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大婚
我從他懷中掙脫出來,滿眼含淚地看著他。父皇拒絕了魘國的和親政策,一定有他的計劃。我身為凌國公主,萬不可貿然行事。但是殘照,他剛才說如果我願意,他就帶我走。他是把我當什麼?凌國公主?還是一個主動送上門的女子?或者,只是一顆棋子,一個籌碼?我的愛情如此廉價,廉價到只是我的一句話?
「我不...」我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這就是...他的味道嗎?殘照堵住我的嘴,溫柔地吻著。像是沐浴在春雨中一樣,濕濕的暖,暖暖的香,混合著急促的呼吸,繾綣萬千。
我的心跳如鼓,亂了節拍。
男子用力擁著女子,在墨黑的夜晚,纏綿地吻著。少女眼角的淚珠泛著星光,被男子輕輕地吻進嘴裡,咸在舌尖,甜在心上。想到剛才握著她的手腕,無意中把到的脈象,他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她所中的毒名為煥憶散,他知道世上只有一人擁有它的解藥,那就是魘國王后紫霰。
本來已經放棄了原來的計劃,卻在那一瞬間讓他想要遵從紫霰的命令。如果把凌若素帶走,說不定能讓紫霰給她解藥,可以救她的性命。為了讓她愛上他,他只能出此下策。僅僅為此嗎?他知道不是的,還為了,那一雙夢幻的眼神,那一句未問出口的話語,那一句有些挽留與不舍的「你要走了」,還有...那一抹夢中的白衣纖影。
他輾轉了多少夢境與現實,才尋到了令他怦然心動、心心念念的她,又怎麼能輕易放手?
內功深厚的殘照覺察到不遠處的腳步聲,才依依不捨地放開懷中的她。若素被吻得全身無力,臉深埋在殘照胸膛急促凌亂地呼吸。
我不敢抬頭看他,臉紅得發燙。只聽到他在耳邊輕輕說:「你等我,我一定會帶你離開。」
「我不要!」我猛然抬頭喊出一句話,他卻只是溫柔地笑笑,說:「你二哥來了。」
我往他身後瞟去,果然看見二哥從龍仰宮出來,遠遠看到我們便如劍離弦般衝來,一把扯過我,擋在我面前。
「你想幹什麼?」男人之間好像永遠存在某種與生俱來的敵意,而大多數都是因為女人。
「二哥,他沒幹什麼。」我扯著二皇子的衣袖心虛地說,眼角餘光看到殘照恢復先前的從容淡定,溫文爾雅地作揖:「二皇子,夜風微涼,有勞送公主回園。在下明日一早便起程回國,還望珍重。告辭。」
禮貌的寒暄,讓我以為剛才的事情不曾發生一樣。
殘照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便向茫茫夜色中走去。
青衣身影漸行漸遠,我的心也跟著飛了好遠。我對著他離去的方向輕聲說:「珍重!」
青衣身影隱沒在黑夜之中,我佇立在原地不知該何去何從。
「公主願隨我一起走嗎?」
「如果你願意,我就帶你走。」
「你等我,我一定會帶你離開。」
……
我拿什麼來賭愛情?
我輸不起!
二皇子看著若素不舍地望著遠方的背影,眉頭微蹙。四周氤氳著濃黑的霧氣。原來,讓若素魂不守舍的人就是他,這就是她深藏已久的秘密嗎?可是?他們是何時認識的?作為哥哥——是啊!對她而言自己只是哥哥。那麼作為哥哥,他的使命是什麼?對她放手嗎?
徹底放手嗎?
更遠處,一個白衣身影佇立在夜風中,遠遠望著這一切。持玉簫的手指骨發白,面上卻平靜如水。
一月之後,大皇子大婚。
新娘是崎國公主繁霜。
大皇子風度翩翩,清冷絕世,不知迷倒了多少貴族少女。但他卻無心至此,整日與山水青竹為伴,常在竹林中吹簫自娛,不理世外紛爭。但這次崎國把繁霜公主遠嫁凌國,萬熙皇帝出於政治考慮指婚於大皇子,出人意料的是一向清心寡欲的大皇子居然沒有拒絕。
在大婚那日,我見到了身穿新郎禮服的大哥。平時他只愛穿白衣,顯得他素凈淡雅,今日大紅喜服非但沒有艷俗之感,反而顯得他濃妝淡抹總相宜,另有一番韻味。
「二哥,你穿大紅喜服會是什麼模樣,我真是好奇呢。」我碰了下身旁二皇子的胳膊打趣道。
他不理我,自顧自飲酒。
難得啊!風流自戀的二皇子也有借酒消愁、黯然神傷的時候,我突然打了個寒戰,腦中閃過夢境中二哥向我伸出右手,憂傷的樣子,還有大哥……
她不明白,當他知道她不是妹妹時那種心情!又有驚喜,又有擔憂,更有痛苦!原來是這樣,他一直以為自己很「無恥」,居然會對親妹妹動心,也曾千百次地譴責自己。但是,那種感覺是不會錯的,每次親密接觸都會心跳加速。從此,看她的眼神多了一種不為人知的情愫。然而,她卻不懂。
若素的確一直把他們當做哥哥,她何曾明白自己和大哥為她整日忍受的折磨!亦洛也不知大哥為何情願把自己的婚姻當做政治的籌碼,但有一點他可以確定,那就是——他對她完全放手了!
若素出生的那年清寒六歲,六歲的孩子對當時宮裡發生的事情應該會有記憶吧。所以從一開始清寒就知道若素不是真正的公主吧?從小到大,任何女孩子都不能使清寒動容,只有若素可以。所以,亦洛知道,清寒一直都喜歡著若素——一點都不比自己少!
「一拜天地——見證塵世子民赤誠之心!」
大皇子臉上的笑容如幽蘭,如空谷,如天涯盡頭的一渦白浪,如時空久遠處的清冷月光,那麼悠遠和虛幻。
「二拜父母——見證子女忠孝仁德之心!」
新娘頭遮喜帕,看不出表情。喜服把女子曼妙婀娜的身材裝扮的楚楚動人,極盡柔媚之態。
「三拜夫妻——見證此心此生不渝,相敬如賓,榮辱與共!」
新娘微微行禮,新郎卻望著面前的新娘出神。
眾人皆感不對,交頭私語。
新郎緩緩轉頭看向台下,那個最顯眼的地方。眾人紛紛側目。
我迎上大哥悠遠的目光。
不管什麼原因,讓你做此決定,我都相信,你對我的感情無可取代。
不管什麼原因,讓你墜落俗世,我都相信,你那顆純凈如琉璃的心,始終如初。
因為,你是清寒,是待我那麼好的大哥。
「禮畢,送入洞房!」
誰都看到了,第三拜時新郎那時空錯亂般夢幻的眼神望向台下的粉衣公主。四目相對,好似無言的交流,旁人都不懂,只有那相望的兩人才懂的語言。
他沒有拜,任何人都可以忽略,唯獨一人忽略不了。
喜帕之下,粉妝瑩瑩的臉蛋,如瑪瑙石般幽黑的眼眸,紅潤欲滴的唇瓣,被一抹詭異的嘲笑渲染得紅艷炫目。
皇帝深吸一口氣,起身,有些站立不穩。皇后適時上前攙扶。
低沉渾厚的聲音在大殿上空迴旋:「朕今日,正式冊封大皇子凌清寒為太子——凌國下一任接班人!」
「吾王萬歲!太子萬歲!」
皇后掃視群臣一眼,側頭看向皇帝,嘴角暈開如蓮花般的笑容。皇帝剛剛凝聚全息宣讀,現在方感氣力不支,在皇后的攙扶下,離開宮殿。
龍仰宮。
「父皇,您怎麼了?前幾日不是還跟女兒策馬打獵,怎麼今日……」我含著淚拉著父皇的衣袖說。父皇就是老了,頭髮幾乎都成了銀白色。原來歲月最無情,無情到一點都不等待人們去覺醒。
「咳咳咳...咳咳...素兒,不用擔心。這是...父皇的老毛病了...年輕時犯下的錯,就要等到老了時...得到教訓...」萬熙帝背靠著龍枕,虛弱地說。不知是不是我多心了,聽父皇的話好像有所指,我剛想問,一個溫柔的聲音響起。
「皇上,該喝葯了。讓臣妾伺候皇上吧。」皇後上前來,我退開一步,卻仍捨不得放手。
「父皇,讓素兒喂吧!」我撒嬌道。
父皇寵溺地笑笑,撫上我的頭:「聽話,回去吧。父皇沒事,素兒放心。」
皇后的眼神很冷,看著我就好像要把我冰凍。我只好鬆了手,退了出來。
萬熙皇帝的一生只有名義上的兩個妻子,一個是當今皇后,另一個就是溢雪園的雪妃。三位哥哥皆是皇后所生。
父皇讓我從小喊皇後母后,我卻怎麼也喊不出口。我問父皇我的娘親是誰,他卻從不正面回答。要不是傳言雪妃當年是難產而死,且胎死腹中,我就會以為雪妃是我娘。如此說來,我的娘可能是某個不名一文的宮外女子,或是宮女,也就是說,凌若素是個私生女。
哎,關於身世,還不如做夢讓我有興趣。反正都過去了,我也不想追究,知道我是父皇的女兒,三位哥哥的妹妹就行了。
妹妹?怎麼會覺得有些好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