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二十二、尚主?(上)
這一年選秀在五月就落下了帷幕,雍正陛下循例給自己留了兩個,不過都是漢軍旗的,姿色倒是不錯,不過只是中等偏下的家世。
不過也給自己弘時和弘晝兩個兒子後院各自添了兩個格格,自然是叫皇后李佳氏斟酌著選的,李佳氏倒也不偏心,都是一滿一漢——既然是格格,自然都是家世好不到哪兒去的,挑著好模樣、好生養的也就是了。
這一年選秀最隆重的,無非就是六阿哥弘晉嫡福晉的人選了,自然就是光祿寺卿柏綬的女兒,柏綬當年對李家的投資,如今也算是得到相當豐厚的回報了,自己的女兒做了皇子嫡福晉,當真是光耀滿門了。
李佳氏笑著說:「倒也不全是念著往日情分,我是真真瞅著柏綬的女兒不錯。私下裡也叫晉兒瞧了,他自己也很中意,還說要學他五哥,將來與嫡福晉舉案齊眉才好。」
宜萱撇了撇嘴,忍不住暗自吐槽,還舉案齊眉,把侍妾的肚子都搞大了……當然這些話,宜萱也只敢在肚子里腹誹一下。不過弘晉對於李佳氏處置孟氏、元氏二人,倒是沒有絲毫異議,瞧著也卻是沒對侍妾上心的樣子。
新賞賜去的侍妾,又是個木訥性子,空有幾分姿色,弘晉也有些瞧不上。看著架勢,她這個弟妹將來的日子起碼會比董鄂氏好多了,至於是否能過得跟富察氏似的,那就要看她自己有沒有富察氏八面玲瓏的處事手段了。
富察氏的掌家本事,也著實不是蓋的,不但打理得府內上上下下井井有條,如今又懷上了第二胎。連才賜進門的兩個秀女出身的格格都寬宏待之——起碼錶面上如此。
當然了,也是弘晝的侍妾不多,到現在也統共只有四五個,其中有一個還是富察氏的陪嫁侍女,都不怎麼得寵的樣子,連進門的兩個秀女,弘晝也是淡淡的。
今日裕妃也在額娘宮中陪著說話。裕妃自然是對這個兒媳婦千萬個滿意。嘴裡卻忙客氣著道:「弘晝愚笨,哪裡比得上六阿哥聰慧過人呢!」
李佳氏笑呵呵道:「弘晝自然有弘晝的好!連皇上前都說,要給他晉個郡王的爵位呢!」
裕妃聽了。眼底一喜,她自然是盼著自己兒子尊貴榮耀一些的,雖說沒那個覬覦大位的心思,可兒子爵位高些。總是好事!
果然過了沒幾日,雍正就正式下旨。晉皇五子貝勒弘晝為多羅郡王,封號為『和』,是為和郡王——這個封號給弘晝倒是合適,弘晝秉性的確是個和善的。帶人也溫和。不過同日還有一道聖旨傳去了阿哥所,是給弘晉的,封皇六子弘晉亦為多羅郡王。封號為「齊」。
聽到這個消息的宜萱,忍不住抽搐了兩下嘴角。為什麼是「齊」呢?!這個封號可原本該是她額娘的好不好啊?如今兜了一圈,還是沒跑遠,落在額娘的兒子頭上了!
其實這個封號倒也沒什麼不好,執心克庄曰齊,況且是一下子就封郡王!弘時這個年歲的時候還只是個貝勒呢!
其實宜萱也明白,汗阿瑪怕是覺得弘晉娶了柏綬的女兒,覺得有些委屈自己兒子!李佳氏到底不是滿洲八大世家,所以思來想去,便再爵位上想多彌補一下了。不過弘晉前頭的哥哥弘晝還只是貝勒呢,多弟弟的總不好比哥哥爵位高吧?
「額娘!!——」盛熙興緻沖沖跑進了宜萱的長樂殿中,身上還穿著他外祖父陛下特賜的黃馬褂,侍衛服也沒脫下,瞧著模樣就知道——這叫翹班了。
宜萱正歪在琉璃美人榻上迷糊著,臉色很是不耐,趕蒼蠅似的揮手,「不好好在宮裡當差,怎麼又跑回來了?!」——自己兒子這個御前侍衛當的真是太不稱職了,也就點個卯,就自顧自地不知道哪兒瘋玩去了!
盛熙笑嘻嘻道:「今兒可是小舅舅冊封郡王的大喜日子,郭羅瑪法給了一日假,這會子就在大舅舅的王府里慶賀呢!」——他嘴裡的小舅舅自然是比他小一歲的弘晉,而大舅舅自然就是弘時了。
宜萱「哦」了一聲,便見盛熙舔著臉撒嬌道:「額娘,兒子兜里沒什麼好東西,您那兒有幅,就給了兒子唄,兒子也好拿起做賀禮!」
宜萱當即敲了盛熙一個爆栗,敲得他淚眼汪汪,「你這眼睛倒是夠賊的!那可是沈周的晚年墨寶!可是當年你郭羅瑪法給我的陪嫁嫁妝!」——當年她陪嫁的古畫也十幾幅,大半是源於孝懿仁皇后的遺物,宜萱也曉得這些東西可比金銀玉珍貴百倍,一直被捨得動,頂多只拿出來點綴殿宇書房之用,從不出手。
不過既然是送給弘晉的,宜萱還是捨得的,想著弘晉平日里也沒太大喜好,也就對古書畫敢興趣些,額娘李佳氏那裡有幾幅好的,也全都被這個小兒子磨去了,連汗阿瑪御書房裡的倪瓚的也給他賴去了。
宜萱也知道自己不是那號雅人,便叫玉簪拿了庫房鑰匙去取了出來。弘晉雖然學畫學得不怎麼樣,但瞅著也是真喜歡這玩意兒了。宜萱也不攔著他培養這個嗜好。
盛熙嘿嘿接過玉簪取來的,嘴甜地道:「多謝玉姑姑!」
玉簪如今也是公主府一等一的體面奴才了,連盛熙就喚一聲「姑姑」,更遑論旁人了。
玉簪抿嘴笑道:「小主子別急著時捧在懷裡,待奴才尋個漂亮的錦盒裝進去。」
盛熙這才忙把畫軸又交換到玉簪手上,他笑嘻嘻道:「額娘,我這個未來的小舅母聽說也是讀過書的,還在京中小有才名呢!」
宜萱「哦」了一聲,眼角略挑了挑,原來如此,怪不得晉兒如此滿意這個未來媳婦,看樣子是有幾分志同道合呢。如此也好,婚前便有幾分引為知己,總比弘時那樣純粹的政治婚姻好得多。
宜萱又叮囑道:「董鄂氏身子不好,你們也別太鬧騰了,擾了她養病就不好了。」
盛熙笑道:「這事兒原本就是大舅母的主意!郭羅媽媽原本還說小舅舅還小,沒必要慶賀呢!」
宜萱聽了,只微微嘆息了一聲,她這個弟妹啊,骨子裡還是要強的。
「對了,還有一件事,我得囑咐你!你既然無心娶和鸞為妻,就不要和她走得太近了。」——如今也都不是小孩子了,哪怕是表哥表妹也該保持些距離。
盛熙收斂了臉色的笑容,他輕輕點頭道,旋即,她又踟躕了一會兒,「額娘,要不然……兒子將來不如就娶佟佳氏的格格吧。」
宜萱一呆,前二年,盛熙還固執地說不想娶妻呢,怎麼現在又說想娶佟佳令茹了?!
宜萱愣了半晌,忍不住問:「你喜歡佟佳氏的那個丫頭?」——如今兒子真的喜歡,宜萱雖然不喜歡佟家的作為,但也不是不能接受這樣的親家。
盛熙搖頭,「兒子只是覺得她性子好,兒子不討厭她。與其將來被郭羅瑪法指婚了和鸞,還不如是她。」
宜萱皺眉,「你很討厭和鸞?!」——和鸞嬌憨可人,雖然也少不得有幾分皇家格格的氣勢,也畢竟不是個刁蠻的。
盛熙再度搖頭,「表妹其實挺可愛的,只是我不想尚主罷了。」
宜萱沉默了,尚主,的確不見得是什麼幸福的事情,就算盛熙是固倫公主的兒子,身份上也是低了和鸞一頭的。何況和鸞今日是郡主,明日便是公主。盛熙骨子裡像極了子文,是決計不肯對老婆屈膝的。
盛熙能理智地考慮自己的婚姻,宜萱不知這算不算好事。他畢竟不是因為喜歡才想取佟家格格的,這樣的婚姻,對熙兒真的好嗎?
宜萱有些頭疼,唉,罷了,在這個時代,又有幾個人的婚姻是出於感情呢?門當戶對才是最要緊的,其次才要考察一下性情、教養之類的。感情?那是結婚之後才需要培養的!
「罷了!」宜萱長嘆一口氣,「你自己心裡有主意也好。」
盛熙笑了笑,他小聲地道:「這樣的話,額娘……那我能不能先納了錦屏啊?」
宜萱聽了這話,那股子感慨頓時嗖的消失沒影兒了,「小兔崽子!!這事兒你想都不用想!!」宜萱咆哮如雷,聲音震耳欲聾。
你特么的不想娶和鸞,是怕納妾受到管控吧?!!門兒精的小兔崽子!!
若是換了佟家格格,難免就有幾分高嫁,倒時候自然不敢不「賢惠」!!
欠揍的小兔崽子!!宜萱抄起粉青釉天球瓶中的雞毛撣子,作勢便要打人,盛熙卻是閃得極快,腳底抹油似的,比泥鰍還滑溜,宜萱的雞毛撣子只掃到了他衣角,這兔崽子一把抱起玉簪剛剛裝進沈周古畫的錦盒,轉眼便跑出長樂殿了。
宜萱氣得胃疼,「玉簪,你說我是不是該叫他尚主才對啊?!」
玉簪臉色一緊,肅色躬身道:「公主,不是奴才偏心自家人,小公子的身份,著實也沒尚主的必要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