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棄子重生

第一章 棄子重生

「娘娘,老夫人到了。」殿外女官恭敬的聲音響起。

謝朝華正經端坐,淡淡地吩咐一聲:「請進來吧。」

前幾日便收到了娘家府里求見的帖子,謝朝華知道必定是與近日朝臣聯名自己這個妖后干預朝政以及彈劾謝府外戚的奏摺脫不了干係,不然依著自己如今這受冷落的光景,謝府的親戚可是已經都很久沒有來宮裡走動了。她嘴角不由得向外輕輕一撇,在宮裡這些年,所謂的人情冷暖看得還少嗎……

謝朝華高坐在殿上,看著由女官一路扶著走進來的謝老夫人,心中千般滋味。她的步履蹣跚,早已不復當年的硬朗,對於眼前這個已過古稀之年的老人來說,謝家是她這輩子都放不下的擔子,那麼自己呢?

她未等謝老夫人行禮,便開口說:「免禮,賜老夫人坐。」話音剛落,一旁便有宮女拿來一個紅木圓凳放在左側,謝老夫人躬身謝過後這才坐下。

大殿上一時之間悄無聲息,謝朝華靜靜地注視著底下坐著的謝府大家長——自己的祖母,卻是良久不語。

「娘娘,老身今日求見,是有件事情想與娘娘商談。」謝老夫人終於先開了口,打破了這片沉寂。

「哦?究竟何事需老祖宗親自跑這一趟。」謝朝華故意開口詢問,可其實她心中早有底了。

謝老夫人微微皺眉,「此事……」話未說下去,卻抬眼看向站立兩側的女官內侍。

「都下去吧。」謝朝華吩咐一聲,等宮人走後,她淡淡地開口道:「老祖宗這下可以說了吧。」

「噗通」一聲,謝老夫人突然雙膝跪下,俯身便拜,「娘娘……」蒼老的聲音有些顫抖。

謝朝華此刻依然端坐高處,冷冷地注視地上跪著的人,心中莫名一陣刺痛,「老祖宗這是做什麼,還不趕緊起身,朝華受不起。」語調卻是平靜淡漠,絲毫沒有起伏。

謝老夫人依舊額頭貼著地面,沉聲道:「謝家百年基業如今猶如風中之燭,是滅是燃就在娘娘一念之間。朝華……」她聲音哽咽,情真意切地叫了聲,「全家老小百來口人的將來全指望在你一個人身上了,請娘娘成全。」

「老祖宗太抬舉朝華了,您也不是不知道,如今不比當年了,朝華實在無力相助謝家。何況這件事情,我自己都脫不了干係,除非……」她邊說邊走下座位來到謝老夫人跟前,伸手將她扶起,目光卻由始至終一眨不眨地盯著眼前的謝老夫人,收回袖子里的手不由自主地緊握起來,「除非老祖宗想到什麼妙計可解此圍。」

謝老夫人站起身後,半天沒有開口,過了很久才沉聲說:「此事如果娘娘一力承擔下來,與謝府劃清界限。謝府應該是可以渡過危機。」

謝朝華聽了這話,心就好似被風吹落的樹葉,臉上展露不出一絲笑容來,心裡從頭冷到了腳心。老祖宗的前後兩番話,分明是指出她不過就一個人,而整個謝家卻是有著百年基業與輝煌的將來。可他們有誰為她謝朝華的將來考慮過?難道她不應該有嗎?難道她不配擁有將來?

她感到無限的失望,自己這一輩子都爭著要做謝家人,可事到如今他們卻是毫不猶豫將自己推了出去,謝朝華甚至肯定這個決定對他們來說根本不用考慮,想當然自己是應該為此犧牲無疑的。

謝老夫人抬頭凝視著半天無語的謝朝華,沉聲說:「謝家子女,危難時刻當以謝家大局為重。何況謝家倒了,你在宮裡的日子也根本前途堪憂。豈能因個人小利而誤了百年謝家榮辱。」她說完,嘆息一聲,語氣變得十分溫和,「何況皇上念著你們夫妻多年的情分,最多是將你打入冷宮。等此事過去,東山再起也不晚。」

謝朝華漠然地點了點頭,輕聲說:「那我母親……」

「你放心,你母親我一定會妥為照顧的。」謝老夫人伸手握住了謝朝華的手,神情哀傷,只是她剛才緊鎖的眉頭此刻卻是舒展開來。

夜。

永安宮,寢殿。

謝朝華對著銅鏡中身穿艷紅拖地長裙的身影輕輕一笑,她從懷中取出一支白玉簪輕輕將披散的長發挽起,那是入宮時母親給自己的。她其實早已獲悉母親前兩日去世的消息,母親為什麼會走得那樣匆忙,甚至沒有來得及跟自己告別一聲?只是如今這個答案對她來說卻並不太重要了。

白天,她故意同老祖宗提起代為照料母親的事情,不過是想試探一下。雖然結果同自己料想的一樣,只是心依然被深深刺痛。謝老夫人始終沒有將自己視為孫女兒,她只不過是謝家手中一枚棋子罷了。可用便用,無用便棄,而母親則是他們逼自己就範的最好保障。

只是這一次,是自己這個棋子下的最後一步棋了。

謝朝華對著銅鏡中的自己,嬌笑著,漸漸地,越笑越大聲,淚從眼中滑落,笑聲卻是一直持續蔓延在清冷宮殿的每個角落。

空曠的寢殿中瀰漫著淡淡的桂花香,間或夾雜著嬌媚笑聲和啜泣的哭聲,一種詭異妖嬈的氣息散將開來。

矮几上的紫銅熏香爐還裊裊飄著輕煙,謝朝華卻突然倒下。

她的身體劃出一道優雅的弧線,如花瓣般輕輕飄落,手邊碎了一地的白玉杯碎片,滴落在大理石地板上的瓊漿「噌」地冒出一絲輕煙,轉而消散不見。

這竟是一杯毒酒。

有宮女聽見動靜沖了進來,頓時尖叫起來,剎那間,人聲,腳步聲,紛至沓來。

謝朝華倒在冰冷的地板上,並未就此立刻死去,她看著眼前晃動的人影,心中突然覺得有些好笑,那些人看見自己死去竟然會是這樣的慌亂失措嗎?

視線漸漸變得模糊起來,只感覺門裡門外黑壓壓地站滿著人。她感覺自己可以聽見這些人心中的擔心,惶恐,竊喜,恥笑……突然,她感覺有一個熟悉的目光從人群中透出,落在自己的身上。

那深沉幽邃而又冰冷的目光,除了他還能有誰。

謝朝華微微動了動唇,卻是一絲聲音都發不出,只感覺嘴裡斷斷續續湧出一股血腥來。她想笑,只是不知道僵硬的面部看上去是否在笑,心中說:肖睿,你滿意了,一切都如你所願了。

當她收到謝老夫人求見的帖子時,便早已明白肖睿的意圖了,不然深在宮中的她,如不是得到肖睿默許,謝府的人又怎麼會有機會見到她?這擺明了肖睿是讓謝府與她自己選擇,二者只能留其一。

母親已拋下自己離去了,這世上再沒有一個人真心對自己了。

那個與自己最親密、共度患難的丈夫,一國之君,也不過是從頭至尾一直在利用自己罷了,而謝家,更加不用說了。在這個世上,謝朝華已感受不到一絲可留戀的地方,但凡還有一條路,哪怕只有三寸寬她也不想死,只是如今她沒有路了。

她緩緩閉上了眼,她的死讓這麼多人如願,可自己這輩子又有哪件事情是如願了的呢……

「噹噹當……」雲板喪音響起。

謝朝華陡然驚醒,睜開眼,窗外夕陽漸漸西沉,她睡著了?耳邊聽得有人匆忙走近的腳步聲,一個丫鬟在房外輕聲道:「小姐,西府里瓊大奶奶沒了。」

謝朝華心中一沉,開口問道:「今兒什麼日子?」

「回小姐,臘月初六。」

「知道了,下去吧。」

謝朝華起身坐起,心此刻依然跳得十分快,她深吸一口氣讓自己慢慢平復下來。這些日子她經常有種夢醒不知身在何處的錯覺,雖然她依舊還是那個謝朝華,只是竟然變回了二十年前的謝朝華。

西府里的瓊大奶奶果然沒了。看來前世發生的事情,有些依然不變地照著原本的軌跡一絲不變地上演著。

她現在都弄不明白為何喝下那杯毒酒之後,等她再一次睜眼醒來的時候會回到了過去。低頭瞅著自己身量不足的身形,此刻的她正值青春豆蔻之季。

雖然前世自絕那日的情景一直不斷重複出現在夢中,雖然那時的痛意及絕望是如此清晰地印刻在她的記憶深處,而如今那一切對於今世的自己來說就好像只是做的一場噩夢罷了。

既然老天爺給了她一次重生的機會,她絕對不會讓這一世的自己再一次淪為旁人手中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了。

彼時的母親早已在十多年前便被休了妻,如今父親的正妻是當今聖上的胞妹新姚公主。據說當年父親風流蘊藉,乃昔時之冠,令新姚公主傾慕不已,便竭力央求皇兄將自己許配給父親。奈何父親早已娶妻,而迫於皇家的壓力,謝老夫人強令父親將母親休掉迎娶公主入門。

謝朝華忽然有些感慨,上一世自己為了替母親爭取重回謝府的機會,事事力求表現,儘力做到完美,她爭了一世,求了一世,最終卻又是得到什麼了?母親先自己而去,那個最親密的枕邊人卻是時刻算計著自己,這就是她為之努力爭取奮鬥了一輩子而得到的結果。

夜涼如水。

看著窗外漸漸浮現的皎潔彎月,謝朝華默想著,上一世西府的喪事是她一生的轉折,可這一世,她再也不想去爭那些虛名浮利,她也不想再執著去追求那些永遠不會屬於自己的東西。

這一世,她只想求得一片屬於自己的逍遙悠閑。

***

從未想過會接著寫第二本書了,新書上傳,各種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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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華嫡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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