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住口,這裡我做主!
據七叔說,劉滿福的宅子是在前年置辦的,理由是一介管家住主子的宅子,總嫌有些逾越之嫌。可是放著這若大個鄉下不住,跑到城裡住,這就不逾越了嗎?
「所以平時劉滿福都是住在城裡嗎?」紫蘇問。
「正是。」七叔點頭。
「那他多久來一次祖宅?」
「大約……十幾天。」七叔猶豫了一下,說道。
正是七叔的猶豫,讓紫蘇嗅到了異常的氣息。要知道「白骨精」可不是那麼容易煉成的,沒有點察顏觀色的本事,誰敢妄稱自己是「白骨精」?
紫蘇直視著七叔,冷冷地問道:「是十幾天,還是幾十天?」
「這……大小姐英明,劉管家其實不大到祖宅上來,除了每月上繳租金的日子,他基本上都待在城裡。」
什麼?紫蘇頓時感覺到怒火中燒。區區的一個管家,竟然也敢無故曠工,甚至在主子來的時候,也不出來表現一下。他這是太拿自己當回事了!
正在紫蘇暗自生氣之時,突然聽到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響。幾個穿著粗布衣裳的人急沖沖地闖了進來,看到七叔和紫蘇他們坐在一起,不禁氣憤地嚷開了。
「好哇,七叔,你不是說找夫人和大小姐要種子給我們嗎?怎麼坐在這喝起茶來了?」一個虎背熊腰的漢子大聲地沖七叔嚷嚷。
「我看你們根本就是存心騙我們,根本就不拿我們的事當回事!」一個女人呈茶壺狀指著紫蘇和七叔說。
「就是,七叔,我們之前都拿你當好人,可沒想到你也跟他們聯合起來,欺負我們!」一個老大爺也氣憤地嚷。
「騙子!」
「騙子!」
大家七嘴八舌,正堂頓時炸開了鍋,大家的聲音響在一起,吵得紫蘇兩耳嗡嗡作響。
「你們說誰是騙子!我們不是騙子,你們才是騙子!」錦麟是第一個衝上去的,他大聲地喊著,氣呼呼地瞪著那些人,一張小臉兒漲得通紅。但是他的聲音太小了,全部都被淹沒在那些人的叫嚷之中。
「錦麟,過來。」紫蘇走過來,拉住了錦麟。錦麟委屈地依靠在紫蘇的身邊,他緊緊地咬著嘴唇,忍住即將滴落下來的眼淚,看上去可憐極了。
「錦麟,姐教你一個壓得住場子的方法。」紫蘇笑眯眯地對錦麟說。
「什麼方法?」果然還是小孩子,聽到紫蘇這樣說,錦麟立刻好奇起來。
「就是……他們的聲音大,你的聲音要比他們還大。」紫蘇說完,便轉過頭面對那些農戶。她雙腳呈八字位站穩,然後雙手叉腰,氣沉丹田,大聲地吼道:「統統給我閉嘴——嘴——嘴——嘴——」
紫蘇這一嗓子真可謂河東獅吼,震耳欲聾。整個屋子幾乎都被她震得搖晃不止,眾人只覺狂風呼嘯,耳膜嗡嗡作響,一個個的頓時都沒了聲息。
他們瞠目結舌地看著紫蘇,好像被施了定身法的木偶。就連錦麟也張大嘴巴,怔怔地看著紫蘇,好半晌才挑起拇指,說了聲:「姐,你真厲害。」
「還行吧。」紫蘇得意地挑了挑眉。其實紫蘇剛才做的,無非是利用調節氣息的方法來讓自己的聲音變大,達到震懾農戶們的作用。在之前給員工培訓,或者是開會的時候,紫蘇也經常用這種方法,這讓她成為第一個不用麥克風主持會議的部門主管,更被總公司選為新年聯誼會和主持人。
見慣了大場面的紫蘇,怎麼會把這些農戶放在眼裡?
過了半天,那些農戶才紛紛地反應了過來,一個小小的少女就把他們唬住了,這種事情怎麼能讓他們忍受得了?反應過來的農戶們立刻把「機關槍」對準了紫蘇,開始對他輪番進行轟炸。
「你是誰?」大漢最先發難。
「這位是我們的大小姐,紫蘇小姐。」七叔不失時機地介紹道。
「大小姐?年紀輕輕就這麼大嗓門,怎麼找婆家?」那個婦人一臉鄙夷地打量了紫蘇一番,然後不屑地說道,「想來你也做不了什麼主,叫大夫人來,我們要跟夫人說話。」
「沒錯,我們要大夫人給我一個公道。」老頭兒也連連點頭。
所有人都將視線落在了紫蘇身後的肖氏身上。紫蘇回過頭,但見肖氏一臉為難。這位自幼生長在深宅大院兒,只懂得琴棋書畫的大家閨秀,就算是嫁給了百里文英之後,也只是吟詩作賦,飲茶弄香,從來就沒有關心過衣食住行的事。正因為如此,她才會被那個滿心算計的二房劉氏設計趕出家門。就是這樣的一位大夫人,讓她來過問農戶的事,替農戶們作主,她哪做得來?
然而肖氏到底是大夫人,在眾從我的注視之下,又無法退卻。只好緩緩走上前來,問道:「各位稍安勿躁,請問,要我做什麼主?」
肖氏的一句話便是丟進了湖裡的大石頭,讓這些農戶再次炸開了鍋。他們爭先恐後、七嘴八舌地大聲說起來,因為說得太急太快,所以響成了一片,根本聽不清。
有好幾個人甚至激動得上前來,要拉肖氏。
「都給我安靜!」紫蘇再一次提高音量大吼起來。
狂風再起,眾人被紫蘇吼得再次安靜了下去。
「你們這麼吵,怎麼能讓人聽得清?給我一個一個來。」紫蘇厲聲命令道。
眾人被紫蘇的氣勢所震懾,這些農戶素來知曉「軟得欺負,硬得怕」的道理,像紫蘇氣焰這麼囂張、嗓門這麼大的少女他們可從來就沒見過,不禁面面相覷。
這時候的肖氏已經被這些農戶們吵得頭疼欲裂,不禁伸手揉起太陽穴來。
「娘,這裡交給我好了。」紫蘇對肖氏說。
肖氏意外地怔了怔,她看向紫蘇。自己的這個女兒從小就文弱,氣質、脾氣、稟性無一不像極了自己。但是不知為什麼,這會的紫蘇完全像是變了個人似的,就連眼神都變得機靈而凌厲。雖然如此,但肖氏卻仍然能夠從紫蘇的身上感受到強烈的自信與關懷,她知道,眼下她除了信任和依靠自己的女兒,再沒有其他的法子了。
於是肖氏便朝著農戶們揮了揮手,說道:「各位不要吵了,家裡的事情都由小女紫蘇作主,你們自可說給她聽。」
農戶們頓時遲疑起來,他們看著紫蘇,似乎還在猶豫這個不過十四歲的少女到底值不值得信任。
就在眾人置疑的目光里,紫蘇走回了自己的座位,她翩然下坐,然後端起茶來喝了一口。
「你們,誰先說?」紫蘇緩緩地問道。
農戶們再一次面面相覷,他們已經習慣了用叫叫嚷嚷來解決問題,剛才紫蘇也用大嗓門鎮住了他們,可是這會兒,紫蘇卻又像變了個人似的,端莊、沉穩而又排場十足,這種富貴人家的范兒徹底讓他們蔫兒了。
「大壯,還是你先說吧。」七叔對那個虎背熊腰的大漢說道。
「好,我說就我說。」大漢點了點頭,他上前一步,說道,「夫人、大小姐、大少爺,你們可別怪我們太莽撞。是,我們是莽撞了些,可是換成誰,攤上我們這樣的事,都得生氣。這是擺明了欺負人啊!」
「是啊,大小姐。」那個婦人也連連點頭附和。自從肖氏說,家裡的事都由紫蘇做主之後,這些農戶對紫蘇的態度也客氣了很多。紫蘇暗想:看起來這個不管是古代還是現代社會,人都是如此勢利眼。別說別人不拿你當回事,只是你沒讓他們覺得有拿你當回事的必要。所以做人千萬別怕鋒芒畢露,否則你還真的容易被人當軟柿子捏呢。
婦人繼續說道:「我們都是為了逃避當年的戰亂來到這裡的,從百里家族的祖輩開始,我們就在這兒耕種、生活,百里家幾代都對我們不薄,我們也盡心儘力,每一年土地的租金和收穫的糧食上交都沒少過一分一毫。但是這幾年,為啥租金連年長,給我們的種子就越來越少了?到了今年,都大半年過去了,我們連個種子粒兒都沒見著。這眼看著播種的好時節快要過去了,今年的收成要怎麼辦?」
「是啊,大小姐,你要給我們做主啊!」老頭兒說著,竟開始擦起了眼淚。
「大小姐,你要給我們做主啊!」農戶們異口同聲地說著,個個兒臉上出現了愁容。
紫蘇望著這些農戶,簡直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前一秒鐘這些人還處處跟自己過不去,朝著自己大叫大嚷,這會又一個個地像小綿羊,開始委屈起來了。真是讓她無語啊……
不過,從他們的語言里,紫蘇也明白了一些事情,那就是,這些農戶屬於租用百里家的土地。每個月他們都要繳租金,每一年的春天,百里家負責給這些農戶種子讓他們播種,秋天收穫的糧食則要由百里家與農戶分成。
說白了,這種行徑是純純的封建社會地主壓榨農戶,根本就沒有公平可言呢……
「大小姐?」七叔的話在紫蘇的耳邊響起,將她從失神里拉了回來。
「大小姐,這些農戶都是百里家祖上的老戶,在這裡生活了不下三代人。想來,這次是真的沒有其他的辦法,才這樣衝撞了夫人、大小姐和大少爺的。大小姐您還得替他們做主才是。」七叔恭敬地對紫蘇說。
紫蘇打量著七叔,然後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意,她笑著說道:「七叔,你也是共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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