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華如夢(13)
我揉了揉他的腦袋:「昀兒長那麼大了。」
藍天說:「他爸媽有事,就扔給我了,我這兒都快成託兒所了。」把昀兒從身上拽下來放在身邊,給他點了個香蕉船,自己點了杯咖啡,抬頭沖我笑:「我以為你都把我給忘記了,電話都沒一個。」
我攪了下自己的奶咖:「你不也沒給我電話。」
他摸出煙來點,昀兒在旁立馬捂著鼻子:「乾爹,臭臭。」
藍天親昵的敲了一下他的腦袋:「就你事多。」笑了笑,把煙放了回去。我甚是少見藍天這般好脾氣,不由說道:「你待他真好。」
藍天說:「我把這娃兒當親生子看。你知道的,嚴薛不能生孩子。」
我想起那日在律師樓見到他,問道:「那天你在律師樓做什麼?」
藍天說:「準備結婚了。但是嚴薛要我把所有財產全部寫成她的名字。領她去轉移財產去了。」
我吃驚極了:「全部?包括公司和房子。」
他點了點頭:「她不能生孩子,自然是怕有一天沒著落的。給她也是理所當然的。」
我蹩眉:「那如果有天她走了你豈不是……」
藍天笑,很真誠的笑:「那又如何?本來就是我欠人家的。」
我嘆口氣:「你有沒有發現,你變了很多。」
藍天挑眉:「你何嘗不是?」他的咖啡送上來,撕了整整兩包糖倒進去,低著腦袋攪著:「你走後,他不好。」
我自然知道他口中的他說的是誰。身子往後仰,靠在靠背上,看著他。藍天還是低著頭,說道:「你走後,他徹底進了那個圈子。不犯法的他不做,竟做些玩命的。好幾次差點出事,跟玩命似得。小雪過不了這種日子,借口去了外地。平日里,昀兒就是我帶著。我勸過他,他想著了迷似得,根本聽不進去。以前不碰的東西,現在都在碰。你知道,碰那玩意兒是要出人命的。」
我等他說完,等他抬頭看著我才開口說:「你給我說這些做什麼。」
藍天咬了下嘴唇問我:「如果有一天,他死了,你怎麼辦?」
我沒說話。
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誰知道呢。
開庭那天,我做了豆豆爸的辯護律師,其實我自己也知道,一點勝算都沒有。開庭前豆豆看著我說:「小北哥,你第一場官司就是打這種,以後很難有人請你的。」
我摸了摸她的腦袋:「雖然我是學法律的,確確實實沒有想過在這方面發展呢。」
我都快想不起,當初我是怎麼從管理專業改到法律專業的了。
法庭上,我見到張書記。那麼長時間,豆豆也是第一次見到自己的父親。
他蒼老很多,瘦了一大圈,鬍子長了很長一截。他穿著潢色的囚服坐在審判席間。身後直挺挺的站著兩個獄警。他朝我笑。
庭上出示證據。很多,很厚。各類票據,賬單。對方宣讀著,一條條,一樁樁,金額甚大。最關鍵的是,去年修建展覽館轟然倒塌,造成數人死亡。
我像個跳樑小丑,坐在辯護席上竟然無話可說。
最後宣判,數罪併罰,沒收全部財產,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判處,死刑。
我聽到轟的一聲,猛的抬頭看豆豆的方向。她兩眼獃滯,倒在我媽懷中。她的天,塌了。
張書記被帶走的時候看著我,笑了笑,朝著我九十度鞠了個躬。我們隔了一段距離,沒有說話。我知道他想表達什麼?要我照顧好他的女兒,那是他的唯一。
張書記槍決那天,豆豆失蹤。直到我將張書記的骨灰送到公墓里,她還是沒出現。
我滿世界的找她,找不到。我差些報了警,馬倩才打電話過來給我說豆豆在她那裡。她說話態度不太對勁,我問她是不是又什麼話說,她支支吾吾說沒有,然後掐斷電話。
我稍微安心了點,至少,知道她還安全著。
我去找過豆豆,她不見我。我知曉她的性子,固執得很。拿了張卡給馬倩,讓她好好照顧豆豆。
這件事過後,我媽說我既然已經研究生畢業了,那就回來幫公司忙吧。她笑:「三十歲的人了,還什麼都沒有,你哦。」
我也沒什麼地方可以去,也沒有其他事可以做。於是也就又回了公司。
公司的運作沒有以前那麼好了,徐世鳴和我們一直惡意競爭,許多客戶被他用不正當的手段給搶了過去。加上張書記下馬之後,大院這邊走的走,散的散,我們還沒多少人了。幸在我媽那些年還有點人緣,公司還能運作下去,但比起輝煌的時候,確實還是大不如前了。
我很不明白徐世鳴為什麼壓低那麼多成本搶生意,每筆生意他都虧得很多很多,卻一直樂不疲憊的和我一直搶人。
我媽開始上年紀了,頸椎不太好。每周有三天時間要去做理療。坐久了背就直不了。開始吃些保健品什麼的,儘管一直保養,頸上的皮膚還是慢慢鬆弛了。
我接收大量的事情來做。好幾次在招標的現場遇到過徐世鳴,他對我總是似笑非笑的。
人多,我們還是做戲般的握手,聊天,及時再怎麼看對方不順眼,再怎麼想滅了對方,在外人眼裡,我們畢竟還是挂名的兄弟。
我媽給豆豆在公司裡面隨便安排了個職位,的,一副自暴自棄的樣子。當初張書記還是幫了公司不少的,要是說養一個豆豆,對我家來說也不是什麼難事的。只是我媽見不慣不求懶散不做事的人。這樣的生活過了三個多月,她和豆豆還是爆發了戰爭。
那天我剛從外面辦事回公司,一進公司,秘書就跑過來悄聲給我說了個大概。我趕忙跑到我媽辦公室去。隔著好遠就聽見豆豆的聲音,她很大聲的吼:「我就是米蟲怎麼著辦,你看我不順眼我走就是了,不礙你的眼。」
然後衝出來和我撞了個滿懷,我捉住她問她怎麼回事。她用勁甩開我,滿臉的淚水。我把她錮在懷裡。她在我懷裡掙扎:「放開我放開我,我就知道,像我這種沒爸的都被人瞧不起的。反正我也不是什麼大小姐了,不礙你們眼就是了。」隨即用高跟鞋猛的踩了下我的腳,趁我疼得哇哇叫一溜煙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