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星月遇四爺(下)
86_86704既然有人肯安安靜靜聽她傾倒滿腹的委屈,星月自然愈發喋喋不休。
「她不喜歡我也就罷了!我也沒奢求鄭夫人能對我像親生女兒一樣!可她也不能害我一輩子啊!原本上次選秀,我就該指婚嫁人了!偏偏莫名其妙吃了她送來的點心,就突發高燒!生生耽誤了一屆!明年的選秀,我還不知道能不能去參選呢!她做這種事兒,分明是想毀了我一輩子啊!!」
這般隱秘之事,雍王聽得眉頭皺得極深,當即便沉聲吼道:「簡直是荒唐!!」
星月被眼前「大叔」突然的一吼給嚇住了,她只覺彷彿在一瞬間,這個「大叔」的氣勢便叫人嚇得喘不過氣來。
雍王哼了一聲道:「兒女婚姻,關乎家族榮耀!做此損人不利己之事,當真是混賬!」——原配留下的女兒,與繼室根本無半點害處,反而女兒若是嫁得好,只會榮耀家族,於繼室亦是有利之事!雅思哈的這個填房夫人,當真是拎不清的混賬東西!!
星月聽這個「大叔」是在罵鄭夫人,便萬分感同地點點頭,又抹淚道:「她對我這還算是手下留情了。當年,我還小的時候,額娘去了沒二年,我大哥也莫名其妙地死了!若說此事跟她一丁點關係都沒有,怕是鬼都不信!!可阿瑪卻根本不去查大哥的死因,只早早埋葬了。」
雅思哈的嫡長子……雍王一皺眉頭,他記得似乎是叫星衡……原本獨獨就這麼一個嫡子,也是早早被立勇毅公世子。若他不死,三等公的爵位早晚要降一等落在他頭上。
這等倪牆之事……雍王深有感觸,他的嫡長子弘暉夭亡。亦非天命。當年,他表面上按照意外處理,而害死弘暉之人……是個十數載,才叫他報了昔年之仇。為人父親,是斷然不能容忍害死自己親子之人,逍遙快活!!
而雅思哈——他竟然也是這般混賬嗎?!
心有怒火,雍王只能暫且按下。便對星月道:「你的婚事。我會叫我福晉上心些。」
星月一愣:「你福晉?!你、你是宗室?!額不……」星月忙仔細思考了一會兒,然後道:「夫人能稱作的福晉的,爵位至少得是固山貝子!或者。要麼就是皇子或者皇孫!」
星月忙打量了眼前之人片刻,忙問道:「大叔,你是誰呀?」
雍王被這個「大叔」的稱呼被弄懵了,素來底下奴才。不是尊稱他「王爺」,便是「四爺」。「大叔」這種稱呼倒是稀奇得緊。
「休得無禮!!」怒沖沖發話的是蘇培盛。
雍王只覺得新鮮有趣,擺擺手道:「無妨,不知者不罪。」——雖說有些失禮,可他總不至於跟一個小丫頭片子計較。更何況這好歹是雅思哈的女兒。
星月卻是好奇心越發重了:「大叔,你還沒回答我你是誰呢!」
雍王看著眼前這個眼睛發亮的小丫頭,便起了逗弄她的心思。便負手而立道:「你猜猜看。」
星月抓耳撓腮,想了半晌。突然一副靈機一動的樣子:「我好像聽說,今天十三皇子也來了。大叔!你是十三爺嗎?!」
雍王呵呵一笑,似是心情極好:「老十三?我——有那麼年輕嗎?」——十三弟可是比他整整小了八歲、年歲才剛過而立之年。
星月的眼睛閃亮閃亮的,那副仰慕的表情,當真分外明顯。她心裡更是歡喜得不行,這個「十三爺」比她想象中更儒雅,更有魅力!——就是可惜他早已娶了嫡福晉了,若是給他做側福晉……就太委屈了點了。
雍王卻一語撲滅星月的聯想:「不用瞎想了,十三弟方才就帶著福晉走了。」
「誒?!」星月詫異地瞪大了眼睛。
雍王微微一笑道:「瞧你這樣子,該不會是從榮清堂出來的吧?」
一提榮清堂,星月撅著嘴巴道:「我哪兒有那個面子!我連門都進不了了!現在,二嫂嫂喜歡的是我那個庶出的妹妹星移,早就不待見我了。」——說到星移時,星月的語氣里不免多了三分鄙夷。
雍王卻無比護短地道:「必然是你冒冒失失說了什麼不合規矩的話,否則萱兒不至於如此。」
星月一聽「大叔」說她「冒冒失失」,便十分不高興,但隨即聽到他用「萱兒」這個寵溺的稱呼和語氣,頓時眼睛瞪得滾圓:「大叔你該不會是雍親王吧?!!」
蘇培盛聽得皺眉頭,便低聲道:「四爺,這丫頭太無禮了!」
星月卻是聽了個真真,立刻凶瞪了蘇培盛一樣,忽的「呀」了一聲,「那你不就是太監了?!」
蘇培盛一聽臉色難看極了。
星月嘿嘿一笑,連忙左腿後撤寸許,雙手急忙交疊在右側腰間,膝蓋彎曲下去,見了一個所謂的「萬福」,笑眯眯甜聲道:「四爺吉祥。」
雍王的臉瞬間僵化了。
蘇培盛捂著嘴巴,笑得身體抽搐得厲害。
星月見主僕二人的怪異模樣,頓時如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
雍王動了動自己快癱瘓掉的嘴角,負手而立,吩咐道:「蘇培盛,你告訴她。」
「嗻!」蘇培盛急忙走到星月跟前,伸手便要去糾正星月的錯誤。
可星月見有「賊手」要「摸」她的手,急忙身子歪開,凶瞪著蘇培盛:「你幹什麼?想吃我豆腐?!」
蘇培盛臉上僵硬,不知是該怒還是該笑,便道:「大格格!方才可是你說我是太監的!!」——我一個斷了根的,能吃你什麼豆腐?!退一萬步,我就算真想吃豆腐了,也得挑快熟透了的下嘴吧?!
星月卻防備得很,一臉看色︶狼的眼神來打量蘇培盛,道:「就算你是太監,也用不著對我動手動腳的!直接說不就成了!」
蘇培盛算是見著極品了,無語看了看頭頂上的藍天白雲,然後收了手,更退後一步,省得被當成「登徒子」。蘇培盛站板正了,便道:「首先,大格格方才說『四爺吉祥』就不對!」
「怎麼不對了?」星月頗有幾分不服氣。
蘇培盛道:「宮人們見了面,互相問好說才說『您吉祥』。而見了主子,要問候吉祥如意的話兒才成。」
星月聽得迷糊:「難道『吉祥』就不是吉祥如意的話了?!」
蘇培盛一噎,還真不曉得該如何解釋,便道:「總之就是不成!您得說『四爺萬福』,或者說『萬福金安』。」
星月點點頭,「我記住了。」
蘇培盛又指了指星月的手,道:「見萬福,不是隨便手一交疊就成!要右手在下,左手在上——」
此話一出,星月急忙把交疊的兩隻手給換了位置。
蘇培盛繼續道:「不是換過來就成了,還要併攏雙手手指、並且相握。」
星月急忙依言變了類似「握拳」的手勢,不過是大拇指被握在裡頭。
蘇培盛又指了指星月腰間:「不是擱在右邊腰上,而是要在左邊!還有格格的腿也是,要左腿在前,右腿在後!也就是說,格格這個萬福見得,那是從頭到腳沒有一處是對的!」
最後一句話,生生叫星月羞紅了臉。
雍親王見星月雖然改對了萬福禮,可姿勢十分僵硬,便搖搖頭:「罷了!這差得不是一星半點。回頭本王叫福晉挑個教習嬤嬤賜給就是了!」
「多謝四爺!」說罷,星月愈發羞愧難耐,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蘇培盛戲謔道:「這麼多年了,奴才也是頭一次看到規矩學得這般不像樣子的格格呢!」
星月聽了,委屈得想掉金豆子:「又不是我不想學好的!」
「罷了!」雍親王揮手道:「你隨本王去榮清堂吧!看在本王的面兒上,萱兒不會與你置氣的!」
星月一聽,頓時展露笑顏:「多謝四爺!」
榮清堂。
「阿瑪萬福!」
「爺萬福!」
宜萱與額娘李氏齊齊見了萬福。
星月急忙瞅著宜萱與李福晉的「萬福禮」,真的是處處和她方才見的截然相反。見狀,她急忙見了個正確的「萬福」,口裡道:「李福晉萬福,二嫂萬福金安。」
宜萱瞧了一眼,不禁訝異,規矩什麼長進了?
星月被宜萱的表情鬧得又是一陣羞愧。從前溫嬤嬤在她身邊的時候,她只當那位是個資料庫來用,溫嬤嬤開始也教導過她幾天,但是她嫌棄太繁瑣太累人,便不肯學了。如今才曉得,從前她在旁人眼裡,只怕早就是笑話了。
宜萱從金盞手中接過掐絲琺琅茶盞,奉至阿瑪面前,笑語道:「阿瑪怎麼領著星月過來了?」——且她瞧著星月的兩把頭瞧著有些糟亂的樣子,眼底更是紅紅的,像是哭過了一般,透著幾分狼狽。
雍親王執著盞蓋,輕輕刮著茶水上的浮沫,面容不苟,但語氣卻十分溫和:「恰巧在紫薇花林旁的小徑上,碰見了這冒冒失失的丫頭。問了才曉得,是雅思哈的女兒。」
雍親王徐徐飲了熱茶,又抬頭看了看宜萱如常紅潤盈盈的臉頰,目光和藹地問道:「你們姑嫂可是生了什麼不快?」(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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