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進退之間

「報告元帥，我軍推進順利，到目前為止還沒有遇到敵軍有力的抵抗。」

聽到參謀的報告，斯諾夫元帥只是輕輕的點了點頭。很湊巧，就在任飄零因為夜宵事件而鬧得滿城風波的第二天，聯軍發動了攻擊，以至於甚至被人諷刺為終於受不了那位華夏名將的激將法了。對此，斯諾夫元帥覺得自己真是很無辜。

戰爭奇怪的進行著，任飄零幾乎沒有做什麼有效的反擊，就輕輕鬆鬆的又把三個星系讓給了斯諾夫元帥，雖然由於聯想到夜宵風波而被一些人批評為「玩物喪志」、「不愛江山愛美人」，但是更多的人都把夜宵風波和如今的主動撤退理解為名將深謀遠慮的舉措，耐心等待著新一輪激戰的爆發。

對於聯軍而言，由於早就預料到任飄零將實行焦土政策——這一點對方從來都沒有隱瞞過，所以並沒有太大的意外。整個軍事行動在對手毫不反抗的情況下進行得很順利，印月的臨時政府也在媒體的大張旗鼓之下遷移到了剛剛收復的居薩羅行星——這件事情成為各國大肆宣揚的一件大事，歡欣鼓舞的政客們喜氣洋洋的宣稱這是人類社會反侵略、反壓迫的意大里程碑；流亡拉迪斯的華夏流亡政府也恬不知恥的發來了賀信，只是在恭喜之餘還有意無意的流露出希望自己早日也能夠如此風光的酸意。

只是面對著包括之前撤退的巴庫星系和赫爾奧瓦爾星系，一共五個恆星系三十九個行星十七多億人口的吃飯問題，聯軍終究還是感到了可以承受之外的壓力。任飄零在這一點上做的確實十分狠辣，臨走時收颳了幾乎所有的糧食，並且摧毀了所有的基礎設施，使得以「解放者」自居的聯軍不得不面對掙扎在生死線上、伸手要吃飯的百姓。

彷彿是為了驗證「生存是人類的第一需要」一般，民眾的代表對於解放者關於「驅逐了萬惡的侵略者，解放了自己的國家和民族」的宣傳絲毫不感到興趣，也沒有什麼太過熱鬧的沿街歡迎的場面，反而非常務實的談判著聯軍應該給予的人道主義援助。

出於政治的需要，打著「反對獨裁、抵抗侵略」大旗的聯軍不能不幫助這些現在算是同盟國的百姓，否則也就失去了**夏聯盟存在的名義了。於是聯軍的補給官員們不得不臉色難看的劃出一部分作戰物資救濟這些星球。但是任飄零留下的不僅僅是糧食的問題，他對這些星球作了最徹底的破壞，可以說僅僅是留下了一大批要吃飯和生存的百姓而已，其他一概不留，因此大批醫療物資，能源、設施都需要立刻加以支援，否則這些星球上的百姓將很難再支持下去，而這麼做勢必會進一步加重了聯軍的壓力，以至於聯軍很快發現迄今為止自己所作的努力在現實問題面前不過是杯水車薪。

在聯軍最高統帥部所召開的無休無止的聯席會議遲遲達不成共識的情況下，斯諾夫元帥發覺自己只有下令放緩進軍的節奏了。否則的話，如此沉重的後勤包裹將會拖垮自己的軍隊，正中了任飄零的下懷。

如果僅僅是這樣，斯諾夫元帥並不覺得很可怕。雖然他沒有料到任飄零會做得如此徹底，但是他早就在進攻之前就做了最充足的準備，一方面地毯式的掃蕩佔領的地區，防止華夏軍實行游擊戰術；另一方面調集了強大的艦隊護送著大批的補給和能源物資，源源不斷的從後方開來。他深信如果真要拼物資消耗的話，以華夏一國之力是絕對不可能和整個宇宙相抗衡的。

只是，任飄零計僅於此嗎？

斯諾夫元帥一點都沒有把握。

元帥突然明白了為什麼有人說這個東方民族是兵法的起源之地。的確，這個民族在地球時代的後期，表現得不盡如人意，大部分的戰爭都是敗仗，難得打贏了也是讓輸家佔便宜，以至於各國都很看不起這個逐漸陳鼓暮鐘的國度（儘管華夏在經濟上急起直追，創下了輝煌），這才會有象印月這樣實力遠遠不如的國度也妄圖挑戰的事情發生。

但是不要忘記，早在其他民族還以蠻力戰鬥的時候，這個民族就已經提出了完整的戰略戰術思想；當這個民族建立了一整套數十萬大軍連續作戰的戰略機制時，在遙遠的西大陸最為強大的帝國所進行的大戰還僅僅是幾萬人的軍團。和這個民族包含了博大精深的哲理思想的兵法相比，西方的那些名將實在不值一提，直到拿破崙時期方才打破了兩軍列陣之後再對戰的陋習，而東方民族早在春秋時期就已經對運用這樣戰術的君主有了一個嘲諷的成語——「婦人之仁」。

只是千百年來，這個神秘的民族莫名其妙的作繭自縛，用提倡「仁義道德」的儒家思想來作為統治思想，扼殺了講究實際和效果的法家、兵家思想，以至於雖然歷代名將輩出，但是歷代都英雄無用武之地，無能之輩等到了保護，有識之士遭受扼殺，社會出現了「汰優存劣」的畸形發展，百無一用的辯士迂儒被尊作聖賢，開疆拓土的君王將帥反而被冠以暴君惡人，這才導致了整個民族的衰弱。

但是，這個民族還一如既往的沉睡著嗎？

羅迦的六月政變無疑喚醒了這個民族的尚武精神，出現了千百年從來沒有過的開拓進取，以至於各國驚惶失措的連忙結成同盟，試圖把這個危險扼殺在搖籃之中，所有有遠見的政治家都意識到華夏不崛起則已，一旦崛起就絕對不會僅限於地區，僅限於大國，她的獨特文明決定了她必將成為一個秩序的領導者。

幸好羅迦混淆了戰略決策者和戰術決策者的界限，在煽動起激進的民族主義之後自己也沉迷了進去而忘乎所以，這才有了今天華夏的危局。

但是昏睡千百年之後的華夏真的就這樣翻一個身之後又睡下去嗎？

斯諾夫不知道會不會，但是他發現羅迦的軍政改革使得這個時代在軍事上可以和華夏曆次名將輩出的黃金時代相媲美，因而也就湧現出了大批優秀的將領。任飄零就是其中的一個。

查看過任飄零檔案的斯諾夫元帥認識到任飄零具備著比羅迦更優厚的條件，所以他已經不僅僅是著眼於這一場戰爭，更關心的是這位擁有著得天獨厚的政治資本和驚人的軍事天賦的年輕將軍，會在宇宙的歷史大舞台上讓這個古老的東方民族走出多遠。

「報告元帥，情報部門最新發現，印月星系的華夏軍有大規模調動的跡象，大批艦隻開始從印月行星撤離！」

「什麼？」

斯諾夫元帥一愣。印月星系是原本印月聯邦的主星系，印月行星就是首都。和其他五大強國一樣，印月行星的防禦體系絕對位列全宇宙行星排名的前十名，和羅薩行星、軒轅行星不遑多讓，由於當初攝於羅迦咄咄逼人的軍威，原印月聯邦那幫無恥政客在沒有發一槍一炮情況下把這個行星拱手送人，所以不同於其他印月佔領的行星，至今仍保持著完好的防禦體系。面對這樣強大的防禦要塞，沒有充足的準備，精密的計劃，強大的登陸部隊和太空部隊的協同作戰，是很難攻克的，甚至有可能會身陷其中不能自拔。關於這一點，華夏軍已經在羅薩會戰中，用自己的慘敗給各國的軍人上了生動的一課。

正因為如此，為了迎接決戰的到來，羅薩會戰的勝利者半點都沒有興趣重蹈手下敗將的覆轍。這些天聯軍偉大的名將頂住了統帥部要求加快前進速度的壓力，一直埋首致力於進攻前的準備，從兵力的集結，到彈藥補給的配備，甚至是具體到營、連單位部隊的配合，斯諾夫元帥都親自過問，半點也不敢馬虎，可見其對這一仗重視的程度。

事實上，元帥從一開始得知對手要實行焦土政策，就斷定任飄零一定會在印月行星和自己展開會戰。

因為對於太空作戰部隊嚴重不足的華夏軍而言，在印月佔領地最適合會戰的地方莫過於配備了強大太空防禦體系的印月行星了——在這一點上，印月行星比之前許多人看好的赫爾德瓦爾星際迴廊更適合得多；而另一方面，如果任飄零再撤退的話，在印月佔領地將再也無法找到象樣的陣地了，這也就意味著任飄零不得不把戰火引向本土，在天獅行星甚至是更縱深的國土上發生戰鬥——這樣的政治風險，即使是任飄零也承擔不起。

這也是斯諾夫元帥一直不慌不忙的重要原因——既然知道了對方戰略後退空間的底線，那麼也確實沒有過度緊張的理由。而且由於聯軍不存在歷史上承受焦土策略的軍隊無法找到敵軍主力以決戰的麻煩，因而在斯諾夫元帥看來，焦土策略的殺傷力對於聯軍來說，大大的打了折扣。

可是現在呢？

斯諾夫元帥發現那個可惡的東方對手註定要讓自己吃驚。在得知自己如此辛苦可能是一場白功之後，可憐的元帥一時間有些思路混亂。

從赫爾德瓦爾星際迴廊撤退——襲擊並全殲了印月艦隊——讓媒體報道自己吃夜宵、泡美女——執行焦土政策，全面後退——從印月行星撤退。

斯諾夫元帥被任飄零一系列的舉動搞糊塗了，如果說「從赫爾德瓦爾星際迴廊撤退——襲擊並全殲了印月艦隊——執行焦土政策並全面後退」，這條線路還有跡可循的話，那麼這個傢伙在居薩羅行星讓媒體報道自己吃夜宵、泡美女是為了什麼？故作鎮定？布置疑兵？這和從印月行星撤退的跡象有沒有關聯？從印月行星撤退到底是真撤退，還是假撤退？之後任飄零還會幹什麼？

一生信奉「勤勤懇懇、兢兢業業的工作」為最高人生原則的斯諾夫元帥，理所當然的認為象任飄零這樣的名將，每一步都一定有他深層次的用意，任飄零一系列的行動背後一定有一個陰險毒辣的陰謀，只是目前自己還沒有理順其中的頭緒罷了。

想到這裡，元帥詢問值班軍官道：「我軍的補給艦隊有沒有什麼特別的情況發生？對佔領地的掃蕩進行得如何了？」

「報告，補給艦隊沒有異常情況，掃蕩也在順利進行中，但是迄今為止沒有發現華夏軍活動的跡象。」

值班參謀的報告，至少讓元帥肯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任飄零應該至少到現在為止還沒有打敵後游擊戰的主意，因此，這可以保證了聯軍後方是安全的。——這也算是華夏軍的拿手好戲，不過在這樣一塊充滿敵意的佔領地實行，畢竟還是要冒很大風險的，所以斯諾夫元帥本來也就沒有抱太大的期望。

歷史上的焦土政策之所以可怕，就是因為己方在前線拚命尋找敵人的時候，還面臨著敵人對己方補給和後方的侵擾，一旦正面戰場受到挫折而不得不後退時，就會演變成大潰退的悲劇。對於這種戰略，羅薩人一向引以為豪，拿破崙帝國和第三帝國都是敗於此，羅迦的中線軍團也同樣在羅薩行星因此而全軍覆沒。

作為焦土策略的大行家，斯諾夫元帥如今倒並不很擔心任飄零的焦土策略了。雖然他給自己帶來了沉重的補給壓力，但是既然沒有後方的騷擾，那麼憑藉著聯盟壓倒性的國力，足夠應付這些困難。

雖然覺得對手應該還有什麼厲害的計謀，但眼睜睜的看著敵人撤退而己方始終不行動畢竟也不是長久之計，這樣不僅是不利於政治上的通盤考慮，還會嚴重影響到軍隊的士氣，不利於實現主力決戰的意圖。所以，身經百戰的元帥不安的來回踱了幾步，終於下定了進攻的決心：「命令：拉迪斯第六艦隊旅，羅薩第九、第四十三艦隊旅，安宇第七艦隊旅和歐羅巴第二十五艦隊旅負責維持後方安全。

羅薩第三艦隊師負責護衛補給艦隊安全。

歐羅巴第四艦隊師負責護衛居薩羅行星印月臨時政府的安全。

其餘艦隊師、艦隊旅，外加第一、二、三、五、七陸戰集群軍今晚二十二點整出發，按原方案進攻印月行星！」

對於進攻印月行星的軍事行動，斯諾夫元帥有著非常的信心，深信無論對手是真撤退還是假撤退，自己精心準備的進攻方案都足以應付。

註：一個陸戰集群軍統轄十個陸戰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