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周維和黎佳布就這樣奇奇怪怪地分手了。要說分手也不算,畢竟誰都沒有正經說出來過。但是從第二天開始,他們就極少再同一間屋子裡見到對方,不對話,也不分享飯菜。直到七天後的清晨,黎佳布早早醒來,躲在房裡聽動靜。她聽見周維拖著行李箱出了房間,然後敲響了自己的房門。
「黎佳布,醒了嗎?」
黎佳布沒有回答。
「我走了。你該考慮一下自己的志願,如果有問題可以問我。你……」
黎佳布沒有聽到剩下的話。過了一段時間,她聽見防盜門重新關上的聲音,才從房間里走出來。客廳裡面空了一半,周維的房間,則空了全部。
「喂……布布。」
黎佳布嚇了一跳。她走出周維的空蕩蕩的房間,拎著行李箱的周維站在門口玄關處望著自己。終於在第七天的時候,周維看見了她的眼淚。
「老師,你是故意回來的嗎?」黎佳布怨念地說,她沿著牆蹲下去,抱著腿縮在沙發後面,正好不讓門口的周維看到自己。
「藏什麼?藏了我就找不到嗎?」周維站在她面前,無可奈何。到今天為止,黎佳布仍然是一個孩子,想要成熟一些,想要帥氣地解決問題,卻顯得矯情或者中二的孩子。周維揉著她亂糟糟的頭髮說,「臨走前再給你個忠告吧,作為老師。」
「你的語文雖然成績好,但不要掉以輕心。議論文你寫得可不算出彩。」
「嗯。」
「數學的話,你底子還不錯,總複習的時候每周要保證做一些練習題。輔導書只買我之前給你買的那種就夠了,老師可能會推薦其他的書,不要買。」
「嗯。」
「化學我不用擔心你,物理要多做題,多選如果不好就回去看概念,大題的話——」
黎佳布抱住了周維,下巴擱在他的肩窩不住地顫抖著。
「大題的話,每次多做幾道同類型的題,練熟。生物要多做總結。」周維拍著她的背說,「你想的我大概都知道。」
他們沒有改變分手的狀態,說好一直到黎佳布高考結束,都不再打電話,最多發郵件問問題。但是黎佳布這一次分離並不十分難過。儘管知道已經分手,儘管知道他們如今稱師生都要借一下名義,但她總會躲在這套公寓里,總有一天,周維還會把她找回來。
房東在周維離開的第二天搬了進來,從此以後一老一小,倒是很方便。雖然黎佳布有點擔心,要是房東的兒子仍不悔改,繼續作死該怎麼辦,但這次丟了房子之後,他似乎真的變好了。房東開心地說,他應聘到了工作去了外地,這次房東長了心眼,去查了查,他沒有騙人。
黎佳布終於找回了原來的生活步調,不過又有些不同。她再也不用別人催促著做作業了,就算沒有周維督促著也是一樣。進入高三后的第一次摸底考試,她把第二名搶了回來。王老師找她談話,告訴她,她現在的成績,如果再努力一下,清北是可以夠得到的。黎佳布突然想起高一的時候,王老師對著她可憐的成績痛心疾首,到如今這情形,一切就像一場夢一樣。
她握握褲兜里的手機,堅持了一下,還是放開了。
也是在同一天,黎佳布從齊玥玥家回來,已經很晚。平時房東一定會在客廳一邊看電視一邊等她,但這一天,黎佳布進了屋,聽見電視機里的廣告聲,叫了聲「劉奶奶」,卻不見回應。她覺得不太對勁,鞋都沒換就跑進了屋,沙發巾亂成一團,房東躺在沙發前面的地上,布滿皺紋的額頭上亮晶晶的全是汗。
當天晚上,黎佳布在急救室外面的座椅上沉默地等了兩個多小時,時間到了午夜,她還一點困意都沒有。房東突發血栓,直接被推進了手術室,但是沒有錢。黎佳布用了自己銀行卡里的錢,這些錢還是年初的時候爸爸和哥哥打進來的,加上自己這一年消極怠工寫文賺得不多的一點,叫過醫藥費后,只剩下一萬出頭,幸好現在的她已經不用交房租了。
房東被從急救室里推出來的時候還在昏迷,臉上全無血色。黎佳布攔住了主治醫生,卻被反問是不是病人的親屬。
「我……」她知道的房東的親戚只有她的兒子,可是他現在在哪裡都不知道,「我是外孫女。」
醫生皺皺眉,「把你家大人叫來。」
「我家沒別人了。」
醫生又叫她登記,可是若登了身份證,稍稍一查就知道她和房東根本沒關係了,她只好說:「我是干外孫女……哎呀您就跟我說吧,醫藥費都是我交的!」想起醫藥費,還真有點心疼。
醫生終於明白這是個孤寡老人,沒辦法只能把病情告訴了黎佳布。房東這次發病是因為動脈血栓,老人因為常年不知保養也不檢查身體,所以心血管狀況十分不佳,手術中已經做了搭橋。但是問題不在這兒,醫生們發現,老人乳腺有腫瘤,至於是否是惡性,還需要等待檢查結果。
如果是惡性,那不就是乳腺癌嗎?黎佳布當然知道還不能告訴房東,可是如果真的是癌症,總要治,房東雖然有醫療保險,但化療之類的費用大大超出保險範圍,房東哪裡有錢呢?
房東在第二天早上醒了過來,爭著要出院。她知道用的是黎佳布的錢,一定要早點出院去開保險柜還錢。但是身體狀況不允許,無奈還是要住院至少一周。黎佳布一邊背著古文,一邊守在房東床邊。有的時候走個神,就特別想和周維打個電話。如果是他,該怎麼幫助房東呢?齊玥玥有的時候來醫院陪她,也說如果是周老師,家裡一定可以幫著出些錢的,畢竟房東不是幫過他家的忙嗎?
房東的檢查結果在她出院前出來了,是惡性,不過還是早期,積極治療的話是很有希望康復的。她之前就常常疼痛,卻從來沒有想過到醫院去檢查一下。就算是知道了這樣的結果,房東依然很鎮靜,她拒絕了直接住院治療的建議,回了家。
「劉奶奶,你不治嗎?」
房東擺著手說:「哎呀,治能怎麼樣?我這把老骨頭,治好了能多活幾年?」比起這個,她倒是更熱心於還黎佳布的錢,雖然沒有還完,但她說下個月的退休金髮下來,就能還完了。
黎佳布知道自己勸她治療也是無能為力,畢竟沒有錢。「奶奶,這事,不跟您兒子說嗎?」
房東笑了笑,「不跟他說。」
「奶奶,我實話實說您可別在意。您的兒子,我從來沒看見過,您搬過來他不應該回來看看您嗎?怎麼覺得比原來的周老師還……」
「布布啊。你好好高考,等你考上好大學,嫌不嫌棄帶奶奶去近點的地方玩一圈?天津啊,山東之類的。離你高考還有不到一年,奶奶攢著錢。」
黎佳布聽了,心裡很不好受。就像她和周維之間有很多你懂我懂卻都不願說出來的話,房東也一樣,要是都說出來就太殘忍了。
黎佳布與房東平淡的日子一直過到11月。這天,她們吃著飯看新聞,黎佳布對於新聞向來是左耳進右耳出,但是突然,她發現一直喜歡絮叨的房東安靜了下來。最近掃黃打非管得嚴,新聞里正在播放上海某地下賭場獲擒的事件。房東盯著新聞下方的滾動字,睜大了眼睛,口中的米飯全都掉了出去。
黎佳布一下子就明白了,那被通報的x某、x某等中,就有她的兒子。
「劉奶奶……」
房東一下子暈倒在飯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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