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訪右尹府
「沒關係的,南迦姑娘已經不怎麼能聽得到了。」看到青蕪如此,斯祁年聳了聳肩,無所謂地笑笑,語氣輕/佻。
「你說什麼?」青蕪努力地將眼淚憋了回去,眼圈泛紅,望著斯祁年,惡狠狠道。
「南迦姑娘啊,怎麼說呢,現在幾乎是目不能視,耳不能聽,口不能言了,也就我那個實心眼兒的弟弟,還一門心思地撲在她身上。」斯祁年說完,便徑直向那邊的二人走去。
「來,我給你們演示一下你們就了解了。」說罷,斯祁年伸出一隻手掌,在南迦絲毫沒有神採的眼睛前搖了幾搖。
搖罷,斯祁年毫不在意近在咫尺的南迦的感受,對著這邊的眾人-大喊:「你們看,我說的是不是沒錯,她現在就是個廢人。」
「夠了……哥。」斯嘉煬的表情由剛開始見到斯祁年時的錯愕變作了面無表情,將頭低了下去,顯然是在極力壓抑著什麼。
「哈?你說什麼。」斯祁年挑釁般地挖了挖耳朵。
「他說,你夠了,你聽不到么?」回答他的不是斯嘉煬,而是林夜闌。
「什麼……」斯祁年還未反應過來,便被人擊得直飛了出去。
「哥。」斯嘉煬叫了一聲,看了看手裡挽著的對這件事毫無知覺,還在慢慢往前走著的南迦,一時間又陷入了沉默。
「哈……哈……」林夜闌那一拳並不算輕,斯祁年從地上爬起來,擦了擦嘴角滲出的血絲,手指著斯嘉煬半晌,復又放下來,露出了一個狠厲的微笑:「你,竟然幫著外人,你真是好樣的!」
斯嘉煬將頭扭到一邊:「抱歉了哥。這件事我自會與父親大人解釋清楚,你先走吧。」
話剛說完,便看到一隊披甲的家奴向著這邊衝過來,遠遠看到嘴角滲血的斯祁年的時候,領頭那人矛頭指向這邊眾人,怒目:「你們是什麼人,竟然敢闖我們右尹府的庭院,真是好大的膽子。」
林夜闌嘴角一彎,露出一個冷笑,手按在了腰間的扇柄上:「呵。要打架么?」
如果是的話,他不介意用這些人的鮮血,洗刷南迦剛剛所受到的那個右尹府大公子羞辱所產生的恥辱。
有一隻手突然按在了林夜闌蠢蠢欲動的右手上,力量微弱卻堅定的。
林夜闌低下頭去,便看到青蕪緩緩地搖了搖頭,用口型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
他們是來看南迦的,不是來打架的。
而且,若是林夜闌真的動手殺了這些家奴,南迦的日子肯定會非常不好過。
他們要去胡地。南迦看起來又極依賴斯嘉煬的樣子,若是在人家府上大開殺戒,不正等於將柔弱的南迦送入了虎口之中么?
斯嘉煬一個人又能護住南迦多久,只要他稍有鬆懈。南迦便會被這些環飼的虎狼大卸八塊的!
氣氛一時間變得壓抑起來。
「斯義,你先帶人下去吧,這些是從城主府來的貴客,莫要唐突了。」僵持了許久。還是斯祁年發了聲。
「這……」那個叫斯義的侍衛總管稍有遲疑,難道大公子被他們以什麼手法挾持了么,為什麼會讓他們撤退?
客人。客人會動手打傷主人的么?
聽到這話,斯嘉煬也抬起頭來,滿臉的不可置信:「哥?」
他不明白在被來人打傷的情況下,為什麼剛還對眾人劍拔弩張的哥哥突然間便肯為他們說話了。
「我說,讓你下去,你這是要違抗我的命令么?」斯祁年並未理會斯嘉煬的問話,而是直直地盯著那群護衛,臉色陰沉了下去,開口,語氣十分不耐。
「不,屬下不敢,屬下告退。」那個叫斯義的青年看到斯祁年如此神色,哪裡還敢逗留,嚇得連忙告退,隨即將手按在劍柄上,對著這邊的斯祁年與斯嘉煬行了一禮后,轉身匆匆離去了。
「哥,你這是……」就連從小與面前的人一起長大的斯嘉煬,此時都有些弄不清楚自己這位哥哥的反覆無常了。
然而,斯祁年什麼也未說,侍衛離去后,他便也跟著離去了。
「你……跟你哥哥的關係,意外地還不錯?」猶豫了許久后,世殊忍不住開口了。
自從看到斯嘉煬對南迦的悉心照料后,在她心中對這個紈絝子弟的印象便改觀了不少。
「呃?」斯嘉煬有些回不過神。
「他是在保護你吧。」這次開口的是青蕪,望著斯嘉煬,眼神奇怪,就連她也覺得這小子似乎沒有初見時那麼討人厭了。
「既試探了自己的弟弟對喜歡的女子有多痴情,又順便幫他對女子的朋友把把關么?有趣,真有趣。」花玲瓏也忍不住拍手,滿臉的憧憬。
「好了,我們走吧。」林夜闌也覺得,事實已經證明了一切,他們沒必要再待下去了。
「哎,你們不去坐坐了么?」只有斯嘉煬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們,這就走了?
走在最後的林夜闌只背對著他,伸出一隻手搖了搖,示意他不用了,便繼續向府外行去。
他們只是來看看南迦是否安康的。
目的達到了,他們自然也該走了。
好吧,他林夜闌勉強承認,照顧南迦一輩子的事,斯嘉煬合格了。
斯嘉煬望著眾人離去的方向,久久不語,待得回過頭來,便看到了南迦眼裡緩緩、緩緩地滲出了一滴淚,趕忙手忙腳亂地從袖袋裡掏出一方手巾:「哎,你怎麼哭了?」
其實青蕪、林夜闌、世殊甚至斯嘉煬,他們不知道的是,南迦只是裝作完全衰弱了。
沒辦法,在這險惡的世上,她只能將自己偽裝得柔弱,才能讓想要傷害她的人不至於太過警惕她「臨死」之前的反撲。
但是現在,是時候卸下偽裝了,因為她已經明白,自己一直不是一個人作戰的。
暗處的斯祁年望著正對著南迦低聲細語的斯嘉煬,欣慰地笑了笑:「嘉煬,你終於長大了,也終於能為自己而活了。」
時間回到十八年前,才四歲的斯祁年望著爹爹懷中抱著的那個粉妝玉琢的小人兒便明白,以後自己再也不是爹爹唯一喜歡的了。
於是,當斯修遠讓斯祁年抱抱這個夫人新為他添的兒子的時候,斯祁年推開了他的手,跑了出去,臨出去的時候大喊了一聲:「祁年討厭爹爹。」
轉眼,那個小人兒長到了與斯祁年當年同樣的年紀,小小年紀便聰穎無比,加上乖巧懂事,更是深得斯修遠喜愛。
但是,便是這樣的斯嘉煬,無心中奪了斯祁年一切寵愛的斯嘉煬,卻無論如何都讓斯祁年氣恨不起來。
並不是因為他心胸廣大,相反,斯祁年在斯嘉煬八歲之前極討厭他。
八歲那年,他一時頑皮偷了同學堂的一位公子的錢袋丟進了河裡。
按理說這個公子的父親的官沒有他父親大,並且父親將損失的錢執意還給了那家公子,這事並不算嚴重,但是父親知道了以後還是大怒。
待得送走了那位滿口:「沒關係,小孩子比較頑皮,都是鬧著玩的」的官員以後,父親拉他去祠堂罰跪。
便在此時,八歲的斯嘉煬出現了,也同他一起跪在了地上:「父親,是我不好,我看上了一個東西,哥哥說沒錢,我才慫恿他去偷錢的。」
斯嘉煬從小就未說過謊,於是,斯修遠自然信以為真,拿來了戒尺,將二人的手心抽得紅腫,望著斯嘉煬的眼神,由喜愛變為了冰冷,無奈。
他起初並不領情,那個受盡父親嬌慣的小子跪一會兒便會受不住,去跟爹爹討饒吧。斯祁年對小小的斯嘉煬的行為嗤之以鼻。
然而,斯祁年便是這樣,生生陪著他跪了一夜。
從那以後,不知道是不是幻覺,斯嘉煬便變得頑劣起來,斯修遠雖失望,但看到斯嘉煬屢屢被打卻不改,便逐漸放棄了他。
相反,經歷那一次的事情后,斯祁年無論做什麼事都很謹慎,不敢再辱沒右尹府的名聲,漸漸地便得到了丟失了八年的父愛。
不是沒有過愧疚。但是,是那個小子自己表現不好的,怨不得我,一定只是巧合,他才不是為了讓我多被父親寵愛一點。
便是懷揣著這樣的想法,斯祁年對斯嘉煬那個弟弟又有隱秘的愧疚,又一直不願承認。
就這樣過了十餘年。
直到那個叫南迦的女子出現在府里,看到弟弟對她那般上心后,斯祁年的心裡多多少少有些自己都不願承認的安慰。
為了保護自己心愛的人,那小子是真的肯為自己而活了吧。
弟弟,我希望你從此幸福起來。
出了右尹府,眾人都一掃往日的沉悶,略略振作了些。
是啊,就連比他們晚認識南迦的斯嘉煬都在努力,他們有什麼資格只站在一旁傷春悲秋呢?
「花花,蜜陀舍一定還有其他的法子解吧,不會讓人完全失去五感那種。」青蕪望著花玲瓏,眼神變得亮閃閃。
「這個,有是有……」花玲瓏斟酌著用詞,雖然那個法子很難辦到,難辦得幾乎等於沒法子,但是,總比直接用言語擊碎青蕪的希望強吧。
青蕪打斷了花玲瓏的話,握緊拳頭,向著天空用力揮了揮:「有就好,我一定,哦不對,是我們一定會把南迦救回來!」
林夜闌望著懷裡與他共乘一騎的小小人兒:「好,我們一定會將南迦救回來。」(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