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勝負
滅仇此話一出，眾人駭然，尤其是蕭凌墨，雖然臉上依舊淡然，可眼眸里不斷閃爍的精光寫滿了他此刻的震驚和不解。如果這都是真的，那玉皇派的史可謂是一段腥風血雨，爭權奪利的鬥爭從來都不曾與這個古老的教派無關，相反的，一切道義在事實面前都顯得脆弱而不堪一擊。
「有證據嗎？」小萱看出了他內心的波動，著急地問道。
滅仇端坐在瓶子里，半眯著眼睛凄然一笑：「老夫的記憶足可說明一切。」說完，他抬眼看著蕭凌墨，爭鋒相對般地注視著那雙幽黑的眼睛。
話音未落，蕭凌墨伸手按在滅仇頭頂，小萱只覺得眼前一黑，又被帶進了前世的記憶。在這些記憶里，滅仇從小到大的經如放電影般一一展現，殘忍而真實，不容置疑。
此刻這小小的空間里死一般寂靜，小萱似乎可以聽到蕭凌墨劇烈的心跳。末了，這個溫柔的男人終於開口，儘管極力剋制，聲音還是帶著輕微的顫抖：「後來呢？」
滅仇笑笑，似乎在訴說一件與己無關的事情：「蕭凌風是人如其名，他想要的很簡單，正因為簡單，所以執著。你們三兄妹從小一塊長大，到頭來卻因為各自的追求分道揚鑣……」
說到這，他頓了頓歪著嘴笑道：「蕭凌墨，你把劍刺入你弟弟胸膛的時候，是否有過一絲憐憫呢？」
刺入……胸膛……
小萱呆了。從那一幅幅畫和一段段記憶中，她已經隱隱猜到這兄弟倆之間發生了什麼，卻想不到是這樣殘忍的結局。
「凌墨……他說的……」她抬起頭望著蕭凌墨，然而到了嘴邊的話卻被生生咽了下去，她看到，一道淺淺的淚痕正劃過他稜角分明的側臉，隱匿在長發形成的陰影中，最終匯成了一顆晶瑩的淚珠，輕輕地掉落在地上。
那一刻，小萱覺得自己心裡似乎聽到了眼淚落地的聲音。
滅仇不去理會蕭凌墨的失態，繼續說道：「身兼家仇國恨，你卻忘記了一直站在你身後默默支持你的那個人。蕭凌墨，在你心中，沈靈芸究竟在什麼位置？」
「這與你無關。」蕭凌墨從牙縫裡擠出這麼幾個字，之後便默然不語。
滅仇哈哈大笑：「這當然與我無關，不過，這都是蕭凌風一直想問你的。幾百年前，從你把劍刺過來的那一刻，我和他的魂魄就已經融為一體，互相抗拒卻又不得分離。我在你用六丁六甲奇兵擋住李自成的時候，從旁作法讓你功敗垂成。我騙沈靈芸逃出京城，卻又聯合血手教半路伏擊，要不是作法時真力消耗巨大讓蕭凌風的魂魄佔了上風，我早就已經得手。不過她最終還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只可惜得知你戰敗的消息竟然自刎而死。不明就裡的你趕來，便與蕭凌風戰成一團……」
「夠了！」蕭凌墨厲聲喝止，「我早已經察覺凌風被什麼迷了心性，只是沒想到你這魔頭居然已經把奪魂之術練得可以對人使用。只是我不明白，你想要報仇直接殺我滿門就是，何必這般機關算盡。我想應該跟那煉魂的大鼎有關吧……」
滅仇得意道：「不錯！玉皇派道法玄妙，很多事情你們這些小鬼根本就不知道。我問你，人死之後如何？」
「自然是成鬼。」蕭凌墨不假思索道。
滅仇不屑一顧地哼了一聲：「即便是像聚魂之術，依然有很多限制。我要的，是超脫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永生……」
蕭凌墨聞言渾身一顫，丟了魂似的低頭喃喃道：「先死而成鬼，其後可成魔……」
「正是。」滅仇點頭，竟然對蕭凌墨投來愛惜的一瞥，似乎在讚賞他的聰明，「你就沒有想過，聚魂之術保留魂魄究竟是為了什麼，難道真的是要光大門派嗎？哼哼，更厲害的后招已經在那場門派內鬥里消逝了，不過，卻被我父親保留了下來。」
「成魔之術，當以靈媒體質為契，聚萬數冤魂為饗……」蕭凌墨似乎根本沒有聽滅仇在說什麼，自顧自地念叨著咒語一般的文字。
這次，滅仇的臉上浮現出驚訝之色：「這些事情，你卻又如何得知？」
蕭凌墨慘然一笑，淡淡地說：「凌風那性子，很難守得住秘密……你奪魂在他身上，利用他去實現你自己的目的。身為兄長的我當時竟然沒有看出來，盛怒之下只以為他被迷惑了心性……幾世輪迴，我在尋找靈芸的同時也漸漸產生了懷疑，今日總算找到了謎底。」
說罷，他伸出手指聚起藍紫色電光，輕輕點在滅仇頭頂，低聲說道：「是該了結的時候了。」
滅仇陰笑一聲：「老夫生前試過一次，可惜被老道們打敗；後來又試了一次，又敗於你手。而這次，我絕對不會失敗！」
話音未落，只見滅仇大喝一聲，一道電光閃過，蕭凌墨身形一滯，伸出的手臂無力地耷拉下去，緊接著整個人頹然地跪倒在地，驚訝地叫道：「血契！」
這變故來得太突然，小萱甚至未來得及叫喊一聲，等她看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時，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連叫喊的力氣都沒有了。
一直在他們身後默默不語的陸小乙，右手凝聚著電光，早已經洞穿了蕭凌墨的身體。小萱清楚地看到，那隻手上布滿暗紅色的符咒，一直延伸到整個手臂。電光中陸小乙扭曲的面龐第一次讓小萱害怕，那張熟悉的臉猙獰萬分，黃色的眼眸裡帶著掠食者特有的興奮。
蕭凌墨掙扎了很久，試圖擺脫陸小乙的控制。然而長久的鏖戰似乎已經掏空了他的身體，終於他渾身劇烈地抖了抖，像一攤爛泥一樣滑到了地上。
「凌墨！」小萱回過神來，大喊一聲跑過去，用盡全力推開擋路的陸小乙，撲到蕭凌墨身上，眼淚早已經如決堤的洪水一般流了下來。
她試圖托起蕭凌墨虛弱的身體，卻驚恐地發現他烏黑的長發正漸漸變得花白，一道道刀刻般的皺紋慢慢在他英俊的臉龐上蜿蜒前行，最讓她害怕的是，她發現自己托起他的手正慢慢地穿過他的身子，就快要從胸前脫離出來了。
「陸小乙，你……」小萱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瞪大了眼睛狠狠地盯著陸小乙，任憑淚水在臉上恣意地流淌。
陸小乙獃獃地看著她，微黃的眼眸里儘是不解和困惑，他張了張嘴想說話，卻好像說不出來似的憋紅了一張臉，半晌才吐出幾個字：「小萱，我……」
滅仇欣喜若狂，嘶啞的嗓音帶著十二分的興奮：「小乙，我的好徒弟，我就知道沒有看錯你。快，再給他一掌，你不想和你的心上人永遠在一起嗎？」
陸小乙還在猶豫，似乎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傻傻地看看小萱，又看看自己的右手，好像思想已經不再屬於他自己。
這時的蕭凌墨已經徹底虛化，剛才那致命的一擊已經讓他無力再凝成實體。他像一團氣一樣癱在地上，唯獨幽黑的眼眸還證明著生命的存在。那雙眼眸看向小萱，卻又好像從她頭頂越過，看向很遙遠的地方。
小萱心急如焚地伸手去摸他的臉，卻像是伸進一團霧氣一樣。她彷徨無措，歇斯底里地雙手輪換著，卻總是抓不到眼前的這個人。淚水穿透蕭凌墨的身體，落在地上，嘶嘶地化作煙霧升騰而去。
「靈芸……」終於，蕭凌墨用細小得不能再細小的聲音輕輕念叨著。
小萱停住了，這名字在她耳中彷彿千鈞之重，竟刺得她的耳鼓嗡嗡作響。
「靈芸，靈芸……」蕭凌墨還在輕聲地唿喚著，彷彿根本認不清面前的這個女人究竟是誰。他用儘力氣抬起手，努力不讓它化作煙氣飄散，輕輕地撫著小萱的臉頰，嘴裡卻不停地念叨著那個名字。
那一刻，小萱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麼樣的心情，只是感到一種生生的疼痛，為了眼前她所愛的人，或許，也為了自己……
直到她感到背後一陣陰風襲來，早已空白一片的大腦才勐地一個激靈。還未等想明白，便不由自主地站起身來，看也不看就對著那疾速擊來的一掌撲了過去……
她大睜著眼睛，眼前卻浮現出蕭凌墨的模樣，然而那溫柔的臉龐很快便被陸小乙的輪廓所打破消失不見。吃力地看去，在那淡黃色的眼眸里寫滿了關切和愧疚。
她感到自己被陸小乙抄了起來，帶著一絲厭惡本能地扭動身體想要掙脫，不想陸小乙卻抱得越來越緊：「小萱，我不知道會是這樣……」
「啪」一聲響亮的聲音，陸小乙半邊臉瞬間腫脹起來。小萱感到手掌震得生疼，眼淚就從來沒有停過。
滅仇急了，不住地催促道：「小乙，你還在等什麼，為師可是把一半的功力都給了你，趁現在把蕭凌墨殺了！」
陸小乙怔怔地看著小萱不為所動，就這樣緊緊地抱著她，囁嚅著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滅仇低聲咒罵了一聲，嘴裡念念有詞。只見陸小乙右手的暗紅色符咒不斷地閃起猩紅色的光，隨著滅仇咒語的催動越來越強烈，直到他眼裡被猩紅的凶光填滿，面目也再次變得猙獰。
他木然地丟下小萱，獃獃地走到蕭凌墨身邊，不顧小萱在背後死死的拉扯，雙手已然聚起了電光，醞釀著最後的一擊。
蕭凌墨此時已經稍微恢復了神智，淡淡地看了陸小乙一眼，轉過頭來充滿愧疚地看著小萱，輕聲說道：「小萱，對不起，我心裡終究還是……」
陸小乙舉起雙手，正要狠狠地拍下去，小萱不顧一切地大叫道：「小乙，求求你，不要！」
陸小乙頓了頓，高舉過頭的雙手停住了。他慢慢地轉頭看向小萱，手臂上的符咒略微減弱。然而滅仇怎肯善罷甘休？他加緊催動咒語，逼迫著陸小乙硬是要把這一擊打下去。
陸小乙渾身抖得跟篩子一樣，眼神中流露出痛苦的神色，兩道鮮血已經從鼻孔里汩汩流出，似乎在與無形的力量做著最後的抗爭。終於，他撕心裂肺地吼了一聲，雙掌向內，毫不猶豫地齊齊向自己胸前拍去！就在這一瞬間，滅仇也痛苦地大吼一聲，身體里兩道稀薄的黃光衝出，似是一男一女，分著黑紅兩色長袍，拉著手盤旋了一圈，勐地鑽進了癱在地上的蕭凌墨身子里。
藍紫色的電光和黃光交織在一起，晃得小萱睜不開眼睛，眼前一黑就慢慢地倒在了地上……(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m.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