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奔赴沙場

任飄零記不清楚自己是怎樣離開的，也不知道自己後來究竟幹了些什麼。

這位全宇宙聞名的年輕將軍，像所有的失戀者一樣，喝的酩酊大醉，欲圖在酒精中暫時擺脫痛苦，忘卻煩惱。這才發現為什麼古往今來，無論是販夫走卒，還是文人墨客，個個都喜歡飲酒。雖說是舉杯銷愁愁更愁，然而相比起清醒的肩負責任義務而言，藉助於酒精而暫時拋開心中一切不快，實在是輕鬆得多，幸福得多。

不知道喝了多少杯，也不知道耗費了多少時間，總之，當他醒來的時候，第一眼看見的卻是冷月。

「飄零哥哥，你沒事吧？」

女孩關心的問道。

任飄零搖了搖沉甸甸的腦袋，雙手先後在鼻樑和太陽穴上輕輕的揉了兩下，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不由皺眉問道：「我喝醉了嗎？現在是什麼時候？」

「還說呢！」

女孩嬌嗔道：「昨天你喝得爛醉如泥，連人家的生日宴會都沒有參加！」

說著，女孩跺著雙腳，眼睛也變得紅紅的。

「啊！對不起！」

任飄零苦笑著說道，被「活閻王」調教了這麼多年，還如此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真是失敗啊！尤其是現在，正值軍情危急的時刻，自己還這樣兒女情長，實在是很不應該，搞不好是誤國誤軍，罪在千秋。

受命之日忘其家，這，才是軍人！

但是任飄零突然想到水雲恐怕也正是因為自己太過於執著這點而離開自己，不由得一陣心酸，他也不知道如果時光倒流的話，自己會作出怎樣的選擇。

這個時候，冷月看見任飄零有些悲傷的樣子，不由安慰道：「飄零哥哥，你別傷心了！水雲姐姐也挺不容易的，你也別怪她！如果……如果……」

說著，小女孩突然憋紅了臉，猶豫了半天，才彷彿鼓足了畢生的勇氣，湊在任飄零的耳邊，一口氣說道：「等我長大了，我嫁給你！」

「什麼？哈哈，小丫頭，還真是人小鬼大！」

任飄零不由得被冷月的話逗樂了，在女孩的腦袋上敲了一下，笑著說道。

女孩很不服氣的瞪了任飄零一眼，正要說話間，卻見門「吱呀」的一聲打開了，走進來的正是任飄零新任的副官羅萱。

「長官，第十三艦隊師已經抵達軒轅行星的宇宙港，一切都整裝完畢，您看……」

羅萱有些猶豫的稟報道，按道理今天任飄零就應該奔赴沙場，但是她進來見到任飄零一身酒氣、雙眼充紅，不由大吃一驚。真的難以相信這位當前最著名的戰爭天才居然會表現出如此潦倒的一面，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也清楚現在並不是什麼處理正事的好時候，故而有些不知所措。

「我知道了，半個小時后出發！」

任飄零作了一個深呼吸之後，一邊淡淡的說著，一邊從床上爬起。卻聽見女士「啊」

的一聲尖叫，這才赫然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剝得一絲不掛。

羅萱固然是害羞的捂著臉迅速跑開，冷月也是紅著小臉，臨走時返身吐了吐舌頭，向任飄零扮了一個可愛的鬼臉，然後迅速關門溜之大吉。任飄零也不由得面紅耳赤，不過經過這樣一個小插曲，倒是讓他心情舒服得多了。

說老實話，自己之所以借酒澆愁，與其說是難過水雲的背叛，倒不如說是被水雲的變化和她的話所震撼，更有些遺憾和悲傷水雲的現狀。

任飄零總覺得自己對不起水雲，身為軍人對國家民族所必須承擔的責任與守護，使他無法同時兼顧對愛人的關懷和愛護。戰爭的來臨，意味著國家的守護者必須披上戰甲奔赴沙場，也意味著必須犧牲許多普通人的權利。任飄零並不後悔自己的選擇，更不想放棄自己的職責，只是對於水雲，他無法擺脫那一份內疚。

不過，水雲也許是對的。她現在選擇的男人雖然很普通，也很平凡，但是他可以給予自己無法付出的——一個女人所需要的體貼和關懷。

水雲，祝願你們幸福！

任飄零在心中默默的祝福著，然後輕輕的甩了甩頭，彷彿要將這一切的煩惱都統統的拋掉。

他迅速的穿上了軍裝，邁著矯健而又堅定的步伐走了出去。民族處於危難，祖國迫切召喚，任飄零知道自己別無選擇，血與火的戰場才是自己宿命中的所在。

「將軍，喝一杯茶吧！」

在行進的旗艦上，羅萱遞給了正在閉目養神的任飄零一杯紅茶。

「謝謝！」

任飄零接了過來，輕輕的呷了一口，然後慢慢的睜開眼睛問道：「西線的戰況如何了？」

「藍訊少將已經按照你的指示率領太空作戰部隊的主力悄悄的撤出了巴庫星系，如今只留下了五個陸戰師正在苦守。我已經電告他們只要堅持到明天下午，總部就允許他們自行決定是否向聯軍投降！另外，有跡象表明，聯軍目前受到我軍惑敵行動的干擾，可能要推遲到三天之後才會發動新一輪的總攻，所以我軍的時間還比較充裕。」

被任飄零特地調來任第七集群軍代理總參謀長的舒雯彙報道，同時也嘆了一口氣。任飄零為了把西線陷入羅迦帝國領地的那些軍隊撤出來，採用了一系列聲東擊西、誘敵惑敵的計謀，明修棧道暗渡陳倉，成功的在敵軍優勢兵力的眼皮底下保全了自己的主力，還推遲了敵軍發動進攻的步伐，可以說這是戰爭史上非常閃光的一頁，更是一次令人欽佩的奇迹，足以編入後世軍校的教科書中。然而無論如何，這一切都無法抹殺一個事實，那就是從一開始被命令死守在巴庫星系的那些部隊無疑就是被用來保車的棄子，但是為了戰略大局的著想，不得不用他們來為華夏軍的重新調整贏得寶貴的時間。這絕對是一種無奈，雖然道理是可以想通的，但舒雯的心裡總覺得有些沉悶。

任飄零點了點頭，他很理解自己這個學妹現在的感受。羅迦雖然同意把舒雯調到他身邊，但是由於兵力緊張，卻不肯把舒雯統率的第七特遣艦隊旅一同調過去，再加上第七集群軍新組建，自己尚未上任，卻又要遙控指揮部隊的作戰，急需要一個軍事副手輔佐，所以任飄零就暫時把她放在自己身邊任第七集群軍代理總參謀長。

不過看到舒雯一臉的不快，任飄零立刻意識到自己這個任命有些欠妥。這個風風火火的學妹擅長於硬朗的軍事作戰，在第一線的作戰中有著令自己都自嘆弗如的天賦，但顯然不適合權謀的運用，看來到時候還是把她調去擔任到艦隊當指揮官為好。

任飄零暗暗決定著。

「報告將軍，到紅河星系了。再過兩個小時，我們就可以到達天獅行星，休息一晚上之後，後天下午就可以到達位於居羅薩行星的第七集群軍總司令部了。」

正在此時，第十三艦隊師指揮官孫雄中將前來彙報了艦隊運行位置的例行報告。他是軒轅景的舊部，屬於「四上將」一系的老人，為人也一向沉默寡言、恪守本分。雖然任飄零因為童年的經歷和軒轅家族始終有些隔閡，不過血濃於水的親情和現實的政治利害關係，再加上又處於同一戰線之上，導致雙方至少目前是處於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同盟關係，應該說在合作上孫雄和任飄零並不存在著什麼障礙，這也是任飄零把他調過來的原因。

「紅河星系？」

任飄零聽了之後愣了一愣，不由得望向舒雯，正好看見對方也望向自己，兩人頓時相視一笑。

「你還記得嗎？當時你可憐巴巴的要我帶你去參加那個宴會，真是好土！還有，我好像買了一套衣服給你呢！」

任飄零想起了四年前兩人的第一次合作就是襲擊天獅星系，完成任務之後的中轉站就是紅河八號行星（見前傳）。那個時候的舒雯，還是一個來自殖民星系、又剛剛從軍校畢業的女孩，長久以來，出身貧寒的她是在質樸和艱苦中度過童年的，對於戰場之外的社會可以說一竅不通，像所有的灰姑娘一樣對於行星舉辦的宴會非常的憧憬，那種無限嚮往的小女兒神態到現在還歷歷在目，真是可愛。

「還說呢！最終我還是沒有參加那場宴會，倒是趕上了一場戰鬥！」

舒雯遺憾的嬌嗔道。她怎麼會忘掉那時的每一幕，尤其是那件任飄零送給她的、居然相當於自己一年薪水的衣服，它到現在還是自己珍藏的最愛。

舒雯的腦海中突然回想起了任飄零當年的那段話，正是這段話讓舒雯了解了任飄零的抱負和內心，並且下定決心追隨這位傑出的學長：「你怎麼了？特權和豪門其實並不是高不可攀的存在，既不罪惡也不高貴，只是歷史上的任何時代、任何體制都不可避免的產物，這是對傑出者所擁有的能力和所付出的貢獻的獎賞。

但是特權和豪門的延續則需要實力作為支撐，沒有實力者必將會受到歷史和時代的淘汰，而有實力者最終一定能夠得到自己應該擁有的一切，這就是真正的社會公平。

可惜的是，完全以能力和貢獻來授予人們權利和待遇的制度，到現在還沒有出現，因此而使得人們對於豪門和特權產生了一種既認為罪惡又無限羨慕的感覺，這不能不說是一種遺憾，不過我的夢想正是要去填平這樣的一種遺憾、實現這樣一種公平。我的夢想就是要建立一個起點公平，輔以公平競爭的規則保證過程公平，最終決定了結果公平的世界！

你願意幫我嗎？不管怎麼說，我們都是在戰場上同生共死的戰友，我不希望你因為我的身世而產生疏遠，好嗎？「

——任飄零當年的這段話，可以說每一字每一句都銘刻在舒雯的心裡。

學長，你大概想不到從那一刻起，會有這樣一個傻女孩，這麼多年來一直都默默的守候著自己從來沒有說出口的承諾吧！

不過請學長放心，無論何時何地，我都會支持你的！

心裡暗暗的**著，由於害怕被任飄零看到自己的失態，舒雯將目光轉向了旗艦的窗外那深邃的星空。

天獅行星是一個軍民兩用的星球，原本和紅河行星屬於同一個恆星系，只是宇宙自由開拓時期，紅河行星一直在華夏共和國的控制之下，而天獅行星則曾經長期被印月人用卑鄙的商業手段霸佔。

建築在其中心地帶的天獅要塞是當今宇宙中最堅固的要塞之一。當年印月人為了佔據這塊戰略要衝，不惜重金建造了這個軍事堡壘作為橋頭堡，其正面的防禦力量絕對是一流，除了駐紮著兩個陸戰師保衛要塞外，還有一個艦隊師作為機動，形成了能守能攻的有利戰略優勢，最終導致了華夏國不得不在林序爭奪戰之後因為兩國關係的迅速降溫和兵力部署的劣勢而被迫作出大量的退讓，使得原本在這個星系勢力微弱的印月人大肆擴張，更導致了一個恆星系卻被命名為天獅和紅河兩個星系名稱。

不過印月人的得意並沒有太久，在宇宙強國爭霸時代到來之後，很快就被任飄零和舒雯偷襲成功，以一個裝甲戰鬥機縱隊的兵力在這個號稱固若金湯的要塞內縱橫馳騁，重創了印月人的整整一個艦隊師，不僅造就了任飄零和舒雯的英名，還使得印月軍隊成為全宇宙的笑料，而天獅突襲戰也作為宇宙戰爭中最為經典的一場突襲戰而流傳千古。

更糟糕的是印月人的厄運還遠遠沒有因此而結束。在隨後爆發的印月-華夏戰爭中，一代名將羅迦就是以當時被印月人稱之為天獅星系的這裡作為主戰場，用疑兵調開和分散了印月的艦隊師，然後乘著印月各艦隊師奔波往返於各行星之間的時機，再集中力量予以各個擊破，當太空決戰落下尾聲之後，印月那數量龐大的陸戰師一下子成了廢銅爛鐵，上百萬大軍不戰而降，印月差點亡國，從此註定了它成為大國俱樂部跟班的身份。

如今的天獅行星已經重新回到了華夏人的手中，並且劃歸到紅河星系之內，成為了印月佔領地和華夏本土的交界前沿——為了實行以戰養戰的策略，羅迦需要對佔領地實行了比本土更為嚴苛的政策，所以並沒有將這些佔領地正是劃歸華夏共和國。

到達天獅行星之後，任飄零想起了那個被自己承受了羅迦的責罵救下來的教官周明正在紅河行星等自己，就讓人把他叫來。要知道過了紅河星系之後，面對的將是充滿敵意的印月佔領地，到處都是活動頻繁的游擊隊，連陰天行這樣的高級將領都遭遇刺殺，所以有個不成文的條例，從華夏本土前去的將領級軍官都要有艦隊護送。像周明這樣的軍官由於受到審查，再加上職位不算高也不算低，正好具備了被襲擊的條件，又不可能得到專門的艦隊護送，一般就必須等候過路的艦隊搭便車。

「報告長官，軒轅軍校少將教官周明奉命報到！」

當任飄零卻看見自己承受著羅迦的責罵方才從內務部解救下來的周明終於來到自己的指揮部了，由於他原先被內務部給關押在一個偏遠的行星勞教，而且政治上的問題並沒有被澄清，所以雖然有羅迦的批示和任飄零的營救，還是按照慣例辦理了許多人事手續，轉了幾個行星，方才以帶罪之身前來向任飄零報到，而職務未定。

「周教官快快請坐！如今戰局緊張，飄零正需要前輩的指教！」

任飄零非常熱情的請周明坐下，然後親自把一杯熱茶端過來說道。

——既然關心和鼓勵都是廉價的，但是卻能夠在別人困境之中起到雪中送炭的作用，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那麼我們為什麼不好好運用呢？

這，就是任飄零的處事方針。

周明是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修長的身材一點都沒有中年發福的跡象，只是因為無休止的政治清算而使得雙鬢過早的發白，顯得有些憔悴。對於當年軍校有名的逃課大王來說，這位昔日的恩師在自己的腦海中是一點印象也沒有，更別提好感了；不過他很清楚能夠讓自己的同袍好友易水寒、蕭文同時敬重的人物，絕對不同尋常；而且他更清楚要想如母親期望的那樣「握有足夠的權力」，就必須盡最大的可能招攬一切可以招攬的人才。所以任飄零一點都沒有因為眼前這個傢伙對於自己的救命之恩絲毫都不表露出感激的神情而不快，相反恭敬有加、禮數周到。

「長官，周明是待罪之身，還請長官具體安排工作，個人申請上第一線！」

可惜，周明顯然並不領情，一付公對公的樣子，不愧是軍中有名的黑臉。

這就是我冒著政治風險救下的傢伙嗎？

面對毫不通情達理的傢伙，任飄零有些哭笑不得，不過一向溫和的處事作風使他只是微微一笑，不以為忤的說道：「千古功過自有後人評說，飄零不敢置啄。但是周教官為人師表、桃李天下，一直為學生所景仰；可惜學生少年跳格，在校期間從來就沒有循規蹈矩，更不懂尊師重教，現在想來就十分慚愧，非常希望教官日後能夠耳提面命。

至於工作一事，就請周教官暫時在飄零的參謀部屈就，等熟悉了情況之後再作調動吧！「

「將軍過獎了，不管如何，周明願為國家興亡鞠躬盡瘁，不敢懈怠！」

周明站起身來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任飄零發現這傢伙的眼角一閃而過的是一絲感激。雖然任飄零算起來是他的學生，但是如今官居上將，戰功顯赫，權重一方，能夠冒險保薦、還如此禮遇自己這樣一個受到審查的軍官，即使像周明這樣耿直不喜阿諛的人也不能不有所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