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86_86302他話里的自厭感如此明顯,紀愉怎麼會聽不出來?她知道,他定然又想起了前世之事。

上回她對他說不再想從前的事,的確是真心話。

紀宣離開的大半年中,她將這兩輩子的事都想厭了,先不說想得透徹與否,單說對紀宣,她是恨不下去了。孫氏有一句話說的倒是沒錯,她死得冤,紀宣也沒比她好半分,前世隨她去了,若今生她再那般怨著他,他這一輩子也是苦的。

紀愉對他終究是捨不得的。

做了兩輩子的兄妹,某些感情已經深入心骨,便是再恨也磨不掉。況且,真要說起前世,他心裡到底是在意她勝過他母親那些仇恨的,雖然最終還是沒能保住她的命,但他也曾真心反悔了,努力護過她,不是么?

若說心裡一點隔閡也沒有了,那是假話。但如今,她至少已經放下了一大半,也想與他好好相處。然而,他卻仍困在其中,似乎時時刻刻都記著那些,每日都翻出來戳自己的心窩子。這樣得有多難受,她不能想象。

望著紀宣高大修頎的背影,紀愉突然覺得這個人比她可憐多了。仔細想想,這兩輩子,他似乎沒有一刻輕鬆過,沒有一刻過得比她快樂。他心裡藏著許多不能說的事,擺在面前的總是讓他痛苦的選擇,不管他怎麼選,都有人怨他怪他。現在,一切都過去了,他卻還是把自己繞在裡頭,始終沒有放過前世那個做錯事的自己,在她面前,更是格外的厭棄自己。

紀愉嘆口氣,走過去,握住了他垂在身側的手。

「哥哥,我不怪你了,那些事,我都不怪你了,所以你也不要再怪自己。」她低聲說著,將他的大掌握得更緊,感覺到他的身子顫了一下。

柔軟的小手溫溫熱熱,緊緊攥著他的手,舒服得教人不由自主地貪戀,情願站在這裡,永遠被她這樣握著。

紀宣好一瞬才回過身,幽沉的目光望向紀愉,目中不見驚喜,反倒露出難以置信的迷惘。

「哥哥。」紀愉仰著臉,白凈的臉頰露出笑,「你高興壞了嗎?」

紀宣的鳳眸一下子就紅了,什麼話也沒說,伸臂將她按到懷裡,下巴抵著她發頂,半晌紀愉才聽到頭頂微微哽咽的聲音,「杳杳在說真話?」

「當然。」紀愉的臉貼在他的胸口,聲音瓮瓮地傳出來。

頭頂半天沒有聲音,抱著她的手臂卻越收越緊。

紀愉沒有動作,任他抱著,卻聽到他突然不安地問道,「為什麼?杳杳,為什麼?」

為什麼?

紀愉心中微喟,沉默了一瞬,輕聲問,「我若一直怪你,哥哥心裡會一直難受罷?」

紀宣悶悶地「嗯」了一聲。

「我不想讓你難受了。」紀愉抿了抿唇,在他懷裡幽幽道。

「……杳杳?」

紀宣心湖陡熱,說不出話來,如同被一把炙火烘著,燙得渾身發疼,卻又前所未有的痛快。

這般無聲地抱了她許久,直到紀愉憋得快窒息,忍不住推了推他,紀宣才鬆手。

紀愉往後退開半步,抬眸望見紀宣的眼睛還是紅的,溫和地笑了一下,「哥哥……要哭鼻子嗎?」

紀宣原本心潮起伏,情緒難抑,聞得這一句,難得地被她逗笑了。他薄唇抿笑,探手摸了摸她的臉,忽然肅了俊容,深眸帶火,靜靜覷著她,「杳杳,從前的事始終是我錯了,往後我都會對你好。」他神情鄭重,復又道,「你相信我。」

紀愉桃花眼彎了彎,「我如今並不懷疑這個。」

紀宣滿足地握住她的手,未再言語。

話說到這一步,兩個人之間的不愉快彷彿一瞬間全都過去了,紀愉隱約覺得似乎回到了從前。這種感覺讓她突生感慨。

誰料,這情緒堪堪湧上來,就見前面不遠處的月門走進來幾個打理園子的僕婦,她陡然意識到紀宣正牽著她的手,不知怎的,心裡沒來由地一慌,莫名地紅了臉,趕忙縮手,但是紀宣攥得緊,她沒能退開。

眼見著那幾個人走近了,紀愉越發緊張,忙對紀宣道,「有人來了,哥哥快放開我。」說著,就去撥紀宣的手,在紀宣發愣時,順利地收回了手,又一本正經地站好。

幾個僕婦看到他們,忙恭謹見禮,紀愉的臉頰紅紅的,神情卻十分正常,和平常一樣對她們笑著點點頭。待她們走遠了,紀愉才舒了一口氣,抬手摸了摸微微發燙的臉,誰知,一抬眸,就見紀宣目光深沉地望著她。

紀愉立時有些不自在,心口怦怦跳了兩下,微微避開他的視線,尷尬道,「你做甚麼這樣看著我?」

「杳杳,」紀宣薄唇微翕,低沉的嗓音因陡然升騰的情緒而有些發啞,頓了一頓,他拉住她的手,「你隨我來!」

「誒?你……」紀愉疑惑不解,還未發問,就被拉走了。

紀宣帶著她繞過園子,一直到了藏書的閣樓。這裡應該是整個郡王府最僻靜的地方了,除了一周一次的洒掃清潔,平常壓根沒有人來,樓里格外幽靜,若是大聲說話,都能聽見淡淡的迴音。

紀愉扶著烏木書架,喘了幾口氣,詫異道,「哥哥要找書嗎?」

「杳杳,」紀宣鳳眸深熱,忽然靠近,盯著她的眼睛道,「我不是要找書,只是要找個地方與你說話。」

紀愉愣了愣,桃花眼兒迷茫地眨了眨,烏密的長睫蝶翼一般,彷彿掃到了紀宣的心湖,他幽邃的鳳目愈發的深,眸底燒了一簇火。

紀愉再傻,此刻也能感覺到他眼神的變化,不知怎地,她突然就想起那一回七夕節在美陂湖畔被他強吻的事,登時心音激跳,耳根子陡然燒起來,臉頰上暈出紅霞。

「哥、哥哥?」紀愉心裡翻著浪,連話都說不利索了,禁不住他的凝視,微微別開臉,「哥哥不要這樣看著我。」

「杳杳,」紀宣啞聲輕喚,咬了咬牙,伸手穩住她薄瘦的雙肩,「不要躲我。」

紀愉越發不自在,仍是偏著視線不看他,嘴上卻說得硬氣,「我沒有躲你啊。」

「杳杳,你喜歡段殊嗎?」紀宣沒有迂迴,悶聲問出口。

紀愉的臉立馬偏回來,有些驚訝地瞪大了眼,「我沒有喜歡他,你不要誤會!」

她否認得如此迅速,不假思索,毫不猶豫,顯然取悅了紀宣,他緊繃的下顎放鬆了,嘴角翹了翹,有些開心地道,「那我就放心了。」

紀愉一愣,正要發問,紀宣卻沒有給她機會,一鼓作氣,沒有停頓地道,「杳杳,我今日要同你說個清楚,我不知你怎麼想,但我對你不僅是兄妹的情誼,我還存了其他的心思。」

說到這裡,瞧見紀愉臉頰通紅,檀口怔怔地翕了翕,卻沒有說出話,他更加緊張,握在她肩上的手掌已經滲出汗,但他並沒有退開,僅是微微垂目,覷著青木地板,低聲道,「我知道我這樣的心思很齷齪,興許你很厭惡,興許我上回親你,教你覺得噁心,」他突然淡笑一聲,頗有些自諷的意思,「不只你,連我都覺得自己這個樣子很討厭,畢竟,我們做了那麼多年的兄妹,可我……可我卻在肖想你。」

他將自己的心思剖白,然而話語間卻又透出自厭,紀愉望著他,心中潮起潮落,喉嚨緊得發不出聲音。

紀宣終於抬目,不躲不避地對上她的視線,眼神突然變得堅定,連聲音也有力多了,他徐緩卻認真地道,「但是,就算這樣是錯的,我也並不打算回頭,杳杳,既然你心中無人,請你給我一個機會。」

說完這話,他薄唇抿緊,目光凝在她眉目間,靜默地等她說話。

紀愉傻站了良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她眸中騰起濕霧,竟有些瞧不清他的樣子。

望了他一會兒,她抬手揉了揉眼睛,乾澀的喉嗓發出微顫的聲音,「我沒有厭惡你,上一回、上一回你那樣,我也沒有覺得你噁心,只是……只是被嚇到了。」頓了頓,她抬眸望他,「……可我們、可我們是兄妹呀。」

「不是,」紀宣抬手抹去她眼角冒出的淚滴,「杳杳,你曉得我們不是。」

見她不言語,一雙桃花眼卻更濕了,紀宣有些束手無測,緊張道,「你不要哭,你若是不喜歡這樣,只想做兄妹,那就、就不給我機會,不要緊的……不要緊的……」

「那樣……哥哥不會難過嗎?」紀愉嚅著唇,輕輕問他。

紀宣眸光滯了滯,「當然會難過,但是……不要緊的,你別哭、別哭。」他的手輕柔地撫著她的臉頰,溫言安慰。

「哥哥,我不想你難過。」紀愉突然抬起手,覆上他的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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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寵為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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