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再遇蕭凌墨
小萱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完全陌生的房間里。
房間的設施簡單而陳舊,一張床、一個柜子和幾個蒲團,除此以外地上竟沒有一樣物件。而與冷冷清清的地面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四周牆壁上掛滿的大大小小的水墨畫。
這些水墨畫上畫的都是一個個栩栩如生的人物,小萱好奇地一張張看過去,最初的水墨畫上是兩個神態各異的小孩,一個活潑好動,一個靦腆寡言。隨著畫的順序看過去,這兩個小孩彷彿逐漸長大,有時一起玩耍,有時又互相鬥毆。在中間位置的一幅畫上,這兩個小孩似乎都長大了不少,同時跪拜在一個青衣老者的面前。再往後,兩個少年取代了最初的小孩,畫的內容也從孩子的頑皮變成了兩人攜手遊山玩水、練劍打坐。猛然,靠後位置的一副畫吸引了小萱的注意。
那幅畫上畫著一扇朱漆的大門,一頂轎子被一群形態各異的人圍著,有的敲鑼、有的打鼓。在大門的門口,一個穿紅衣服的年輕女子頭頂著頭蓋,正被攙扶著跨入門裡。看到這裡,小萱心裡咯噔了一下,這和自己的夢是那麼相似……
她急不可耐地向後看去,卻發現後面本來應該也是水墨畫的位置空空如也,只是隔了幾米又出現兩幅孤零零的畫來,似乎中間的那些畫被人有意拿走了。最後那兩幅畫上,那個紅衣的女子正站在漫天飛舞的蝴蝶里,手裡持著一把碧綠色的玉簫,旁邊一個穿白衣的男子盛開的白色花海里揮劍起舞。而另外一幅畫卻只剩下一半,那個白衣男子正挺劍向前刺去,然而畫面的另一半卻被人撕去,不知道他刺的是什麼。
小萱正疑惑地打量著那張畫時,房間的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男人出現在門前,正是蕭凌墨。
只見他穿著那晚一樣的白襯衫,身後背著一個長長的布囊,頭髮長長地垂在臉頰兩旁,一直搭到肩膀,臉色卻異常蒼白。蕭凌墨走到床邊,幽黑的眼睛注視著小萱,兩隻眼睛下是一片青黑色的陰影,整張臉顯得憔悴不堪,卻依然掛著淡淡的笑容,眼神還是那樣沉靜,緊盯著小萱的眼睛。
小萱使勁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一陣疼痛感傳來。這麼說,這個叫蕭凌墨的男人是真實存在的,昨晚的偶遇並不是自己的夢境?她看著蕭凌墨的眼神,溫柔如水。被男人這樣直直地盯著看,小萱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地過去,好像過了很久的樣子,蕭凌墨略帶尷尬地笑了笑,溫柔地問:「你還好吧?」
還好?不算好吧,遭遇了那樣詭異的事情,小萱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快瘋掉了。然而她鬼使神差般地點點頭,低垂著眼睛輕聲地問道:「剛才是你救了我?」
沒有回答,小萱猛地抬頭,看到蕭凌墨的眼睛里閃過一絲痛苦,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我遇到了很不可思議的事情,我自己都無法相信。」小萱看著蕭凌墨,皺了皺鼻子,又覺得一陣委屈湧上心頭,眼睛已經有些紅紅的。
蕭凌墨顯得有些手足無措,他輕輕地坐到床沿,看著小萱,突然就拉起了小萱的手。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得小萱差點就想掙脫,但看到那沉靜的黑眼睛,只是動了動,任由他這樣拉著。蕭凌墨的手溫暖而有力,把小萱的小手緊緊地裹在裡面。
許久,小萱感到手心裡一涼,她把手抽了回來,看到那根小小的玉簫正靜靜地躺在自己手掌里,沒有發出任何的光,只是一根普通的、玉質的飾物。
「你不是個普通人,對嗎?」她看著小玉簫,幽幽地說,「我遇到的,也不是我的幻覺,是鬼。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對不對?所以你把這個東西送給我,你是有目的的,對不對?」
連續的發問讓蕭凌墨顯得有些惶恐,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又沉默地低下頭。過了一會,只見他輕輕嘆了口氣,從布囊里抽出那根長長的簫來,坐在床邊,輕輕地吹奏起來。簫聲婉轉而熟悉,小萱覺得自己彷彿正置身在一片林海,微風吹拂著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音,簫聲夾雜在這聲音里,像潺潺的細流流過自己心頭,那些莫名的疑問、恐懼甚至憤怒,都漸漸被細流帶走,不見了蹤影。
一曲奏完,蕭凌墨放下玉簫,低低地吟道:「重過闊門萬事非,同來何事不同歸?梧桐半死清霜后,白頭鴛鴦失伴飛。」吟罷深深地低下頭,長發直直地垂下去,遮住了他的眼睛。小萱回味著這首詩,感到眼前的這個男人,在這一刻似乎有著和年紀不相仿的滄桑
「可以叫你小萱嗎?」隔了許久,蕭凌墨才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小萱點點頭,看著蕭凌墨憔悴的面容和烏黑的左手,不知道為什麼心頭突然感到一絲心疼。她拍拍自己的臉頰,長長地呼出一口氣,舒展開眉毛,沖著蕭凌墨露出一個微笑。
蕭凌墨似乎感到如釋重負,他接過小萱手裡的小玉簫,從懷裡掏出一根長長的紅繩,穿過小玉簫的吹孔,雙手捏著紅繩的兩端,稍稍向上舉了舉,眼睛試探性地看著小萱。
小萱點點頭,閉上眼睛。蕭凌墨站起身子湊了過來,雙手圈到小萱的頸后。小萱感到自己的鼻尖正輕輕蹭著蕭凌墨的頭髮,那股淡淡的花香再次撲進小萱的鼻子,然而很快消失不見,她睜開眼睛,看到蕭凌墨已經重新坐了回去,小玉簫正掛在自己胸前。
「小萱,你怕鬼嗎?」蕭凌墨眼裡閃動著一絲不安,撫摸著自己焦黑的左手,遲疑地問道。
那個紅衣女童的樣子出現在小萱眼前,她點點頭笑著說:「怕啊,誰都怕鬼不是嗎?」
蕭凌墨不說話,盯著地板發獃。過了一會,他突然想到了什麼一樣,站起來走到柜子那,從裡面翻出一個白色的小瓷瓶,輕輕地打開塞子,遞到小萱手上說:「把這個喝了,你陽氣極衰,剛才遭遇厲鬼元神受損,這是我配的葯。」
小萱接過瓶子,遲疑地看著蕭凌墨。這個男人昨天才剛剛與自己認識,自己只知道他的名字,對其他的一無所知。想起剛才警察局的那一刻,再看看手裡的小瓷瓶,她似乎有些醒悟,問道:「你是個道士,對嗎?」
蕭凌墨有些驚訝地看著小萱,隨即眯起眼睛輕輕笑了起來,算是默認了。
看著他眼裡的笑意,小萱感到一種久違的安心。要是想害我,早就害了吧?她莞爾一笑,放心地把瓷瓶遞到嘴邊,那股清新的花香頓時傳進了她的鼻子。她仰頭咕嘟一口,喝完了瓶子里的藥水。
看到小萱喝完,蕭凌墨滿意地點點頭說了聲:「今晚委屈你了,不能吃東西,要等到明天早上。你該回去了。」
小萱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回去?自己還有很多疑問呢,陳海的話、那個惡毒的女童,還有脖子里的小玉簫,怎麼能就這麼不明不白地走了?
蕭凌墨似乎看到了她在想什麼,指著那個小玉簫,只是輕聲地說了一句:「這裡被我注入了靈力,當你遭遇危險時我就會知道,通過這個媒介,我很快就可以到你身邊,所以別害怕,我會保護你。」
我會保護你。小萱心裡一陣暖流涌過,微微紅了一下臉:「為什麼這麼對我?」
蕭凌墨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他緊緊地眯起眼睛,溫柔地說道:「因為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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