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集
86_86662暫且不管網上如何議論紛紛,一個月後,《永晝》的審批手續終於下來了。
事實上劇組在播出那期《狂奔之心》之前就得到了比較確切的消息,要不也不會提前把宣傳片放出來。這是個好消息,但同時也意味著尚哲又要趕赴片場了。
尚哲從丁旗那裡接到通知,兩天後就要去天都影視城參加剩餘劇集的拍攝,所以他能在家裡陪恰恰的時間屈指可數。接這個電話的時候他刻意去了陽台,可是一回身就看到恰恰從兒童房跑出來了,就站在陽台的推拉門後面仰著腦袋看他。
尚哲收起手機,摸摸他的頭:「恰恰怎麼了?」
恰恰拽拽他的褲腿:「爸爸抱……」
尚哲蹲下來,恰恰立刻伸出肉肉的小胳膊摟住他脖子。尚哲一手托著他的屁股把他抱起來,恰恰就這麼窩在他懷裡,摟他摟得緊緊的,熱乎乎地貼著他不撒手。
看他這樣,尚哲知道這孩子大概聽到了些什麼,心想早晚要跟他說的,也就不打算隱瞞,他拍拍孩子的背道:「爸爸後天要出去工作了,恰恰在家要乖乖的知道嗎?」
恰恰搖頭:「爸爸不去!」
尚哲哄著:「不去不行啊,爸爸不去工作就沒有錢給恰恰買玩具了。」
恰恰又朝他懷裡拱了拱:「不要玩具了……爸爸不走……」
孩子說話帶著哭腔,尚哲心疼得不行,恰恰沒了媽媽,就跟他最親,他哪裡捨得丟下他不管,可是又沒別的辦法,他去外地拍戲,沒個把月根本就抽不出空回來,這一個月一個月的,恰恰還這麼小,他心裡也難受得很。
尚哲抱著他回兒童房,花了半天時間才轉移了他的注意力,不過恰恰也有自己的小心眼,他現在看到尚哲去哪兒就要跟著。
尚哲燒飯他就站在他旁邊自己擺弄小汽車,尚哲上廁所他也扒在門邊看著,尚哲要出門的話那就更不得了了,他非要掛在他身上一起出去,生怕他爸爸一出門就不回來了。尚哲心軟,拿他一點轍都沒有。
去影視城的前一天,鄭嘉言來了,進門就見恰恰猴在尚哲身上,爸爸長爸爸短地嘰嘰咕咕,尚哲就任他賴在自己身上,手腳不便地收拾東西。
鄭嘉言拍了拍小東西的屁股蛋兒:「幹嘛呢?別妨礙你爸爸!」
恰恰回過頭,木著臉看看他,又扭過去跟他爸爸膩歪,壓根沒把他放在眼裡。
鄭嘉言看不下去了,叉著恰恰圓滾滾的腰把他從尚哲身上撕下來:「怎麼這麼不聽話,要找揍么?」
恰恰跟他對視了幾秒,蹬著小腿發脾氣了:「走,你走!要爸爸!」
「你要你爸爸,我也要你爸爸,可是你爸爸馬上要走了,怎麼辦?」
「……」恰恰愣了一會兒,最近一提他爸爸要走他就不高興,當場眼淚就要掉下來了,大聲道,「爸爸不走!爸爸要恰恰!」
「你爸爸明天就走了,把你丟下來。」鄭嘉言無情地說。
「哇啊!」恰恰傷心極了,立刻嚎了起來,他覺得這個叔叔怎麼這麼討厭,他爸爸才不會丟下他不要的,費力地扭著身子,恰恰哭得臉都紅了,「爸爸……爸爸抱……」
「你惹他幹什麼!你來就是給我添亂的嗎?」尚哲一個頭兩個大,放下手裡的衣服,把恰恰接過來,「恰恰不哭了,乖啊……」
恰恰嚎了幾聲就轉成了抽噎,埋在尚哲脖子里一抽一抽的,看著特別可憐。尚哲抱著恰恰坐下,拍撫著讓他冷靜下來。
鄭嘉言看著這對父子皺了皺眉:「這是慣出來的新毛病?」
尚哲嘆了口氣:「我要走,孩子捨不得,跟塊牛皮糖似的,黏人。」
恰恰哭一半咂咂嘴:「爸爸,糖……」他聽到什麼糖了。
「沒有糖,沒你什麼事啊。」尚哲給他擦擦眼淚鼻涕,問鄭嘉言,「你來找我什麼事?」
「上次我就想跟你提這件事,結果被別的事情打斷了。」鄭嘉言道,「既然孩子這麼黏你,你有沒有想過把孩子帶去片場。」
「帶去片場?不行,太不方便了。」
「住酒店的話當然不方便,我在天都影視城投資了一個地產項目,在那邊有一套房子,你們可以住在那裡,離片場也近,也方便你照顧恰恰。」
「住你的房子?不……」
「你先別急著拒絕,你想想,你們這個是周播劇,時間緊張,工作量大,你往後幾個月都未必能抽出時間回a市。你看這孩子現在這模樣,你是能忍了,他怎麼辦?到頭來給孩子留下個被爸爸拋棄的心理陰影,你後悔都來不及。」
恰恰有點哭累了,蜷在他懷裡眼睛要閉不閉的,尚哲低頭看看他,就有點動搖。恰恰對他很依賴,這次之所以會這樣,就是上次他走了之後留下的後遺症,把孩子交給他父親和譚姨照顧固然可以,問題是恰恰肯定不得消停,還得吵著見他,而且他怕自己和恰恰的流言會給二老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房子夠大,你還可以讓小孫一起過去,有什麼事你也能照應到。」
尚哲想了一會兒,做了決定:「好吧,不過我不白住你的房子,我付你租金,咱們該怎麼簽合同就怎麼簽合同。」
「就知道你不會老老實實接受我的好意。」鄭嘉言遞給他門禁卡和鑰匙,「我先把地址和鑰匙給你,你明天就可以帶著恰恰去住,之後我會讓方秘書給你帶合同。」
「嗯,那就這樣吧。」
「公司還有事,我就先走了。」
「不在這兒蹭飯了?」尚哲笑問。
鄭嘉言不答,扳過他的臉,在他唇上親了口。
恰恰本來都要睡著了,被這一幕驚醒,立即伸手去推鄭嘉言的下巴,警惕地瞪著他。
鄭嘉言眯了眯眼:「你個沒良心的,跟你爸爸一樣欠揍。」
第二天小惠來接尚哲,就看到他拖家帶口的,手裡抱著恰恰,後面跟著小孫,還有三大箱行李,一股腦兒全搬上車。
小惠道:「你這是要搬家嗎?怎麼帶這麼多東西?」
「恰恰跟我一塊兒去,小孩子東西多。」尚哲把恰恰固定在兒童座椅上,再給自己繫上安全帶,「走吧,到這個地址,我在片場附近租了套房子。」
「租了套房子?」小惠看看地址,發動車子,「天都上城……這地方是新開發的吧,房價也不便宜呢,多大的房子啊,你多少錢租的?」
「是嗎?」尚哲昨天晚上睡不著,跟鄭嘉言閑聊扯皮,把房租給敲定了,「140平米的躍層,1000塊錢一個月吧。」
「1000塊錢?!」小惠驚得方向盤一晃,「這是哪兒找的冤大頭,你別被人騙了啊!」
「沒有,你放心吧,就是熟人價。」
「哪個熟人?」
「這個啊……」尚哲支吾著不想回答,轉頭去拿恰恰當擋箭牌,把他的玩偶偷偷藏在自己身後,「恰恰你的小羊呢?小羊被你扔到那裡去了?」
「小羊……」恰恰蹬蹬腿,這邊看看那邊看看,最後看到小羊的腦袋從他爸爸身後露出來,咯咯笑著要去拿,「爸爸……」
小惠從後視鏡瞟他一眼,拖長了聲音:「哦——」
尚哲用小羊戳戳恰恰的大胖臉:「哦什麼哦。」
小惠道:「尚哥,都說了我懂的,你不用遮遮掩掩的。」
尚哲想辯解,又憋不出話來。
小孫全程開啟禁言模式,十分有職業道德。
到了地方,尚哲按著門牌號找過去。
小區確實是新小區,入住率還不高,那間房子在12樓,尚哲拿鑰匙開了門,裡面顯然已經請人打掃過了,處處乾淨亮堂。
恰恰到了新環境,好奇地拉著他爸爸巡視了一圈,一眼就看中了躍層二樓的小房間,裡面有鋪著海豚床單的小床,還有專門給他擺玩具的架子,東西都是新的,鄭嘉言考慮得很周全,應該是早有準備。
樓上樓下總共四個房間,空間很是寬裕,這地段又緊鄰影視城,的確很方便。於是尚哲、小孫和恰恰就這麼安頓下來,小惠不跟他們摻和,還是住酒店。
這下恰恰終於不鬧了。
雖說尚哲拍攝工作很忙,但至少每天能回家一趟,恰恰能看到他爸爸的真人就高興,其他都無所謂。他每天的生活就是吃吃喝喝睡睡玩玩,小孫還會帶他逛逛影視城的景區,只是不大往片場那邊去,怕招惹到八卦記者。
這天拍完最後一場夜戲,第四集的拍攝告一段落,接下來就是後期剪輯的事了。晚上黃金時段電視台首播《永晝》的第一集,不過他們收工太晚,劇組成員都沒趕上看,只知道網上反響不錯,話題討論的熱度已經上了排行榜第三。
很快這邊得到消息,說首集收視率突破了2,樊導心情大好,當即大手一揮:「明天劇組放假一天,大家調整好狀態,再接再厲!」
緊跟著就是一片歡呼聲。
尚哲正準備收拾東西回家呢,郝野過來一胳膊箍住他脖子:「走走走,難得休息,陪兄弟喝一頓去。」
尚哲本想拒絕,但看到郝野鬱悶至極的臉色,想了想還是不掃他的興了。今天一天郝野的狀態都不好,肯定是心裡有事想找人說說話。這時間回去恰恰也睡了,尚哲就打了個電話給小孫,又跟小惠說了下,兩人稍作偽裝,在附近找了個酒吧喝酒去了。
酒吧光線昏暗,他倆找了個不惹人注意的角落邊喝邊聊。
郝野幾杯酒下肚,整個人亢奮起來,話就更多了:「哲子,你說我窩不窩囊,影帝沒爭過人家,女朋友還被搶了。他們不要臉地秀恩愛,我這被綠的有苦不能說,人前還得笑臉相迎,卧槽,真是憋屈死我了!」
尚哲聽得一頭霧水:「不是,阿野,你說了半天,我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哪。」
「吶吶吶你自己看!」
郝野煩躁地把手機杵到他跟前,尚哲看了下,是當日熱點話題排行榜:「哎喲不錯啊,咱們的電視劇排到第二啦!」
「誰跟你說這個了!看排第一的那個!」
「哦哦。」尚哲念出來,「趙冬誠賈希公開承認戀情……趙冬誠?就是上屆的金膠獎影帝吧?跟你一起入圍的那個?」
「對,就是那個孫子!」郝野忿忿,「影帝這事我就不跟他計較了,他能擺平評委那也是他有本事,可他媽的這貨還搶我女朋友!這個能忍?」
「你女朋友?這個賈希啊?」尚哲點進去看看照片,長得還行,挺清純的,「這個賈希是誰啊?你跟她談多久了?」
郝野悶了口酒:「你剛回國,你不知道。這女的前年出道,還是我拉她一把的,當時我真挺喜歡她的,覺得她傻萌傻萌的。跟她談了快兩年,公司沒讓我們正式公開關係,不過真消息假消息也放出去不少。誰知道,這女的抱著我大腿躥紅了,轉頭就把我給綠了,跟博瑞斯特的趙冬誠勾搭上,還跳槽過去了,媽的,所有人都在看我笑話!」
這是夠鬱悶的……
尚哲拍拍他的肩,安慰道:「算了算了,想開點阿野,這就跟你那個影帝頭銜一樣的,該你的就是你的,不該你的也強求不來。人家小姑娘要在娛樂圈混出頭也不容易,你就當做了回善事吧,隨他們怎麼折騰,咱自己過自己的,不跟他們慪氣啊。」
「你說我圖什麼啊,哲子,你跟我說實話,你說我是不是真不如那個趙冬誠!」
「哪兒啊,你哪兒不如他了?你比他年輕,長得比他帥,拍的電視劇收視率都破2了,我一點也沒看出來你哪兒不如他了。是那女的瞎了,以後鐵定得後悔!好了兄弟,不氣了啊,少喝點,當心明天頭疼。」
「沒事兒沒事兒,我自己有數……」郝野似乎心情好了點,想起來什麼,問他,「別光說我啊,哲子,你打哪兒冒出來個兒子啊?洋妞生的?長啥樣?」
「不是,純種中國仔,你要看看照片不?」
「來來來,給我看看!」
尚哲從手機里翻出照片給他看,語氣頗為自豪:「這是他在海洋館拍的,他最喜歡小海豚了,這張是他一周歲的時候拍的,抓周抓了個鋼鐵俠,我也不知道他什麼意思,哦還有這張,那時候還不會走路呢,萌吧!還有……」
郝野呵呵笑起來:「真不愧是當爹的人了,看把你說起兒子這傻樣。嗯嗯,小傢伙真可愛,感覺長得挺像你的啊,他媽媽呢?怎麼沒看到他媽媽的照片?」
「這事情吧……有點複雜,總之現在是我一個人帶孩子……」
「哦……」郝野看他不太想說,以為他有什麼感情創傷,就沒刨根究底,又叫了幾杯酒道,「別想那麼多了,難得出來放鬆下,再喝兩杯吧。」
郝野臉上通紅,尚哲知道他有點醉了,勸道:「差不多行了,阿野,要不要打個電話讓你助理來接?」
「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沒問題的,先喝個夠。」
結果這個口口聲聲說沒問題的,兩杯酒下肚,徹底暈乎了,又嚷嚷著要叫酒。尚哲趕緊攔住他,摸出他手機找他助理的電話,嗯,他助理叫什麼來著?
尚哲也有點喝多了,只是神智還算清醒,這邊還在翻通訊錄,突然一個電話打進來,他眯著眼睛看看,來電人叫「齊明章」。
齊明章?這名字有點熟,不過一下子想不起來……
尚哲也沒想那麼多,順手接了:「喂?」
那邊頓了一下,沉聲道:「你是誰?郝野呢?」
尚哲的大腦反應有點慢,順著對方的話就答了:「我是尚哲,郝野喝醉啦。」
「你們在哪?」
「等等,你是誰啊?」尚哲還殘存了一點警惕心。
「我是他老闆。」那邊聲音聽起來不太友善,追問了一遍,「你們在哪?」
「他老闆……」尚哲隱約記起來了,這個齊明章好像是郝野所在的大齊影業的執行總裁,那他應該知道怎麼把郝野領回酒店吧,「我們在基地酒吧,你找人來接一下他吧。」
「在那等著。」那邊硬邦邦地回了句,就掛了電話。
尚哲對著電話撇撇嘴:「拽什麼拽,當老闆了不起啊。」
郝野半趴在桌上,不知道在嘟囔什麼,不能把他一個人丟在這兒,尚哲守著他,在沙發上獃獃坐了會兒。他感覺自己可能也喝高了,腦袋暈呼呼的,看什麼都在轉,心想著一會兒送走郝野就打車回去。
大概過了十分鐘,來接郝野的人來了,不過不是他的助理,而是他的老闆齊明章。
尚哲見過這人幾面,印象中挺不好相處的,但是從他親自來接這一點上看,他對郝野還是挺重視的。
尚哲吃力地把郝野架起來,齊明章胳膊一伸把人攬過去:「我來。」
尚哲看看他,又看看最迷糊的郝野:「哦。」你來就你來。
三個人走到酒吧門口,齊明章問尚哲:「喝成這樣,他跟你說什麼了?」
尚哲被他那眼神看得毛毛的:「他說趙冬誠和那個賈什麼的秀恩愛,他看了不爽。」
齊明章「嘖」了一聲:「白痴。」
「嘿,你罵他幹什麼啊……」尚哲正要給自己兄弟抱不平,就聽旁邊有人喊他名字。
「尚哲?」
「嗯?」尚哲回過頭,扭脖子的時候眼前景象還在打轉,轉著轉著,把一個熟悉的人轉到他跟前來了,「鄭嘉言?哎?你怎麼來了?」
鄭嘉言沒理他,對齊明章點了個頭:「齊總。」
齊明章回禮:「鄭總。」
尚哲不耐煩聽他們總來總去,湊到鄭嘉言面前又問:「你怎麼來了,你不是在a市嗎?」
鄭嘉言把他拽過來:「我來這邊出差,小惠告訴我你跑酒吧喝酒了,不好好拍戲,沒事喝什麼酒,是不是又想惹個什麼事上頭條?」
「我陪阿野來的。」
「哲子……今天謝謝你啊,回家……嗝……注意安全。」郝野聽到尚哲提到自己,大著舌頭叮囑他。
「阿野?」「哲子?」
鄭嘉言和齊明章同時反問,兩人互看一眼,電光火石,一切盡在不言中。
一人拖走一個,再不讓這兩個醉鬼湊在一起聊廢話。
鄭嘉言把尚哲拎上車,直接開回了天都上城的房子。
小孫聽到樓下動靜,出來看了一眼,又默默地縮了回房間。恰恰早就睡著了,他現在也應該趕緊睡著,堅決不打擾那兩人。
鄭嘉言把人帶進樓下大卧室,給他把外套脫了,倒了杯溫水讓他喝。
尚哲其實醉得並不厲害,還能很有邏輯性地跟鄭嘉言聊天。
「什麼事啊,還要你親自跑來出差。」
「天都影視城要擴建,幾個項目招標,我和齊明章都是為了這事來的。」
「哦。」
「還有個跟你的合同要簽,我不親自來,豈不是很沒有誠意。」鄭嘉言拿出一份租房協議書,放到尚哲面前。
「你不要誆我啊,誰知道你有沒有在這裡面設陷阱。」
「我能設什麼陷阱?」
尚哲乖乖坐在那裡喝水,一本正經地說:「比如你把房子租給我,然後把我拿來抵租金,那我不就虧大了?」
鄭嘉言哭笑不得:「是你虧大了還是我虧大了?你值那麼多錢么?你抵得了租金么?」
尚哲瞪他:「你什麼意思?租金才一千塊一個月,我堂堂一個小天王,不值這個價嗎?」
「哦,你也好意思說,你堂堂一個小天王,租我這麼好的房子,每個月就給我一千塊錢,說出去都丟你的臉是不是。」
「……」尚哲有點發愣,他被鄭嘉言繞進去了。
「所以,總要有點附加條件的。」鄭嘉言拿出談判桌上的架勢,「只不過不是金錢上的問題,是要你用實踐來償還。」
「實踐什麼?」尚哲吞了吞口水。
「放心,沒要把你怎麼樣,只要在這個家裡聽我的話就行了。」鄭嘉言把簽字筆塞進他手裡,誘哄道,「現在,在這份合同上簽字。」
尚哲努力想看看合同,但他此時哪裡看得進去,看著好像是沒有問題的,金額和期限上都沒有錯,他就糊裡糊塗地簽了。
殊不知鄭嘉言在乙方義務里增加了兩個不起眼的條款,一是當甲方在家的時候,乙方必須與甲方同寢;二是協議期內,乙方不得以任何理由擅自外宿或搬離,若有特殊情況,必須通知甲方。
這裡是他的地盤,他當然要給之前自己在尚哲家受到的「不公正待遇」討個說法。
看尚哲像給粉絲簽名一樣龍飛鳳舞地簽完字,鄭嘉言把他丟進浴室,讓他把身上那股酒味沖乾淨,還貼心地問:「你自己行嗎?要我幫你洗嗎?」
尚哲推他出去,砰咚關上門:「我還沒醉倒那份上呢!」
尚哲洗完澡清醒了不少,鄭嘉言也去洗了個澡,夜已經很深了,不過顯然兩人都沒有睡意。尚哲坐在床上,朝外面努努嘴:「你去隔壁睡。」
鄭嘉言把他剛簽完的合同擺出來,給他劃了重點,尚哲大怒:「我就知道你誆我!」
鄭嘉言挑眉:「我的房子,我想睡哪兒就睡哪兒。」
「呵呵,我就說你怎麼這麼好心,原來在這裡等著我呢。」
「我們這叫互惠互利。」
「算了,不想跟你吵。」尚哲拿遙控器打開電視,「我要看我們那部劇的回看,今天第一集已經播了。」
「我陪你看。」
鄭嘉言靠在床上,沒蓋被子,寬鬆的睡衣也沒系帶子,遮住的都是不打緊的地方,從尚哲的角度看過去,那就是大片的腹肌,流暢的腰線,還有下面被緊緊包裹的……
「咳,開始了。」尚哲扭過頭,臉上微紅,努力把注意力轉移到電視劇上。
因為《永晝》是周播劇,全劇還沒拍完,所以沒有製作完整的片頭曲,自然也不會有什麼打臉合輯、吐血合輯之類的畫面。
但主題曲《勾骨》的無人聲變奏版主旋律還是放在了片頭,編鐘敲響,漸漸急促的鼓點開啟了這部劇的序幕,琵琶聲婉轉響起。
畫面中,繩扣斷裂,一塊樸素的木牌從空中掉落。木牌上刻著粗糙的圖形和字跡,純黑的大背景中緩緩旋轉下降,穿過蔚藍的晴空,佛香裊裊的大殿,皇宮屋檐上的鎮脊神獸……畫風陡然一轉,趁著高亢的笛聲,木牌被一陣風帶去塞外,劃開漫天星辰,俯瞰滿目火光的深林,最後落在一抔黃沙中,濺起沾著鮮血的沙粒——
沙粒翻湧,書寫出「永晝」兩個字,一筆一劃,蒼勁有力。
什麼都還沒放呢,尚哲已經激動得坐不住了:「好帥好帥!」
鄭嘉言不動聲色地伸出胳膊,把人攬過來,尚哲想掙開,被他捏著後頸警告:「別鬧,安分點好好看,不然就關電視睡覺!」
劇情開始了,尚哲白他一眼,老老實實地不動了。
第一集就是太子少微和華蒼在天德寺里相遇的情節,鄭嘉言越看眉頭皺得越緊,看到千階台上回眸那一幕,問道:「你們那是什麼眼神,盯那麼長時間幹什麼?」
「就、就是隨便掃了一眼啊,慢、慢鏡頭的效果而已。」尚哲莫名緊張,舌頭打結了。
放到少微跟華蒼兩人跑到昏暗的戒律堂中躲避刺客,鄭嘉言又不爽了:「你抓他衣服幹什麼?你的角色不是什麼賢明睿智的太子嗎,怎麼這麼廢物,還怕黑?!」
「設定就是我有夜盲症的缺陷啊,這是劇情需要……」
此時鏡頭給了他抓著華蒼袖子的畫面一個特寫,尚哲自己也給雷得沒話說了。其實拍的時候完全沒有這種古怪的氣氛,就是為了突出他在黑暗中無法視物的恐慌,讓他抓了郝野衣服一下,然後被郝野不耐煩地揮開了。不知道為什麼,經過剪輯處理后好像就有點腐。
「這什麼狗屁劇本,正常拍戲我沒意見,但這種曖昧不清的情節是怎麼回事!審查的時候怎麼通過的,這種尺度也能行?」
「唔,我哪知道怎麼回事,導演讓演什麼我就演什麼,再說這跟尺度有什麼關係……」尚哲後悔了,他就不該跟鄭嘉言一塊兒看這個,不知道現在關電視睡覺還來得及嗎?
第一集放到後半段,少微手上拿的一塊木牌遺落了,被華蒼撿起來。
鄭嘉言語氣不善:「哼,編劇還挺會來事兒的,這是什麼,定情信物嗎?」
尚哲辯駁:「不是,你前面沒看嗎?這是少微的在他老師算聖先生那邊得到的題牌,就是一塊上面刻了算術題的木牌。哦對了,那牌子上刻的題目你仔細看了嗎?我跟你說我當時就沒做出來,題目還蠻難的,我打賭你也做不出來。」
鄭嘉言知道他想轉移話題,沒戳穿他:「說。」
尚哲鬆了口氣道:「古文文縐縐的記不太清了,大概是這麼個題目吧:說有根木頭長二十尺,圍一圈是三尺。有葛藤長在下面,纏木七周,頂端與木頭平齊,問葛藤有多長。我當時想了半天也沒明白,本來還以為古代的數學很簡單呢,沒想到……」
他話沒說完,鄭嘉言已經算出來了:「841開根號吧,29尺。」
尚哲:「……」
鄭嘉言:「哪裡難了?」
尚哲抓狂道:「你怎麼算的啊!怎麼這麼快!」
鄭嘉言道:「這不就是勾股定理么?」
「我想好久才反應過來是勾股定理啊,而且怎麼可能這麼快算出來,不是20除以7的平方加上3的平方開根號再乘以7嗎?」
「直接用總長算就是了。」鄭嘉言憐憫地看著他,「怎麼這麼笨?勾20尺,股是3乘7得21尺,心算一下,弦29尺。」
尚哲不服氣地諷刺:「數學好了不起?」
「那我們不談數學,再談談你演的劇?」
「……」怎麼又繞回去了,尚哲頭疼道,「總之,這真的是講兄弟情誼和國家大義的劇,只能說你淫者見淫,反正我是問心無愧的。」
就在兩人有一搭沒一搭鬧彆扭的時候,第一集結束了。
畫面中的少年太子走出天德寺,一看天色,心道再不回去就完蛋了,便匆匆忙忙繞過前來援救的將軍府護衛,跑下千階台,回頭看了一眼,笑容爽朗。
他身後是萬丈餘暉,彷彿預示著一代明君勇將的故事將要展開。
片尾曲適時切入,卻出乎意料地不是當初定的那首,而是尚哲唱的《勾骨》。
尚哲「咦」了一聲:「真的把烏琳娜唱的那首改成插曲了嗎?」早前導演說有意向讓《勾骨》這首歌成為貫穿全劇的主旋律,看來的確這麼做了。
伴隨著演職員表、贊助商、下集預告定格圖片的畫面,整首歌被完整呈現。
尚哲自己跟著哼唱:
千階之上劍影瀟瀟
經文蜿蜒鐫刻
是你掌心覆蓋的神詔
勾股之數筆畫草草
一方命牌所系
曾記彼此相知在年少
*霏霏離宮皎皎
星辰在夜空中燃燒
壘壁寫陣羽林折輝
問你是否能看到
我予你衣袍
你與我談笑
聽那平原之上鼓聲傳來
鐵騎踏響震徹山海
銹劍立地枯骨成佛
君之萬里河山不朽
吾之戰旗屹立邊疆之外
死敵之血在戰場上鋪開
回首家國再無陰霾
黃沙一落白骨生根
君之繁華盛世入夢
吾之魂靈永世鎮守徘徊
一方命牌所系
曾記彼此相知在年少
縱你再也看不到
我予你衣袍
你與我談笑
「唱得不錯。」鄭嘉言評價,「演得一般。」
尚哲沖他呲呲牙:「我還沒發力呢,後面我的演技更好!」他看了眼時間,用遙控器關了電視,「看完了,都一點了,睡覺睡覺!你往那邊去點啊,別耍流︶氓。」
「我看你精神還不錯么,果然還跟以前一樣,喝點酒就興奮。」鄭嘉言順手關了燈,沒刻意「往那邊去」,就躺在了大床的中間偏左。
適量的酒精確實讓尚哲的意識興奮著,但他的身體已經很睏倦,結果就是他懶懶的躺在那裡,望著黑暗中的天花板發獃,腦子裡亂七八糟的,一會兒是《永晝》的劇情,一會兒是恰恰,一會兒是鄭嘉言。
不知是不是離得太近,尚哲感覺身旁那人的體溫穿透空氣傳遞了過來,呼吸就在他的耳邊,惹得他半邊身體都要麻了。他有意側過身去,拿後背對著鄭嘉言,誰知反倒暴露了更多可乘之機,下一秒,方才還隔著一段距離的火熱軀體就貼靠了上來。
「鄭嘉言……」他想用警告的語氣,發出的聲音卻是底氣不足的。
鄭嘉言手臂搭上他的腰,不容拒絕地把他往自己懷裡勾了勾:「既然睡不著,不如做點別的事了。」
尚哲胳膊肘往後捅:「熱死了,你、你離我遠點,我不想做別的事,我就想睡覺。」
「是么?」鄭嘉言在他後頸落下一個吻,明顯地感覺到尚哲的輕顫。
尚哲本能地繃緊脖頸,鄭嘉言張口含住他突起的頸椎,舌尖舔過,牙齒在皮膚表面來回扯咬。他聽到尚哲的呼吸逐漸粗重,胸腔起伏,像是竭力壓抑著什麼。
「你夠了,鄭嘉言……」
「我看你也是憋了很久了,不想放鬆一下?」
對此刻的尚哲而言,鄭嘉言的聲音就像是惡魔的蠱惑,明知危險,又難以抗拒。
橫過他腰間的手越發放肆,乾燥的掌心撫摸過他的胯骨,在肚臍附近流連片刻,又劃過小腹,如同在他身上放下了細小的火星,一陣陣酥麻襲來,血液朝著身下涌去。
「嗯……鄭嘉言你個禽~獸……別摸了……」
鄭嘉言任他罵著,手指勾開了尚哲的邊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