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6_86743柯俊熙摸摸那個位置,細細的手指按壓著那裡凸起的一顆小肉丁,「這個是小耳朵哦。」
「小耳朵?」樊凱第一次聽見這種說法,實際上那只是一顆肉丁。
樊凱以前聽母親說過,耳朵那裡長小肉丁,是由於懷孕期間在家裡的門上或者牆上釘過釘子的緣故。樊凱自然是不相信的,根本就沒有科學依據。但是母親堅持說她懷著樊凱的時候,在他們家的老房子的門上釘過一顆釘子,所以樊凱的耳朵上有一顆小肉丁。
眼前這個孩子,他也是這樣么?是他媽媽在懷孕的時候釘過釘子么?
「奶奶說這是小耳朵,還說長了小耳朵的人命好,很聰明。」柯俊熙一本正經地解釋,目光一眨不眨地看著樊凱,突然像發現了好玩的事一樣,指著樊凱的左耳,哈哈一笑:「伯伯,你也長著小耳朵呢!」
樊凱心口一跳,面上露出一個笑來,「啊,是啊,伯伯也有小耳朵。」
「熙熙!熙熙!」邵雲春驚慌失措地跑出來,一把抱住柯俊熙,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熙熙,你怎麼到處亂跑?嚇死我了!」後退一步緊盯著樊凱,充滿戒備,「你是……」
「奶奶,這是伯伯!」柯俊熙摸了摸屁股,奶奶那一下其實也沒打疼。
邵雲春皺眉,「什麼伯伯?」別是人販子吧。
樊凱並不介意邵雲春那並不友好的戒備,他看著她,發現她的容貌與柯嘉有兩三分相似,柯俊熙又叫她奶奶,想必,她就是柯嘉的母親。
「您別擔心,我跟這孩子有過一面之緣,剛才看他一個人,就帶著他玩了一小會兒。」既然是柯嘉的母親,樊凱也不願意在她面前失了禮節,「剛才正要帶他去找您。」
邵雲春遲疑地頷首,說:「這樣啊,那真是麻煩您了,這孩子就是愛亂跑。」
「沒什麼!」
邵雲春剛才太緊張孩子,一時間沒注意看樊凱,現在平靜下來才發現這人穿得極其端正,西裝襯衫連個褶皺也看不見。身材高得讓人驚嘆,俊朗的面容,眉眼間自然天成一股威嚴,一身貴氣與雅緻與這低俗骯髒的街道格格不入,彷彿……一條金龍落進污穢的小河溝。
邵雲春看著樊凱,看著看著,心下覺出幾分異樣來。
這男人的眉眼……
邵雲春心裡一顫。
樊凱看著柯俊熙突然想到了什麼,四下張望,發現街對面有一家玩具店,快速跑過去買了一袋十五隻裝的恐龍以及一隻大的帶電池會閃光的霸王龍送給柯俊熙。邵雲春自然是要拒絕的,樊凱對他們來說不過是個陌生人。但樊凱一身的威嚴與魄力自然天生,只兩三句話就讓邵雲春再也拒絕不了。
「熙熙小朋友,記住以後不能隨便拿別人的東西,那樣很不禮貌,懂嗎?」樊凱握握孩子的手,適當給予教育。
「嗯,記住了,謝謝伯伯給我買恐龍。」
樊凱最後摸摸孩子的頭,「那伯伯要走了,再見!」
「伯伯再見!」
樊凱開車走了,後視鏡里,小傢伙還衝他的車子招手。
邵雲春是懷著滿腹的心事回到家的,今天周六,客人更多,柯嘉忙得死去活來,壓根不知道他媽情緒上的變化。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九點,最後一桌鬧酒的客人也結賬走了,服務員們做完衛生,柯嘉才拖著軟塌塌的身體鎖了店門,折身上樓準備洗澡睡覺。
「柯嘉!」
柯嘉的腳步頓住,緩緩回過身來。
月白的燈光下,樊凱站在院子外面,隔著竹枝圍欄望著柯嘉,他的車停在路邊。
柯嘉走出院子,「樊凱,你怎麼來了?」走近了才發現,樊凱的表情很冷,目光流連在他臉上,審視一般。柯嘉心下一頓,怎麼覺得這人隱約在生氣似的,遂猶疑不定地問道:「這麼晚有什麼事嗎?」
樊凱卻沒第一時間回答。
昨晚推算出龍鳳胎的受孕期后,他幾乎沒怎麼睡著。在柯嘉之前他有過兩個伴,分手時都是和和氣氣的,其中一人找到真愛后,他還送了他一套房子作為新婚禮物。也不知道他的寬容到了柯嘉這裡怎麼就變成了一股莫名其妙的怨氣,怎麼轉換角度都無法說服自己平心靜氣。
天亮的時候,他把這種浮躁的情緒歸結為【天下任何男人都受不了被戴綠帽子】,然後昏沉地睡了過去。
「我明天中午要回去,離開之前,想跟你聊一聊。」既然實在不甘心被戴了綠帽,那麼,即便是小氣他也認了。
柯嘉心裡一個咯噔,樊凱這是興師問罪的前兆么?果然男人都是愛面子的吧,他當初一走了之,還是惹得樊凱記恨了啊!
坐上樊凱的車,柯嘉隨他來到下榻的賓館,招待所。
晚上十點多,兩個同性戀來到賓館的某間房——
柯嘉不會胡思亂想,但他跟樊凱的關係太特殊了,他也仍然喜歡他,思維便無法自控地往曖昧的方向跑,甚至還想,樊凱該不會因為不甘心當年被單方面甩了,所以今晚要在他身上討回利息吧。
看到乾淨整潔的雙人床時,柯嘉控制不住臉熱了一下。然而,當他突然想起樊凱和李博倫此次同行而來,那瘋狂的幻想便打住了,內心微微難堪起來。
「坐吧。」樊凱指指靠著窗戶的桌椅,「剛才忘記買點飲料,只好喝點白開水了。」說著,就要去拿開水瓶。
柯嘉忙擺擺手,「不用不用,我不喜歡晚上喝水。」
樊凱便作罷,走過來在柯嘉對面坐下。
柯嘉硬著頭皮等待暴風雨的來臨,「你想和我聊什麼?」
樊凱笑的隨和,但他眼底壓抑著的某種情緒讓他的笑看起來有些意味深長,「聊聊以前的事,聊聊——你當初是因為什麼走得那麼匆忙?連跟我當面說分手都來不及。」
果然是興師問罪來了。
「……對不起!」儘管覺得自己根本沒錯,但柯嘉還是下意識道歉了。在樊凱面前他總這樣,因為樊凱的身份比他顯赫,氣場比他強,他對他的妥協就是一種弱者對於強者的下意識反應。
樊凱將左腿搭上右腿,雙手十指交叉放於腿上,搖搖頭,「我不要你的道歉,我只想知道你離開的原因。」
柯嘉默默地嘆氣,尷尬地摸摸鼻子,抬起頭來,「樊凱,對於我當初只留下一條簡訊就離開,你是不是……很生氣?」
樊凱聳聳肩,表情極其淡定,「沒有。」
「沒有?」柯嘉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失望,心裡一瞬間難過起來,聲音也低落、頹廢起來,「既然這樣,那你追問當初我離開的原因幹嘛?」都沒在乎過,還問個屁啊,害他還以為他對自己有那麼點在意呢。
樊凱自然不願意說明白——哦,因為覺得被戴了綠帽子而覺得有損顏面,所以哪怕已經過去了好幾年也仍然要找他討個說法——這根本就不是樊凱一貫的作風嘛。按照他平時的個性,他只會一笑而過,像吐口香糖一樣優雅淡定的把那件事給吐掉,刷個牙漱個口,然後該怎麼瀟洒還繼續怎麼瀟洒——可事實上他根本沒法釋然,不僅如此還來找柯嘉對質,這讓柯嘉怎麼看他?曾經慷慨大度、隨和可親的樊凱居然是如此小家子氣的男人,他說什麼也不能讓自己在柯嘉心目的形象崩塌。
不過,非要較真起來,樊凱自忖對柯嘉是有愧的。
樊凱回憶起當年,低沉的聲線中透著一點感慨,「你走了之後,我從保姆那裡得知你當時去了醫院,回去就把自己關在房間里,第二天保姆來打掃就發現你不見了。」停頓下來,觀察著柯嘉的表情,「我一直以為,是你發現了我對博倫的感情才一聲不吭走的,但是,我昨天見過你的孩子之後,突然發現,可能我原來以為的都是錯的。」
柯嘉驀地抬頭,眼裡一片驚愕與失措,「孩子……你都知道了?」
樊凱的脊背綳得直直的,雙手不自主地扶住面前的小圓桌,充滿不可置信,「這麼說,你真的是……」當時背著我在外面有女人?
「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柯嘉的心臟一瞬間跳得飛快,他以為樊凱是計較他拿了他的錢之後一走了之,卻沒想他在意的重點居然在孩子身上。看來,他低估了樊凱的敏銳度,現在要怎麼解釋孩子是他所生呢?
柯嘉這副失措的樣子,看在樊凱眼中自然成了罪行被揭發后的慌亂,比起昨晚的惱火,他此時又多了幾分心灰意冷。他想說點什麼來泄憤,甚至想對柯嘉做點什麼,但看著柯嘉那惴惴不安的模樣,他發現自己做不到狠心。
閉著眼,壓抑了好一會兒,樊凱突然站起來走到柯嘉面前,雙手抓著他的手臂將他拉起來,「柯嘉,你老實說,當初讓你跟我在一起的時候,你心裡是怎麼想的?」
「我當初怎麼想,你現在才來問,不覺得太多此一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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