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初道愛語

第六章 :初道愛語

路映夕咬起牙來,驀然恨恨地道:「宸,你若敢忘了我,我定會食你的肉飲你的血!」

慕容宸睿原就心神恍惚,突聽她切齒憤道,更覺心中亂作一團麻,兩道英挺的長眉不由蹙緊。

路映夕半支著身子,定定地盯牢他,語氣重若擲金石:「天下人皆知,你以君王之尊親自追往戰地是為了尋我,如今由不得你反口不認賬!你立棲蝶為後只是出於江山社稷的考慮,你們根本毫無感情!你給我聽好了!你愛的人——是我!」^文字

喊出最後一句話,路映夕自己也嚇訓一跳。她委實是大言不漸,他從未開口說過「我愛你三字」

可是事實本就如此,不是嗎?即使沒有那三個字,也不能就此抹煞一切,

慕容宸睿有一瞬的怔愣,但隨即沉澱下心緒,目光深深地凝視她,低沉地道:「朕愛的是何人,朕自會分辯。」

見他眸底似有一絲鋒銳芒氣閃過,路映夕忽然安下心來。他逐漸喪失某此記憶,其實便是失去心底最柔軟的那一部分。她有一種奇異的預感,他會開始自衛性地變得冷酷堅硬。

心裡略一放鬆,倦意就襲上來,路映夕軟綿地躺回床上孱弱無力,神氣極差,眉間氳著濃重的黑氣。

慕容宸睿皺眉看她一眼,默不吭聲,旋訓身便往外走。

路映夕也不留他,任他離去。

她料得甚准。當夜,刑部低調而全面地搜查了棲蝶的落霞宮。那整片的蝶飛草是明明白白種植著的,刑部要查的自然是另外的事是否有其他人暗中動了手腳,蓄意栽贓給段皇后。

但是直至天光,刑部依舊一無所獲。棲蝶的嫌疑始終最大。

當晨曦透雲而出,日頭高高升起,棲蝶被請離了落霞宮,帶去了刑部。

路映夕辰時醒來,依在床頭聽著晴沁彙報這此消息,心中也不覺意外。刑部審人,自有明的一套做法和暗的一套做法。現下慕容宸睿已經下令嚴查不貸,刑部必是知道應該怎麼做。

「娘娘?」晴沁見她一直緘默,疑感地喚了一聲。

路映夕淡淡揚唇,啟口道:「棲蝶正懷著身孕,刑部至多也只敢在言辭上使狠勁,不會動真格。」

晴沁擰起秀眉,話語里透著不滿:「娘娘您現今只剩一口氣懸著性命,皇上還捨不得解決那棲蝶?」

路映夕搖了搖頭,平靜道:「在還未查出棲蝶的價值之前,我這口氣只能暫時懸著了。」

「她有何價值!」睛沁低低地唾道。

「她腹中孩子的父親,想必是極重要的人物,所以皇上才會想要留著棲蝶。路映夕思索片刻,再道:「棲蝶身上有一塊先帝御賜的免死金牌,恐怕連皇上都忌憚三分。」

晴沁聽得越發迷糊,滿眼不解。

路映夕沉吟:「先帝曾留下遺圳,凡執免死金牌者,便是皇朝恩人,而此人無論犯下什麼錯,都可免其死罪。」

雖然她手上也有一塊免死金牌,但那並非先帝所贈,意義裁然不同。

睛沁聽出了重點,不禁忿忿:「如此一來,那段棲蝶豈不是有恃無恐」

「那也未必。」路映夕淺淺一笑,面容虛弱卻是眸光清冽,先帝賜子的免死金牌固然無比珍貴,但也只能保她一次性命。

「娘娘的意思是?靖沁疑問。

「我若『死』了,棲蝶總該拿出那面免死金牌保命了吧?路映夕唇畔抿著笑,卻似霜雪凝寒。若不除棲蝶,她和孩子及慕容宸睿都不礙安寧,即使不為自已,為了自己所愛的人她也必須狠下心來。

「娘娘打算詐死?」晴沁一驚,忙捂住嘴,小聲地道:「如果到時候刑部處事太慢,娘娘可能會被抬入棺木中」

「睡在棺木中又有何妨?」路映夕不拘地笑了笑:「照皇族現矩,妃后薨逝,需由宮人守靈守足七日,才藏入皇陵。七日的時間,足夠刑部辦事了

「娘娘這般犧牲會否太大?」睛沁遲疑,視線落到她圓隆的腹部:「對胎兒會不會有影響?」

自從我得到師尊灌注的真氣之後,內力異常深篤,閉氣七日不成問題。但是腹中寶寶經不住餓,到時要靠你從中周旋了。路映夕凝眸看她,目光溫暖柔和,滿是信任之色。

晴沁微挺直背脊,以赤誠眼光相時,鄭重應諾道:「奴婢向娘娘保證,一定不會讓娘娘和腹中皇嗣餓著分毫!

路映夕含笑點頭。這個計劃雖然大膽,但是風險不大。只不過,不知到時慕容宸睿會有什麼反應?他已漸忘了她,應該不會太過悲痛吧?

終究是有此擔忱,但此次的事不容她心慈手軟。現在只等曦衛趕到,查出棲蝶背後的「價值」,便要開始行動了。

「氣若遊絲」地拖了一日,替路映夕診脈的太醫一次比一次面色凝重。

慕容宸睿雖不宿在鳳棲宮中,但每晚都會抽空過來兩劑鍾。他的臉色也是越來越難看。原先他只覺得左胸。似乎莫名的空蕩蕩,可這幾日眼見她愈發不行了,胸口那神空虛感無聲無息地變成了一種疼痛。有時聽著太醫稟告她的病況,他會感到錐心的劇痛,竟令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夜色漸重,他靜靜地坐在她的床畔,凝視著她。這張明艷精巧的臉巧,因為病弱蒼自而更顯楚楚風姿,他這樣看著分明覺得十分熟悉親昵,可腦中一閃過棲堞的模樣便就混沌了。究竟,他熟悉的是她的臉,還是棲蝶的臉?

「宸……」

路映夕半醒半睡間無意識地吐出喃喃囈語:「你不可以忘記我……不……你應該暫時忘記……我『死』的時候,你別傷心……」,

話語含糊不請,但慕容宸睿凝神仔細聆聽著,一個字都未錯過。那種鑽心的痛又在心。處瀰漫開,他緊緊皺著濃眉,越想要抑制,越痛楚難擋。

「宸……對不起……」路映夕似乎正被夢靨纏身,黛眉微蹙,幽幽喃著:「當初我曾對你下毒,當初我曾想要逃離你再也不回來……」我總是不為你著想……這次讓我替你做一件事吧……

她的話聽起來像是遣言,慕容宸睿雙手猛地握成拳頭,憤怒地低喝道:「無需你為朕做什麼,你給朕馬上好起來!」

路映夕只是微微挪動了下身子,並未轉醒。

慕容宸睿發狠地盯著她,一雙深眸隱約現出血絲,卻不自察,繼續硬聲怒道:「你若真想為朕做點什麼,就好好活著!你不是不準朕忘記你嗎?你若敢給朕就這樣甩手離開,朕一定、絕對會徹徹底底地把你忘得一乾二淨!聽見沒有?路映夕」,

路映夕長長的黑睫輕輕拌動,已被驚醒,但沒有睜眼,想要聽聽他在激動之下還會說什麼。

「你這個該死的女人!慕容宸睿突然低咒,語聲凌厲:「朕確實是記憶模糊但朕還記得『路映夕』這三個字,你連著幾日來給朕寫信,不斷提醒朕回憶往事,雖然朕還未能清晰地記起,但『路映夕,這個名字卻在心底念得滾瓜爛熟!你費事費力地做這麼多,難道就是要看到朕為你的死而痛不欲生?你既然還有寫信的力氣,現在就給朕睜開眼睛說個明白!」

路映夕的睫毛一顫,倒是聽話的張開了眼眸。

慕容宸睿未料到她已醒,剎時一愣,洶洶的怒氣僵在臉上,俊容顯得有此扭曲。

路映夕柔柔地凝望他,半晌都沒有出聲。

慕容宸睿不知是惱羞成怒還是余怒未消,嚅地一下別過頭去。

「宸,你愛我嗎?」很突然的,路映夕輕輕地吐出一句問話。

慕容宸睿的脖子像是被梗住一般,良久轉不回來。

「宸,你愛我嗎?」路映夕柔聲但清楚地再問了一遍。

慕容宸睿漸漸惱怒,扭回頭瞪她:「你明知朕如今的狀況,問這種話是存心刁難朕?」愛她,或不愛她,自中了神魂散之後他似乎從來都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也許潛意識裡他這根本不曾認為這是一個問題。

路映夕低低地逸出一聲嘆息:「至少是不那麼愛了,如此也好。」她即將假死,雖僅是寥寥幾日,但她還是不希望他過於痛心。

「朕並沒有回答,你莫替朕下結論!」慕容宸睿又怒,連他自己也分不清是為何事而發怒。

路映夕抿起唇不作聲,心想,曦衛今夜就應該能回來複命,那麼明日一早她就可以「死「了。

「路映夕!」慕容宸睿冷不丁一聲大喝,朗聲道:「如果朕說愛你,你是否就會振作起來?」

「什麼?路映夕驚訝地看他。莫非他看穿了她只是假裝虛弱將死刀但又不太可能,除非是玄門弟子,否則無人能看出端猊。

「你以為朕沒有察覺?即便太醫不說,朕也發現了。你中毒之後,從不為自已開方解毒,沒有為己之命盡過半分力!慕容宸睿的俊臉驀地一沉,道,「你是在恨朕逐漸將你遺忘?所以你用懲罰自已來懲罰朕?」

路映夕聽完哭笑不得,回道:「在你心目中,我是這樣不識大休不分輕重的人?」

慕容宸睿不由沉默。他知道她不是,可是他無法相信、無法想象、更無法接受她會消失於他眼前!這此「無法加起來是否就是「愛?」

「映夕。」他忽然斂了神情,沉聲喚她的名字。

「嗯?」路映夕舉眸望他,他墨黑色的瞳眸中浮現殍絲感人的幽藍色,似寶石般閃耀炫目。

「答應朕,不要輕易放棄,再多撐幾日。朕已命人四處尋找玄門前輩,相信這幾日就會有消息。」慕容宸睿沉穩了口氣,厚篤而有力。

路映夕沒想到他只是要說這此,不自禁地感到幾許失落。

「答應朕。」他握住她被底里的縴手,輕微用力,牽緊。迎上他滿是期望又隱含沉痛的目光,路映夕感到不忍,卻無法點頭。

「夕,朕愛你。」毫無徵兆的,他突然吐露愛語。

路映夕瞬間愣住,只能傻傻地看著他。^文字

失憶也不過是失去某此畫面,曾經有過的感覺依然銘刻在心中。

慕容宸睿似是解釋,又似是在時自己說,語音漸低,「如果你真的『去』了,朕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那種巨大的痛,單是想象就已覺得太可怕。」

他一手捂住左胸,無自覺的,又緩緩放下,幽眸深得似海,蘊藏無數浪清。

路映夕眼眶一熱,悄然動容。

慕容宸睿不再像一開始那般咄咄逼人,只不語地俯下身,輕輕地抱住她,把臉埋在她的頸邊。

路映夕沒有移動,就這樣讓他擁抱著,他身上溫熱的體溫透過薄被傳來,熨暖了她的心田。

神秘罕見的古老奇葯又如何?迷惑了人的記憶又如何?終會有撥開雲霧見青天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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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棲宸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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