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三十五、董鄂氏的哀求(下)
看著董鄂氏那憤懣的表情,宜萱也很是無奈,雖然董鄂氏對和鸞的母女情分的確是夾雜了利益,但大半還算是真心的。
宜萱不想和她爭吵,她用盡量溫和的語氣道:「不是我選了佟佳令茹,而是熙兒自己的選擇。你若能叫熙兒心甘情願地選鸞兒為妻,我也決計不會反對。」
董鄂氏為之一噎,他正式沒辦法叫納喇盛熙選她的女兒為妻,所以才要來找大公主宜萱的!
宜萱認真地勸慰道:「京中年輕的勛貴子弟不少,其中也不乏佼佼者,與其弔死在盛熙這一棵樹上,不如去挑選更合適的。庭蘭,你又何必如此執拗呢?」
董鄂氏臉色紫漲,卻偏偏辯駁不出,若是京中勛貴子弟又比納喇盛熙出身更好、更有本事的,她又如何會三番五次苦心孤詣?!
「好了,咱們回水閣吧。否則時間長了,該要有人來尋了。」宜萱扶著玉簪的手背,轉身正要離去,卻聽見了身後撲通一聲。
宜萱回頭去瞧,卻見董鄂氏已經跪倒在了地上,眼中淚水蓄滿,滿是哀求地凝望著宜萱。
驕陽如火,宜萱登時頭大如斗,她急忙上前攙扶,「你這是做什麼?趕緊起來!!」
董鄂氏堅定地搖頭,「除非大公主答允讓鸞兒嫁給盛熙,否則我絕不起來!」
「你——」宜萱登時氣得都不知如何發泄了,「你這是為難我,更是為難你自己!!強扭的瓜不甜,難道這點道理你都不明白嗎?」
董鄂氏咬牙跪在地上,「我什麼都不管!我只要鸞兒嫁得所願!為了這點。我可以不惜一切!」
「汗阿瑪已經答應皇貴太妃這門婚事了!」宜萱咬詞強調道,雖然沒有正式賜婚,也算得上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
董鄂氏滿臉執拗,「只要大公主有心,讓皇上收回成命又有何難?!」
「你——」她以前就不曉得,自己這個弟妹竟然是如此愛鑽牛角尖嗎?!
「董鄂氏!!你鬧夠了沒有!!」身後一聲渾濁凝沉的男聲赫然響起。
原來是弘時沿路尋了過來,恰巧便聽到了董鄂氏這番「強求」。弘時本就因之前星移差點小產。後來永瑞還不得不過繼給敬親王弘昀名下,而惱怒這個嫡福晉,如今又見她這麼逼迫宜萱。自然怒不可遏。
弘時手裡狠狠捏著一串沉香木的佛珠,他呵斥道:「你們兩個奴才是做什麼吃的?!由著嫡福晉下跪?竟也不攔著!還不快把她扶起來!!」
董鄂氏身後的兩個侍女再也不敢幹站著了,急忙把賴在地上的嫡福晉董鄂氏硬生生給攙扶了起來。
董鄂氏哀切地凝望著弘時,「爺!鸞兒是您的親生女兒啊!」
弘時冷哼一聲。「別以為你那些盤算,我不曉得!!身子都這樣了。你就不能安分些?!日後我難道還會虧待了永瑜不成?竟叫你這番算計這個、又算計那個的?!你若是再敢胡攪蠻纏,回頭本王便上一道摺子,讓和鸞遠嫁蒙古!!」
這番話懾得臉上血色全無,讓和鸞遠嫁蒙古。這話的確是切中了董鄂氏的要害了!
董鄂氏滿眼淚花,「鸞兒和熙兒打小就是青梅竹馬,原就是天生的一對。偏生被那天殺的佟家丫頭給狐媚了去,妾身為自己的女兒抱不平都不成嗎?!」
董鄂氏一番話。說得哀切連連,可弘時卻不為所動,只冷冷瞧著董鄂氏,臉色愈發冷沉了下去。
宜萱皺眉道:「庭蘭,你也少說兩句吧!佟佳氏是著姓大族,教養出來的格格又豈會是狐媚的?」
董鄂氏含淚恨恨道:「若非她狐媚,熙兒又怎麼會撇了打小一起長大的鸞兒,非要娶她為妻?!」
宜萱不禁擰眉,這董鄂氏嘴巴倒是夠毒的,偏生還是一副被旁人欺負慘了的模樣,且她也品出來了,方才弘時沒來,他一直都是叫熙兒「盛熙」,如今弘時在旁,她便改后喚「熙兒」了,而且語氣也不復剛才那副強硬脅迫的樣子,反倒是滿腹委屈愁苦傾訴了。
她這個弟妹,城府手段真是越來越精密了,宜萱只得道:「熙兒一直都只當鸞兒是親妹妹一般,就算沒有佟家丫頭,她也不會娶鸞兒!就算你真的壞了和佟家的結親,也還有旁人家的格格!!你好歹是皇家福晉,何必一口一個『狐媚』敗壞佟家格格的閨譽?」
「我——」董鄂氏一時間喉嚨凝噎,她垂淚自傷道:「我只是心疼自己的女兒罷了……」
「夠了!!」弘時滿眼厭煩之色,「今兒回去之後,你就老老實實待在府里養病,不許再出來胡鬧!!」
「爺——」董鄂氏哀哀喚了一聲。
弘時冷冷道:「別以為你對星移做的事情,本王不曉得!若不是看在鸞兒和永瑜的份兒上,本王豈會留你這毒婦占著嫡福晉的名位?!!」
董鄂氏渾身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在地,她面如土色,嘴唇顫顫說不出話來。
宜萱也沉默著,董鄂氏的確手段了得,但弘時也不是瞎子!!若不是看在一雙嫡齣兒女,若不是看在董鄂氏病體孱弱,活不了幾年的份兒上,時兒不會輕易揭過當初之事。
星移的孩子險些生不下來,若非她去求皇額娘將那孩子過繼,永瑞就算生下來,也不見得能活下來。董鄂氏是個能狠得下心的女人,為了自己的孩子,她能狠下心去扼殺旁人的孩子!她就是這麼一個女人!
宜萱不想去品評這裡頭的對與錯,如果不是弘時多年專寵星移,或許董鄂氏不見得會如此。
李佳雁卿的生辰之後,宜萱便再沒見過董鄂氏,聽說她病情加重,又纏綿病榻起不了身子了。
雍正十二年春。
固倫懷恪公主府的碧桃又開了,甜絲絲的花香只欲熏得人醉去,漫步碧桃花林,宜萱滿腦子都是昨夜那個古怪的夢。
她又夢見了那個穿著玄色九龍十二紋章帝王袞服的男子,這一次,她坐在那個男子懷中,親昵地偎依在他胸膛中,可他的臉卻一片模糊,看不清他的五官,唯獨給宜萱印象深刻的是他手心裡的那顆硃紅色的果子,只有嬰兒拳頭大,圓滾滾的,透著異常誘人的果香。
弄得她現在稍稍一想,嘴裡就忍不住流口水。
一想到這點,宜萱就忍不住鬱悶。
這輩子她可是帝女,什麼山珍海味沒吃過?居然被夢裡的一顆不知道什麼品種的果子勾得饞蟲蠕動!
熙兒曾跟她說,那些夢境,都是她殘留的記憶。
這讓宜萱不得不承認自己是個吃貨……因為今早起來,她的枕頭上還有可疑的口水漬呢!這讓宜萱端的是老臉通紅!
回頭私底下得問問熙兒,那長得像西紅柿的果子到底是什麼東西!
「熙兒呢?」宜萱忽然想到今兒可是休沐日,吃過早膳之後,似乎他就沒見過自己兒子的影兒了。
玉簪臉帶曖曖的笑意,她壓低了聲音附耳道:「佟府家僕送了信兒來,佟家大公子約咱們小公爺出去吃酒。」
「哦,這是尋常事,怎麼了?」——宜萱疑惑地看著玉簪那滿是壞笑的神情,佟家大公子蘇沖阿又是佟佳令茹一母同胞的親哥哥,也是宮裡的三等侍衛,自然是早就和盛熙熟識了。
玉簪笑吟吟道:「奴才瞧著,只怕佟家大公子怕是又替妹子送貼身的小物什給咱們小公爺呢!」
宜萱算是聽明白玉簪的意思了,這事兒她也曉得,也是月前她瞅見自己兒子腰上多了個花樣新鮮的鴛鴦紋香囊,起初還以為是宮裡綉娘的手藝,隨口問了一句,才曉得,原來是佟佳令茹托她哥哥送的。
私底下這種來往,雖然從世俗角度來說有些逾矩,可宜萱還沒封建到這個程度,別說私底下送點小玩意表達心意了,就算私底下約會相見啥的,宜萱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可以的。她倒是樂得,兒子和未來的兒媳婦早早培養一下感情呢!雖然現在還沒賜婚,但這事兒汗阿瑪既然許了,想來是不會有變的。
可是想到兒子打算倒時候和她一起離開,她就覺得有點對不住那個當年只有一面之緣的可愛小姑娘。宜萱尋思著,不如讓他們好好培養感情,倒時候她自己回去和子文團聚,熙兒就留下來好了。
宜萱相信人心都是肉長的,盛熙本來就對佟佳令茹稍微有幾分好感,日後真做了夫妻,朝夕相對的,莫非倒時候,盛熙真的舍了人家,讓人家做未亡人?
想到這裡,宜萱倒是安心了幾分。
盛熙已經十八歲了,婚事拖延到現在已經是夠晚的了。當初要不是佟佳令茹的祖父誇岱死了,未能參選,只怕盛熙三年前就賜婚了。宜萱也不是沒想過,乾脆叫兒子跑出去躲幾年,等汗阿瑪駕崩,弘時登基之後再回來,可是盛熙不在,難道賜婚就賜不成了?今年選秀,汗阿瑪是必然要賜婚的,這不是宜萱一己之力想反對就能給推脫了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