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拜神
黑夜已是這一群野鬼們的黑夜,他們就這樣聚成了夜色茫茫,可代替不了黑夜的暗黑。黎明很快就會到來,那時,他們就會無所依藏。
他們飄浮著,看著那個身影,那身影是一襲白衣,端坐一蓮花寶台,手托白玉凈瓶,就為他們擋住了黎明到來。
「咄,認得菩薩么!」一人在一旁厲聲喝問群鬼,群鬼盡惶恐戰慄,各自搖頭,其中只有王山姆似曾相識,與洛斯基相顧叫道「莫不是那南海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
蓮花座上菩薩妙手所指,只見除王山姆與洛斯基外一眾野鬼盡被陰風吹散,身旁惠岸行者引出二人,正是那少年江流兒父母,那二鬼正在菩薩前懺悔,惠岸行者對王洛二人道,「汝二人尚識真佛,今菩薩廣施恩德,可賜你二人還陽,回去須謹記行善修德,禮佛皈依,宣揚佛法,布施廟宇。三日後於花果山靈石處,可見真信。」二人聽得真切,又見那江流兒父母來說「我二人罪孽深重,願在菩薩處受教,托二位回去告知我兒,要他好好讀書,做個受人尊重的人。」
二鬼拜別,就向下墜落,不敢睜眼,耳邊只聽得風響,那花果山處冤魂累累,哭喊之聲不絕於耳,王山姆再睜眼時,發現自己仍躺在床上,家中一切均未變化,王山姆坐起身來,環顧四周,只見其妻正孤身坐於窗前之上,凄凄慘慘,就欲向下跳去,王山姆大叫「不要!」只是為時已晚,待其衝上時,她已如巨石下墜,一十六層高樓向下望,天旋地轉。沒有聽到什麼,如果此刻就有一顆原子彈落下,也是聽不到什麼。
洛斯基睜開眼,發現自己仍躺在床上,隔壁的電視依然響著,那個女人仍在端詳著那台大電視,黎明就要來了,她顯然並不知道夜晚的故事。一切都很正常,於是,洛斯基離開了這個家。
在他打開門時,那個女人還在沉默,他在門內回頭看著這個家,百感交集「也許是我做了個夢?」
門關上了,洛斯基在晨光中蹓彎,聽得收音機里說話,就將車開去了王山姆家,王山姆見他來了,半響不能上車,洛斯基一臉悲凄,王山姆就開始淚如泉湧,兩人就這麼相視而哭了三五分鐘。
「我老婆死了,她跳樓了。」
「我老婆也是。」
兩人就開車走著,不再說話。
簡單的過了三天之後,王山姆與洛斯基處理完了後事。
「我想去花果山拜拜那顆靈石。」
「是那觀音菩薩說的那顆么?」
兩人相視無語。昨晚他們有一樣的經歷,但他們都把這當作夢魘。
花果山是地震災區,救援仍在繼續。洛斯基與王山姆走在斷裂的公路上,形多凸凹,勢更崎嶇。峻如蜀嶺,高似廬岩。非盛世之名山,若陰司之險地。荊棘叢叢藏鬼怪,石崖磷磷隱邪魔。耳畔不聞獸鳥噪,眼前惟見鬼妖行。陰風颯颯,黑霧漫漫。陰風颯颯,是神兵口內哨來煙;黑霧漫漫,是鬼祟暗中噴出氣。一望高低無景色,相看左右盡猖亡。那裡山也有,峰也有,嶺也有,洞也有,澗也有;只是山不生草,峰不插天,嶺不行客,洞不納雲,澗不流水。岸前皆魍魎,嶺下盡神魔。洞中收野鬼,澗底隱邪魂。山前山後亂喧呼;半掩半藏時對泣。兩人相扶過了山口。前進,又歷了許多斷垣,一處處俱是悲聲振耳,觸目驚心。又道:「此是何處?」王山姆道:「此是花果山背後一十八處居所。」洛斯基道:「是那十八處?」王山姆道:「你聽我說:學校,橋樑,居民樓,寂寂寥寥,煩煩惱惱,盡皆是此前作下豆腐渣,震后通來受罪名。醫院,病房,敬老院,哭哭啼啼,凄凄慘慘,只因不忠不孝傷天理,狠心不顧棄此地。法院,警局,監獄,皮開肉綻,抹嘴咨牙,乃是瞞心昧己不公道,巧語花言暗損人。化工廠,油庫,核電廠,垢面蓬頭,愁眉皺眼,都是大斗小秤欺痴蠢,致使災屯累自身。娛樂場,屠宰場,奶粉藥店,戰戰兢兢,悲悲切切,皆因強暴欺良善,藏頭縮頸苦伶仃。高鐵,機場,高速路,脫皮露骨,折臂斷筋,也只為爭速奪命,趕超魂魄,怕尋千年難解釋,沉淪永世不翻身。
兩人說著嘆著,身後一隊隊搜救隊員急急趕過,尚不知何處還有生命跡象。一條勇猛的搜救犬領著人衝去,王山姆倒是眼尖,認得那犬就是昨晚救人的神犬。
洛斯基獃獃望著前方,花果山那顆碩大巨石就屹立於不遠處,任大浪侵襲,任天動地陷。
此時巨石處己聚了一大群人,盡皆跪下,見中有兩個疥癩和尚身穿破衲,赤腳光頭,高聲吆喝,將袈裟捧定,艷艷生光,又將錫杖炫耀「天地即將大變,我們奉西方佛旨將錦襕異寶袈裟、九環錫杖售賣,凡人著了我袈裟,不入沉淪,不墮地獄,不遭惡毒之難,不遇虎狼之穴。」眾人上前問道:「那癩和尚,你的袈裟要賣多少價錢?」和尚道:「袈裟價值五萬歐元,錫杖價值二萬歐元。」那問者笑道:「這兩個癩和尚是瘋子!是傻子!這兩件粗物,就賣得七萬?只是除非穿上身能招財陞官,就得權勢升天,也值不得這許多!拿了去!賣不成!」那兩和尚更不爭吵,往前又走。來到巨石前,正撞著州長蕭瑀巡查而回,眾頭踏喝開街道。那兩和尚公然不避,當街上拿著袈裟,徑迎著州長。州長停車觀看,見袈裟艷艷生光,問那賣袈裟的要價幾何。和尚道:「袈裟要五萬,錫杖要二萬。」蕭瑀道:「有何好處,值這般高價?」和尚道:「袈裟有好處,有不好處;有要錢處,有不要錢處。」蕭瑀道:「何為好?何為不好?」和尚道:「著了我袈裟,不入沉淪,不墮地獄,不遭惡毒之難,不遇虎狼之穴,便是好處;若貪淫樂禍的愚僧,不齋不戒的和尚,毀經謗佛的凡夫,難見我袈裟之面,這便是不好處。」又問道:「何須要此多錢?」和尚道:「不遵佛法,不敬三寶,強買袈裟、錫杖,定要賣他七萬,這便是要錢。」蕭瑀聞言,倍添春色,覺得他們行止有些疑心,即便與兩人以禮相見,口稱:「兩位長老,恕我蕭瑀之罪。我傲來國遇此大地震。謠言四起,封建迷信又有抬頭,今見花果山水簾洞處有人起建水陸大會,這袈裟正好叮與那法師穿用。你們且隨我去來。」
一眾人等就隨了去,王山姆與洛期基也隨了去,只見水簾洞上已搭了一台,一大群鄉人聚下聽講祈福。那法師在台上,念一會,又宣一會。這兩和尚近前來,拍著寶台厲聲高叫道:「那和尚,你只會談小乘教法,可會談大乘么?」法師聞言,心中大驚,翻身跳下台來,對和尚起手道:「老師父,弟子失瞻,多罪。見前的蓋眾僧人,都講的是小乘教法,卻不知大乘教法如何。」和尚道:「你這小乘教法,度不得亡者超升,只可渾俗和光而已。我有大乘佛法三藏,能超亡者升天,能度難人脫苦,能修無量壽身,能作無來無去。」「你那大乘佛法,在於何處?」和尚道:「在大西天天竺國大雷音寺我佛如來處,能解百冤之結,能消無妄之災。」法師道:「你可記得么?」「卻是不太記得,只須穿上吾袈裟,持吾錫杖,方可超渡亡魂。」「只是無錢穿不得此袈裟。」兩和尚在台上合手,將袈裟,錫杖高舉,那法師嘆氣「可惜我修行不夠,若鄉親父老肯捐善款,定可將亡者超升。」
鄉親們盡皆垂淚,見著倒塌的家園,各自無言將錢財依次放於袈裟前,放完仍坐於台下。只看得州長蕭瑀陣陣冷笑,那兩疥癩和尚就欲將錢財收起,只聽得台下一人高叫「且慢!」
(書中所涉人物均系傳說,請勿對號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