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記響亮的耳光
給死人探病？在大周朝簡直駭人聽聞，是從沒有過的說法。
早有名醫扁鵲，傳行醫有「望聞問切」一說，即便圍繞這四點，也離不開「診脈」二字。
要診脈就要有脈搏，但任誰都知道，死人是沒有脈搏的。
王氏面色一僵，頗為懷疑的看向六皇子，給沒有脈搏的死人探病，他這是來找事兒的吧？
一見王氏的神情，六皇子舒朗一笑，「沒錯夫人，給大小姐探病，別人或許不能，但是我能。」
眼睛熠熠放著光彩，六皇子自信滿滿。
「這……六殿下，清瑩雖不是我親生，但從小看著她長大，也是我心頭上的一塊肉，現在她安靜的睡著，以我這個做母親的意思，不想打擾她，素日她最是喜歡清靜，我不想看著她即便這個時候還受人打擾。」
盈盈的淚光開始如浪花般從王氏的雙眸中泛出，「還請六皇子體恤為人母的心思啊……」言語悲戚，淚光四射，十足一個心疼孩子的母親模樣。
若不是知道這高府前前後後數十年發生的事情，恐怕連白墨陽都要為之動容。
氣氛變得更為緊張，眾人都屏住了呼吸，猜測事態會怎樣發展時，六皇子突然開口了，「夫人此言差矣，雖說作為外人，我不了解令愛的心思，但從另一層面講，我卻是個通透病患心緒的醫者，每一位病患身死之前都會極為放不下一點，那就是究竟自己得了什麼病？素聞貴府大小姐心善好施，想必讓她一人來抉擇，她也不會拒絕我為她診病。既然人都沒了，夫人和高將軍何不尊重高大小姐的意願呢？」
白墨陽心頭冷笑：王氏，你算來算去，也沒算到這位六皇子如此伶牙俐齒吧？「父親，恕偉光冒昧，小妹迷離之際曾經親口對兒說過，這一生她別無他患，唯有一處，就是所患之疾——若是能搞清楚這一點，她就算瞑目了。正是為此，兒才千方百計，冒著風險找來六皇子，就是為了圓小妹最後的願望，還望父親和母親能夠成全。」
王氏的心早已經沉到谷底，今兒是倒了什麼霉？怎麼會遇到這檔子事兒？早知道如此，事先就把那丫頭捂死，穿了孝衣裝進來也好啊，現在倒好，萬一事情壓不下來一會兒開了棺，那老爺的臉可被丟盡了。
正在踟躕之際，院子外頭突然一陣喧嘩，蜂擁而來的腳步聲幾乎震得地面都顫了。高武眉梢一跳，下意識看向了王氏，兩人四目相對，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恐慌。
不多時，院門就被大大敞開了，剛剛還在待客正廳之中閑聊的官員，以及花廳中暢談的夫人們都圍來了，滿滿登登擠了一院子……
彷彿文武百官上朝一樣，場面尤為壯觀。
「高將軍，素聞您體恤大小姐最甚，怎麼連大小姐的遺願都不肯替她完成？」
「將軍夫人心疼女兒的心思，我們也看到了，只是六皇子醫術高超，或許真的能夠起死回生也未可知。」人群中，吏部尚書魏源特意拔高了聲音道。
此話一出，四周皆驚，將六皇子捧得這樣高，竟然說他能夠起死回生？這樣的能力恐怕只有閻羅王才可以吧？若待會兒六皇子沒能將棺材里的大小姐救過來，他的招牌可就此便砸了。
京都不乏這樣一句話決定人生死，抑或影響人一生的事情，當然也不乏隔岸觀火的人兒。院子里的人表情一時變得微妙。
現下已經不是高府開不開棺的問題了，而是六皇子有沒有能力將已經躺在棺材里的人救活……
跟白墨陽交換了一個眼神，六皇子傲然一笑。笑容燦爛至極，彷彿帶了晨起時太陽周圍那耀眼的光暈，閃得眾人幾乎花眼。
白墨陽倒不緊張，棺材里的狀況他是了解的，奚瑤估計已經等著七上八下了。
但棺材里是活人這件事情六皇子可是片語不知的啊，突然遇到這樣的緊張狀況，他竟然還笑得如此自信。
一時間，白墨陽對這位六皇子的看法又增進了一層。不僅臨危不亂還冷靜理智，有著一顆善心，若不是他不思皇位，將來或許會成為一代明君。
從在陰間二十層接受任務開始，白墨陽便先行於奚瑤一步來到這個世界了，為安排今日這一場大亂做好充足準備，更在陰間二十層其他專員的幫助下安排了他與六皇子的巧遇，加上原本對六皇子的資料了解，沒聊幾句兩人便格外投機。
幾次相處下來，六皇子更是待白墨陽如難得的知己，否則今日也不會隨著他來趟這趟渾水。
白墨陽對著六皇子微微頷首，不等身後高武和王氏的動靜，率先做了個請的姿勢，「六皇子，您請。」
而棺材旁邊，幾個僕從已經做好開蓋的準備。
奚瑤平躺在窄小的空間里，外頭髮生的一切她都聽得入耳，幸虧王氏在棺材裡頭偷工減料，簡陋的材料隔音效果自然差，才被奚瑤聽得到外頭的事情。
生死一瞬，做好一切準備后，奚瑤緩緩閉上了眼睛，等待著開棺那一刻好戲的上演。
雖是閉著眼，但也能感受到眼前的漆黑突然被刷了一層白霜。
由於要診病，又不能移動棺材，所以只能將奚瑤從棺材中抬出來。
院子里的賓客們被高府的人哀求著也不肯離開，最後到底在棺材旁散開一面屏風，讓賓客們目睹著奚瑤被從棺材中抬到一旁的矮床上。
雖看不太真切，但偌大個院子，到處都是角落，一面屏風擋不住全部。
賓客們還是看到了堂堂高府大小姐身上舊灰色洗的發白的長衣，以及她破開了一個洞的繡鞋。
素日里這位大女兒受到的是怎樣的待遇，高武並不是全然不知，只不過在不傳出去，不給他丟臉的基礎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可是今天，幾乎滿朝文武及家眷都看著，他堂堂高府大小姐竟然在發喪的過程中還穿著破衣爛衫，都不如高門府邸中丫頭的衣著。
這著實是在他這個威武大將軍的臉上扇了個響亮的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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