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86_86643第二十三章
天台上的風很大,吹在人臉上猶如刀在割,眼睛也不由得微微眯起。
余田田一頭長發在空中胡亂飛舞,頗有一種玄幻感。
陳爍也沒去看她不太友善的表情,只是咧嘴一笑,問她:「喂,余田田,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這個樣子像誰?」
余田田看著他,不太想搭理。
於是陳爍自己樂呵呵地報上答案:「喂,你現在的樣子特像范冰冰。」
有那麼一瞬間,余田田以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陳爍為什麼會誇她像范冰冰?先不說她這和范冰冰差了十萬八千里的美貌,就說說陳爍這嘴、這脾氣,怎麼可能把人往好里說?
「范,范冰冰?」她遲疑地說。
陳爍點頭確認,「是啊,范冰冰,中國女明星,演武媚娘那個。」
她剛想說話,就見陳爍又咧嘴一笑:「哦,忘了說,是范冰冰演《白髮魔女傳》的時候,就是走火入魔那個情節,一頭頭髮在空中飄啊飄的,看上去跟個女神經病似的。」
哦,所以說不是女神,是女神經病。
余田田一點也不詫異陳爍會這麼說她,他要是真的誇了她,太陽才打從西邊升起來了。
她心裡本來就不大好受,被陳爍這麼一打岔,倒是好多了。
不過難受的是耳朵,這人說話太欠揍,聽了耳朵不舒服。
這麼想著,她把那方乾乾淨淨的帕子送到面前,捏著鼻子痛痛快快地把鼻涕都呼了出來,伴隨著一聲很尷尬的擤鼻涕聲,她大大方方地又把手帕對摺了一下,塞進陳爍手裡。
陳爍……
陳爍石化了。
余田田抬頭很認真地望著他,說:「陳醫生我謝謝你的手帕,但是我現在心情不太好,今晚回去可能會躲在被子里哭,所以沒有精力幫你洗手帕。只能麻煩你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自己把手帕洗乾淨吧。」
她說得特別誠懇,表情也十分真摯,說完還一臉感激地望著他。
陳爍心裡那個氣啊,幾乎是觸電一般把手裡的帕子遠遠地扔了出去,就好像多碰一秒就會染上病毒似的。
「余田田你是故意的吧,啊?是故意的吧?!」
余田田還對著那方手帕叫出了聲:「啊,你不是說那是朋友送的生日禮物嗎?不是很貴的嗎?」
「你也知道它很貴?」陳爍怒氣沖沖地說,說完真恨不得在她腦門上重重地敲兩下,最好敲出幾個大包來,「知道它貴你還用它來擤鼻涕?你是皮痒痒了吧?」
「我不是皮痒痒,我是余田田啊陳醫生!」余田田一臉擔憂地望著他,「陳醫生我跟你說,你可千萬別生氣啊。每次一生氣智商就直線下降,你看看你,連我的名字都記不住了!陳醫生咱們都在醫院工作,雖然你是外科,不是腦科,但是就隔著幾層樓,你說你看病多方便啊!怎麼不早點去看看呢?當醫生的最忌諱諱疾忌醫了,你怎麼能不以身作則,從自己做起呢?你這樣病人們又該以誰為榜樣呢?」
她說得情真意切,就好像真的特別特別擔憂陳爍一樣,一長串沒頭沒腦的話把陳爍攻擊得啞口無言。
陳爍覺得自己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好好地坐在溫暖的辦公室里吃自己的面不行,非得忍飢挨餓上來看看她有事沒事。
他黑了臉,對余田田說:「我這是吃飽了撐的啊!」
這是吃了多少斤糞才會導致腦子裡也都是糞,然後才眼巴巴地來關心這隻白眼狼?
陳爍氣得扭頭就走。
可是走到天台門口時,他又不由自主停住了腳步,忍不住回過頭去再看一眼那個沒有再出聲的女人。
然而他看不清。
她的一頭長發在空中肆意飛揚,橫亘在兩人之間的髮絲模糊了她的面容。
陳爍所能看見的全部,就是一個單薄瘦弱的女人孤零零地站在欄杆前,仍然是他踏上天台時的那個樣子,好像隨時都會被風吹走。
於是他記起來了,她剛剛才哭過。
她被人欺騙,被人利用,被人以職權踩在腳下。
她很傷心。
這個女人總是對他張牙舞爪、牙尖嘴利的,陳爍是真的一點也不想再管她了。
可是熟知真相的只有他,他要是走了,留她一個人在這裡孤零零地繼續哭嗎?
想到這裡,他無論如何也挪不動步子了。
余田田看見陳爍停在天台門口,心跳一滯。
她以為她把他氣走了,這一刻,忽然說不清是怎樣一種感覺,她後悔了。
他好心好意上來給她遞手絹擦眼淚,雖然嘴上是說得難聽了點,但確確實實是在關心她。她怎麼就一個不小心沒控制住,又和他針鋒相對了呢?
余田田不想一個人待在這裡。
她隔著不遠不急的距離看著陳爍,忽然很渴望他可以留下來,於是一顆心慢慢地升騰起來,最後懸在了半空。
他會留下來嗎?
但陳爍只是停留了片刻,很快又消失在了那扇門后。
那顆懸在半空的心又一次,重重地落了下去。
余田田默不作聲地站在原地,覺得自己比陳爍沒有來過時更加沮喪了。
然而也只是幾分鐘的時候,幾分鐘后,她仍然沉浸在後悔的情緒中時,天台的門忽然又一次被人重重推開。
去而復返的陳醫生左手拎著一口袋啤酒,右手拿了袋什麼紅色的東西,喘著粗氣重新出現在她面前。
他沒好氣地朝她走過來,將那袋啤酒往地上一放,「喏,看在你心情這麼不好的份上,我就發發慈悲陪你喝一場,喝完你給我收起這副深閨怨婦的表情,該怎麼過還怎麼過!打起精神來!」
余田田獃獃地望著他。
他兇惡地又把右手那袋紅色包裝的東西扔給她,「誰叫你非要挑天台這種冷死人的地方?怕你凍死,拿去,貼滿全身!」
余田田下意識地接住他扔過來的東西,低頭一看,那是滿滿一袋暖寶寶,一袋二十片裝的那種。
忽然有些哭笑不得。
這東西貼滿全身,確定她不會被燙死嗎?
陳爍在水泥石台前坐了下來,背靠實打實的牆,也不至於會被風吹得那麼*了。
他還瞪余田田一眼,「幹嘛幹嘛,別一副要以身相許的表情看著我,我就是想喝酒,所以才做點雙贏的事!」
他一邊嘀咕著,一邊伸手又從她手裡拿過那袋暖寶寶,幫她拆了包裝袋,眯縫起眼來研究這東西是怎麼使用的。
「就這麼一片奇奇怪怪的東西,能保暖六個小時?那超市的小姑娘是不是忽悠我來著?」他翻來覆去地觀察那一小片白白的玩意兒。
「你試試看就知道了。」余田田的嘴角慢慢地彎了起來。
陳爍對暖寶寶十分感興趣,於是當真撕下了背面的貼紙,又挽起右手的衣袖,把它……
把它直接貼在了手臂上?!
余田田吃了一驚。
她委婉地提醒:「陳醫生,還是我來教教你這東西怎麼使用吧——」
「不用不用,我就試試而已,研究一下立馬給你。」陳爍覺得這種東西不就那麼回事嘛,用得著教?
超市裡的小姑娘就這麼說的呀——你把貼紙撕了,有粘性的那一面貼在身上,幾分鐘就熱了。
余田田還想說什麼,看陳爍一臉「別當我是弱智」的表情,就默默地閉上了嘴。
於是幾分鐘后,當暖寶寶的熱量散發出來時……
有人被燙得跳了起來。
一場暖寶寶實驗就在陳醫生齜牙咧嘴的大呼小叫和余護士毫無形象的捧腹大笑里畫上句號。
陳爍一邊驚呼,一邊猛地扯下暖寶寶,「這他媽什麼玩意兒?燙死我了!」
他是真的被燙得跳腳了那麼幾下。
余田田笑啊笑,眼淚都快笑出來了。
陳爍罵罵咧咧地又重新坐下來,看余田田笑得那麼歡快,臉上浮現出兩團可疑的紅暈。但他故意做出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拿起一瓶酒對余田田吼:「喂,你再笑!有本事再笑!再笑我用酒瓶子敲你腦袋你信不信?」
余田田看他像是一個被人看到糗樣的小孩子,居然惱羞成怒了,笑得更歡了。
於是陳爍就真的把啤酒瓶子湊近了她的腦門,在上面不輕不重地敲了一下,威脅說:「你再笑的話,下一擊可就是爆頭了。」
他作勢要用力砸下來,可是砸到一半的時候,他的手停住了。
那隻啤酒瓶與他還沒來得及將挽好的衣袖重新放下去的小臂一起,突兀地僵在了冷空氣浮動的半空中。
因為笑得沒心沒肺的余田田哭了。
確切地說,她仍然在笑,眉眼彎彎,唇角上揚,眼睛像是天邊的新月一樣彎成了勾。
可是豆大的淚珠從她的眼眶裡滾落下來,重重地砸在水泥地上,無聲勝有聲。
陳爍張著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怔怔地看著她笑著哭的樣子。
好半天,他放下手裡的啤酒,有些不知所措地問她:「你,你哭什麼啊?敲疼了?我,我又不是真的要砸你,你別哭啊!」
他慌了,因為除了熹熹以外,他從來沒有把別人惹哭過,更沒有哄過別人。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哄過人了,那種事情是需要熟練程度的,而他不會哄,也忘了該如何去哄。
余田田哭的樣子十分滑稽,哪有人用這種笑得無比歡快的表情哭得那麼傷心啊?
可是她的眼淚像是斷了線一樣掉下來,陳爍整個人都不對勁了。
他甚至可笑地拿著酒瓶子來敲自己的頭,說:「你看,我,我敲回來,你別哭了,大不了我自己敲自己還不行啊?」
余田田還在哭。
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陳爍急了,一把將啤酒瓶塞進余田田手裡,拉著她的手腕就要朝自己腦門兒上砸,「別哭別哭,你要是覺得我自己砸自己會手下留情,那你來!朝這兒砸,重一點也沒關係,只要別頭破血流就好,反正我是外科醫生,砸完我下去自己縫幾針……」
聽到這種傻話,余田田又破涕為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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