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 瓷瓶中的麝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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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達賦聽了冥漠雪的話,也彎身撿了一塊瓷片,拿起來一看,果然如雲弱水所說,這瓷片裡面竟然是空心的,中間填充了許多暗褐色的粉末,若非因為這些瓷器被打碎,任是誰也想不到,這瓷器裡面,還有這等玄機。
「拿來給我看看。」雲老夫人蹙了蹙眉,覺得瓷器中多了這古怪的粉末,便有些問題,對常媽媽說道。
常媽媽趕忙也撿了一塊,遞給了雲老夫人,還不忘囑咐道:「老夫人小心些,仔細扎了手。」
瓷器能有空心的,還能加了東西,這簡直是聞所未聞,別說是雲老夫人和雲達賦好奇,就是方氏和張氏等人,也都撿了一塊拿起來瞧。
雲琳琅低頭看了半晌,突然道:「咦,我怎麼看著這碎瓷片有些眼熟,好像……好像是阿母房裡的。」
說著,雲琳琅將桌上沒有掉下去摔碎的磁碟拿了起來,仔細一看頓時叫道:「這是阿母最心愛的白釉梅花口官瓷,怎麼會在這兒,是誰偷來的!羅氏,是不是你偷了我阿母的東西!」
羅氏還跪在地上,聽了雲琳琅的話,立即擺手道:「沒有,沒有,奴沒有偷過夫人的東西,這是夫人賞給奴的。」
「胡說,這是阿母最心愛的一套官瓷的,每逢過節都要擺出來用的,怎麼會賞給你。」雲琳琅不假思索的反駁道。
方氏聽了雲琳琅的話,就想要去捂她的嘴,如今這瓷器出了這樣古怪,旁人躲還來不及的呢,雲琳琅這個傻子竟然還將自己往風口浪尖上推。
羅氏趕忙向雲老夫人和雲達賦道:「老夫人,阿郎,這瓷器真的是夫人賞的,正是奴被診出有孕的那日,周大娘送過來的,周娘說這可是宮裡出來的好東西。因為奴覺得這官瓷太貴重,原本是不想用的,但是周大娘說,這是夫人賞的,只有拿出來用,夫人知道了才會高興,奴這才拿出來用的,誰知卻,卻……」
羅氏說著,有些委屈中帶著絲埋怨的看向了冥漠雪。
雲達賦聽了,對雲老夫人道:「阿母,確實有這麼件事,阿母您也是知道的。」
雲老夫人聽了,卻嚴肅著臉,對方氏問道:「方氏,這些瓷器,過真是你賞給羅氏的?」
方氏猶豫了一下,上前回道:「是,阿家,這官瓷的確是兒賞給羅氏的,但是……」
不等方氏的話,說完,雲老夫人頓時抓起桌上的茶盞,扔到了方氏的腳下,大聲怒斥道:「方佩!我雲家哪點對不起你,我有哪裡對不起你,還是我兒達賦對不起你了,你竟然要如此狠毒,斷我兒的子嗣!」
方氏立即大聲反駁道:「我沒有,阿家這話從何說起?」
雲老夫人指著地上的瓷器道:「你自己看看,看看那瓷器裡面是什麼,你自己親口承認,是你將這瓷器賞給的羅氏,不是你要害她的孩子,難道還是她自己不成!」
方氏早就看出,這瓷器里的粉末不尋常,然而她並不知道這些粉末是什麼,方氏撿起一塊瓷片,在屋裡掃視了一番,上前抓住那大夫的胳膊質問道:「這是什麼?」
那大夫唬了一跳,哪裡想到不過是出個診,還能碰上人家府里的這種腌臢事,見方氏一拉他,下意識竟是想要趕緊跑,好躲開這些事,省的萬一弄不好,聽到了什麼不該知道的,被人滅了口怎麼好。
不過大夫是多心了,別說雲家沒有這個能力,就是方家有,也不會為了這點事,殺人放火的。
雲老夫人見方氏問那大夫,便以為她是裝腔作勢,冷冷的對大夫道:「大夫,你就告訴告訴她,那瓷片裡面夾著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那大夫這才回過神來,接過方氏手裡的瓷片,看了看,又用指甲扣了一點,用舌頭一舔,這才啐了出去,不假思索的道:「口嘗有刺舌之感,並有清涼之味直達舌根,且味道純、香氣正,無腥臭異味,是純正的麝香無疑。」
方氏聽了頓時一愣,「怎,怎麼會這樣,這,這不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
若非雲老夫人指出,讓大夫查看,雲達賦根本不知道這東西是麝香,此時聽了大夫的話,雲達賦頓時怒道:「方氏,你做的好事!」
羅氏更是哭訴道:「夫人,您怎麼這麼狠的心,要之置奴的孩子於死地,便是夫人不喜歡奴,可孩子是無辜的啊,孩子也是阿郎的啊!」
方氏搖著頭,頻頻後退,「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雲琳琅沒想到,這些瓷器會給方氏招來這麼大的禍事,頓時嚇得不敢開口了。
倒是雲璇璣聽到這兒,開口道:「祖母和阿爺定然是弄錯了吧,這套瓷器,可是當年宮裡賞下來的,又不是阿母找人製成的,即便是裡面真有麝香,也與阿母沒有關係。」
聽了雲璇璣的話,方氏立即道:「對,璇璣說的對,這套瓷器我自己也弄了許多年了,我若是知道裡面會有麝香,我又豈會自己用呢,周婆子和我身邊的婢子都知道,我最喜歡的便是這陶瓷器了,常常會擺出來用,若非今日這瓷器被打碎了,我根本不知裡面還有這樣的蹊蹺。」
雲琳琅見此,眼睛咕嚕嚕的轉了下,也道:「這官瓷被打碎的也太巧了,大夫才說羅氏沒了孩子,是因為服用了麝香,這邊雲弱水就將瓷器打碎了。」
「雲琳琅,你大家閨秀的樣子呢,直呼自己阿姊的名字不說,還對自己的庶母直呼姓氏,這也是你阿母教導你的?」雲老夫人不快的道。
雲琳琅癟了癟嘴,趕忙閉了嘴不敢開口了。
冥漠雪這時才開口接道:「若是六妹妹這麼說,弱水也不能不站出來解釋一句,大家適才都看到了的,是六妹妹推了我一把,我這才摔倒不小心碰掉了這瓷器,六妹妹要懷疑我,是不是該先懷疑自己?」
「你……」雲琳琅頓時啞言。
羅氏見了這樣的情形,不過地上的碎瓷片,跪著走到雲老夫人的跟前,用力磕了三個響頭,道:「老夫人,奴自知身份卑賤,可奴自打進了雲家的門,一向恪守規矩謹守本分,看如今奴一連憑白沒了兩個孩子,奴只求老夫人給奴做主,還奴的兩個孩子一個公道!」
羅氏這話說的擲地有聲,語氣中帶著堅韌和一股身為人母的說不出的哀傷,聽的雲老夫人心裡都有些心酸。
然而不管是同情羅氏也好,還是怎樣也好,雲璇璣和方氏的話,說的卻是有理,別說別人,就是雲老夫人自己也都清楚,這套瓷器是方氏最喜歡的,若不是因為這樣,雲老夫人豈能對方氏的態度有所改觀。
就在這時,雲老夫人突然注意到,雲弱水正拿著一個瓷瓶打量來打量去的。
「弱水,你在看什麼?」雲老夫人開口問道。
冥漠雪似乎被嚇了一跳似的,趕忙縮回了手,這才急急說道:「沒有沒有,弱水只是隨便看看。」
雲老夫人哪裡肯信,用眼神看了常媽媽一眼,常媽媽立即會意,拿了冥漠雪適才一直看的瓷瓶,送到了雲老夫人的手裡。
雲老夫人拿過來摸了摸看了看,突然卻是一皺眉,急聲對常媽媽道:「快,將另外幾件完好的,也給我拿過來。」
常媽媽見雲老夫人急切的樣子,趕忙應了,屋內眾人見雲老夫人如此,皆是一愣。
好半晌,雲老夫人氣的一拍桌子,「方氏,你竟敢欺騙於我,真是好大的膽子!」
方氏一愣,「阿家,兒不明白您的意思。」
雲老夫人將瓷瓶放方氏的跟前一放,道:「什麼宮中的賞下來的官瓷,你真當我是什麼都沒見過的破落戶嗎!」
方氏趕忙接過瓷瓶,看了半晌卻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雲達賦也是一愣,道:「阿母,到底出了什麼事,這瓷瓶有什麼問題不成?」
「哼。」雲老夫人冷哼一聲,「你去問你的好媳婦吧,糊弄我就罷了,還做出這樣損陰德的腌臢事!」
雲老夫人轉臉見就一口咬定,是方氏做下的這事,雲達賦也奇怪不已,不等先開口詢問方氏,就將方氏手中的瓷瓶拿了過來。
雲達賦看了半晌,突然一蹙眉,道:「這,這根本不是宮中的東西,這是假的!」
雲老夫人又是冷哼一聲,「這下沒有什麼好猜系的了,方氏,你還不從實招來,為何要害羅氏的孩子?」
方氏頓時辯駁道:「沒有,沒有,阿家,不是我,不是我啊。」
這時,外面一個婢子突然叫了起來,聲音很是尖銳,還帶著一股讓人毛骨悚然的語調,「我什麼都沒看到,我不知道!別找我,別找我來!」
屋內眾人都駭了一跳,立即回頭一看,就見那婢子發瘋了一般的在院子里跑了起來,好像在躲避什麼東西。
可是院子里,除了幾個面面相覷的婢子,好端端的站在那裡,哪有什麼值得讓她嚇成這樣的東西啊。
「這是怎麼回事,出了什麼事了?」雲老夫人問道。
常媽媽急急上前兩步,看了半晌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只回道:「有個婢子好端端的發了狂……」
不等常媽媽說玩,冥漠雪插嘴道:「祖母,那婢子像不像是被什麼給魘住了?」
冥漠雪這話還沒落音,就見那瘋跑的婢子,突然身子一軟,摔倒在地上。
因著這婢子剛才像發了瘋一樣,這會她軟倒在地,竟是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去扶她。
就在雲老夫人要開口說話的時候,突然,那婢子又自己站了起來。
然而,更驚悚的事情發生了,那婢子起身後,飄著似的在院子里遊盪了起來,嘴裡還念念有詞,道:「是誰害死了我,我還沒有長大,報仇,報仇!」
這婢子口中傳出來的聲音,與她往日的聲音並不相同,而是小孩子的聲音。
想到羅氏剛剛掉了孩子,眾人不禁全都被嚇的全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原本院子里的幾個婢子,都嚇的縮到了一堆兒,院子里一下子沒了聲音,就是羅氏的哭泣聲也戛然而止,整個院子安靜的像是空無一人,只看那個婢子飄來飄去。
突然,那婢子向著眾人所在的屋子飄了過來,因為害怕,離著門口最近的雲琳琅,此時身子動都動不了一下了,別說她根本沒想到,就是想要關門,她都沒有那個力氣了。
屋內眾人,誰也沒見過這樣的事情,根本還沒反應過來,就見那婢子已經走了進來。
那婢子一臉麻木僵硬的,走到了雲琳琅的身邊,用力嗅了嗅,只見雲琳琅嚇得頓時厥了過去。
那婢子似乎很是厭惡的看了她一眼,隨即路過冥漠雪的身側,看也沒看她一眼,就徑自走到了方氏和周婆子的跟前。
「還我的命,我的命,我的命……」
那婢子口中,來來回回就只有這個三個字,方氏和周婆子兩人都嚇的沒了魂。
方氏和周婆子嚇得後退了一步,那婢子跟著向前了一步,兩人再退,婢子再進。
最後還是方氏實在忍不下去了,尖叫了一聲,「不要纏著我,不要纏著我,跟我沒關係,沒關係啊!」
然而,就在方氏這話一出口之後,那婢子突然伸出了雙手,向著方氏和周婆子兩人的脖子就掐了過去。
方氏和周婆子兩人頓時驚叫了一聲,嚇得動彈不得。
就在這時,突然在門中響起一個溫潤好聽的聲音來,「阿彌陀佛。」
那婢子像是被人點xue了一般,立即僵在了原地,而後好像沒了骨頭,徑自跌在了地上。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抬頭向外一看,就看到一個模樣俊秀的和尚,不是辯機又會是誰。
「辯機師父!」眾人好像見了自己的再生父母一樣。
雲老夫人原本也早就嚇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這會見了辯機,發覺辯機震住了那邪門的東西,這才鬆了一口氣,道:「辯機師父,怎麼會趕來相助?」
辯機走了進來,微微笑道:「貧僧從貴府前路過,發覺裡面血光衝天,還隱隱帶著一團黑氣,就覺得有些不妥當,這便擅闖了進來,還望老夫人莫怪。」
方氏踹了那倒在她腳下的婢子一腳,而後趕忙上前拉住了辯機的衣裳,道:「多虧辯機師父來的及時,否則我這條小命就要沒了!」
雲達賦剛才也被這樣的情形給驚住了,這會才反應過來,便立即道:「辯機師父說笑了,什麼怪罪不怪罪的,雲某等人多謝師父還來不及呢。」
辯機一笑,雙手合十行了一禮,這才又道:「施主們本不必謝貧僧,這婢子也是無罪的,不過因為做了些錯事,心裡恐懼,這才會撞上這樣的事,被嬰靈上了身,只是若這件事,若不給那嬰靈一個交代,只怕它遲早還會再來的。」
聽了辯機這話,張氏等人頓時打了個哆嗦,雲老夫人等人的目光,也落在了方氏和周婆子身上。
那嬰靈誰人不找,偏偏要找上方氏和周婆子,若是她們兩個沒問題,那嬰靈怎麼會找上她們。
雲老夫人立即反應過來,趕忙起身向辯機行了一個佛禮,道:「辯機師父,還請給弟子指一條明路。」
「阿彌陀佛」,辯機回了一禮,這才又道:「公道自在人心,這本是俗家事,貧僧本不該參與,只要老夫人等人心存善念,自然不會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辯機說完,頓了頓又道:「貧僧不好多待,這邊告辭了。」
「辯機師父莫急……」
辯機說完,轉身就走,也不理會雲老夫人再叫他。
冥漠雪見到辯機前來,倒是詫異了一下,隨即這才道:「祖母莫要擔心,適才辯機師父不是已經點化過祖母了嗎,只要心存善念,秉公處理,那嬰靈定然不會再做糾纏。」
雲老夫人聽了這才反應過來,立即叫道:「來人,先把方氏和周婆子給我關起來!」
方氏反應過來大叫道:「阿家,這件事真的同兒無關啊!」
「老奴,老奴也沒,沒做過啊。」周婆子磕巴的道。
「你們若沒做虧心事,那嬰靈怎麼會找上你們兩個?」
雲老夫人這話剛出口,那適才被嬰靈附身的婢子,突然醒了過來,而後「哇」的一聲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對雲老夫人道:「老夫人,婢子有罪,婢子有罪啊。」
雲老夫人這才想起來,適才辯機師父說過,那嬰靈之所以選上這個婢子,正是因為她做了什麼事。
「你有何罪,還不快全都充實招來。」不等雲老夫人開口,雲達賦就質問道。
那婢子聽了這話,便看了方氏和周婆子一眼,猶豫了一下,還是道:「老夫人,阿郎,婢子無意間聽到了一件事,只怕同羅娘子沒了孩子有關。」
眾人聽了那婢子這話皆是一愣,雲老夫人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問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還不快說。」
那婢子趕忙道:「老夫人,是這樣的,婢子原本是打掃祠堂外院子的下人,前幾日,就是在羅娘子被診出有喜了的那日晚上,婢子見到,見到周大娘去了祠堂,見了大郎君。」
雲達賦聽了,立即怒了,指著周婆子吼道:「某身為一家之主,你們便將某的話當做耳邊風是不是!」
周婆子被嚇得瑟瑟發抖,趕忙跪下道:「阿郎,老奴不敢,老奴不敢,老奴只是封了夫人的命,去給大郎君送了些葯和吃食。」
方氏聽了,狠狠的瞪了周婆子一眼,卻沒敢開口。
「不敢?哼,不敢你這個老刁奴還違背某的命令,若是你敢,還不定如何……」
「好了!」雲老夫人一蹙眉,打斷了雲達賦的話,卻道:「如今其實說這個的時候。」
雲達賦聽了,這才發覺自己弄錯了正事,閉上了嘴。
雲老夫人又對那婢子道:「便是周婆子去了祠堂又如何,這麼點的小事,你也拿來說!」
那婢子趕忙又道:「老夫人,這件事沒有那麼簡單,婢子還聽到,聽到周大娘對大郎君說,夫人要賞羅娘子一套官瓷,大郎君聽了,當時就不樂意了,然後就秘密的低聲吩咐了周大娘幾句,還拿了不少銀子給周大娘。」
想到那被打碎的瓷器,不但不是宮中賞下來的官瓷,而且裡面竟然帶著麝香,雲老夫人立即想到,定然是周婆子做了什麼,立即問道:「周婆子,是不是晟毅讓你按照那宮中官瓷的模樣,做了一套一模一樣的,還在裡面加了麝香?」
不等周婆子回答,方氏立即就道:「不會的,我的晟毅心地善良,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說著方氏也看向了周婆子,道:「周婆子你說,是不是你看中了那套官瓷,所以弄了一套假的來,還害的羅氏沒了孩子!」
眼見事情牽扯上了雲晟毅,方氏不顧一切,立即推出了周婆子來給雲晟毅擋災。
瓷器有假,裡面還有麝香,這是無可辯駁的事情了,這件事若不是方氏指使的,就是雲晟毅指使的周婆子,方氏這會兒推出來周婆子,說她見錢眼開,這是在棄車保帥?
冥漠雪見方氏如此,不由得心裡暗笑了一聲,因為她知道,方氏即便如此,也並沒有什麼卵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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