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浮生若夢

第四章:浮生若夢

接下來的幾天里一切都那麼的順理成章,向樂哥借著病痛的由頭窩在閨房裡養身體;每夜都在夢中翻看著那本屬於原主的生死簿,裡面敘述著原主前世的一生,細緻到每一個情緒每個動作都那麼清楚逼真。

也幸虧這些所有都如走馬燈一樣在她面前過去,至少不用她必須一頁一頁地看著文字,不然以她得閱讀速度,恐怕到她老了都還沒讀完。

儘管一切都是以原主的視角所見所聞,可是凌安也很快對這個她未曾來過的世界有了最基本的了解。

自古有言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向樂哥生死簿上的故事被壓縮成三十集連續劇的長短,讓凌安這個資深死宅幾個晚上在夢裡熬了熬也就煲完了。一句話概括,王府宅院深,女主很天真。

要說原主的故事便是個富貴女子的開頭,至於那個曾經困擾凌安三日的曲文芝,不得不說也是個可憐的女人。曲家在向家正蒙帝王恩寵時是小戶,惹了事的也不是向樂哥,而是她三叔的次子,五郎向任武。

曲文芝與向家的梁子便是在某次向五郎與京中紈絝快馬奔於集市無意撞上了一位婦人開始。這位婦人不用說自然很狗血的就是曲文芝的生母。

向五郎犯事之時這婦人身上還懷著身孕未顯,一個意外一屍兩命。向五郎因著向家的庇護只在堂上杖刑二十,且那些下手的衙役都還做了手腳,頂多也是不痛不癢的皮外傷。

當時這件事情在向家也是鬧了一陣子,那次之後老郡王便下令向家兒女不得於京城內行快馬;家中的兒郎自此之後也無人再敢賓士於街巷了,包括一向愛玩的向樂哥也是如此。

再說曲文芝。

曲文芝本是曲家獨女,自小是個有爹疼有娘愛小康家庭的幸福女兒,她爹是個從七品上的四門館博士,算得是個書香門第。得知母親有了身孕的那日,曲文芝還親自動手為自己未出世的弟弟或是妹子納著鞋子,誰知一個紈絝便將她的幸福都給滅了。

自古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原配只留下了曲文芝便離了世,那年她也還未及笄,過了一年,曲父便因長輩要求又續了弦。后媽終歸就是后媽;曲文芝的後母將話本小說中對後母的惡毒形象發揮得那叫一個淋漓盡致,對曲文芝是各種虐,後來後母又為曲家添了香火,就更沒人去注意她這個長女了。

但神明都是努力在維持人類的平衡的,他會讓你苦一時卻不會讓你苦一世。新帝即位后朝中政策大改,朝野官場也來了次大洗牌,向家本就是因著功臣之名上的位,老郡王在世時還知道掌握分寸,做事也還有度,卻因著是先皇的親信,手上做過不少見不得光的事。老郡王湮後世子襲位便不再得重用了,做事也不知謹慎,在太子與二皇子的紛爭中做了牆頭草,本以為穩妥,誰知一著不慎,滿盤皆輸。

即便沒有明顯的證據,但新王上任三把火,向家人作風不檢點,又因著向家在新帝心中的位置,於是槍打出頭鳥;被御史台一彈劾,向家馬上便被摘了郡王爵位貶作縣公,一家有官職的也都因著各種由頭被革了職貶了位。

而後又過一年,一家便被外放了。說是外放,不過就是流放去了隴右道的甘州;介時隴右道邊關因戰亂而瘟疫肆虐,一家上上下下百口在路上死了的不記得有多少。而真正最後到了甘州的也剩下不過十幾口人了。

這些事情都發生在原主出嫁之後,說是出嫁其實也不是。就在向家由盛轉衰被外放前的半年,京中越國公府因世子夫人無子為由意欲為世子納一房妾,不知怎麼就看中了向家還點名要了向樂哥。

那時已從郡王府更為縣公府的向家已是亂作了一團。一朝由盛轉衰,眾人都沒了主意,而當時的越國公府卻正得榮寵,見了這等親事怎會不想著抓住?此時的向樂哥也正值婚配的年齡,無論從前的種種輝煌,如今一個無官職的縣公府嫡次子的次女,如何看這都算是合理的。即便是岑氏據理力爭不讓嫡女淪為妾室,女兒卻還是被人由角門抬入了越國公府做了貴妾。

說來也巧,原主從前出去耍鬧時曾經見過越國公世子幾面,亦頗有些好感。所以當她聽說國公府指明要她時並沒有多少不甘願的,反倒是甘之如飴,因為這事岑氏的淚都要流幹了。

本是想著守著本分安安靜靜地過日子,可是頭一日去給主母進茶,便見到主母眼中閃過的那絲寒光。不用提相信看官您也知道,這位世子夫人的閨名便叫曲文芝。

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凌安能看出原主完全不知道一切事情的由來,她從前一個開心就出去玩玩不開心就到處野野的天真小女子,就算是在國公府時被親人下的小絆子都從來沒覺察過,更何況是遇上曲文芝這麼一個被虐長大的女人。

能從一個小小官家不受寵的嫡女爬到越國公世子夫人的位置,可見曲文芝不是個一般人。這樣的技術讓凌安相信這女人是穿越小說的女主都很有可能,更何況向樂哥只是個心思單純的小白痴?

她到了越國公府還將曲文芝當作大姐姐般推心置腹,曲文芝明面上也待她甚好,所以對於曲文芝的處事穩妥原主更是報以崇拜,直到死的那天夜裡她才知道所有的平和都跟她以為的不一樣。用句現代的話說,她的三觀在死的時候終於被顛覆了。

而當初點名納向樂哥入府的恐怕也是曲文芝,從記憶中原主的作風,在曲文芝的眼裡怕也是因著她平日的風評便將她視為了與向任武一般是人命為草芥的人吧;只是這樣的誤會未免也太沒有道理了;至於原主的幾個婢子也因著原主的無心死的死,發賣的發賣,只有一個陪著原主到了最後,那便是桃夭。

她在曲文芝將向樂哥喚到那屋內掐死前桃夭讓人支開去領衣衫了。也不知道……

再說那位越國公世子,作為曾經的二皇子,後來的新王的左右臂膀自然是在新王繼位後跟著雞犬升天了。可是他對原主顯然是沒什麼感情,甚至可以說是視若無物,自從向樂哥被抬入國公府後他便沒再跨入她的院落半步。即便是偶爾在曲文芝那兒見到她,他眼裡的不屑也從不隱藏;反之,他對曲文芝卻是情真意切,眼中流露出的溫柔都是不一樣的。所以到了後來向家被外放的消息出來,原主去求他保住自己爹娘弟弟時他也是無動於衷,使得原主得到父母病死他鄉的告知時一下子便病垮了。

即便是這樣,對於自己這位夫君,原主也始終恨不起來,之後也只是避而不見以此表達自己的不滿;可她以為她如此能讓她那連見都懶得見她的『夫君』氣惱,卻不知人家分明只視她為無物。

無論在原主死後故事怎麼發展,凌安都覺得曲文芝是可憐的,只是再是可憐,卻也不該讓整個向家都為向五郎的罪過陪葬吧,特別是那些個女眷個個都成了陪葬的炮灰。

向五郎固然可恨,可是原主那個小白蓮,不對,小白痴怎麼看也沒什麼罪過啊,何必這樣虐一個小白痴呢……

凌安從前就是個對虐文深惡痛絕的,如果這部電視劇不是生活所需,她肯定看個開頭結尾就棄劇了;一路煲過來,凌安都不知道該說原主缺心眼還是天然萌,且不說那些大的,便是姐妹的小陷阱她都能跳進去還幫著人數錢。

不過好在原主活潑天真,又是個好動的主,因著她常是偷偷往府外走動,給凌安增長了不少對這個社會的見聞,從她的記憶中也窺探到了許多信息,不只是從前,還有當下,未來。

這幾個晚上的勤奮苦熬下來,凌安終於把原主的身平事迹都順著捋了一遍。在這之後凌安做了她成為向樂哥后的第一個決定——裝失憶。

因為基於生死案里對於這次墜山的描述,當下的自己還是裝傻充愣靜觀其變要穩妥些,畢竟作為一個沒開掛沒金手指的穿越學渣死宅,先摸清底才好開始有打算。

幾天的煲劇,即便是在夢裡身體也不太吃得消。

這天四下無人,透過紗帳便能看到床上的向樂哥面前擺著個小小的板足案,食案后的她一腿勾著一腿盤放,沒有絲毫顧忌一手枕於膝處支著腦袋一手端了娘親每日讓人燉的一碗補品,一雙眼睛下泛著淡淡的青黑,頭頓啊頓的心裡在盤算著未來的小九九。

既然已經能預知未來的事宜,如果不出偏差,那自己還是能做點什麼的。

攘外必先安內,向樂哥尋思著離向五郎范事還有那麼些時候,不如先將一切罪孽的源頭扼殺在搖籃里吧。至於曲文芝……雖然殺了原主的是她,但那也是個悲劇,如果能力能到的話,她倒是想試試看去為那位女子避災。

主意定下之後,向樂哥看了看碗里已經沒了東西便將抬起的腿放好,再如以往端坐的模樣后提了提嗓子,喚了琳琅來將食案抬走。眼看著明天榮醫正就要來複診了,如果一切正常,她就要開始像這裡的所有人一樣過日子了。點了點頭,向樂哥讓人去將罩了紗的窗子支起。

彼時已過春分,窗外正下著絲絲細雨,像是層霧一般灑在窗外的竹子上覆了層水珠,偶爾能聽到水從竹葉上流下打到地面的滴答聲,細碎悅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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