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遠古・愛・不堪的重負

第四十章 遠古・愛・不堪的重負

「你當我是誰?」父神冷淡的說到,定定然看著亞伯伊釋爾,眼中透露出逼人的寒氣,「你把我當什麼?」

冷淡的聲音中卻透露著與生具來的傲氣,如寒冰般砸了下來,「就憑你也想威脅我?」

父神抬起手,只是輕輕的彈了一下手指。

似光非光,似白非白,似暗非暗,似在非在。一道彷彿存在又不存在的暗淡光箭疾射而過,在亞伯伊釋爾肩上一閃而過,馬上消失得無影無蹤。

看起來似乎完全沒有任何威脅與作用,可是在下一刻,原本被亞伯伊釋爾摟在懷中的昏迷中的殘卻跌落在了地面。

原本透過他胸口的五道小巧的劍芒已經消失了——確切的說,是亞伯伊釋爾整條手臂都已經消失了蹤跡。沒有傷痕,沒有血液,什麼都沒有,猶如直接融化在空氣中一般,猶如亞伯伊釋爾原本就不存在那條手臂一般。

創造出一切的,是父神。創造,同時也意味了毀滅。『有』的對面,就是『無』。

以著溫柔安心的眼神看了一眼伏在地面的殘,父神抬起的眼睛一瞬間變得無比冰寒。

他依然抬起的手,漸漸匯聚起了光芒,依然是那種似乎存在又不存在的光芒,明明什麼都看不見,卻依然知道它就在那裡的光芒。亞伯伊釋爾知道自己死路一條,從一開始就知道,可是——

「一句話就好!父神!回答我一個問題!」

面對著亞伯伊釋爾幾乎是聲嘶力竭的叫喊,父神的反映相當淡漠,可是說是沒有,只有似在非在的光線如一吞噬一切的黑洞凝結匯聚。

「求求您!只有一個問題——一句話!至少回答我!」

亞伯伊釋爾凄然的聲音中也帶上一絲絕望。

(一個問題都不可以嗎?一眼都不肯留給我嗎?我只求您一句話……一句話啊……)

「力量也好,相貌也好,我哪點比他差?我哪點比不上他!為何您不愛我,為何您選擇的是他?!」

凄厲的,絕望的,從一開始就明白結局的……最後的吶喊,

「我是如此的愛著您,為何您不選擇我?我不行嗎?我不是您的孩子嗎?我不能代替他嗎?」

父神似極其不耐煩的動了一下手勢,沒有絲毫猶豫,沒有絲毫憐惜。他勾勒的嘴角微微的笑了,這是父神第一次對亞伯伊釋爾露出的笑容。

只是這笑容,確實冰冷而譏諷的,他吐出了輕易的就讓亞伯伊釋爾一切的掙扎與信仰全部崩潰的冰冷話語。

「和他比?……就憑你?」

父神不屑的微笑,就這樣冷淡的、輕易的毀掉了自己親手創造出來的孩子。「呵,你也配?!」

他微微彈手,脫手而出的力量,容不得任何人抵抗的力量,輕飄飄的,如一朵柔軟而潔白的雲彩,向亞伯伊釋爾飄去——向著已經絕望得說不出話來的亞伯伊釋爾飄去。

然而在那黑暗之中,驀然透露出一絲美麗的光華,籠罩在亞伯伊釋爾身上。

雲彩微微顫抖著一下,一直都那麼冷淡漠然的父神臉上的神情露出了動搖的神色。能讓父神動搖,能牽動他的心的人,只有一個。

那銀色的人影,驀然倒影在亞伯伊釋爾絕望而茫然的眼眸中。伸手抱住亞伯伊釋爾的銀髮少年,咬牙緊閉上眼,將自己還在流血的後背暴露在那股足以在一瞬間讓亞伯伊釋爾消失的力量之前。

緊緊的、毫不猶豫的將並不強大的自己做為盾牌的少年。

(呵……愚蠢的殘……可是,無論什麼時候,他都好美…好美……好美的靈魂……)

「殘?…」亞伯伊釋爾的聲音一如剛才的嘶啞,卻多了一絲憂傷。

「殘!」反而是父神的聲音變得詫異而瘋狂。

只是,一切都阻擋不了碰撞的那一刻,消失的那一刻——絕望已經降臨。

殘已經咬牙準備好接受身後致命的一擊,既然亞伯伊釋爾都抵擋不了的力量,他不會樂觀的認為自己承受得住。

他不知道亞伯伊釋爾為何要傷害自己,可是殘知道,那不是亞伯伊釋爾的真心。他聽見了亞伯伊釋爾的聲音,好悲傷的聲音,好寂寞的聲音……那聲音,讓殘放不下,放不下。

已經準備承受重擊的殘只覺得身子一旋,原本在上面的他反而被人一把抓住按在了地下。

於是一切都已經在剎那間註定了,在世界彷彿都天旋地轉的一刻!滾燙的液體落在少年臉上,火熱的、絕望的、彷彿要將一切都融化的淚珠……

殘睜開眼,微微向上的視野中,逐漸浮現出那熟悉的、一貫傲然耀眼的容顏。只是,此刻這張熟悉的臉幾乎半邊都被鮮紅給浸透。

將殘壓在身下的亞伯伊釋爾,鮮紅的血珠不斷從他臉頰滑落下來,將他半邊臉染的紅艷之極的鮮紅。那被血掩蓋的臉,那滴落在殘臉上的血珠,已經讓人分不清楚究竟是從傷口落下,還是從亞伯伊釋爾被染得鮮紅的眼眶中滴落。

一滴滴落下,落在殘的臉上,好燙……彷彿會融化一切的滾燙……

還有亞伯伊釋爾努力壓抑一般的嘶啞聲音,透露出萬般無奈和幽怨的聲音,「如果只恨你的話……」

亞伯伊釋爾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做,為什麼會將擋在自己身前的殘反身壓在自己身下,而自己承受了一切。

(也許是……也許是因為他太美了吧。如水晶般純潔無暇,世界上最美麗的靈魂……任何人也比不上的、最美的靈魂……)

亞伯伊釋爾看著自己的血一滴滴落下,落在茫然的瞪大眼睛看著自己的殘臉上。靜靜的感受著自己臉上的火熱,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流淚了,他的感覺幾乎已經麻木得什麼都感覺不到。

只是心還在痛…還在痛。

——『和他比?就憑你?你也配?』

果然,對父神而言自己真的什麼都不是,什麼都不是!

父神只看得見殘。

(好嫉妒,好恨。可是——真的只有恨,只有嫉妒嗎?只有這樣嗎?)

意識逐漸朦朧,亞伯伊釋爾卻依稀還聽得見自己朦朧的聲音。那憂傷而絕望的聲音,空洞得什麼都不存在的聲音。

「如果我只恨你就好了。如果對你…如果只有憎恨和嫉妒就好了……」

「如果除恨之外什麼感情都沒有就好了…如果你真的是一個會讓人厭惡的傢伙就好了……」

「如果能夠徹底,毫不猶豫的去憎恨你、厭惡你、傷害你的話…就好了。」

(不甘心,好不甘心!為什麼?為什麼父神所愛的孩子,只有你,只有你?!)

話未說完,亞伯伊釋爾的身體已經頹然倒下。

「亞伯!」殘伸手接住向自己倒下的身影,已經清楚的感覺到他的身體逐漸朦朧散渙起來。身體許多地方已經逐漸的透明,代表亞伯伊釋爾的身體已經接近於崩潰的邊緣。或許在下一秒,他就會徹底消失。

儘管有治療的能力,但是殘的力量是有限的,根本不足以幫助他。使得即將崩潰消失的神的身體復原的,只有父神。剛抬頭準備向父神求助的殘,胳膊卻被一臉焦急的父神一把握住拉出來,「殘,快點把這個喝下去。」

天池水,頂極的靈水,能挽救一切瀕臨崩潰的生命。

殘焦慮的眼看著亞伯伊釋爾身上無數熒光漸漸散落開來,連他的臉都已經逐漸透明消失,「父神,亞伯他——他……咳!」

焦急的聲音剛吐出兩個字就被堵回了咽喉,強行灌入口中的天池水讓殘幾乎嗆出來,寒玉做的冰涼杯口緊緊堵在他的唇中,讓他根本來不及再說什麼。一直焦急的看著亞伯伊釋爾逐漸消失的身影的眼眸定了定,彷彿決定了什麼。

在父神因為將杯中的天池水全部強行灌入殘口中而顯得有些安心的一刻,殘卻猛然使力將父神一把推開。在父神還未反映過來的下一秒,殘已經跪俯下身體,將天池水盡數度入亞伯伊釋爾幾乎已經消失的唇中。

一陣流光籠罩住即將消失的亞伯伊釋爾的周身,挽救了他垂危的性命。看著亞伯伊釋爾由透明逐漸實體化的身體,殘才嘆息一般鬆了口氣。

少年的眼底,已經是收斂不盡的憂傷與黯然。

是為父神的無情?還是為亞伯伊釋爾的絕望?

他不明白,為什麼亞伯伊釋爾最後的聲音是那麼的無奈而絕望?為什麼父神可以眼看著一個生命的消失?就這樣輕易的、毫不猶豫的,將自己親手創造出來的孩子……

站起身,凝視著依然沉睡不醒中的亞伯伊釋爾,依然低著頭的殘異色的眸子凝聚著濃濃的憂鬱。一如他如此憂傷無奈的嘆息音,「為什麼?」

「我只愛你。我只愛我的孩子。」

淡然的走近,溫柔的將少年擁入懷中的父神如此理所當然的回答,「我只承認你,我只愛你,只有你才是我的孩子。傷也好,死也好,除了你,我不在乎任何人。」

被父神摟進懷中的少年,依然以著濃郁的憂傷眼神凝視著亞伯伊釋爾,「為什麼要這樣?您既然創造著我而愛著我,為何就不能去愛別人?去愛您創造出來的一切?我是您的孩子,亞伯也是啊,他們也是啊……為何您不可以愛您所有的孩子?」

「我的愛並不多。」父神的手輕輕的撫摸著少年的銀髮,溫柔的撩開他眼前的長發。父神專註而柔和的眼神,彷彿世界上只有少年的存在。

「只足夠給一個人。我的孩子,我只選擇了一個。」

面對著父神的回答,少年默然著,眼神也暗淡了下來。

「你問我為何不去愛一切……那麼你哪?你為什麼不肯只愛我?為何要看那麼多的人?為何要關注那麼廣大的世界?」殘不再說話,父神卻自行開口了,「你說因為我創造了他們就應該去愛他們,那麼你呢?它們都不屬於你,它們都不是你所創造,為何你要去愛他們?為何你的眼睛不可以只看著我?為何你不可以只愛我?」

「我是你的父!是你的神!是你的創造者!」原本輕柔摟著少年的手臂逐漸縮緊,彷彿確認著自己的所有權一般將少年緊緊的、緊緊的抱在懷中,父神的聲音逐漸上揚,轉而變調一般尖銳起來,

「是我創造了你!是我給予了你生命!是我在愛著你——」

(獨佔欲——以完全佔有對方的私慾而排遣自己孤獨的行為。因為太寂寞,因為太孤獨,所以死死的抓住那道溫柔的光華不肯放手。名義上愛著別人卻終究只是太在乎自己而存在的自私行為。)

「夠了!」

猛然掙脫的少年狠狠推開父神的肩膀,將父神猛的推開的同時,自己的腳步也踉蹌後退了幾步,一貫微笑的臉上此刻卻流露出讓人心痛的脆弱。少年脆弱的神情充斥著無止盡的憂鬱,「我受夠了…受夠了!沒錯,是您創造了我,是您給了我生命。因為有您,我才能存在。」

少年的口中吐出的聲音是如此的憂傷,悠悠然轉圜,如一縷清煙,飄拂流轉,逐漸消逝的身影。

不知什麼時候,父神的溫柔已經化做了華麗的囚牢,將殘緊緊的囚禁在其中。

——不能愛其他人,不能看其他人——

一個華麗的,憂傷的囚牢。

「可是我就是我啊……我不是您手心的玩偶,我不能什麼事情都按照你說的去做。我尊敬您,我敬愛您,所以只要您說的事情我都不願意去違背……可是即使如此,我還是也有自己的東西啊……」

「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想做的事情,有自己想愛的東西——可是您卻將它們全部都剝奪了,一樣都不肯留給我……我不是您的玩偶!不是!」

父神是那麼的愛著他,愛著他唯一的孩子,愛到讓他不堪承受的地步。於是,終於承擔不了那沉重的愛的少年站了起來,說出的自己的話語,想尋找自己的自由。

少年堅定而憂傷的聲音,終於傾訴出了千百年來被囚牢的寂寞。一如少年此刻憂鬱卻也堅定的眼神,一眨不眨的看著對面那個把自己捧在手心呵護的同時將自己囚禁在他創造的囚牢的人。

(父神……我偉大的父,我尊貴的神,我愛您,就像您愛我一般那麼的愛著您。可是,我不想做您的玩偶……我不想。)

「我不屬於您,我只屬於我自己。讓我做我自己好不好?」

隨著少年輕輕的、卻是極為堅定的話語而爆發出來的,是一聲猛然崩潰的聲音。

父神身後,那投影著人界的光柱中,傳來了猛然崩潰的景象。電閃雷鳴,狂風暴雨,天崩地裂。一切的一切,彷彿都在這一刻崩塌下來。

崩癱的山川,衝天的河流,硅裂的大地,燃燒的森林……崩潰的蘭提斯大陸。

於是,那個投影在光柱中的小小村莊也被壓到崩潰的山川下,淹沒在逆流的大河中。

「亞凡——」

而那幾乎是痴了一般獃獃看著大陸崩潰的少年,在看見村中某人被掉下的巨石埋住之後,身子微微一顫,殘終於失聲叫了出來。

當少年的身影消失在房間的一剎那,電閃雷鳴的天空中,驀然落下一道流星般的銀光,直落大地。

而被他留下的父神,孤單的站著,木然的站著,看著少年消失的地方。

以前的時候,父神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孤獨,什麼叫寂寞。而讓他懂得一切的,是殘。讓他擁有了感情、讓他在懂得愛與溫柔的同時,也感受到孤獨和寂寞。

因為殘的存在,才讓他知道,以前的自己原來是那麼的孤獨、那麼的寂寞。

渴望獨佔,是因為孤獨。因為太寂寞太孤寂,所以想抓著那道光華不鬆手。那是久得令人窒息的黑暗中,久得讓人崩潰的寂寞中,驀然落下的一道光華。

習慣偎依在那道光華的身邊的話,當光消失的一刻…消失的一刻,怎麼辦?又如何去做才能再度習慣黑暗?

「殘……」

父神還記得,殘看著自己的憂傷而堅定的眼睛,那麼憂鬱,卻也那麼堅定。

那是義無返顧的眼神——選擇自己要走的道路之後,不顧一切飛翔天際的眼神;掙脫束縛,離開甜美的囚牢,張開羽翼,尋找自己的道路,離開之後再不回頭的眼神;任何都抓不住,跟不上的眼神;美麗,傲然,憂鬱,擔憂,解脫……凝聚了一切也超脫了一切的眼神。

(自己,是要被拋棄了嗎?)

「你不要我了么?」

不知道什麼時候,淚落,似珠華,似露珍。簌簌而下,滾落一地的白珠。

清脆的敲擊著地面的白珠,冰冷著奏鳴著的聲音,「你不要我了嗎……」

是什麼?是淚。

淚是什麼?是心痛。

億萬年悠久的時光中,第一次的淚,第一次的心痛。

(我的孩子…我唯一的孩子,我最愛的孩子,你不要我了嗎?你要離開我嗎?你要拋棄我嗎?)

殘渴望的是自由,父神從一開始就知道。他的眼睛,看得盡天下。他的心,不只裝得下一人。因為他看著任何生靈的眼神,都是那麼溫柔……一樣的溫柔。

在父神不斷落下的淚珠中,銀光已經急馳到了蘭提斯大陸,已經陷入崩潰的大陸……

殘試圖掙脫了父神的束縛,奔向自己選擇的未來。但是他卻忘記了,有些事情,一開始就已經註定——沒得選擇。

他最後只能回到他該回去的地方,無論以何種形式和原因,命運的軌跡無法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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墮落精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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