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有孕的張姨娘
暮雲跪得膝蓋和屁股都疼了，回去的時候還是讓田嬤嬤抱回去的，這古代跪著也不能坐在腳上，還得後背挺直，結果跪了半個時辰下來膝蓋和屁股一樣又麻又疼。
韓雪柔還真是狠心，半個時辰，相當於現代一個小時呢，這麼小的小女孩，怎麼下得了手的。暮雲在田嬤嬤懷裡揉著屁股，一臉委屈。
剛到院子門口，就聽見錦漣的聲音，在裡面念叨：「暮雲怎麼還沒回來，這早過了半個時辰了，我還等著她去踢花毽呢！」
暮雲就趕緊回應著：「我這不是回來了么！可是我屁股和膝蓋都好痛，踢不了花毽呢。」其實暮雲也不會踢，上輩子腿上的活兒可真都沒學過。
「對哦，姨娘還讓我給你帶了消腫的白玉膏呢，我還想著沒那麼嚴重可以玩呢，可憐的暮雲，那你趕快休息吧，我和暮雷到園子裡面玩兒去，你記得讓紅玉幫你擦藥膏哦！」錦漣拉著暮雷從屋子裡面走出來，手裡拿著個七彩的雞毛毽子，看上去是新做的，「這是昨天漱玉剛做的呢，等你好了咱們再踢。」錦漣剛回去一趟，換了一套類似騎裝的衣服出來，看上去很利落。
「嗯，你們先去玩吧，下午我要是好了，再找你玩去。」暮雲看著他們跑出院子，才下了地，一瘸一拐地往自己屋裡走。
何姨娘從主屋快步走出來，抱起暮雲，暮雲擺擺手說不用，何姨娘才又放下她：「怎麼不讓田嬤嬤抱進去？」
「抱著屁股也疼。」暮雲撅著嘴裝可憐。紅玉和紅菱趕緊上來架著暮雲，在床上又墊了個厚墊子，然後才讓暮雲坐了上去，挽起褲腳，膝蓋雖然是墊了毛氈，但是跪時間長了，還是有些青紫，紅玉打開錦漣帶來的白玉膏，輕輕給暮雲塗著。藥膏塗上去涼涼的，雖然還是青紫，可是感覺不太疼了，屁股倒是不用塗了，就是因為長時間保持背後僵直，累的酸疼，塗藥也沒用。
正塗著葯，安老爹走了進來：「小四今天又被罰了？」
「老爺下朝了？」何姨娘走過去接過安老爹隨手解開的披風。
「嗯，昨晚的鴻門宴讓我現在還有些頭痛，下朝了就直接回來了。」安老爹揉了揉太陽穴，在暮雲床邊的凳子上坐下來。
「妾身去給老爺煮碗醒酒的湯，老爺和小四先說會子話吧。」何姨娘見狀趕緊走出去招呼廚房準備醒酒湯。
「爹爹。」暮雲一幅故做平淡的樣子。
「疼就跟爹爹說吧，你大娘就是容不下你，唉。」安老爹心疼地摸摸暮雲的膝蓋。
「小四不疼。」暮雲咬著嘴唇說，「爹爹別責怪夫人。」
「責怪也沒用啊，後院我又不能時時看著，讓她懷恨在心，到會變本加厲折騰你了。」安老爹嘆了一口氣，「聽說你夢見有個穿青色袍子的男子要把你扔到水裡？」
「嗯，昨夜做了一晚上的惡夢。」暮雲沒睡好，本就臉色青白，又跪了一個小時，臉色都可以用灰暗來形容了。
「我一直擔心是有人想置你於死地，但想來想去，府里的人不至於對你下這樣的毒手。這樣看來，還是有些我沒想到的。小四，若是想起來什麼，要把自己保護好，然後馬上想辦法告訴爹爹。」安宇軒一臉凝重，他覺得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還有莫名的危險，只是他無法時時刻刻保護自己的女兒，「這段時間不要到處亂跑，就算是去找錦漣也要讓丫鬟嬤嬤陪著，聽到了么？」
暮雲乖巧地點點頭。
何姨娘端了葛根湯進來，服侍安老爹喝了，又幫他按頭。
暮雲想起前世在醫書中有看到，酒後頭痛，應該按三個穴位，風池、百匯和太陽，於是也趴在安老爹肩上幫他按。安宇軒剛開始只覺得女兒的舉動很貼心，於是溺愛地揉揉她的小臉蛋，後來發現她軟軟的小手按過之後頭居然不那麼疼了，倒是意外收穫了。不過他也沒多想，只覺得是因為女兒懂事，讓自己心情舒暢，所以頭痛也好了。
「妹妹，暮雲可好些了？」院子里響起一個陌生的女聲。
「張姐姐怎麼來了？」屋門沒關，何姨娘一眼就看到了來人，趕緊站起來走出去迎她。
是張姨娘嗎？暮雲沒見過張姨娘，也不敢輕舉妄動，不然趁著老爹在這裡，怎麼都不能讓她好過了。
「老爺。」何姨娘挽著一個穿著銀色狐裘滾邊小襖的丰韻婦人走到門口，「張姐姐來看暮雲。」張姨娘看到安老爺在屋裡，一時有些意外，躊躇著不知道進還是不進。後面跟著的丫鬟嬤嬤看到老爺在屋裡，也沒跟進來，就在廊下站著。
「秋月來了，有些日子沒見你了，聽雪柔說你前陣子身體不太好，現在可好了？」安宇軒對這個一向不多話，乖巧溫順的姨娘還是挺喜歡的，招了招手，「進來吧。」
「只是感染了風寒，已經好了，謝謝老爺記掛著。」張姨娘福了福身子，「老爺今個怎麼這麼早回來？沒去部里么？」
暮雲確定了這個就是張姨娘，一定是早上放的風已經吹到她那兒了，所以才來確認看看安暮雲是不是想起了什麼，如果想起了什麼，估計是要想辦法再弄死她一次的。只不過她沒想到老爹一下朝直接就回來了，而且一回來就來了暮雲這裡。
「嗯，有些頭痛。」安宇軒微笑著說，「昨個喝多了酒，不過現在已經好了。」
張姨娘走到床前，親熱地拉起暮雲的手：「暮雲，你可好些了么，昨日落了水，可是感染了風寒？臉色看起來好差。」
如果老爹不在這裡，暮雲還真不敢輕舉妄動，一次沒把她打到絕地，就有可能遭受她和大夫人聯手反擊，甚至有可能，在後院一手遮天的韓雪柔能讓老爹根本無從得知此事。不過天賜良機，此時不出擊又待何時？
「啊！你你你你別過來！我什麼都沒看見，我什麼都沒看見！」暮雲抓起被子擋住自己的頭，拚命往床裡面鑽。
「暮雲！你怎麼了？你在說什麼啊？」張姨娘快步走上去，神情中有掩飾不住的慌張，伸手拉扯暮雲頭上的棉被。
暮雲突然從床上跳起來，狠狠地把張姨娘推到在地，然後迅速躲到安老爹身後，神情驚恐地連連尖叫：「不要打我！不要打我！」一副受驚的小獸的樣子。
張姨娘猛地被推倒，一下有些發矇，還沒站起來。安老爹已經反應過來了，把暮雲抱在懷裡，看向張姨娘的眼神也冷了下來：「秋月，你對小四做了些什麼？！」
何姨娘扶起張姨娘，沒說話，但臉上也有掩飾不住的懷疑。
「老爺，妾身沒有……」張姨娘梨花帶雨的樣子真是我見猶憐。
「小四，不要怕，爹爹在呢，告訴爹爹，怎麼回事？」安老爹抱著暮雲，輕聲問。
「我不記得了，可是我一看到這個姨娘，就覺得她要打我，我好害怕！」暮雲可不想給別人留下一個很有心計的印象，所以不能說自己想起來了卻沒告訴父母，更不能說自己聽到了那些話或者看到了那些不該看的，因為就算看到了，以她這樣的年紀，根本也不應該知道是什麼意思。一邊繼續裝受驚，一邊偷偷觀察著張姨娘，看到她這麼說了之後，張姨娘明顯鬆了口氣。
「老爺，妾身一直都很疼暮雲，怎麼可能會打她？您不信可以問問何妹妹，妾身待暮雲如何？」張姨娘雲鬢散亂，雙眸垂淚，一臉委屈的樣子，還真像那麼回事。
「張姐姐經常給暮雲繡鞋面的。」何姨娘遲疑了一下還是照實說了。
安老爹的臉色稍安，又低下頭哄暮云：「小四別怕，張姨娘不會打你的。」
何姨娘也有些不好意思，趕緊拿帕子給張姨娘擦擦弄髒的衣服和手，卻聽見張姨娘抽了一下冷氣。
「怕是摔傷了呢。」何姨娘趕緊看，「手上破了皮，手腕也有些青腫。張姐姐快坐下，我叫紅菱去請秦大夫來。」
「不用不用，沒事，沒事。」張姨娘連忙拒絕，神情慌張，「我回去擦些藥油就好。」
暮雲嘴角微微一勾，這麼好的機會，怎麼能讓她走了呢……
「爹爹，你看張姨娘都疼得出汗了，都是我的錯，我不該推姨娘的。」說完就低下頭，一幅做錯了事情的可憐樣子，不過是想提醒老爹，張姨娘額頭和鼻尖都有細細的汗珠冒出來，當然不會是疼的，八成是嚇的，說完又從安老爹的膝蓋上跳下來，走到張姨娘旁邊，拉著張姨娘的裙擺，「姨娘疼得厲害吧？暮雲幫您吹吹。」
「秋月，摔得厲害嗎？怎麼疼成這樣？」安老爹也走過來，張姨娘臉上的汗珠更多了。
「紅菱，紅菱！」何姨娘趕緊叫，「快去請秦大夫來！說張姨娘摔傷了！」
「不用不用，我真的沒事的，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張姨娘趕緊攔著，說完就要往外走，暮雲卻死死拉著她的裙擺，還催著紅菱：「紅菱快點去啊，姨娘是我推倒的，要是秦醫生不看了說沒事，我怎麼都不能安心的！」
紅菱應著，急急忙忙跑出了院門。
「秋月你先坐下吧。」安老爹拉著張姨娘的手，把她拉到桌旁，「手怎麼這麼涼？」
「紅玉，快去沖杯熱茶來給張姨娘暖暖。」何姨娘聽到安老爹的話連忙吩咐著，又轉過來道歉，「剛才忙亂，一直沒給張姐姐倒茶，失禮了。」
秦大夫很快來了，張姨娘的臉色更加青白。她顫抖著想把手藏起來，安老爹卻緊緊拉著她的手，一臉緊張的樣子，催著秦大夫趕緊看。
「二夫人的傷倒不要緊，都是些擦傷，塗些藥膏就好。不過有些動了胎氣，要喝幾日安胎的葯才行。」秦大夫平靜地收回手，淡淡地說，「我回去開藥方拿葯，一會兒讓童兒送過去。」
「哇，要有小弟弟了嗎？在姨娘肚子里嗎？」暮雲跳到安老爹旁邊，很開心地問著。
安老爹捏捏她的小臉，轉過頭笑著對張姨娘說：「秋月，你也真不小心，有孕了也不知道！」
「張姐姐，恭喜了！」何姨娘也由衷地恭喜著。
「秦大夫，小弟弟多大了？什麼時候才可以出來跟我玩？」暮雲裝作興奮地繼續問。
「哈哈，你也太心急了吧，還得好久呢！」安老爹有了新子嗣，心情自然好，抱著暮雲眉開眼笑。
「嗯，是還早，現在看才一個月的樣子吧，四姑娘還得等八個多月。夏天裡就可以跟小少爺玩了。」秦大夫總是面無表情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笑容。
「一個月？」安老爹臉上的笑容突然陰沉了下來，「秦大夫再看看，可準確？」
「嗯？」秦大夫挑了挑眉毛，從安老爹的臉上看到了一絲凝重，「請二夫人再讓老夫看一看。」
張姨娘冷汗連連，不肯伸手。看到張姨娘的樣子，安老爹已經明白了大半，於是冷冷一笑，拽過張姨娘的手，重重放在桌子上，已經毫無溫柔可言了。
秦大夫收了手，跟安老爹點點頭。何姨娘也看明白了，招呼紅菱送秦大夫回去，又讓紅玉把丫鬟婆子都趕到院子門口，緊閉院門，回來關上房門，等著安老爹的處置。家醜么，還是不必為外人道了。
安老爹英俊的臉冷若冰霜，盯著低頭微微顫抖的張姨娘，冷冷地開口：「張秋月，關於這個野種，你有什麼要說的？」
「老爺，妾身沒有……」張姨娘下意識地開口。
「閉嘴！」安老爹手裡的茶杯摔在地上，啪的一聲，張姨娘嚇得趕緊跪下了，「你沒有什麼？是沒有什麼要說的，還是想說你沒有懷個野種？！」
暮雲被摔碎的茶杯嚇了一跳，跳到一邊，躲在何姨娘背後。
何姨娘怯怯地走上去拍著安老爹的後背：「老爺，別動氣，當心氣壞了身子……小四還在這裡，要不妾身先帶小四齣去？」
「不用，叫兩個粗使婆子進來，綁了這賤婢，送到老夫人那去。」安老爹站起來，抱過暮雲，輕輕放在床上，「小四要乖乖休息，爹爹晚上再來看你。」
暮雲拉住安老爹的衣袖，低著頭小聲地說：「爹爹別生氣了，小四好害怕。」
安老爹臉色略緩，拍拍暮雲的頭：「小四最懂事。」
馬嬸和牛嬸架起已經癱倒在地的張姨娘，半拖半拽地往老夫人的靜安堂走去。安老爺也冷冷一甩袖子，走出門去。
何姨娘叫過紅菱吩咐著：「去請大夫人到老夫人那去一趟，說老爺請她去的。」
田嬤嬤皺著眉頭：「老爺可沒說請大夫人，恐怕也是不想聽大夫人求情。姨娘這麼自作主張怕是會惹得老爺不高興。」
「老夫人一向不喜歡大夫人，更不喜歡張姨娘，不過總還是對韓國公有幾分忌憚，不至於當著大夫人的面要了她的命……好歹也是一條人命，如果大夫人去晚了，估計也就只能看見張姨娘的屍體了……」
「姨娘這麼心善，卻未必會有人記好。」田嬤嬤嘆了口氣，也不再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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