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節 顧沙卞(1)
86_86568第二日,胡全很有精神的早早就來到了楊家。
楊潮給了他十張拜帖,這八張全都是給各大青-樓名妓的帖子。
楊潮面授機宜,對這些名妓,第一用李香君和柳如是的名義,如果不行,在搬出錢謙益和張溥的名頭,還不行,就用周延儒的名義請。
雖然已經跟楊潮狐假虎威,借用過錢謙益、張溥和周延儒的名頭一次,但是要讓第二次冒用,胡全還是有些忐忑,他當著楊潮的面嘴裡就念叨,說惟願用不到這些大人的名頭。
楊潮卻不太放心,柳如是和李香君都是名妓不假,可是南京城這些名妓,一個個心高氣傲,互相間珍奇鬥豔,明爭暗鬥不休,一個不服一個,用柳如是和李香君的名頭,人家未必會認可。
但是所有的名妓,大概都不會不認錢謙益的名頭,不得不說錢謙益雖然官場失意,但是此時在江南一帶名聲不但大,而且很正面。
他真正身敗名裂,是投降了滿清之後,尤其是乾隆皇帝對他的人品作詩專門大加譏諷嘲笑,因此錢謙益徹底臭了。
張溥同樣,也是名妓眼中的正人君子,而且張溥不像錢謙益那樣有錢,可以到各個煙花場所尋歡作樂。張溥名氣很大,但是很窮,一般很少去找這些名妓。
這次他出面,肯定會有很多名妓買賬,想沾一沾他這個大文士的名聲的。
至於周延儒那名氣更大了,做過首輔的人,那個名妓敢不買賬。
楊潮倒是沒告訴胡全,關於要幫周延儒再相的事情,昨天拿來震懾江寧縣令的時候,楊潮都是小聲耳語的。
現在這件事楊潮還不打算公開,直到周延儒成功當上了首輔,才不會有影響。
畢竟如果被人流傳一個首輔是籌集獻金,用來打通門路來當上的話,傳到崇禎皇帝耳中,以這個皇帝的性子,大概又會疑心重重,周延儒再相不但要泡湯,可能還會牽連許多人來。
楊潮不敢冒險,因此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不過單憑這些名士的名頭都罩不住的話,那個名妓不請也罷。
讓胡全一個人去請客,楊潮自己則去赴宴。
許仲孝大宴賓客,為他的當鋪開張,他的新當鋪自然就是過去楊家的鐵匠鋪。
他竟然專門邀請楊家赴宴,如果說一片真心,鬼才會相信。
楊潮不放心父親去,不去的話,又怕許仲孝借故生事。
所以楊潮打算親自去一趟。
自家鐵匠的位置,楊潮自然很熟,很快就走到鐵匠鋪,不過此時鐵匠鋪已經煥然一新,大門換成了新的,硃紅色漆門,外面還掛著長布招幌,上面寫著一個大字『當』。
只用招幌表明了經營的範圍,沒有特別的招牌,門額上面空空如也。
此時沿街已經擺開了許多酒席,門口聚集這許多人物,都是來賀喜的。
不過大都是些附近商戶,因此只能在門外,大門裡面擺著的酒席,則是給那些有頭有臉的人物準備的。
楊潮也走到了中間。
只見大門口一個管家模樣的人物正在說話。
「歡迎各位友鄰光臨,蔽號新鋪的開張,今日大家吃好喝好。」
管家說著擺擺手,卻根本就不太在乎這些賓客,說著就要往裡走。
這時候許仲孝突然走了出來,管家打躬作揖的,一臉諂媚相。
許仲孝神色倨傲,隨便給賓客們拱拱手算是行禮,賓客們則一副點頭哈腰的回禮。
楊潮卻沒動,竟然引起了許仲孝的注意,看了過來。
管家一般就是主人身邊的狗,許仲孝看過來后,他也瞪了過來。
「我當是誰啊。原來是楊公子啊!」
管家陰陽怪氣的說道。
楊潮笑道:「恭喜許百戶當鋪開張,祝百戶大人生意興隆,蒸蒸日上。」
管家哼道:「你倒是識相。好了趕緊找地方坐吧,好好吃一頓,這好事可不是天天有。」
楊潮笑道:「百戶大人還沒看小民的禮單呢。」
說著楊潮將禮單送到了管家面前,管家隨手接過去,一臉鄙夷的打開,他沒想到楊潮也會來送禮。
一打開,當即一愣:「白銀十兩!」
十兩銀子是很大的錢了,周圍的賓客也紛紛停止了議論,不由看向楊潮。
對他們來說,平時送禮也就是幾個大子,碰到許百戶這樣的,也不過一分銀子。
沒想到楊潮竟然送了十兩。楊家什麼時候發財了。
許仲孝也不由動容:「看來你家果然有錢了。那麼早點把錢還了吧。」
楊潮笑道:「百戶大人放心。不是沒到年底嗎,到了年底,小人自會連本帶利一起還!」
昨日楊潮知道許仲孝知道楊家有錢的事情,自己父親絕對不可能騙過許仲孝這樣的人,所以還不如老實承認了的好,今日送上重禮,只不過希望能夠拖延到年底。
在楊潮的計劃中,未必需要拖到年底,早早就把這個橫行霸道的百戶給收拾了。所以他才可以拉攏了一個縣令,一個正六品的文官知縣,對付一個七品的錦衣衛百戶,如果沒有意外,也不算難事。
許仲孝冷哼一聲:「你好自為之,本官今日當鋪開業,不跟你一般見識,你入座吧。」
楊潮笑著點頭,然後找位子坐了,隨便吃了幾口,等到有賓客離開了,楊潮也跟著走,一點都不顯眼。
胡全到了傍晚,才回到楊家。
告訴楊潮,請柬全都送過了,一共十個,但是其中兩個沒答應。
一個是直接拒絕,不管誰的面子都不給,另一個則是根本就沒見胡全,給了龜公賞錢,托他送到了請柬,可是以李香君名義的請柬,竟然不被人認賬,連見都不見,看來好像跟李香君有仇一樣。
對此,楊潮也無所謂,反正能給胡全去請的,不過是二流角色,真正的一流名妓,楊潮還是得自己親自走一趟的,因為這一流的,必須請到。
又是一夜,第二日,還是楊潮和胡全。
這次從鐵作坊南邊的三坊巷一直往東走,走了不過六七百步就到了顧樓街。
顧樓街據傳是因為顧愷之曾經在這裡住過,顧宅中有樓,所以得名顧樓街。
恰好此時顧樓街上有一個眉樓,也是一座青-樓,而且是一座南京城無人不知的名樓。
提起南京名妓,名氣最大的,李、卞為首,沙、顧次之。
其中的李,說的是李香君,而顧則是眉樓中的名妓,名叫顧湄。
因此顧湄堪稱金陵四大名妓之一,恰好距離楊家最近,今天楊潮就是專門來請她的。
在眉樓前,還是老辦法,塞銀子托龜公送請柬,依然是以柳如是和李香君的名義。
南京人只知道一個李香君,可這些名妓卻絕對知道柳如是,更知道柳如是的才華。
所以柳如是的號召力,在這些名妓中,甚至比李香君還大。
很順利,很快顧湄有請,楊潮和胡全走上了眉樓。
臨街二層,一間屋子中,顧湄未梳妝,也不知道是剛剛醒來,還是尚未睡去,就這樣素顏來見楊潮和胡全。
但是顧湄秀髮如雲,桃花滿面,確實是一等一的美女,而且貨真價實,既沒有化妝,更不可能整過容。不過此時好似剛睡醒,又好似還沒睡,熬了一個通宵的樣子,微帶倦容,卻更惹人心。
「是河東君和香扇墜讓你來請我的?」
顧湄一開口就問道,口氣中充滿質疑。
楊潮笑道:「顧姑娘不用多疑。確實是在下冒用了。不過是想一見姑娘而已。」
顧湄笑了笑:「那你現在見了,如何?」
說著昂起頭來,一手輕攏秀髮,一臉自信。
楊潮道:「甚好。」
顧湄不滿道:「比香扇墜如何?比河東君又如何?」
香扇墜是李香君的別名昵稱,一般只有很親密的人才會叫她這個名字,河東君則是柳如是的別號。
楊潮笑道:「姑娘風姿綽約,柳、李二位姑娘,也是風華絕代,各有千秋!」
顧湄突然哼道:「油嘴滑舌!說,這請柬是怎麼回事?」
楊潮知道請柬騙不住顧湄,因為從康悔哪裡早就知道了南京這些名妓的許多情況,顧湄比李香君出道要早,在李香君之前,顧湄的名氣大的多。
南京有種賣藝不賣身的妓行,這種妓稱作南曲,而顧湄則是南曲第一。
只是後來李香君突然竄起,以自己的容貌、才情很快的把顧湄給壓了下去,風頭無兩。當然不是說顧湄才品不如李香君,而是世人本來就喜新厭舊,中意更為年輕的李香君不足為奇,而顧湄能在李香君之後,依然是南京一等一的名妓,不能不否認她超絕的實力,因為她可比李香君要大了足足五歲呢。
一個是過去的南曲第一,一個是現在的第一名妓,因此兩人雖然沒有交惡,可是暗地裡卻少不了較勁。
楊潮笑道:「不敢瞞著顧姑娘。小人幫人做一個會。柳、李二位姑娘已經答應參加了。」
顧湄哼道:「她們都參加了,你還找我做什麼?」
楊潮沉聲道:「不瞞顧姑娘,這是一次盛會。所邀皆是南京一等一的名妓。有柳、李,怎能沒有顧呢?」
楊潮特別將柳、李和顧並列說,並且暗示這是一次盛會,全城的名妓都回去,如果顧湄不去,就要落於人后了。
顧湄卻不買賬:「少賣關子了。老老實實告訴我到底是幹什麼。要邀集整個南京的名妓,這麼大的手筆,不是一般人能做出來的。到底是誰要宴客?」
楊潮道:「錢牧齋公。」
顧湄搖頭:「牧齋公雖然風流倜儻,年逾花甲不輸弱冠,但是牧齋公不喜這種嘩眾取寵之會。」
楊潮再道:「張天如公。」
顧湄微微皺眉:「張天如性情淡泊,志向高遠,不喜秦淮金粉之氣。豈會做這種一擲千金的勾當。」
楊潮天嘆道:「真是瞞不過顧姑娘啊。」
說著探過頭去,做耳語狀。
顧湄也洒脫,不躲不避,任由楊潮在她耳邊輕語,當即聽到:「為謀周玉繩公再相,張天如公、錢牧齋公都會捧場,姑娘去不去,一句話!」
顧湄一愣,竟然是這樣的大事,她不參加豈不可惜,當即道:「有這個足以。我去!」
「好,在下告辭,姑娘保重,下月初一,在下會派馬車來接姑娘。」
說著,楊潮拱手,慢慢後退,到了門邊,才轉身走下樓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