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父親的痛悔

第45章父親的痛悔

東方傲雪有些忐忑不安地步出了房間，然後給父親打了一通電話。張可儀打開衣櫃，開始收拾她的衣物，她實在忍受不了，自己的丈夫還有一個舊情人和私生女。

不一會，房門打開，東方旭走了進來。張可儀視而不見，繼續把衣服往旅行箱上放。

東方旭坐在一旁，點燃了一枝煙，靜靜地看著她，似乎在思考什麼。

"砰！"張可儀突然把行李箱推到地上，然後就氣憤地坐在一旁，不再動了。

東方旭把手上那半支煙熄滅在煙灰缸里，從梳妝桌上拿起一幅全家福的相片，慢慢地走過來，一伸手，輕拍了一下張可儀的肩膀。

"你看，我們的女兒都那麼大了。"東方旭指著相框里那個漂亮的女兒，這是她今年回來的時候，全家人一起照的。

"一眨眼，她已經二十五歲，我們結婚已經二十七年了。這二十幾年來，我努力地扮演好一個丈夫、一個父親的角色。一直以來，我都可以無愧地對自己說，我做得很好，我給了我的妻子一種很富足舒適的生活，給了我的女兒一個良好的成長環境，給了她們一個和諧的家庭氛圍。她們在我的保護區內，快樂健康地生活著，這就是讓我最引以為傲的事情！要知道一個男人的成功，並不只是體現在他的事業上，還有他的家庭責任。"東方旭由衷地笑了一下，眼角有一道很深的魚尾紋，這道紋驕傲告訴所有的人，他已累積了豐富的人生閱歷！

"可是，你知道嗎？最近，這種成就感在我的生命里一下子消失殆盡了，將我挫得一敗塗地。當我發現有一個女人在她的孩子五歲的時候就離開了這個世界，當我知道這個孩子像孤兒一樣長大，十歲被收養的人家肆虐，然後一個人跑了出來，成了一個無依無靠的小乞兒。當我們的雪兒打扮得漂漂亮亮去學校上課、我們一家人去世界各地旅行的時候，而那個小女孩正在天橋下餐風宿露，經受著生活的疾苦。同樣是我的血肉，可是，我卻沒有盡過一天做父親的責任，甚至給了她一個慘惡的童年。當我重遇她，我以為自己可以出一點力量去彌補，給她一點關愛，讓她好好地度過下半生的時候，卻發現她染上了與她母親一樣的不治之症。那晚，當我在病房裡守著她，看在她在生死邊緣徘徊的時候，我開始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即使，我給了她天下的財富，也買不回她的生命。我這個做父親的，真是太失敗了！對她的母親的虧欠已經讓我悔恨一生，我......我怎麼可以她成為我生命中的另一個遺憾？"東方旭搖搖頭，一副悲痛欲絕的模樣，淚水湧上了他的眼眶。張可儀看著他這個無助的樣子，心中的怒火早已一掃而清，換來的只是一種無奈的同情。

"我自問結婚這些年來，沒做過一件對不起你的事情。我與淑兒是結婚前的事情，你都已經知道。小芸更是一個無辜的意外，我知道，你不可能接納她。但是，我不會再遺棄她，因為，她跟雪兒一樣，都是我東方旭的女兒。我要讓她健康快樂地活著，我要讓她努力地生存下去。如果，你覺得有了她的存在，這個家就註定要散架的話，那我也不便再多說什麼，我會尊重你的抉擇！"東方旭認真地看著她，最後一句話，已經明確地表達了自己的主旨，他寧願用二十七年的夫妻恩情去兌換他虧欠了一生的女兒情！

"這麼說，你會不顧一切代價，也一定要把她換回來？"張可儀悲愴地看著他。

"我不希望她再受到任何傷害，尤其像今天這種事情！如果你覺得我還可以像一個父親這樣照顧她，那麼，請允許我為她做一些父親應該做的事情，如果你接受不了，我也不會強求什麼。你與雪兒都是我最親的人，可是現在，她比你更需要我，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東方旭平靜地說完，然後走了出去。

張可儀悲傷地把頭埋在手心中，淚水狂流，一顆心在黑暗中尖叫與吶喊！

夜幕依然鋪天蓋地地席捲而來，幸福花園一角，喬逸飛急瘋了，他不停地拔著電話，直到電話沒有了電，他才用力地把電話摔到了一邊，電話瞬間成了碎片。

"經理。"紀偉正好走了進來。

"怎麼樣？人找到了嗎？"

"我找遍了童小姐可能去的地方，還是找不到她的人，也沒有醫院的時候。"

"怎麼會這樣？她現在的身體狀況，怎麼可以亂跑？"喬逸飛焦急萬分，快要急瘋了。

"我們要不要報警？"紀偉也急了起來。

"如果明天再找不到她，我們就報警，你先回去吧，我再到她的公寓去一趟！"喬逸飛說完，然後走了出去。

紀偉看著他的背影，也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什麼事情，希望童小姐不要發生什麼意思才好。

小公寓里，兩盞小壁燈將整個房子照得冷清無比，窗檯一盤白玫瑰早已枯謝，幾片泛黃的花瓣被風吹落到地上，揚著一種破碎的幽雅香氣；夜風拂得落地玻璃的窗紗搖曳飛舞。

喬逸飛坐到沙發上，不停地吸著煙，兩眼無神地盯著天花板。

"喬先生，請發表一下，是什麼動力可以讓你設計出這麼完美的婚紗？"

"是夢想。我從小就有個願望，我要設計一件最漂亮的公主裙，我希望可以用自己的一雙手為天下的女子設計出嫁衣，留住她們最幸福的影子，所以我選擇了這個幸福的舞台。"

"喬先生，請問你的助理設計師童小姐是不是你未來的新娘子呢？"

"百合花語是：你是我最想要守護的女神。"

"喬先生，請你發表一下童小姐身上這件婚紗的創作概念，你是不是想藉此良機向童小姐求婚呀？"

"天使嫁衣的靈魂就是掃造最幸福美麗的新娘！童小姐一直是我最好的助手，最好的知己。我們暫時還不提及婚姻，謝謝大家今晚光臨這個盛會......"

"雅芸，你是個好女孩，你一定會找到一個更懂得珍惜你的男人，我已經違背了我們之間的承諾，我沒有資格再去愛你。但是，你永遠都是我的好朋友，是最讓我珍惜的......妹妹!"

"你真的愛上了她？"

"是！"

"啪！"

"你知道嗎？一朵花沒有了水，可以等待甘露；沒有了肥料，可以等待陽光；即使沒有了葉子、沒有枝芽、甚至折損了主桿都不要緊，它還重生的機會，但是，如果它斷了根，就註定要死去？也許，我只是你的一片葉子，但是，你卻是她的根！"

喬逸飛的腦海里不停地映現著這些日子以來與她的影像！從她的幸福到絕望，他彷彿已經意識到，自己一直無休止地傷害著她，該死的，他一直那麼傷害她。就是因為，他不可自制地愛上了另一個女人。

他放下那個煙蒂，然後走到了她的小卧房，房裡的什麼東西都沒有動，以白色為主。所有的東西都是他為她設計與選購的。他拉開抽屜，發現了一本綠色的本子，他取了出來，慢慢地打開。

"8月9日，晴，今天是個最美麗的日子，逸飛的慶功宴在幸福花園裡舉行，很多記者與媒體在現場採訪，逸飛與幸福花園將名揚天下，我們終於成功了。逸飛還當眾送了一朵百合花給我，他說百花花語是：你是我最想要守護的女神！那一刻，我就感覺到自己是世界上幸福的女神。我終於知道什麼是幸福，幸福就是，當世界即將要毀滅的時候，只要這個男人一個溫和的微笑，就能令你安心無比。我與逸飛的愛情種子在發芽，我會努力地給它澆水，直到盛開！我要獎勵自己一枝白玫瑰，逸飛從來不送我白玫瑰，那是因為他以為白色百合是世界上最漂亮的花，我知道，總有一天，他會送我一朵用心思澆灌的白玫瑰......"

"10月15日，陰，今天天氣很陰暗，我與逸飛從上海回來，他一路不語，我知道他在牽挂另一個女人，儘管我裝作一無所知，強忍著淚水一路歡笑，卻沒能讓他開心，那一刻我才感覺到自己是多麼的渺小，想哭。為什麼他個展的成功喜悅，卻沖不掉對那個女人的思念，那麼短暫的時光，卻換得這般深刻的感情，是否這就是真正的愛情？那我與他積累起來的這些該叫做什麼？我的心的悲戚著，他回頭看我的時候，我努力地向他拋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卻聽到了自己那顆心破碎的聲音！回到機場的時候，他突然承諾等事業穩定以後與我結婚，我依然激動，依然幸福著，因為，他還沒有遠離我......"

"10月23日，雨，我還活著嗎？是的，我還活著，我必須活著。今天從醫院拿了體檢報告以後，就去看媽媽。因為今天是媽媽的忌日，我買了最漂亮的白玫瑰去看媽媽，本希望她看著一如玫瑰般燦爛的我，但是在媽媽的墓碑前，我卻無助地放聲大哭。醫生告訴我，我得了像媽媽一樣的病。我很害怕，我並不是害怕死亡，我只是害怕扔下逸飛一個人，我怎麼可以這樣自私？逸飛，你知道嗎？你和媽媽就是我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沒有你，我什麼都沒有了！我不能放棄，我要活著，努力地活著！"

......

喬逸飛的眼眶完全被淚水浸透，他慢慢地合上日記本，再也沒辦法再往下看，他從來不知道，她為他承受了這麼多的苦。裡面的一詞一句，已經讓他愧疚得快要死去。

此時，曙光從窗邊射了進來，天已經亮了，喬逸飛看著窗邊那顆玫瑰，他突然想起了，還有一個地方，沒有去過。他想也不想，然後迅速跑了出去......

秋天的早晨拂來清冷的涼意，半山別墅里每個人的臉色都非常陰暗。

"東方先生，對不起，我們沒看好童小姐，她說自己想出去花園走走，所以，我們不大在意。"兩個傭人低著頭。

"東方先生，這裡有一封信。"看護小姐從樓上跑了下來。

東方旭迫不及待地展開那封信，只看到偌大的信紙裡面只留了幾個字。

"謝謝你的照顧，不用去找我，我會活著！"字跡完全模糊了，相信是眼淚。東方旭看著這幾個字，整顆心都在流血。

"都到附近的地方找找，看看有沒有留下什麼痕迹。"

"東方先生，我發現花園裡的一叢白玫瑰被折下了好多枝，不知道是不是童小姐把它摘走的。"一園丁走進來回報了一聲。

"白玫瑰？"東方旭突然想到了什麼，然後往門外走去。

陽光明媚，在翠綠的山林里，折射出一道道鋒利的光劍，秋風掃過，林中的葉子不停地旋轉飄落，四處紛飛。

一個長發女子平靜地坐在一個墓碑旁邊，碑前，擺著幾枝嬌嫩的白玫瑰。

"媽媽，我看到他了，那個你愛了一輩子的男人，那個遺棄了我們的男人，我終於看到了他了！"童雅芸淡然一笑，伸手去抹了抹母親的相片。

"我為你痛恨了他二十幾年，可是，當他真正出現在我的面前的時候，我卻膽怯了。我不敢再去恨他，因為，我怕他會再丟下我一個人，或者，我在怕，下一輩子你們相遇的時候，他會再度扔下你一個人，如果可以的話，請你們不要再相遇了，忘了他吧！"童雅芸的眼根紅紅的，也許是因為昨夜哭的時候太長了。現在，她依然很想哭，她的心在不停地抽搐著，但是她的眼睛很澀，一滴眼淚也流不下來。

"媽媽，今天也許是我最後一次來看你了，我想去旅行，離開以後，可能就不會再回來了。我要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去，開始一次新的生活，雖然不知道自己離與你重逢的日子還有多久，但是，最近突然不感覺到害怕了。也許是自己變得勇敢了，其實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只是失去一些自己放不下的東西。就像當初你無情地遺棄了我，一定很痛吧？"童雅芸深吸了一口氣，內心一陣陣抽痛傳來，她努力地強忍著，她似乎變得麻目了，因為，這種痛陪隨她太久了，她已經太熟悉。

"逸飛他有了自己所愛的人，即使我不在了，他也一定會很幸福地生活著。至於，你所牽挂的那個男人，他也有一個幸福快樂的家庭，所以，在這個世界上，我依然是一個人，也沒有了任何牽挂，更不用再擔心會失去什麼了。"童雅芸不停地撫摸著相片里那個女人，她希望狠狠地記住這個女人的模樣。

"當，當，當。"山下的小教堂，鐘聲突然響了起來。

"媽媽，我想你！"童雅芸抬頭看著天空，凄婉地喊了一句，然後轉身離去。在她下到第三級階梯的時候，她突然回頭望了一眼母親的相片，露出最後一個燦爛的微笑。然後頭也不回地踩著階梯往山下走去。陣陣秋風吹來，吹著她的長發在狂舞，拂走了她臉龐上的最後一絲血色。

走到山下的小教堂，她抬頭看了看那口大鐘，輕輕閉上眼，許了一個願望。

"雅芸。"一把熟悉的聲音從她身後響起，她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轉過身，平靜地看著那個男人。

"逸飛！"

"你怎麼一個人跑出來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擔心嗎？"喬逸飛情不自禁地訓斥了她一頓，然後迅速地脫下外套披在她單薄的身子上，因為這一天一夜，他急著找她真的是快瘋了。

"對不起，令你擔心了。"童雅芸露出一個平靜的微笑。

"你怎麼可以表達出這樣一副事不關已的樣子，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身體狀況很不穩定？如果你突然暈倒在路上，那怎麼辦？你是想要關心你的人都為你擔憂嗎？"喬逸飛又罵了一句。

"對不起，我真的沒想讓你們擔心，我只是在醫院裡覺得悶，所以出來走走！"

"你知不知道你的一句出來走走，差點就讓整個世界都亂了？"喬逸飛快被她氣瘋了。

"我從來不知道，自己在的心目中有這麼重要的分量！"童雅芸俏皮地眨了眨眼。

"你怎麼可以......"喬逸飛一下子氣得說不出話來。

"好了，好了！算是我不對，好了吧？你就看在我是病人的份上，不要再罵我了。"童雅芸心平氣和地說了一句，又笑了起來。

"那你得答應我，以後不能一聲不吭地跑掉，要去哪裡的話，先告訴我一聲！"喬逸飛一本正經地看著她。

"那好，我現在就要向你報告，我想離開一下，我想去義大利的維羅納城！"童雅芸非常認真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