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茶
「王媽媽，素竹、素梅，你們都起來吧！」良久，問香才發話道，「小心地將我這些花兒移到逸翠園中。」
又轉身對紫萱和紫竹道，「真是對不住兩位妹妹，沒承想，竟然壞了兩位妹妹賞花的雅興。」
「姐姐莫要客氣。」紫萱一臉羞愧，「都是妹妹一時興起，才給姐姐這些花兒帶來這樣的災難，要是姐姐再這樣說，那妹妹..」說著，紫萱的眼淚就滾落了下來。
紫竹羞怯怯也是眼眶通紅，眼看著淚水就要滾落下來了。
問香時常跟著慧妙師太在外遊歷，早已經沒有這些閨閣女兒的嬌氣，最是見不得人掉眼淚，「既然今天這花賞不成了，兩位妹妹去我那裡喝杯茶如何？」
「既然姐姐邀請，那妹妹就恭敬不如從命了。」紫萱聽問香這麼一說，立即就擦乾了眼淚，笑道。如雪的香腮上還掛著點點晶瑩的痕迹，一雙妙目因為哭過，更顯得明亮通透，這一哭，倒是生生給她的端麗添上了幾分嫵媚。
三人舉步往問香的逸翠園走去。
這回，紫竹親昵地拉著問香的手，走在前面，問她關於種蘭花的事，而紫萱落在後面，看著問香的背影若有所思。
早就知曉這位姐姐是在尼姑庵里由尼姑教養長大，原本以為是個粗鄙之人。但看她之前詠蘭的詩句，不僅用得貼切恰當，還是自己從未聽過的，足以見得她才情過人，就是比之這上京中的貴女都不差分毫。而作為正房的嫡長女被偏房的姐姐毀了自己最寶貴的物事，仍然能夠忍下，可見其胸襟氣度。而再看她在姊妹面前不卑不亢，在顧氏面前的伏低做小，禮儀周到，自己之前果真是小看了這個山溝里養出來的姐姐了。
回到逸翠園，待到紅泥小爐上銅壺中的咕嘟咕嘟直響時，問香坐到了條案邊，皓腕輕轉，一起一抬之間，茶香四溢，動作流暢如同行雲流水，彷彿這個動作已經練習了無數次，看得紫萱兩姊妹目瞪口呆。
「看姐姐泡茶的動作如此熟練，姐姐也愛品茶么？」紫萱右手三指輕捏起紫砂小杯，左手中指托於茶杯底，瞧著茶湯清澈盈亮，騰挪於鼻尖嗅之清香，閉目輕輕啜了一口，滿口生香，餘韻悠長，再品兩口才飲完一杯。
問香卻是端起小茶杯一飲而盡，「愛品茶倒是算不上，只不過牛飲而已。」
問香確實愛喝茶，但卻不是品茶，她喜歡將茶一飲而盡。泡茶動作熟練是因為以前每天都要為慧妙師太泡茶，年深日久，自然也就學得了一手泡茶的工夫。
紫萱瞪大了眼睛看著問香喝茶的動作，雖是一飲而盡，卻也優雅端莊，這份氣度比之那二房寶貝出來的嫡女不知要強上多少分。
「姐姐，你這茶味道與別處的不同，香味更加悠長，味道更加醇厚自然，還帶著淡淡的，不知是什麼好茶？」紫竹品了一陣后問道。
「這哪裡是什麼好茶。」問香笑道，「不過是慈航寺里的小師傅們在慈航寺後山採的野茶罷了！」
「姐姐，妹妹冒昧的問一句，這茶可都是十三四歲的妙齡小師傅門採的明前茶只取半寸芽尖，採下後放在雙、乳、之間用體溫將其烘乾水汽再行炒制的？」紫萱聽問香這麼一說，立即問道。
問香點點頭，看向紫萱的目光又不同了些。這種制茶方法十分罕見，據傳是前朝一位隱士帶女兒採茶之時偶然發現的。沒想到紫萱竟然知曉。
紫萱心中一動，又品了品杯中清亮的茶湯，一股醇厚自然的香味浸入心脾，餘韻不僅帶著淡淡，還有少女淡淡的體香，真是讓人齒頰留香。
「姐姐，妹妹有個不情之請。」紫萱突然站了起來，對問香行禮道，「妹妹不久前得了一株萬字，妹妹想用那蘭花跟姐姐換一點茶葉可好？」
「這有何難，妹妹若喜歡，姐姐便贈與妹妹就是，說什麼換不換的。」問香爽快地答應道，「姐姐是個粗人，不懂茶的，什麼好茶到了姐姐手中都是浪費了，這好茶配雅人，到了妹妹手中，姐姐也算是為這茶謀了個好去處了，還說什麼換不換的？」
說罷，問香便招手讓菁兒將一小包全交給了紫萱。
紫萱得了茶葉就匆匆告辭，紫竹坐了一會兒也說乏了，要回自己的院子。臨走時又問了佛心蘭的情況，問香道佛心蘭因為沒開花並沒有被殃及，應該明年春天就能分櫱。紫竹歡喜，道了謝也離開了。
待院子中清靜下來，問香趴在窗欞上，綉著空氣中淡淡的蘭花幽香，聽著耳邊風吹芭蕉葉的輕輕摩挲聲如同情人間的呢喃。
她自嘲的笑了笑，竟然覺得渾身都有些累得緊，以前就是跟師父趕上幾天路都不曾覺得如此累人。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是江湖就有是非。離開了師父，離開了慈航寺，以前的悠閑生活只怕是再也回不來了。
問香撫了一下額頭，想起一天見的這些人，一個個都有各自的思量，沒有哪個是簡單的，就是今年才十歲的紫竹都已經被這深宅大院磨礪得失去了純真。
菁兒替問香換上粗布衣衫，「小姐，這些事讓素竹、素菊她們兩個做就是了，小姐何必要自己動手呢？女孩子家的手一旦接觸了泥土就粗糙了。」
問香出了卧房，春芳躬身擋在了問香的面前，「小姐現在回了侯府，時時處處還是應該想著侯府的體面才是，過去的衣裳和活計，小姐還是少碰的好。」
「你知道稱我一聲小姐，就應該知道你的本分才是！」問香停下腳步雲淡風輕地看著低垂著頭站在自己面前的春芳，渾身散發著冷冽的氣息。
春芳還未看問香的模樣已經嚇得腿一軟，跪在了地上，額上冷汗直冒，「小姐恕罪，奴婢也是為小姐著想，怕小姐再是這身打扮卻那些粗活兒被老夫人責罰，小姐恕罪，小姐恕罪..」
春芳跪在地上不住的磕頭。
「罷了，我知道你也是對老夫人的一片忠心。」問香乾脆坐了下來，接過菁兒手中的茶喝了一口，「橫豎你是祖母屋裡出來的，等到這段時日忙過了，你也是要回去的。到時，我自會向祖母稟明。」
稟明什麼？自己一個奴婢公然指責起小姐來了。就是小姐不說也有別人去叨叨，更何況這位主子雖然不受寵，但那也是正兒八經的正房嫡長女，身份擱在那裡，自己就不能輕視了去。今日還被薛媽媽叫去交待了要好生伺候著。若是那事兒是真的，日後還得倚仗著這位。可是，何管家那裡，一家人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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