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冷宮之夜
早前,慕容宸睿如約定的,釋放了原本被因禁的十名曦衛統領。路映夕便讓其他曦衛返回鄔國,並更改了密道機關。既然她自已已住入宸宮,那自然不方便再進密道,索性就暫時封了它。可是十名曦衛統領飽受刑罰之苦,重傷在身,路映夕一時也無法命她們襄助。
已是入夜,風微涼,月皎潔。路映夕手裡攥著那張紙各,在寢宮裡踱步思量。忽然間腦中一道靈光閃過,忍不住渾身激靈。她還記得慕容宸穿說棲蝶腹中的孩子是霖國太子的骨肉,可是霖國皇帝膝下分明沒有皇嗣,那又何來的太子!
映夕?」慕容宸睿議政返來,見她怔怔站立著,不由疑感,「為何站在這裡出神?」路映夕忙上前迎向他,急問道「宸,你之前說的霖國太子是何人?
慕容宸睿眼色一沉,緩緩答道「日前,霖國皇帝頎布詔書,公告天下,立其皇弟段霆天為儲君。路映夕愣然。
慕容宸睿又道「段霆天並非霖國皇室血統所以他只是段棲蝶名義上的兄長。路映夕半晌無話,腦中嗡嗡作響。以段霆天的厲害手段,此次他前來皇朝,必是要「解決」了棲蝶,決非是要救人。他那樣的人,不可能會願意留下一個嚴重後患,然後受人要挾。
「你擔心段棲蝶的安危」」慕容宸睿看她一眼,不疾不徐地道,「落霞宮早已設下重重機關,不管何人,必叫他有來無返。路映夕亦知曉這一點,但就是如此才更糟糕!段霆天入不了落震宮於是便轉而暗中找她,只怕那神魂散的解藥難以輕易到手。
「映夕,你究竟在擔憂何事?慕容宸睿微皺長眉,定睛凝視地。
「我……」路映夕躊躇,心中思緒起伏,考慮良久,才狼狠一咬牙,攤出手心裡的紙團,道,段霆天已至皇朝
皇帝驀地凜了神色,接過紙箋,細細看過。
「無憂宮?看畢,他冷哼一聲語氣寒凝「段霆天好大的本事竟勾結了賀氏!」
「賀如霜?路映夕這才思起賀如霜被打入冷宮之事,不禁蹙眉疑道,賀氏難道膽敢叛國」
「賀老未必敢,但女人發起狂來也許就膽大包天。慕容宸睿冷了俊容,深眸中當過一絲寨芒。路映夕頷首贊同,已有姚凌的前豐之鑒,再有賀如霜的嫉恨瘋狂也非意外之事。
「今夜你不必去,朕會安排其他人代你去。」慕容宸睿沉聲道,雙目牢牢地盯著她,肅穆警告道,「你切莫自作主張,朕不需要你冒險。」路映夕抿唇不吭聲。雖然這幾日他看起來並無異狀,可事實上眼疾越發嚴重,有時瞳仁覆上一層灰縈色。而他又大奉撤換身邊的近侍,顯然就是不想被人發現。他自以為掩飾得很好,但只是她不願戳穿他善意的隱瞞罷了。
慕容宸睿不與她再商量,轉身便往外走去,打算宣召范統帶領禁衛軍處理此事。
「宸,等一等路映夕輕輕喚住他,溫聲道,若非我親自去,恐怕段霆夭不會現身。他想要的無非是棲蝶,不如我們就拿棲蝶換解藥。
慕容宸睿回頭,揚眉道你認為段霆夭僅僅只有這一個目的」
「可是沒有更好的辦法。」路映夕溫柔啼他徐緩地道「宸,我不要你忘記我,更不要你失明。請相信我一次,我有把握金身而退。
哦」募容宸睿半信半疑地望她。
「不用派人跟我去,只需給我一個燈籠即可。路映夕淺淺微笑,明眸中亮起清冽堅定的色彩。師父贈她的禮物,今夜要派上用場了。正如師父所說,必要時候應該根下心腸來。
「燈籠?燈籠有何用?慕容宸睿未放鬆神色,追問道。路映夕走近他附耳輕語。
過了一會兒,慕容宸睿稍緩了表情,但仍皺著眉宇,道「如此雖然可行,但若段霆天率先發難,難保你不會有損傷。」
「我不會給他機會發難。」路映夕自信一笑清美的臉上光華流溢。
「如果朕還是不同意你去?見她胸有成竹的決然樣子,慕容宸睿依舊無法完全安心。
「你希望我偷溜出宮或是強闖出去?路映夕笑道,伸手主動環住他的腰,安撫道,「不會有事的,我的『秘密武器』天下難求,除了像師尊那種高手能夠察覺,即便是你我,也都察覺不了的。
慕容宸睿蹙著眉頭良久,終於十分勉強地點了頭。
夜漸深,天空中鳥雲蔽月暗沉不見光。
亥時過半,路映夕便乘攆往無憂宮而去。攆車停於宮門前,路映夕命抬攆的內監原地等候自己帶著段棲蝶繞到了側宮門,提氣輕巧地躍了進去。待穩穩落地,她就點亮了手中的燈籠,然後慢悠悠地在陰冷凄清的偌大苑落里逛著。段棲蝶被封了大穴,行動無礙,但周身軟綿腳步甚虛。路映夕走到一處綠茵空地,止了腳步,凝目看著段棲蝶淡淡啟口道:是否懼我設計冤枉你?」段棲蝶面無表情,冷冷哼了一聲並不答話。路映夕也不介意,顧自道「你我本出自同宗,我無意逼你入絕境,此次只要段霆天乾脆地交出解藥,我就會讓你跟他回霖國。聽到「段霆天」三個字,段棲蝶的美眸中倏地燃起兩簇火焰,熊熊熾烈路映夕心下微訝,看這情形,棲蝶恨段霆天更甚於恨她。
見她一直盯視著,段棲蝶低低啞啞地開了。「你以為段霆天是什麼人?正人君子?他會與你公平交易?你做夢!
「你很了解他?路映夕接言,問道「你們自小分居兩國,你怎知他是何樣的人?」段棲蝶忽然笑起來,聲音陰沉沉不帶絲毫歡意只有無盡的嘲諷。
兀自笑了片刻她才譏誚地說道「何時花費時問了解這種人」你只需看看我的肚子,就該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路映夕啞然,視線移向她高隆的腹部。順著她的目光,段棲蝶也低頭看向自己的腹部,口中又暗地笑著。
毫無預警的,她突然握起雙拳拍擊自己,拳拳都落在腹部上,那力道竟是使勁仝身力氣的狠。
「棲蝶不要這樣!」路映夕急忙扯住她的手腕。段棲蝶也不掙扎,就這樣停了手臉色冷漠似乎自己方才什麼也沒有做。路映夕不由感到刪然。原來棲蝶如此不甘不願,而那段霆天卻這般狠心傷害了自已的妹妹。就算彼此沒有血緣關係,也不應做那樣的事,
正喟嘆,忽然一道閑散爽朗的嗓音響起:「路妹妹,你來了。」路映夕轉頭看去,不遠處的殿檐陰影下站立著一個人,身穿黑色錦衣,猶如隱沒八了夜色中一般惟有一雙漂亮桃花眼爍爍閃光。
「段兄,你可真是好事多為。」路映夕心中有氣,語氣不佳。段霆夭施施然朝她走來,卻是視棲蝶如透明,只盯著路映夕笑著說道:路妹妹別來無恙?看起來氣色比先前好了不少益發嬌艷動人了。這類弔兒郎當的話,以前路映夕聽著也只是一哂而過,但此刻聽到卻覺厭得惡反胃。段霆天擅察言觀色,見她眼底浮現嫌惡之色便知原因為何,轉眸看了段棲蝶一眼,幽幽輕嘆「棲蝶不願我又何嘗願意。」
路映夕聞言冷嗤:既然你不願意,那是何人架刀在你脖子上逼迫你」
明明是反諷的話,段霆天卻似聽不出,還深以為然地點頭:皇兄雖未拿刀脅迫我,但也不遠矣。路映夕惱極,唾道「厚顏無恥段霆天不再辯解,只聳了聳肩。他確實並不願意,但在至尊權勢的引誘下,誰又能抵抗得住」路映夕也不想再和他多說,開門見山道:把神魂散的解藥給我,你帶棲蝶回霖國。」段霆夭揚唇笑了笑,慢備斯理地道棲蝶自然是要帶回霖國的,但我來皇朝還有一樁任務,還請路妹妹幫忙。」
「何事?」路映夕沉住氣,平淡問道。
「密道機關圖。段霆天也不兜圈,利落直接地道。路映夕攏起黛眉,作苦思煩擾狀半天不作聲。段霆夭不急不躁,靜等她的決定。路映夕緊鎖眉心,遲疑道「誰知你身上是否真的有解藥,你先拿出解藥讓我確認。」段霆天不以為然地勾唇,從衣衫內袋中取出一隻琉璃瓶在她面前晃了一下。路映夕眯起眸子,道:「光看藥瓶又如何知道是何葯?打開。」段霆天依言撥開瓶塞用手掌輕扁,一股濃厚的奇特葯香瀰漫開來。路映夕凝神仔細嗅了須臾,心中有九成確定。她近日潛心專研神魂散,破有心得,不怕段霆天用假藥誆她。
「如何?」段霆天收回瓶子,好整以暇地看著她。路映夕亦散淡了神色,悠悠然地轉而望向一直默不吭聲的段棲蝶。她已封了棲蝶的大穴,一會兒只要搶救及時,應該不至於傷了她。
「路妹妹,可想好了?段霆天不緊不慢地催道。路映夕抬眸望他,舉起手中燈籠,鳩然一笑輕輕吹熄內里的燭火。段霆天反應極快,飛身一縱,揪住段棲蝶,往自己身前一擋燈籠內裊裊地飄教青煙,並無異味,段霆天謹慎地屏息鬆開了段棲蝶路映夕笑顏明媚,卻不言語,只是就這麼直直地望著他。段霆天心裡疑慮愈濃預感到不妙,便想暫且脫身離去豈料才剛一提氣,丹田就隱隱作痛。他越想越不解方才他明明已經迅速閉氣,理應不會中毒,為何卻有中毒跡象?而且他分辨不出是什麼毒
「段兄,你若不把神魂散的解藥交出來,一刻鐘之後你就會武功盡失。路映夕語調徐徐輕鬆地又補上一句,是永久性地喪失武功,而非一時段霆天不信,暗暗再次運氣,卻痛得更加厲害,額上頓時冒出滴滴冷汗
「一個沒有武功的人在這守衛森嚴的皇宮裡胡亂走動可是非常危險的事。」路映夕略微退開一此距離,以策萬全。她手中的燈籠仍舊升騰著煙氣,她自己早已服下解藥,但段霆天則就越來越痛苦漸漸軟綿地趺坐莘地上。路映夕知他串通了賀如霜,故而雖面上散漫實則警惕戒備。但她沒有料到棲堞忽然出手
只聽「茲」地輕響,一支尖銳的發簪刺入段逢天的胸膛荊時鮮血飛濺而出,路映夕還來不及反應,就見段霆天裂目低吼一聲,抬起一掌,根狠震飛段棲蝶
那一掌用盡了他僅剩的功力,雖然只不過是平常時候的一成不到,卻已足夠將被封鎖穴道的段棲蝶拍出數丈遠。
仿如斷線的紙鳶,段棲蝶墜落一邊的莘地上「哧地噴出一大口血,面色瞬間慘白。段霆天驚愣,他只是下意識的本能反擊……」
「呵呵,呵……
段棲蝶倒地無力爬起雙手勉力地撫上腹部,嘴裡斷斷續續地凄笑著,孩子,你死於你親生父親之手,是否也算是死得其所,呵呵……
路映夕目睹如此慘狀心頭抽痛。縱使棲蝶有萬般不是也不應得此悲慘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