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杜雲青曾經說過,他有把握殺死白龍,最少也能造成同歸於盡的局面,他倒並不是虛誇,就是在別的狀況下,施展鎖喉一劍,攻擊別的部位。
對付白龍那樣一個造詣極深的劍手,要想一劍鎖住他的咽喉是不太可能,但是造成對方這個心思,出其不意,在別的致命部位上施為這一劍,機會就太大了。
但是如果剛才的那番談話被別人聽去了,傳人白龍的耳中,則杜雲青獲勝的機會太渺茫了。
芙蓉有著說不出的後悔。
徐明也是一樣,他們只希望別的人沒聽見這番談話,或是沒聽懂這番話。
可是他們游目四顧時,覺得這個希望並不太樂觀,因為他們發現很多人的眼光都從戰鬥的場上移到他兩人的身上,顯然是很注意的樣子。
當然,他們並沒有說得很明顯,不一定每個人都會明白,可是徐明那一番分析實在太精采了。
使得每個人都想多聽一點,那不但是對杜雲青這位一代劍客的深人了解,而且也是劍術上一種新的理論與發現。
徐明也後悔得想捆自己兩個大耳光,他咕味著道:「蓉姑娘,胖子也不知是撞了什麼邪,變得這麼多嘴起來,現在只希望這些人是真正的,全心的在我們這邊兒,否則把消息傳到玉龍寺,胖子就罪孽深重了。」
芙蓉也知道這個希望的可能性很少,嘆了一口氣道:「玉龍寺的滲透手段很高,無孔不入,我們不能存那個希望,唯一的辦法是把他們遣送到一個地方去,與外隔絕,直等雲青跟白龍決鬥過後再讓他們行動。」
「那就有用了嗎?真能關得住嗎?」
「我想可以的,我可以交付給高猛,那個人是可靠的,辦事也很精明,把人全部截在船上,放洋遠航,過一年半截再回來,問題不就解決了嗎?」
「那是不行的,我們進剿琉球海時,就需要他們,很可能在那一戰上,就會遇上了白龍,再說光把官方的人隔絕,不見得就能封鎖消息,我們自己這邊……」
「怎麼?我們自己這邊的人也有問題嗎?」
「誰敢說呢?像那個胡大為是朝廷安在玉龍寺的死奸,只為了一件內務而起作用,所以連玉龍寺那等精密的考檢卻難以發現他的身份,玉龍寺既是訓練密探起家,安知在我們這邊沒有類似的安排呢。」
芙蓉也有點慌了,道:「那要怎麼辦呢?」
徐明嘆了口氣道:「還有唯一的希望,就是我們所談的那些根本不是事實,因為那只是胖子的猜測,並沒有得到杜爺的證實,杜爺之學山藏海納,莫測高深,實在也不是胖子這點見識能看透的。」
芙蓉也只有充滿了希望的聲音道:「也許不是那樣的,雲青告訴我他的寒月劍式,一共三式殺手,但是上演了兩式,還有一式他說是拚命搏殺之際才能發揮施展,胸無殺機時,使出來就走了樣!」
「那是你我在在練劍時說的話,大概不會騙你。」
芙蓉的臉紅了一紅,然後道:「他當然不會騙我,就怕他為了怕我擔心而不告訴我,因為我想了半天,實在想不出他還能有什麼精招,光是這一招,已含天地至滅之威,不可能再有更厲害的了。」
兩個人都陷入了默然。
正因為他們此刻的談話是低聲私語,使得很多人很失望,以為他們又在研討什麼劍招的秘密,不肯讓人聽見。
因此每個人只有把注意力放在決鬥的人身上,唯恐有所遺漏。
而在此時,兩個決鬥者也突地分開了。
大熊一郎像是十分疲倦,汗流夾背,神情很凝重,抱劍深深鞠躬道:「杜大俠劍術超凡,敝人感激莫明,因為大俠的賜教使敝人得益良多。」
杜雲青也笑點頭道:「熊師大客氣了,敝人只是撒拾了名家的劍法,雜湊配合,並無一定成式,只能使熊師了解到中華劍術的梗概,此外對熊師全無是處,倒是熊師自己不吝賜教,使在下對貴邦的劍法略有窺測。」
大熊一郎笑道:「敝國劍術名家太多了,敝人只是抓集其中幾十家的招式,自行拼湊以求教高明,想不到杜大俠也是以同樣的方法賜教的,不過敝人招式已竭,大俠卻似行有餘力,可見中華之武學源遠流長,確勝於敝邦。」
杜雲青道:「這一點熊師論之過於武斷了,因為我們都是放拾別家的劍術來應用,既未能盡得其奧,也沒有在上面下過苦功,便不足以代表這種劍法,在下幸勝一籌,未敢說中華劍法必優於貴邦,熊師怎能作此言呢?」
大熊一郎肅道:「大俠胸襟即非常人能及,敝人說這個話,並非是阿諛之詞,也不是為自己的失敗而遮羞,更不是信口胡言,故人所用的那些劍招,雖非己創,但是在敞人手中施展,威力更勝於其本門本流之人。
再得敝人評定上下,也不是以個人修為而言,而是以招論武,大俠的劍招既含無窮之變化,也具無窮之發展,劍出氣勢磅礴,氣吞河獄,而敝人的劍式卻專走偏鋒,極盡詭詐之能事,大俠之劍以勝敵為主,留人六分生機,敝人之劍以殺人為主,不留半分退路,即此一端,勝負已見。」
杜雲青聽了他這番見解,倒是動容道:「佩服,佩服,熊師以此作比較,足見高明,但敝人卻十分慚愧,那些劍式都是借用他人的,在下自己擅長的劍式,由於劍氣太重,還沒有施展出來請教呢?」
大熊一郎道:「彼此!彼此!大家都知道敝人為月野流之殺手,另有一套殺人的劍式,因為大俠不棄粗鄙,以仁者之劍賜教,敝人不敢冒讀施展,勉以所知應付了一陣,現在切磋已過,敝人自知所學太淺,難與大俠山藏海納相較,不得已只有以月野流之殺手施為了,因恐大俠不察,故而先打個招呼。」
杜雲青笑笑道:「巧極了,在下也正有此意。」
敢情他們兩個人鬥了半天,原來只是在考究劍法的造詣,此較兩人所見的劍法優劣,根本還沒有進人正題。
他們互相換取別家的劍式,卻能發揮得淋漓盡致,那麼現在他們要以自己所能來對搏了,一定更為精彩了。
所以每一個人都睜大了眼睛,唯恐放過了一個微末細小的動作,大家都知道,在這種高手對搏的狀況下,勝負之機,往往就是這麼一點細微的關鍵!
大熊一郎很慎重,也很緊張,深吸了幾口氣,然後才把著劍道:「杜大俠,敝人這次要施展的是月野流的武學了,適才一開始敝人已說明過,月野流是個什麼的組合。」
「是的,跟玉龍寺一樣的組合。」
「不!不同,玉龍寺鋒芒太露,威協到朝廷行政,這是很不智的,月野流卻只受酬而殺人,暗中反而受到當權者的默許,因為當權者財富必雄於他人,往往是我們最大的主顧,不會猜忌我們的。」
「那也不盡然,當權者既然大權在握,能夠左右人的生死,為什麼要付出鉅額的代價去殺人呢?」
大熊一郎笑道:「杜大俠,說這句話就可知你不是官方的人,敝國現在是由幕府執班,大權在德川大將軍手中,各地藩主都是將軍府的家臣,假如有一個藩臣,力量漸漸強大到足以威協將軍府了,將軍當然會感到不安。如果想消除這個威協,就只有用兵一途,可是在對方叛象未明之前,師出無名,而且一次征戰,耗費巨糜,最好的辦法,還是委託我們,挺刃一刺就解決了。」
杜雲青笑笑道:「這一刺的代價很高吧!」
「不錯!但是跟一決征戰比較,仍然是輕得多,而且對方身死之後,將軍另外派人去接替,照樣可以從對方那裡取回補償。」
杜雲青道:「不過將軍有沒有考慮到,你們可以接受別人的委託去刺殺他呢?」
「當然會考慮到,但是絕不會有此可能,因為月野流殺人的代價,不但要視對方的身份而定高低,而且還要先付,在敝邦,除了將軍自己外,沒有人付得起這個代價。」
杜雲青點點頭道:「貴宗主果然是個很聰明的人,那你們貴宗等於是御用的殺手了。」
「也不盡然,御和殺手唯命是從,我們卻是唯利是圖,有時兩個城邦之間結怨,同樣也可以委託我們,狙殺對方,所以我們的行動,比御用殺手更自由。」
「可是這樣一來,豈不有損於將軍的威信!」
「杜大俠,對將軍而言,只要繼起者仍然效忠將軍,那又有什麼差別呢!」
「你們果然聰明得很。」
大熊一郎笑笑,然後庄容道:「月野流不是一個宗派而是一個組合,所以我們技羅百家,但是我們既以狙殺為職業,總是有幾乎是專事狙殺的劍法,那是在別家學不到的,敝人現在就要施展這種劍式了。」
杜雲青道:「很好,我不是一個殺手,但是我的外號叫笑面追魂,我的劍法很兇,出手也是殺著。」
大熊一郎道:「杜大俠的鎖喉一劍敝人聞名已久,心中正在奇怪,何以久久不見大俠施展?」
杜雲青笑道:「我的名號雖凶,但是我並不喜歡殺人,只在兩個情形下,我才殺人。一是對方作惡多端,為害世人,我殺之以除害,二是對方雖無大惡,卻一心要我的命,我為了自衛,必須要殺人,熊師與我初會,對你的過去我是一無所知,我當然不能以第一理由殺你。」
「可是敝人說過要狙殺大俠,合乎第二個條件了。」
「不錯,但說是一回事,做是另外一回事,有人在口中罵我,說要將我千刀萬剮,但也只是說說而已,如果他沒有行動,我絕不會為了這個而殺人的。」
大熊一郎笑了道:「杜大俠很風趣,敝人也不會為此而拔刀的,除非對方很認真,敝人不會等他千刀萬剮,在他發出第一刀時,敝人就加以反擊了。」
「在下也是一樣,熊師先前指教多招,卻全無殺氣,敝人自然也不會以殺手相向的。」
大熊一郎笑道:「聽說大俠殺人,必然是在對方含笑之際,不知此言可確?」
「是有這回事,敝人殺人後留下的死體上,必然是帶著笑容,這可證明的。」
「假如對方能始終不笑,豈非就不會死了?」
「世人都如此認為,因為到現在為止,他們還沒有見過不帶笑的死體。」
大熊一郎臉帶詭詐地問道:「只是沒有為人所見而已?」
杜雲青笑道:「一個巧匠呈之於人前者,必然是完美的精品,但是在他一生中,必然有許多壞的東西,但那些東西絕不會給人看的是不是?」
「哦!原來大俠是以此成名的。」
杜雲青庄容道:「笑面追魂是別人為我取的外號,留下含笑的死體是我的興趣,並未想以此成名。」
「大俠是如何處置那些不笑的死人呢?」
杜雲青笑笑道:「那倒很簡單,找個地方一埋就是了,或是用別的手法殺死對方,上面不帶著我的標記,沒有人會以為是我殺的,熊師滿意了嗎?」
大熊一郎呼口氣道:「滿意了,多謝大俠坦然相告,否則我以為只要不笑就能保全自己,那就太遇蠢了。」
「不錯!有幾個人死得很冤枉,他們竟以為這是我的弱點了,結果死得糊裡糊塗,連全屍都無法留下,因為笑容留在臉上,我認為含笑而死是能減輕人對死者的恐懼,所以才將死體留下,如果那張臉上沒有笑容,就如同是巧匠的失敗作品,應該毀棄的。」
大熊一郎又吸了口氣:「敝人要進招了。」
杜雲青淡淡地道:「在下恭候,我也許會被迫殺死個不帶笑的人,但絕不會錯過一個人,十惡不赦之徒,是我去找上他,至於別的人,卻是他們找上我的,我也會很慎重,在對方殺手未出之前,絕不會要對方性命的,所以熊師在施展殺手之前,必須要特別慎重。」
「我會的,但是大俠會不會判斷錯誤?」
杜雲青道:「那倒不會,決心殺人的人,胸中必有一股殺氣,那是一種無形的感應,無法隱藏的。」
大熊一郎笑道:「這一點敝人承認,因為敝人對狙殺這一門功夫下過苦心研究,殺氣是必然有的,只是因人而異,有的人招未出手,殺機先露,有的人一直到對方即將劍刀就斃之餘,才略透殺機,大俠如果以此為據,遇到個不輕易動聲色的,豈不是吃大虧了。」
杜雲青微笑道:「大概還不至於,我遇到過的人都是不輕易動聲色的,因為一個劍手修為的高低,就是在於他的自持力,有的人雖然盡量想掩飾自己的殺機,但由於修為之不足,往往在不知不覺間已宣洩無遺,這種人最好對付不過,所以他們都倒在我的劍下了。」
「要是大俠遇上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呢?」
「那就該我倒下,這本來就是一個劍手的歸宿,生於劍,成於劍,也死於劍,抵是到現在為止,我還活著。」
「高論!高論!朝聞道,夕死可焉,這是貴國一位哲人的名言,敝人一向未能明白其中的深意,今日聽大俠這一解釋,才徹然而悟。」
「這也不是什麼大學問呀!」
「不!對敝人而言,卻是一個困擾已久的心頭重擔,月野流是專司殺人的組合,因此每一個成員擔當過殺人的任務,正因為殺的人多,對死的恐懼也日甚,即使是對一個平庸的對手,心中也常生逢懼之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逃過這一關。」
杜雲青笑道:「這個我倒沒有過經驗,因為我要殺人時,沒人逼著我一定要完成,或是在什麼期限內完成。」
「正因為大俠沒有這種外來的壓力,所以才能養成平和的心情,體驗出那種高超的思想,對敵之際,胸無他念,非敵死,即我死,這原是一個最簡單的道理,但是一個做殺手的人,很少能這樣想得開的。
他們只想殺人而不想被殺,結果反而因為不想死,形成了心中的戒慎恐懼,出手遲疑,不敢深人,反而增加了自己被殺的可能性。」
杜雲青笑笑道:「這倒是不錯的。」
「剛才敝人聽到了大俠教誨之後,胸中茅塞頓開,怕死的不能死,不怕死也未必就死,每一戰前抱必死之心,反而有了死中求活之機。」
杜雲育道:「閣下是真懂了,那我們下面這一戰就很有意思了,請!」
他比劍作勢,大熊一郎也抱劍凝神以待,兩人相持片刻,突然像兩枝箭似的對飛過去。
這就是真正的高手,不動的時候,靜如山嶽,動的時候疾如閃電,快得叫人無法看得見。
一碰一觸,叮然響后,二人又退了開去。
大熊一郎道:「杜大俠好劍法,只是力有未盡,招式只用了三分之一就收住了,不知是何原故?」
「我說過了,我的招式是為了殺人而出的,熊師既非十惡之徒,不是我要殺的對象,就只有在你要殺我時,為了自衛,我才出手,但剛才熊師殺機未現,也沒有到我出手之時。」
大熊一郎道:「大俠的劍勢已經攻成於虛,只要不金勁,剛才那一觸之下,敝人已經被腰斬了。」
杜雲青淡然笑道:「熊師言重了,我的那一劍只有那麼多的餘力,再也無法增加了。」
大熊一郎道:「杜大俠不必為敝人裝點門面了,敝人這一戰並非切磋劍術,乃是生死之搏,出招不求勝敵而斃敵,即使落下風,敝人也不在乎了,因此敝人深知大俠那一招的威勢,如非在中途劍勢藏刃,敝人回招來救是絕對來不及了。」
杜雲青笑道:「熊師,在下殺人容或有失手於對方未笑之時,但絕不會劍落其他部位,除了鎖喉一劍之外,也絕不會用斬腰的方法。」
大熊一郎楞然道:「那剛才的那一劍不是太可惜了,明明可以得手的,卻平白地放過了。」
杜雲青道:「不是放過是劍勢已過,我用在那一劍上的勁力只有三分,招式也只能運到這個程度。」
大熊一郎更為驚愕地道:「大俠為什麼要如此呢?如此凌厲的劍式卻只發出三分的勢子。」
「因為熊師的劍已見殺機,我那一招如果勁勢十足,熊師眼見不及救援,必然用於攻勢,造成同歸於盡,但在下不想與熊師一起並死海上只有在攻勢上略留餘地,使熊師自然地移招自救,中止了殺著,所以敝人這一劍雖是主動地搶攻,實際都是守勢。」
大熊一郎道:『守勢,意思是說大俠那一劍上是佯作攻勢,實際上卻是逼敝人移招自救?」
「不錯,因為熊師出手的那一式太凌厲,別無化解之法,在下只有如此,劍法上有言,攻擊即最佳之防禦,在攻人所必救,主要是為了使對方來救,自然是守勢。」『「如果敝人對那一劍不理會呢?」
「那我就只有認命了,不過在下是專門攻劍的,知道一個劍手的習性,有些行動是出乎於本能,不受控制的,所以我從不去考慮萬一的事。」
「那不是太危險了,不怕一萬,但怕萬一,大俠此舉不是太冒險了?」
「也不算是冒險,我不是已經成功了嗎?」
大熊一郎沉思片刻才道:「多謝教誨,敝人再重申一句,不管大俠對敝人幾次留情,敝人的主意不會改變,必須殺死大俠,才能生還覆命。」
杜雲青笑道:「我也說得很清楚,適才一劍純為自衛所採的守勢,不是對閣下留情。」
大熊一郎想道:「敝人要再次出招了。」
杜雲青道:「請!我的以攻為守的把戲已經用過了,下一次不會再有機會了,所以我也要展開真正的攻勢了。」
兩人相持片刻,突然再度前撲。
可是這一次更怪,兩人衝到了快接近之際,突地互相急速地煞住了,變成了面對面,杜雲青的劍前指,離對方咽喉尚有四尺多。
而大熊一郎雙手執劍,高高舉起斜劈而下,停頓的時候,劍正落下三分之一,離杜雲青也是四尺來許。
雙方竟是勢均力敵,上下不分地對持著。
可是在幾個真正行家眼中看來,不禁大吃一驚。
因為杜雲青的劍勢已衰,而大熊一郎的劍勢卻是合而未吐,他們雖然停頓在半途中,沒有把招式用足。
但勝負之機,卻非常明白。
大熊一郎的臉色又帶著一絲的詫然問道:「杜大俠,這一劍若是照出手時的速度看,敝人是輸定了,雖然我們各保持的距離差不多,但是大俠的劍勢已發九成,敝人則才發出三成左右,如果我們不停手,敝人一定是首遭劍刃,不知大俠可以臨時止住了勢子,藏而不發了。」
杜雲青深深地嘆道:「因為我發現閣下的臉上沒帶笑,出乎本能的停了手,笑面追魂劍下不殺面容沉重的人。」
「不是也有例外的嗎?」
杜雲青輕嘆道:「是的,那是開始時的事了,到了後來,由於盛名之累,不知不覺養成了習慣,竟難以改過來了。」
「只為了這個原因嗎?」
杜雲青深深地道:「這個要命的原因難道還不夠嗎?」
大熊一郎道:「杜大俠,臨敵猶豫是劍家之大忌。」
杜雲青道:「我知道,我有恕敵之心,敵人卻沒有恕我之意,就以現在論,閣下就不會放過我。」
大熊一郎道:「是的,敝人感到很抱歉,因為大俠已經兩度在劍下容情了,可是敞人為了職責所在,不能同樣以報大俠,因為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如果放過了這一招,以大俠的造詣,絕不會再有第二次疏忽了。」
「不錯!以後我會注意,出手絕不能猶豫,對方笑與不笑都無關緊要,笑面追魂之號不是我自己取的,讓對方在含笑中而死固然很有意思,但是把自己的性命賠上卻是很沒意思的事。」
「那麼大俠是不會怪敝人下手的了。」
「不會?幾度交接,我對彼此的劍式造詣都有相當的了解,如果再行交手,閣下必無幸理。」
「是的,月野流的劍手雖然不怕死,但是能夠活下去。總是件愉快的事,所以敝人一直在設法死裡求生,旁敲側擊,也就是等待這一個機會的來臨。」
杜雲青笑道:「原來閣下是打這個主意,那就會很遺憾了,閣下雖然可以殺死我,但是閣下自己也難逃一死的,我還有很多的同伴在側,他們不會放過你的!」
大熊一郎笑道:「杜大俠,敝人對貴方的人手並非一無所知,除了杜大俠之外,貴方可能要以榮華格格最高。」
杜雲青道:「那倒不一定,各人有各人的長處,並不是以劍法論高低的,而我這些同伴們有一個好處,就是他們殺人時,不必守著杜某的種種限制。」
大熊一郎笑道:「這當然,不過敝人也有相當把握的,相信大俠也看出來了,除了大俠的鎖喉一劍能快過我外,別的人未能強過我的逆雲三絕斬。」
杜雲青道:「也許吧,不過閣下只有一個人,劍招再精,恐怕也難以擋得住他們聯手的合緊之力。」
大熊一郎哈哈大笑道:「這個大俠放心,敝人並不是一個人,我還有三名弟子。」
杜雲青道:「你要他們也參加戰鬥,那可是很不聰明的事,我答應過饒他們不死,我的同伴也會守著這個信譽的,但他們若出手參加決鬥,我的保證就失效了。」
大熊一郎道:「我只是要求在我死於大俠劍下時,才寬恕他們,如果我能殺死大俠,我們就有足夠自衛之力,不必再乞命了。」
杜雲青道:「你有沒有計算過雙方人數的懸殊?」
大熊一郎笑道:「不必計算,這條大船的後面拖著一條小船,就在我三名弟子所站的地方,我殺死大俠后,他們跳落小船,我一劍斷後,足可讓他們全身而退。」
杜雲青道:「大熊一郎,現在我才知道你的劍法何以不能登堂入室,更進一層了,那就是因為你的心性反覆無常,不能專凝為一之故。」
大熊一郎笑道:「我會記住這句話的,不過我們月野流的人員只要能殺人就好,並不要在劍術上有多大的成就而成為一代名家,我們在敞國都是些默默無名的人,因為一個殺手是不能太成名的。」
杜雲青嘆了口氣道:「大熊一郎,我始終把你當成一名劍士,所以對你很客氣,那知道你只是一名卑劣的殺手而已,早知如此....」
大熊一郎道:「我是劍手,就應該收起劍來,大家重新交手,各憑本事再決生死,放棄了這一次的優勢。」
「這一次閣下也沒有佔到優勢。」
「不錯,這一次的優勢是大俠讓我才成功,我若是劍士,就應該放過以報兩度寬容之情,然後在第三度交手中,死在你的劍下,這樣做了可以贏得大俠的尊敬,但是一個殺手都利用這個機會,保全性命,將這份敬意轉贈給大俠,兩下相較,我寧可取後者。」
杜雲青嘆了一口氣:「對一個卑劣的殺人者,我不該如此寬大的,因為你已經夠資格列人我必殺之列,早知你是這樣一個人,我該在一開始就施展殺手了。」
大熊一郎笑道:「這就叫君子可欺之以方,這是貴國的成語,閣下應該比我更懂得它的意義。」
他們在談著話,但是大熊一郎劍勢始終未懈,依然含著雷霆萬鈞之勢,只要他劈下來,杜雲青即將身首異處。
杜雲青不斷地跟他談話,可能也是在分散他的注意力,好脫出那個困境,但是大熊一郎的經驗老練,始終沒有放鬆過劍勢。
這時他覺得劍勁已經凝聚到十分了,於是用扶桑話朝三個弟子說了幾個字,劍光如電,直劈而下。
劍在杜雲青身前半尺處,突地又停住了。
杜雲青卻含笑收劍歸鞘,慢慢地離開了兩步。
徐明連忙上前,一看大熊一郎。
但見他的喉頭有一個小孔,肉色泛白,他再推了一下大熊一郎,身子一動都不動,身子已經僵硬了,臉上帶著的竟是一股猙獰的笑。
杜雲青搖搖頭嘆道:「這個人的笑容大難看了,可見殺手這個行業是不能做的,它使人變得沒有人性了。」
徐明深深地呼了口氣道:『「我的爺,我們都替你擔心死了,您還有這份兒閑情!」
杜雲青笑道:「耽心什麼,你對我應該有信心!」
徐明道:「胖子知道您比對方高明,也知道您有絕對的把握殺死他,可是您一再地放過了機會,胖子實在弄糊塗了,不知道您在等些什麼?」
杜雲青道:「等他笑,我笑面追魂既然闖出了這個名號,就得做成那個樣子。」
徐明睜大了眼睛,幾乎難以相信地道:「杜爺,您冒那麼大的險,只為了等他一笑?」
杜雲青點點頭道:「是的!但只能說我費了很大的事,卻不能說我冒了多大的險,你最後看得很清楚,在他認為我已經無法再出手時,我的出手仍然比他快。」
徐明苦笑道:「可是爺,只差半尺,他的劍也劈到您身上了,那豈是開玩笑的。」
杜雲青微微一笑道:「高手論劍,先死之差,只在毫髮之間,差到半尺,還能算為距離嘛?」
「可是這半尺是從上面劈下來的,本身仍有勁勢。」
「在我的寒月劍下則不然,慢說差半尺,那怕他的劍刃已經砍上了我的衣服,只要我的劍氣先達,我仍然有決勝的把握,他的劍雖然只差半尺,可是已不能再進了,我有把握使對方的劍勢停止的。」
徐明搖頭嘆道:「爺!對您的劍法,胖子是認了,憑心而說,那一劍我是閉上了眼不敢看,不過我就是睜大了眼,仍然看不清楚,沒有一個人能看得清楚的。」
胡大為上前道:「是的,杜爺那一劍的速度,已經到了肉眼無法能辨的境界,我們似乎根本沒看見您動。」
杜雲青笑道:「那是在一邊的原故,如果你處在跟我敵對的地方,自然會了解到清清楚楚。」
胡大為道:「杜爺,有句話我知道不該問,可是忍不住想問,您方便就告訴我們釋個疑,不方便您就不必說,其實問了也是白問,因為您的劍法是別人無法學去的。」
杜雲青道:「不,劍法人人都可學,而且也人人都會使,因為那一招不能稱做劍法,只是鎖喉一劍而已。」
「可是那種速度無人能及。」
「也不見得,這是苦練的結果,每個人若都能像我那樣地下功夫,則你那一劍,可能比我更快。」
「有這種可能嗎?」
「絕對有,不過沒人會做這種傻事,我的劍法是以寒勁為主,殺傷的力量輕得可憐,只能挑破一點外皮。」
「那怎麼可能呢,這一劍無堅不摧,勢力萬鈞。」
杜雲青笑道:「那是你受耳目之騙的錯覺,如果這一劍的勁力真的強利無以為倫,就應該有劈風之聲。」
「是啊,杜爺那一劍沒有什麼聲音。」
「不錯,它幾乎等於沒有勁道,不是實質,輕靈若虛,所以才能有那個速度。」
「可是杜爺發出那一劍時,卻非常耗力。」
「是的,盡我全身之力,但用在劍上不到百之一二。」
胡大為楞然道:「什麼不到百之一二,那您所施的勁力用到那兒去了?」
「用以施發寒氣了,那是一種內功,十分耗力的內勁兒,每次殺人的也是這種至寒之氣,現在閣下應該明白了吧!」
胡大為點頭道:「明白了,可是小的問題仍然沒有得到解答。」
「你還有什麼要問的?」
「杜爺,您一定要等對方含笑的時候出手,不會是您故意而為的,必然有著什麼特殊的用意的。」
杜雲青笑了一笑道:「不錯!你看得是很仔細,你已經明白我的劍招只能把人的喉管割破一點,並不足以致人於死命,那股寒勁倒是能致人於死,但是要看部位,像咽喉之處,最近腦處,寒勁攻人,寒氣之透腦部凝結腦髓,使對方的行動上受阻止停頓,假如攻在別的部位,最多只能使對方的部分肌肉失調而已,其他的地方還能動,我就會受到反擊,而那時我全力用以攻擊,是防禦最弱的時刻。」
「我知道,可是杜爺把劍攻向對方的頭部,不是更有效嗎?」
杜雲青一笑:「理論上雖是如此,實際上卻不然,因為我必須用劍將對方的外皮刺破,導人寒勁,在對方體內產生作用,可是我用於劍上之勁,不過百之一二,只有咽喉一處,最為軟弱,劍招能刺破而人,如果刺中頭部,堅硬的頭骨會擋住我的劍,也擋住了寒勁的內侵。」
「為什麼一定要在對方含笑之際呢?」
「這是個很微妙的問題,但有一個解釋,兩人對面生死對搏,對方如果全神戒備,則其體內一定有一股氣勢為用,也就是所謂護體真氣,凡是練過武功的人,不論成就如何,多少總是有一點的。」
「是的,就是沒練過武的人,也一樣具有這種本能,只是較為淡弱而已。」
「不錯,這一股力量來自無形,原於警心,隨時都具,是由人的意志無形控制的,只有在心浮意動之時,意志為外務所搖,使這種力量頓減,我的劍才能攻進去。」
「笑就是一個人心意浮動之時嗎?」
「是的,人之所以笑,必然是有得意之事,這時候,誰也不會再具戒心,也是防禦行為最弱之時,此外或怒或怨,雖也一樣心神搖動,但戒心未消,防護的暗勁沒有減弱,我就無以攻其虛了。」
「原來如此,那除了對方含笑之時外,再無他途了。」
「有的,那是對方熟睡之時,也能出現我所要的狀況,但那時用很多方法就可以輕易殺死對方了,何必又要費這麼大的事呢。」
胡大為搖頭嘆道:「現在我是完全明白了,但是認為太過於冒險,也許對方不是真心的笑,而是作偽裝的呢?」
杜雲青道:「不錯,有過,我鎖喉一劍有時已攻中對方,卻未能致命。」
「那對杜爺而言,不是太危險了嗎?」
杜雲青一笑:「幸好對方為我的手法與本身承受的烈寒而怔住了,而且也不知道就勢反擊,利用我自衛最弱的時刻,所以我才沒有遭殃。
不過我也不為這個擔心,因為這時間是很短的一殺那,除非是絕頂高手,否則很難把握時機。
我要選對方在笑的時候出手,也是為了安全,對方在笑的時候,不僅是易於得手,而且他的反應也慢,趁機反擊的可能性也少,我一定要在對方笑的時候出手,看起來是我的缺點,實際上也是我的優點。」
胡大為又沉思片刻才肅容道:「多承杜爺指教,杜爺對劍法的修為實在是高,您用的方法太難太偏,旁人是無法學的。
但是您的這套理論卻大有可為,只要把幾乎很普通的劍式運用純熟,在對敵時突然施出,只要能把握時機,往往有意想不到之威,此即為化腐朽為神奇之道。
我先前看杜爺的用招,覺得都很平凡普通,但在杜爺手中發出,似乎有雷霆萬鈞之威,我一直不明白,一直到聽了杜爺的教誨后,才豁然貫通了。」
芙蓉笑道:「平凡的招式,只要用得其時,即能化腐朽為神奇,這是老生常談,每一個人都懂,難道你今天別有心得不成了。」
胡大為躬身道:「是的,格格,別人說那句話,只是掛在口邊,當作理論,但杜爺的解釋,卻是在啟示我們如何去把握時機,這才是最難得的學問,卑職今日得有幸瞻仰杜爺這一戰,實在獲益良多。」
芙蓉笑道:「那是你的悟性很高,我杜爺相處的日子比你長得多,卻並沒有你這樣多的收穫。」
胡大為道:「格格天資過人,把這個道理想通了,而卑職等卻是今天才得聞道,知道劍訣中的那個巧字,是怎樣的一種境界了。」
杜雲青笑道:「你不要以為這是巧,我跟大熊一郎比斗時,不知放過了多少次可以出手的機會,他也笑了不知多少次,我都沒出手,那不是我存心拖延下去,更不是為了容讓,而是要抓一次他真正發笑的時間。
因此在我的劍訣之中,有些是,有些不是,可是在我沒有真正認準之前,我是絕不輕易出手的。
有時雖已認準了,但是時效已失,我只有放過了,等待下次機會,一直要等到我絕對有把握時再出手,所以才很少出差錯。」
胡大為肅容道:「我知道,我說的這個巧,也是這個意思,我不是說杜爺取巧或碰巧,而是說杜爺能用巧思,製成一個能不為對方所察而完全有利於己的情勢,劍招中有很多誘敵的虛招,但杜爺卻把虛招運用於敵我兩心之間,完全控制局勢,這份巧,又豈是他人能及的。」
杜雲青神色微動道:「胡兄能具這份認識,想必在劍上的造詣很高了。」
胡大為道:「我不敢說自己有多深的火候,但是白龍有意讓我列身在他二十四名護法門人之首,對我作了一番特別的傳授,所以我的劍法約略可與計四位護法門人相等。」
這番話使得每一個人都為之一震。
芙蓉道:「你是被選為護法門人的領班?」
「是的,他認為原有一批過份耽於安樂,消沉了鬥志,已經不太堪信任了,所以暗中特色了一批替代的人選,個別施教,這是他自己對我口許的。」
「還有那些人是被他選為替代的人選呢?」
「不知道,這是一個秘密,我相信他不會告訴人的,除了被他選中的人,任何人都不知道。」
「既然他有意叫你人替為護法門人,怎麼又會派你出來呢?據我所知,護法門人是從來不出去的。」
「他說過了,以往的那些護法弟子們,就是因為足不出門,目光淺近,夜郎自大,所以才不奮發求進,因此他改變方法,要我們出去歷練一下,第二附帶的任務,是要我臨視這幾個東洋鬼子。」
杜雲青微感愕然道:「白龍要你監視他們?」
胡大為點頭道:「是的,他要我看住他們,如果他們有意外的行動時,加以誅絕。」
「為什麼?他們不是受雇於玉龍寺的嗎?」
「是的,可是他們的意圖暖昧不明,尤其是進掠琉球后,他們偷偷地從扶桑本土派了很多高手來,混入海盜群中,霸佔了琉球外圍的小島上,似乎有意并吞琉球,而玉龍寺也有意在那兒闢作根據地,利害上就衝突了。」
「目前在琉球的勢力,究竟是那一方面較強?」
「目前,是他們的勢力強了。」
杜雲青道:「白龍既然有意在瓊球另闢根據地,為什麼又容許他們的力量在那邊坐大呢?」
胡大為道:「本來是玉龍寺的力量較強,可是我們的人員都移到這兩條船上,就是他們的力量較大了。」
「原來是這麼回事,白龍所謂意圖不軌又是指何而言?」
胡大為道:「每次我們出海擄獲的財物都貯藏在琉球的島上,在那邊,玉龍寺控制極嚴,人員雖少,卻管住了出人孔道,只准人來,不準人出去。
因此他們無法把消息傳往扶桑本土,不會知道琉球藏有多少財富,而真正的數量,這幾個人是知道的。
因為他們每次都跟著出海,如果看見他們悄悄向外連絡,就證明他們另有意圖,想召人到琉球去劫持財富,那時就立加處置。」
「消息傳出去了,處置了他們有什麼用?」
胡大為道:「有用的,他們傳出消息,如果扶桑本土的月野流另派人前來要求分享,就證明他們確有異圖,玉龍寺可以來個矢口否認,並叫他們提出證據,只要這幾個傢伙都死了,死無對證,他們也就無可奈何了。」
杜雲青道:「我實在不明白玉龍寺是什麼用意,月野流如果決心要佔奪財富,又怎麼會因死無對證而放棄,他們不惜一戰也要達成目的的。」
胡大為笑道:「玉龍寺希望的也是這件事,因為月野流的人數越來越多,一戰在所難免,只是雙方都各有所圖,不願意抓破臉,只看誰能佔主理而已,弄成死無對證,自然是理屈在彼,因為他們提不出人證來,證實財富究竟有多少,更無有指責玉龍寺分配不均勻的理由。」
「玉龍寺難道還要跟他們分潤財富嗎?」
「是的,按照成議,戰利品應該是三七分帳,玉龍寺佔七分,月野流佔三分,那三分交給琉球的海定收藏,七分則由玉龍寺自行收藏。」
「玉龍寺是否每次都照這個成數分給他們呢?」
「怎麼會呢,船是我們的,人員也是我們的,月野流只派了五個人在船上,動手時也用不到他們,玉龍寺自然不甘心讓他們分潤這麼多的,因此每次的撈獲,都要打個對摺,實際分潤給他們的,只有一成半而已。」
杜雲青道:「玉龍寺失信於人,怎麼能怪人家呢?」
胡大為笑笑道:「根本上雙方都是各懷鬼胎,月野流也沒有說實話,他們說是在本上無法立足,那些人是被迫流亡出來的,玉龍寺幫助他們找到了安身之所,已經夠客氣了,而且那些人既是逃亡出來,就不應該再能得到本土的聲援,假如再有人去聲援他們,就是他們有問題了。」
杜雲青笑道:「這倒好,他們如果沒問題,就活該受著欺騙,如果有問題則就該死,玉龍寺真不肯吃虧呀!」
胡大為笑笑道:「杜爺這種理由也只是放在口上說說而已,根本當不了真,事實上是他們兩方面各懷鬼胎,互相在斗心機而已。」
「大熊一郎有沒有對外連絡呢?」
胡大為道:「我相信是有的,只是沒有抓住確切的證據,大熊一郎每天都要作習書法的,上面的字我看不懂,可是我知道這正是他向外傳遞消息的方法,只是有待進一步查證而已。」
「何以見得他已向外連繫呢?」
「因為他每次練的字都是書在竹簡上,輕常隨意拋棄,飄浮在海面上,所以我想這正是對外傳遞消息的方法,好讓他們的同夥細作拾起來,傳回本土去。」
「這倒是一個很聰明的方法。」
「是的,他們有一隻大商船,船以以八幡為標幟,那些船上的人亦商亦盜,水手都是武功很好的劍手,平時規規矩矩的做生意,遇見載有重貨的商船落單,勢力較孤時就飽掠而去,我們有兩次在外海遇見了八幡船,大家雖然沒有接觸,可是他總是無意間拋擲幾方竹筒下去。」
「這麼說來,月野流也可能會對琉球那邊採取行動了。」
胡大為道:「這就不清楚了,反正我受命看緊大熊一郎,在略現不穩形跡時,立加誅殺。」
「你有把握殺得了他嗎?」
胡大為一嘆道:「以前我認為頗有把握,可是看過他跟杜爺這一戰後,我才知道預計大有問題,這傢伙深藏不露,還有不少絕活沒抖出來,恐怕是不太容易。」
杜雲青笑笑道:「現在大熊一郎是死了,卻還有四名弟子在此,你又作何打算呢?」
胡大為忙道:「我已表明了立場,是朝廷遣往玉龍寺監視他們的,自然要聽杜爺的指示。」
「那可錯了,我可不是朝廷的官兒。」
胡大為有點愕然地看著芙蓉。
她笑著道:「不錯!杜爺完全是以江湖的立場來參予的。」
胡大為道:「方才格格也說過了,朝廷這次對付玉龍寺也是採取不公開的方式,以免公然生變,貽過百姓,既然以江湖方式行之,自然以杜爺為主。」
杜雲青淡淡地道:「胡兄!這話就不對了,既以江湖方式行之,就沒有主從之別,每人都有自主之權!」
胡大為含笑道:「杜爺說的是,但這一次集體的行動,總不能各干各的,凡事調動策劃,總須有人主持,杜爺對各方面都很清楚,我們聽候差遣就是。」
杜雲青道:「差遣不敢當,同事的都是朋友,誰也差遣不了誰!」
胡大為笑道:「是的,杜爺,我們只是為了大局而聽候調度,您用到我們的地方儘管吩咐。」
杜雲青道:「那恐怕會與你們的工作有妨礙。」
胡大為笑道:「沒有的事,我們已經離開了玉龍寺,自然也沒有什麼工作了,杜爺要我們怎麼做都行。」
杜雲青一笑道:「那我就要決定了,現在這兩條船算是完全控制了,只剩下了這四個扶桑劍士。」
胡大為道:「杜爺放心,交給我們好了。」
杜雲青搖頭道:「不!我答應過大熊一郎,放過他們的,我不能失信,因此請胡兄把船整理一下,集中在一條船上,撥一條船送他們回歸故土,我這邊的人抽不出來,因此這工作想請胡兄斟酌一下,抽出十個人來。」
胡大為一怔道:「杜爺要放他們回去?」
「是的!留下他們沒用,既然不準備殺死他們,又得提防他們作怪,只有送他們回去了。」
胡大為道:「杜爺雖然答應過大熊一郎,但是也有條件的,那是批他沒有反抗行動,剛才他已經違反了約定,準備跟我們動手了。」
「準備動手可不是真正的動手,這差別很大的。」
「那是因為大熊一郎死得太突然,他們還來不及動手而已,這些夷人都是十分狡猾,忘義背信的!」
杜雲青道:「我曉得,但是我們卻不能跟他們學,否則豈非跟他們一樣了。」
胡大為還待開口,但是芙蓉已經用眼色止住了他。
他倒是很見機,立刻變口道:「杜爺說的是,我就照您的吩咐,派十個人送他們回去好了。」
杜雲青道:「為了安全起見,船到扶桑本土附近,就把他們放下小船,讓他們自行划船登岸就行了,如果真陪他們一起上了東瀛,很可能又為他們反扣押了。」
胡大為笑著道:「杜爺見教得是,這些地方我們有注意的,倒是毋須杜爺操心了。」
正說著,前面釣魚公公魚殼的那條船,也遠遠地返航支援了,魚殼是泅水先行潛泳過來支援的,後面還帶了一批他的弟子。
到了這邊船上,看見戰鬥已經結束,不禁笑著對杜雲青道:「杜大俠,還是你行,老夫還怕來晚了……」
杜雲青道:「前輩過獎了,這只是機會巧,在船上早就有了接應,否則這一戰可實在凶危。」
那四名扶桑劍士見杜雲青答應送他們回去,倒也不再頑抗了,束手聽妥安排。
杜雲青不但饒恕了他們,而且還對他們十分客氣,保持了他們劍手的尊嚴,准他們繼續持有武器,自閉在一間小倉房中。
然後才清理兩條船,最後跟高猛連絡后,留下了一條船與十名劍士兼水才,乘用了一條船,駛機東進。
群俠則分乘了原來的船,保持著一定的距離,揚帆前往琉球而去。
胡大為主持著一條擄來的戰船,船上的人也是屬於原出身於玉龍寺的那一批,只是己主客易勢,改由胡大為等這一批朝廷所造的細作人員主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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