,站在重羽的臂彎上,停頓了一下之後,也飛快的跳起來,穩穩的落在了重羽的肩膀上。
「……」玉天寶識趣的立刻閉嘴不吭聲了,手上的動作也隨之停了下來,任由重羽急匆匆的把他拖走。
等到重羽和玉天寶離開之後,霧氣朦朧間,突然出現了一道淡淡的身影。
地上的泥土被夜間濕潤的霧氣打濕,迷離的霧氣之中,那道身影彷彿也如霧一般虛幻而不可捉摸。
玉羅剎望著重羽和玉天寶消失的方向,那張彷彿與霧融為一體的臉上,一雙同樣令人感到迷濛的眼睛里似乎閃過了一道困惑不解的光。
「維儀……怎麼會和玉天寶在一起……」
霧氣還未散盡,那句輕輕的猶帶著一絲迷惑的話語便已經隨風飄散在了霧裡,旋即,那道仿若虛幻的人影也隨之消失在迷霧中……
重羽把四體不勤的玉天寶一把扔進了一間沒有人的屋子裡,又輕輕的反手把門帶上后,終於感覺到身後沒有了那種如同芒刺在背的焦灼感,這才稍稍舒了口氣。
摔得呲牙咧嘴的玉天寶一邊從地上爬起來,一邊苦著臉,擼起袖子看自己因為摔在地面上已經擦破皮的肘部,吃痛的輕輕呼了口氣。
玉天寶左右張望了一下,發現這似乎是一個農戶小院的廂房,正好桌上的茶壺裡還有些可以喝的清水,便直接走過去用那些涼水洗了洗傷口,抬起頭來問道:「有金瘡葯和紗布嗎?」
看著玉天寶一點也不生疏客套的模樣以及他胳膊上那麼零星一點破了皮發紅的地方,重羽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從背包里摸出來一組上品止血丸扔過去,隨口道:「可以吃,也可以捏碎了抹在傷口處。」
玉天寶用手接住那瓶上品止血丸,撥開上面的瓶塞,先聞了聞止血丸的味道,分辨出裡面應該有金銀花和金創小草、以及一些他分辨不出來的草藥,這才從瓷瓶里倒出來一顆,沒吃,只是碾碎了塗在了胳膊肘的傷口處。
等玉天寶又抬起頭來時,這回,沒等他開口,重羽已經扔過去一塊輕容紗,丟在了他的臉上。
玉天寶絲毫沒有被糊了一臉的憤怒,甚至還意外冷靜的道了聲「多謝」,然後自己用一隻手慢慢悠悠的把胳膊肘被包紮起來了……
「……」重羽從小到大,就沒見過江湖人受了這麼一丁點擦破皮的小傷之後,竟然能這麼金貴精細的,想到自己的任務是要保護玉天寶這麼一個「身嬌體弱」還尤為精貴的傢伙,重羽頓時覺得自己有些頭痛起來。
玉天寶緩慢的給自己包紮好「傷口」之後,自然也看到了重羽一連不忍直視的表情,片刻的沉默之後,玉天寶反而突然笑了一下,這個笑容來得太過突然,甚至有些清雋的味道,讓他原本總是顯得一身紈絝氣的整個人彷彿都變得生動起來。
「人總要對自己好一點,」玉天寶說這話時,雖然是笑著的,可是,那張年輕甚至十分英俊的臉上,卻帶著幾分說不清的古怪和苦澀,「這個世界上,除了自己,恐怕很難會有第二個人這麼關心你了。」
「……」重羽忍了半天還是沒忍住,由衷的提問道:「你之前到底過得是有多辛酸?」
——玉天寶一身錦衣華服的紈絝公子模樣,還有大筆錢在銀鉤賭坊中一擲千金,怎麼也不像是從小飽經磨難的小可憐啊!?
玉天寶笑著搖了搖頭,一臉「說了你也不懂」的高深莫測。
重羽看了,只覺得真有點牙疼,以及,自己就要保護這麼個玩意?之前一臉紈絝相的時候還好,稍稍正經起來了,反而更讓人覺得這傢伙真欠抽啊……
玉天寶似乎終於想通了一般,絲毫不提剛剛重羽為何突然離開,也不回答重羽的話,反而重新把話題轉向了之前重羽說要保護他這件事上,甚至還有閑心沖著正站在重羽的肩膀上的球球笑著招了招手。
球球高傲的揚了揚小下巴,然後跳到了玉天寶的腦袋上。
玉天寶被它抓著頭髮疼得「嘶」了一聲,然後一隻手把它抱了下來,放在自己的腿上,極盡溫柔的輕輕摸了摸它身上光滑油亮的雪白皮毛。
「你對西方魔教知道多少?」玉天寶看著重羽問道。
重羽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他,心裡卻想到了當初西遷的明教……
玉天寶見狀,旋即瞭然,道:「這便是什麼都不知道了……」說著,便把西方魔教、連同教主玉羅剎,自己這個所謂的少教主玉天寶,以及江湖中如今和玉羅剎齊名的「西北雙玉」的北方一玉「飛天玉虎」也簡單介紹了下。
聽完玉天寶的話,重羽的眼神變得愈發奇怪,他仔細的打量著除了這張臉以外幾乎一無是處的玉天寶,半晌,用一種篤定的語氣疑問道:「你便是西方魔教少教主?」
——西方魔教在未來的繼承人這方面,略有些堪憂啊……
玉天寶一臉無奈的苦笑道:「西方魔教至寶——代表下一任教主身份的羅剎牌都給你看了,你說呢?」
重羽聽了,稍稍愣了一下,摸出之前玉天寶扔過來的那張精美玉牌,眼神狐疑的又仔細打量了一會兒,然後才有些不確定的開口道:「你說誰有這張玉牌,誰就是下一任教主?」
玉天寶點了點頭。
「那這個女人是誰,」重羽指著羅剎牌背面諸神諸魔畫像中的散花天女問道,「魔教聖女嗎?」
玉天寶一臉「你在胡說」的表情,不以為意道:「七十二天魔、三十六地煞,外加一部梵經,你覺得是什麼就是什麼吧!另外,教中沒有聖女!」
「可是我前幾天才見過這個女人的臉。」重羽也有些迷惑不解了。
玉天寶鐵口直斷,「不可能,除非那是假的!」
話音落下,玉天寶和重羽兩人互相對視一眼,同時微微一怔。
旋即,兩人的視線都落在了重羽正拿在手裡的那塊羅剎牌上。
半晌,玉天寶聲音有些艱澀的開口道:「……你是在哪裡見到哪個女人的,她是誰?」
重羽雖然也知道羅剎牌乃是玉羅剎親手交給他的「繼承人」玉天寶的,可是,對於這件事背後的許多事情卻並不清楚,也完全沒有玉天寶因為少教主的身份所累活得尤為艱辛的那種深深觸動,表現得自然就平靜許多,只是微微蹙了蹙眉,輕輕道:「我不認識那人,不過,那是一對夫妻,男的長得很普通性格有些冷,女的卻很迷人很漂亮……」
重羽說完之後,玉天寶始終默不作聲。許久,他才起身走過來,從重羽手中拿回那張散花天女是老闆娘的臉龐的羅剎牌,用指腹輕輕的摩挲著上面熟悉的每一個細微的圖案。
「如果你說的是真的,前不久還見過一個一模一樣的女子的話,那麼,這張羅剎牌自然便是假的了。」玉天寶的聲音里,帶著一種說不出的陰鬱漠然。
「叮」的一聲,重羽看到,自己的任務列表裡,除了【真假羅剎牌】要求的保護玉天寶之外,又多出來一個【羅剎牌隱情】,任務內容是探尋真假羅剎牌背後隱藏的秘密。
重羽盯著新任務看了一會兒,決定與其自己去四處搜尋任務信息,不如直接詢問就這麼一會兒說話的功夫便已經給自己兩個任務的玉天寶來得痛快!
「如果你手裡的羅剎牌都是假的,那麼,真的會在誰那裡?」重羽問道。
「玉羅剎,或者是,父親真正的繼承人……」玉天寶低聲道。
重羽追問道:「那他為什麼要把一個假的給你?」
玉天寶的聲音裡帶了一種異樣的平靜,「……這是我第一次離開西方魔教總壇來到中原。位於大光明境的魔教總壇,這些日子裡,就像是暴風雨來臨前最後的寧靜一般,安靜沉悶里遍布殺機……我的武功一直不太好,覺得魔教總壇很危險,所以我就離開了,可是——」
說到這裡,玉天寶輕輕的嘆了口氣,搖搖頭繼續道:「我沒想到的是,孤松、青竹、寒梅,歲寒三友這三位已經在崑崙絕頂『大光明境』里的小天龍洞隱居二十餘載的三位護法長老,名義上說是護我前往中原,實際上竟然也對我起了殺心……」
玉天寶輕輕的搖了搖手裡那張假的羅剎牌,英俊的臉上已經滿是譏誚,「——這還只是一張假的羅剎牌,我已經要身家性命不保了,你說,他為什麼要把這張羅剎牌給我?」
重羽默默的在心裡同情了身世離奇似乎還有些可憐的玉天寶一下,卻十分誠懇的點明了玉羅剎的用意,「擋箭牌?或者替死鬼?」
玉天寶卻又搖了搖頭,眼睛里閃過一絲奇異的光,冷笑道:「我倒覺得,是一個誘餌,而且是那種在那些擁有狼子野心的人面前,幾乎沒有任何反抗能力的誘餌!」
重羽瞬間明白過來,驚奇道:「你是說,玉羅剎故意用你和這張假的羅剎牌當誘餌?唔……這麼說來,你這個誘餌的確很好用,至少,歲寒三友那幾個護法長老已經上鉤了!」
玉天寶自嘲的哂笑道:「我活著的時候是誘餌,等我死了屍體還可以被他們任何人拿去借題發揮,簡直是玉羅剎的計劃里,再完美不過的一環了!」
「喵~」球球突然跳起來,踩了玉天寶的腦袋一腳。
「哎喲!」玉天寶下意識的叫道。
重羽伸手接住搗亂的球球,然後語重心長的對玉天寶認真道:「別妄自菲薄,你其實還是挺——」
「——挺沒用的?」玉天寶笑著扯了扯嘴角,「我至少還有自知之明!」
「——我想說你還是挺聰明的,至少別人的算計你都猜出來了!」重羽木著一張極其精緻漂亮的臉蛋把話說完了。
玉天寶意外的看了他一眼,終究還是苦笑著搖了搖頭。
「還沒跟你說,我為什麼會一直留在銀鉤賭坊呢!」玉天寶另起了一個話頭,算是回答起了重羽最初說要保護自己的時候、開口問過還有什麼事情是瞞著他的那個問題。
「我不知道藍鬍子和方玉香是從哪裡知道玉天寶就是西方魔教少教主的,不過,方玉香在我身邊的目的,自然便是攛掇著我在銀鉤賭坊一擲千金,等我把手上的銀兩用完之後,最好直接就把這張羅剎牌押在賭坊里……」
「畢竟是代表著西方魔教下一任教主的信物,等玉羅剎死後,就更值錢了,難保有人會見獵心喜。」玉天寶搖了搖頭笑笑,手上還隨意的拋著羅剎牌,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可惜,都是假的!」
「知道銀鉤賭坊的人不懷好意,你還故意往陷阱裡面跳?」重羽一臉匪夷所思的看著他。
玉天寶淡淡道:「藍鬍子和方玉香可不知道歲寒三友想殺我,他們最起碼還要顧及我少教主的身份,換句話說,在我把手裡的錢輸完、羅剎牌也押進去之前,我大概性命無憂。等到這張羅剎牌被我輸掉之後,歲寒三友大可直接從藍鬍子手裡奪走羅剎牌,也就沒必要非殺我不可了……」
重羽有些納悶道:「既然你已經計劃的好好的了,今晚我和銀鉤賭坊的人起衝突后,為什麼還要偷偷的跟上來?」
玉天寶瞟了他一眼,「因為我突然想起來,等我把羅剎牌輸給銀鉤賭坊之後,歲寒三友還可以先殺了我滅口,然後借著捉拿兇手給我報仇的名義,逼迫藍鬍子把羅剎牌交回來,不但面子上好看,甚至連我的身份帶來的後顧之憂都沒了……」
「……」重羽斷然沒有想到,一臉紈絝風流相的玉天寶心裡居然這麼多彎彎繞!
玉天寶還在毫不防備的繼續剖析自己內心的打算,「我不認識你,不過,看你先是盯著我又故意找銀鉤賭坊的茬,估計也是別有所圖的,不過好在你不是西方魔教中人,正好可以幫我把水攪得更渾!本來我還想著,也許我大大方方的把羅剎牌給了你,然後詐死離開,也是個不錯的主意——」
「我叫重羽。」重羽用四個字打斷了玉天寶波瀾不驚的描述,突然想起來自己還沒有跟他說過自己的名字,又繼續道:「還有,你想詐死可以,不過在那之前,作為我接下來這段時間親自保護你的補償,你要幫我查清楚,真假羅剎牌背後究竟藏著什麼秘密!」
「我現在連真的羅剎牌究竟在誰手裡都不知道。」玉天寶扯了扯嘴角。
「早晚會知道的!」重羽滿不在乎。
兩人和一隻波斯貓球球在別人家的廂房裡住了一晚,翌日一早,躺在硬邦邦的土炕上,感覺睡得渾身都疼的玉天寶從睡夢中睏乏的睜開眼睛,就和一雙近在咫尺的圓溜溜的異色|貓瞳對上,頓時被嚇得一個哆嗦。
球球也被嚇了一跳,輕盈的踩著他的臉跳起來,「喵嗚」一聲,沖著重羽飛撲過去,直接叼走了重羽手裡拿著的的小魚乾。
重羽自己嘴裡也還咬著一條小魚乾,走過來用另一隻手拍了拍還有些發愣的玉天寶的臉,含糊不清的說道:「起來洗漱吃飯,我煮了些粥,就著小魚乾味道不錯。」
另一處花木扶疏景色雅緻的院子里,玉羅剎坐在桌邊,看著案上展開放著的幾封飛鴿傳書的內容,卻不由得微微蹙起了好看的眉。
「教主?」見玉羅剎始終不做聲,微微低垂著頭守在旁邊等待教主命令的西方魔教心腹有些遲疑的開口道。
「飛天玉虎……呵,方玉飛把陸小鳳給找了來,過兩日差不多就要到銀鉤賭坊了,方玉香那個女人還在藍鬍子身邊,不過天寶昨天晚上終於捨得撇下她之後竟然是和維儀在一起……」說到這裡,玉羅剎的心裡也是十分的納悶,就連語氣都變得有些悶悶的哀怨,「他們兩個怎麼會認識……還有,維儀怎麼會突然摻和進銀鉤賭坊的麻煩里?」
心腹手下感覺後腦勺上一滴冷汗已經滑下來了,半晌,方才小聲道:「少主做事,屬下愚鈍看不明白……不過之前,天寶少爺一直在崑崙絕頂的大光明境,按理說,不該認識少主才是……」
玉羅剎的眉毛幾乎已經擰在了一起,喃喃道:「難道我不知道的時候,維儀自己去過崑崙絕頂?他是說過要出門遊歷,可是,不應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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