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清風昏迷不醒
第二十一章清風昏迷不醒
血,眼前是漫天的血霧,凄迷了眼,依稀彷彿間那人帶著無比傷痛凄涼的仰天大笑,聲聲凄厲,聲聲哀絕,那聲音一波波撞擊著心靈,彷彿將她淹沒,痛楚萬分。再後來就是閻霄拔出寶劍再次朝著那人刺去,「不要……不要……」清風,清風……痛苦地叫喊出聲,木念猛地驚醒,然後霍地坐起身,她又做這個夢了。
有七八天了吧,自己也不清楚,夜夜她都會夢見閻霄拿著寶劍刺穿百里清風胸膛的一幕,每次都是滿眼的血霧,每次心都疼的無法呼吸,每次都會在夢中大叫著驚醒。輕輕的站起身,屋內黑暗一片,唯有窗外的月光順著窗欞照射進來,流瀉了一地銀霜在地上,擦了擦額角因噩夢而沁出的冷汗,木念望向夜空,幽幽嘆了口氣。從那日宮變她被抓之後就一直被關在這個屋子裡,門口有守衛把守,不許她踏出屋子半步,僅此之外便沒有任何為難她的地方。每日三餐有宮女或太監給準時送來,雖不豐盛,但也很是精緻,沒有刁難過她,但是那些人每每進屋放下飯食就會立刻離開,無論她問些什麼,都無人回答半句,彷佛那些人是聾子啞巴一般,個個冷漠得毫無表情。
就是因為如此,她心中更加的煎熬難受,沒有一絲清風的消息,不知道他的傷究竟怎麼樣了,所以她每日呆在屋內便會胡思亂想,幾乎都是在發獃中度過,而午夜夢回時夢中唯一的景象便是百里清風渾身是血的模樣,她真的很想知道他究竟怎麼樣了,當日那一劍雖然沒有刺入他的心臟,但是也是硬生生地刺穿了他的右胸,劍尖滴血,兇險異常啊!望著夜空那輪皎潔的明月,明亮耀眼,是一輪滿月,月亮圓了,人未圓。她與他之間終是裂開了一個大大的缺口,這口子是否有朝一日能夠重合,猶如這天上的圓月一般圓滿?如水的晶眸盯著那月亮,漸漸蒙上一層霧氣,彷佛透過了那圓盤,她看到了百里清風的臉,憂鬱的,憤怒的,傷感的,痛楚的,心在一瞬間就抽痛起來,彷佛被誰人大力揉捏,疼的她無法呼吸,只能蜷縮起身子,蹲在牆角,緊緊抓住胸口拚命忍耐,但是痛卻蔓延至四肢百骸,淚水不受控制的不停的流,流到口中都是濃的化不開的苦澀。
清風啊,清風,心裡一遍遍叫著那人的名字,苦澀蔓延全身,無法得到救贖。她這邊獨自傷感,龍翔殿內同樣一片愁雲慘霧,一場宮變,皇上深受重傷,昏迷七天七夜,高燒不退,始終不曾醒來。太醫院的全體太醫日夜守在龍翔殿為皇上醫治,藥方不知開了多少,名貴藥材也不知吃了幾斤,百里清風依舊沒有絲毫醒轉的跡象,明明脈象平穩已無性命之憂,早該醒來,可是眾人就是不見皇上睜開眼睛。百官翹首以盼,太醫無計可施,皇上就像是陷入了無盡的自我封閉之中,不論周圍的人多麼心焦,多麼著急,都與他無關一般,他依舊固執地緊閉眼睛,任大家不住的唏噓嘆息,就是不理不睬。
寬大的龍床上煙紫色的床幔在熏香的繚繞中有種朦朧飄渺的美,百里清風安靜地躺在床上,臉色微白,卷翹的睫毛在眼底投下兩道濃密的剪影,曾經那雙能魅惑眾生,讓人見了神魂顛倒的眼眸此刻緊緊閉著,斂去了一貫的瀲灧光華。此刻的樣子讓人見了心中難免添了心酸。床榻的右邊坐著身子剛剛好轉一些的玉美人,她雙眸紅腫地望著百里清風,一張柔白的小臉上掛著幾滴晶瑩的淚水,口中不時呼喚一聲「皇上……」
床上那人卻根本對她的傷心視而不見,毫不理睬,固執地沉溺在自我的世界里。床榻左邊則坐著同樣滿臉哀戚的柳如媚,百里清風昏迷了七天七夜,她的一顆心也忐忑不安了七天,眼中的淚水早已哭干,呆望著床上的那個男人,心中既擔心又充滿了怨懟,他竟然為了那個女人不顧一切,連命都不要了嗎?由於很多重臣都守在龍翔殿內,玉美人和柳如媚即使心中再捨不得百里清風,但是由於宮規,她們也只呆了不久便又極度不舍的離去了。
睡夢中的百里清風始終逃離不了那個宮變的夜晚,眼前始終只有一個漸漸遠離自己的背影,那是他心愛的顏兒,可以為之拋棄所有隻為得到她一絲眷顧的顏兒,可是她卻再次傷了自己的心,即使自己拼了性命,也依舊換不回她一眼的眷顧,她就是那樣和閻霄手拉著手衝殺在重重包圍之中,難道即使是死,她也要跟著閻霄一起嗎?他心痛,即使在夢裡依舊痛的難以呼吸,可是他又不想睜開眼,他害怕,他恐懼,若是一睜開眼睛就會得知她已經跟著那人離開的消息,他承受不了失去她的痛楚,生命里已經有了她的存在,怎麼能忍受得了沒有她的沉痛呢。所以他選擇沉淪在夢裡,雖然夢裡只有她漸漸遠離的背影,但是卻依舊能感受到她的存在,哪怕只是一個背影,他也不捨得放開呀。
江山,天下怎抵得上那人一抹嬌俏的身影?所以他不去聽妃子的哭泣,不去理會大臣們的唉聲嘆氣,固執而又任性地只為堅守那一個遠離的背影,即使心痛,也比醒來再也看不到她,只能清影獨對孤燈來的開心許多。賈庭章盯著床上薄唇毫無血色的百里清風,深鎖雙眉,臉上的擔憂不言而喻,皇上這個樣子,朝臣們都心中慌慌,若是皇上再不醒來,只怕有那懷著不軌之心的臣子挑出事端,那麼將會人心不穩,江山危矣。他不停地搓著雙手,看著一邊無計可施的太醫,突然上前一步緊緊揪住太醫院院首王太醫的衣領,臉色極為沉重地盯著他,
「你們都是做什麼的,皇上昏迷了這麼久,你們都束手無策,要你們這些廢物有何用,若是皇上再不醒來,我就……就將你們太醫院的所有人全部殺了。」王太醫盯著滿臉憤怒的賈庭章,渾身發抖,一向寬厚仁慈的丞相今日竟然變了個人似地,他能理解他的焦急,可是該用的方子,該吃的葯都用了,脈象都沒有了兇險,可是皇上就是固執的不醒來,他也沒有任何辦法。盯著賈庭章,王太醫嘆了口氣,「丞相,若是想皇上能夠醒來,除非……」「除非什麼?」賈庭章沉聲問道,早已是不耐煩他的吞吞吐吐了。「除非是大喜或是大悲的事情刺激一下皇上,皇上或許能夠醒來,可是……可是能刺激到皇上的大喜大悲的事情卻無處可尋。」大喜大悲,賈庭章鬆了抓著王太醫衣領的手,心中不斷琢磨著這四個字?大喜大悲?唉……他長嘆了一口氣,這個確實有些困難。
可也不能讓皇上總這麼昏迷著啊,該怎麼辦?賈庭章陷入了沉思之中……夜深了,狂風卷著樹枝沙沙作響,這麼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誰也沒有注意到皇宮內一道黑色身影偷偷來到了宮牆破舊的冷宮,在冷宮的宮門外那道身影東張西望了一下,然後悄悄走了進去。昏暗的燈光下,幾個瘋癲的女人圍繞著太皇太後身邊又哭又鬧,此時的太皇太后似乎一夜之間就蒼老了許多,昔日高高在上的老婦人,如今顯得不僅憔悴而且還有些狼狽。那日宮變她被百里清風丟到這冷宮來,醒來后就一直渾渾噩噩的,自己策劃謀反的事情被百里清風堪透了,如今好多天過去了,想必是自己一方失敗了,不然自己早已脫離了這個地方,一想到自己一方失敗了,她的心就惶恐萬分,心中懼怕著,不知道她那個皇帝孫子要如何處罰她……
在一天天未知的恐懼中她人也一天天越來越萎靡,憔悴。此時一個瘋癲的妃子抓起她的頭髮來回擺弄著,嘴邊起初還是笑意盈盈的,突然那個妃子眼光一變,像是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一般,狠狠抓起她的頭髮又撕又扯。「滾開,你們都給本宮滾開。」那個瘋女人根本不理會她的大喊大叫,看她張牙舞爪的樣子覺得有趣,冷宮裡其他的瘋癲妃子紛紛上來,又抓又撓的,很快她的臉上出現了幾道血痕,頭髮也凌亂不堪,衣衫不整,全然沒有了往日的神氣。柳如媚穿著一身黑衣躲在陰暗裡盯著如斯狼狽的太皇太后,忽然紅唇一撇,冷冷一笑,「哼,老死婆子,你有今日的下場是自找的,若不是你幫著睿王造反,皇上也不可能受那麼嚴重的傷,至今都不醒來,你個死老婆子,怎麼就沒死呢。」
目光里充滿了惡毒,充滿了怨恨,柳如媚冷冷的看著那群瘋婆子折磨太皇太后,直到她們累了,散去了,屋內只剩太皇太后無力地癱倒在地上時,她才偷偷地走了出來,走到太皇太后的面前。已經毫無力氣的太皇太后看到腳邊的出現了一雙鞋,以為又是哪個瘋女人又回來了,心中悲嘆,「滾開,瘋女人。」她惡狠狠地叫道。但是那雙鞋的主人並沒有挪開腳步,依舊站在她的面前,然後緩緩地蹲了下來,「是我。」好熟悉的聲音,太皇太后感到一絲奇怪,然後猛然抬起頭正對上一張蒼白的臉孔,那張臉此刻正面露猙獰地的瞪著她。一見到那張臉,太皇太后立刻驚駭地張大了嘴巴,嚇的說不出話來,渾身不停的顫抖,抖作一團。「你……你……」
「怎麼?怕了嗎?」柳如媚陰冷的一笑,然後慢慢將臉貼近太皇太后,低聲在她的耳邊幽幽道:「你對皇上的所作所為令本宮很是氣憤,所以今夜本宮來找你討伐來了。你想嘗嘗下地獄的滋味嗎?你做了那麼多的惡事,死了一定會下地獄的,我今天就讓你去體驗體驗。像是你這樣做盡壞事的人,下了地獄后不僅會下油鍋,還會被拔舌。知道被油煎的滋味嗎?火上架起一口大鍋,燒開了的熱油滾燙滾燙,不停地翻滾,要是被丟進去的話,你想想會怎麼樣?呵呵,立刻皮焦骨爛,讓你痛不欲生,被炸了之後還會被撈出來,然後丟到一邊的刀山上穿透你的心臟,還不是一下子刺穿,而是有無數把小刀一點一點地慢慢地刺入你的體內,讓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最後閻王還會將你的舌頭拔掉,把你關進十八層地獄里,永世不得超生。柳如媚邊說邊冷冷地盯著太皇太后的臉,用那種極度魅惑與空靈的聲音詳細的講述下地獄后的種種慘狀。邊說著嘴角不禁露出一抹異常殘忍的笑容,像是地獄的修羅一般,陰森恐怖。太皇太后的臉在那人的描述中一點一點變得蒼白,再到慘白。一雙眼睛嚇的暴突出來死死地盯著她面前的那個人,最後一口氣沒有喘上來,兩腿一蹬死了。
盯著她柳如媚陰測測地笑了,然後憤怒地踢了一腳已經死了的太皇太后,悄然無聲地離開了冷宮。哼,下一個該死的人就是她了!柳如媚朝著關押著木念的紫雲殿的方向望去,咬牙切齒,一雙拳頭緊緊攥起,月光照在臉上,閃爍出仇恨的火焰。第二日清晨太陽已經升起老高了,當差的冷宮太監才懶洋洋地提著食盒不耐煩的走進太皇太后的屋子,他將食盒放到一邊,揚起脖子用他那尖細的嗓子極傲慢地說道:
「吃飯了。」然後轉身就欲離去,在轉身的瞬間他的眼角瞥到了地上的蒼老身影,愣了一下,邁步走了過去,這才嚇了一跳,她怎麼死了?愣了片刻,他用腳踹了踹地上的太皇太后,見她一點反應也沒有了,身體已經僵硬了,這才不緊不慢地走了出去,報告了總管太監劉德全。聽到了太皇太后死在了冷宮,劉德全先是一愣,但是很快臉色平靜下來了,皇上如今都沒醒來,誰還在乎一個謀反的婦人死了呢。他想了想,然後命人先將太皇太后的屍體用冰鎮著,等皇上醒來再行處置,之後便又邁步走進了昏暗的龍翔殿。龍翔殿內依舊沉悶異常,人們的心都隨著百里清風的昏迷而空懸著,誰都擔心皇上一睡不起。
陽光透過鏤花的窗欞照射進來,照到百里清風蒼白的臉上,竟也溫暖不了他,夢裡的他心中冰冷冰冷,唯有眼前的那抹身影,他想去追,可是不論腳下如何朝著那個身影奔跑,依舊是無法追趕上,只能隔著一段距離痴痴地凝望……然後心涼了,心痛了,陷入深淵的絕望與無助。「皇上還沒有起色嗎?」賈庭章早早地從宮外趕來,一進入龍翔殿就急切地詢問著滿臉愁容的劉德全,劉德全搖了搖頭,眼中難掩悲戚。看了看賈庭章,劉德全走到百里清風的床邊,拿起了一個濕帕子給百里清風擦臉,擦著擦著他感覺到百里清風的嘴動了動,然後發出了微弱的囈語。聽到了聲音,劉德全眸光一亮,
「丞相,丞相,皇上說話了。」賈庭章聽了也露出了喜色,連忙走過去,看見百里清風的嘴唇不停的蠕動著,聲音極為微弱,聽也聽不真切,於是他俯身將耳朵貼靠到他有些冰涼的薄唇上,才勉強聽清楚。他在一遍遍地說著:「不要離開我……別走……不要跟他走……」皇上的意思?是讓誰別走?賈庭章微蹙眉頭,但是很快就吩咐太醫來給皇上診治,也許皇上因此能醒來,可是當太醫診治后,得到的消息依舊是皇上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依舊無法醒來。賈庭章明亮的眸子於是再次黯淡下來。「丞相……」就在賈庭章再次失望之時,劉德全走了過來,他也聽到了皇上剛剛的囈語,心中一動,皇上是不是在叫那個人不要走,也只有那人那日背棄了皇上而要離開。
「什麼事?」賈庭章疲憊的聲音響起。「或許廢后能喚醒皇上也不一定?」以皇上平日對她的心,還有那日皇上捨命去為她擋劍來看,皇上是將她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還要珍貴,所以那日抓了她之後,他便勸說丞相沒有將她關進大牢,而是關在紫雲殿內,因為誰也不知道皇上會怎麼處置她,如果他們做了傷害她的事情,等皇上醒來若是憤怒的話,他們吃罪不起。「嗯?」賈庭章眉峰一挑,眼中倏然亮起一抹希冀,是啊,他怎麼忘了,還有那麼一個人呢?不過那人……他猶豫了一下,然後望了一眼床上的百里清風,如今已經沒有任何辦法喚醒皇上,不妨一試。只是那人若是再次傷了皇上該怎麼辦?沉思了良久,他下了決定,然後對著劉德全點了點頭,劉德全領命轉身快步離去。
夕陽西下,空氣中的浮塵罩上了隱隱的金色光芒,天地間的溫暖被濃烈的哀愁籠罩著,風聲嗚咽,彷彿哀嘆著一個帝王即將隕落的生命。龍翔殿的牌匾依舊富麗堂皇,依舊彰顯王者氣勢,御金雕龍朝兩旁延伸而去,在陽光的照射下,金光刺眼,但是此刻那裡面本該是霸氣十足睥睨天下的男子卻沒有了往日的氣勢,安靜的躺著,無人知曉他能否醒來。再次走進龍翔殿,木念都不知自己究竟是怎樣的心情,這裡的一景一物她從來沒有放在心上過,只因自己曾經總是想逃離,所以這裡再華麗,再舒適對於自己來說什麼都不是,都與自己無關;而生活在這裡的那個高高在上的男人,她更是沒有認真的去用心感受過他的心,
沒有理會過他曾經看自己的眼神中那複雜的沉痛究竟代表了什麼意思,沒有想到自己曾經忘我的與他親吻竟是出自真心,沒有去想他曾經一次次救了自己又為了那般?如今再次走進這裡,這裡的一切竟然令人倍感切而又心酸,只因這裡住著的那個人給過她最深的感動,讓她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明白了自己一次次的心靈彷徨究竟是為了什麼?可是當自己真的懂了那份感情,卻有些晚了,那人彷彿不給自己機會,他如今昏迷在床上病情危急,她聽不到他醇厚迷人的嗓音,看不到他生氣的,欣喜的表情,他就只緊閉雙目地固執地沉睡著,不願看這世間一眼,他……
她究竟傷了他多重,他才會這般?心在這一刻猶如刀絞。當她聽劉德全說百里清風昏迷了七天七夜時,當時震撼的頭腦一片空白,這些日子裡的擔憂全部湧上心頭,鼻子一酸險些落下了眼淚,他怎麼可以不醒呢,她還沒來得及告訴他知曉自己的心意,他怎麼可以就此沉睡呢?龍翔殿內黑壓壓的一片,賈庭章,陳峰,還有幾個朝中重臣,以及太醫院的太醫,宮女太監都惶惶不安地佇立殿前,無不愁眉深鎖,面色堪憂。見木念到來都露出了驚訝的目光,因為他們知道背著陽光一步一步走進大殿的便是曾經被皇上廢棄的皇后,無人不知皇上之所以傷重也是因為這個走進來的女人。
有幾個大臣見到木念,微微蹙起眉頭,眼中露出了嫌惡,就是這個禍水才害得他們的皇上這般模樣,害得這些日子人心不穩。賈庭章見到木念走進,也是微微蹙了一下眉頭,若是實在想不到喚醒皇上的方法,他決計不會讓這個女人踏入龍翔殿一步的,這個背叛了皇上的女人理應當千刀萬剮。賈庭章看了看木念身邊的劉德全,對他點了點頭,示意他看好了這個女人,千萬不能讓她再次傷害到了皇上,劉德全會意朝他微微勾了一下嘴唇。
這時賈庭章下令讓殿內的宮女太監還有那些大臣離開,然後又對一旁的劉德全使了個眼色,之後他緩緩退出了殿外,將那份絞心的空間留給了木念。自從走入大殿,木念的目光就鎖在那遮擋了龍床的巨大屏風,根本不理會在場人對她投來的目光,彷彿這個屋內除了屏風后的那個人,其他的都不存在,她也根本看不見。一步步朝著百里清風的方向走去,心是悲痛的,急切的,擔憂的,腳步帶著一絲她沒有察覺的踉蹌。除了自己沙沙的腳步聲外,她能聽見的只剩下紗帳與珠簾搖曳所發出的玄妙聲音,由於這裡的主人昏迷,整個大殿有種窒息的壓抑。高大的屏風將她與百里清風隔離開,人在走到屏風前突然有些不敢靠近,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壓下心中的焦灼與不安,才再次邁開腳步,繞過屏風。
夕陽的柔和光暈透過屏風的空隙柔柔地照映著內殿的一切。巨大的龍床被紫色的帳幔重重包裹,百里清風安安靜靜地躺在那紫幔之中,身形半隱半現,長長的眼睫根根分明地順服垂下,唇色慘淡,睡得像個乖巧的孩子一般一動不動。目光落在床上那人的臉上時,木念的心猛的一揪,僅僅一眼,便有東西從她的眼角漫溢而出,然後淚水便一滴一滴地流了出來,心中唯一的念頭就是走去過,再看看那個人,再摸了摸那人的臉,告訴那人她後悔了,她知道錯了,希望那人能睜開眼睛再看自己一眼。停滯的雙腿突然亟不可待地急行了幾步,人已經來到了床邊。眼前的人曾經對她說過『有我在你身邊,不用怕。』
他說過『無論怎樣你要相信我,我心中只你一人。』可是同樣的是那個人,如今卻緊閉雙眼,看都不願意看她一眼,只是固執地昏迷不醒,那蒼白的臉龐看在眼裡,卻是那般讓人心酸的樣子,一時間木念只覺得柔腸千轉,百味摻雜。「不要離開我……別走……不要跟他走……」一聲虛弱的囈語從百里清風口中流出,震得木念肝膽欲裂,他是那般害怕自己離去嗎?怎麼會這般傻?她一次次地傷他,他為何還要這般執著?輕輕握住百里清風微微發涼的雙手,緊緊貼在自己的臉頰,木念喃喃低語,「醒來吧,清風,你都睡了那麼多天了,知不知道大家有多擔心你,而我也不想看到你這樣,你知不知道我好希望你能醒來。」百里清風似乎聽不到一般,依舊兀自沉溺在昏沉的精神世界里,狀似淊入了難以逆轉的夢魘,無法自拔,輾轉念叨的話聲漸漸大了。
「顏兒……別走……不要離開……」這聲低喃令木念心潮翻攪,眼淚噼啪地落了下來,她將臉貼到他的懷裡,「我是顏兒,清風我來了,我在你的身邊,只要你不趕我,我再也不會離開了,清風你聽到了嗎?快點醒來好不好?」
一旁的劉德全聽到木念哀戚的聲音,禁不住老淚縱橫,他早就看出來了這個皇后對皇上也不是一點感情也沒有的,只不過如今皇上傷了她才領悟,唉……她幾近哀求的語調依舊喚醒不了百里清風分毫,重傷昏迷的他固執地不給她一點能讓人產生希冀的回應,他那邪魅惑人的狹長鳳目在木念悲戚的聲音中始終保持著一種動作,那就是拒絕性的緊閉。「你真的很不乖,是不是故意不理會我呀,是不是還在怨我,所以不願睜開眼睛?清風你知道你這個樣子我有多心疼嗎?聽話,快點睜開眼睛。」木念輕輕趴伏在他的胸口哀求著,可是百里清風對她的乞求依舊不理不睬,置若罔聞。感到很是無力與挫敗,木念從他的懷裡抬起頭,抹了抹臉上的淚水,深深看了看緊閉雙眸的百里清風,良久她低聲怒吼威脅道:
「百里清風,你不是不願意我離開嗎,但是你為什麼還不醒,你若是再不醒來,我就立刻死在你的面前,讓你以後再也見不到我,永遠不再理你。」說著她拔出頭上的一隻玉簪子狠狠地刺進了自己的胸膛。一時間殿外北風嗚咽,烏雲遮擋了陽光,屋內一片哀戚的景象。初春的寒涼在這一刻顯得如寒冬般冰冷,令人絕望。溫熱的血順著木念的胸口一點點流了出來,順著簪子流到百里清風蒼白的臉上,在他的臉上開出朵朵嬌艷的紅花,一股帶有她濃烈味道的血腥味衝進了他的鼻腔。她眼中是濃得化不開的悲傷,既然他不願醒來,那麼自己的這條命便賠他吧。深深閉了閉眼,木念將手中的玉簪更深入地刺進胸膛。一旁的劉德全見了嚇得倒吸了一口冷氣,連忙走上前欲阻攔木念,卻被木念冷冷橫了一眼。那眼裡的冷冽與絕望竟然驚得劉德全一愣,呆立在原地,不知該不該上前勸阻。「既然他不願意原諒我,不願意醒來,那麼我便將命還給他。」
說著木念凄然一笑,彷彿那玉簪是刺入了別人的胸口一般,她眼睛只是直直地盯著百里清風,根本不理會自己胸前那刺目驚心的鮮血洶湧而出,濕濡了衣衫。木念絕望地看著百里清風,她不想他死,可是他的固執令她心痛,也令她無比自責。
該怎麼才能要他醒來她真的不知道,為何他們之間會演變到這種地步,她從來沒有想過要他對自己怎麼樣,可是他卻一而再的為了自己……這一刻她深深體會到什麼是深深的絕望,什麼是得不到救贖的濃烈悲傷,深入骨髓,痛徹全身。遊走在夢境中萬般悲傷的百里清風突然發現夢中的景象不見了,在他異常慌亂間依稀彷彿間聽見有人在不斷地威脅著自己,像是他若不醒來,那人就會用傷害自己來懲罰他。可是他不願意醒來,真的不願意醒來,他想逃避這令他傷感的世界,沉溺在屬於自己的小小空間里,若是醒來的話,心中念的那個人便會從此消失在自己的生命里,他不願見到那樣殘忍的事實。但是縱使自己怎麼固執,怎麼逃避,卻似乎有人不允許他逃避,不允許他從此這般沉睡下去,那威脅自己的人似乎帶著無比的哀傷,那哀傷不斷撞擊著他的心,令他心疼不舍。是誰在耳邊哀傷哭泣,他不知道,只知道飄蕩在鼻間的血腥味越來越濃了,似乎他再不醒來,那個威脅自己的人就會有人從此死去,彷彿若是那人死了,自己將會抱憾終身。
但是他真的不願意去管,誰死了他都不願意去管,可是心為何越發的抽痛,彷彿刀割一般。木念悲痛地望著百里清風,知道這次自己傷了他有多深,才會讓他如此悲痛地沉浸在自己的夢裡,固執著不願醒來。清風啊,你睜開眼吧,我錯了,你知不知道我也愛你啊,不要讓我從此悔恨終身好不好。心中如是想著,可是那愛字卻始終沒有說出口,她只是在心裡一遍遍地呼喚著,可那人根本體會不到她的哀愁,依舊眼皮都不動一下。
最後她真的絕望了,既然他要死,那麼自己就陪著他吧。木念深深地充滿眷戀地看了看百里清風,突然伸手將百里清風緊緊擁在懷裡,落下火熱的紅唇,深深吮吻起他來,直到他的唇被她輕咬出了點點的血痕,那血帶著她的氣味融入他的口中,她依舊固執地狂吻著。彷彿這是訣別的最後一吻,若沒了今生,來世他們之間便再無可能,因為來世她將再無可能為人,所以全部的愛戀皆傾注到這一吻中,彷彿傾注了生生世世的情意與不舍,木念的眼淚再次跌落下來,啪嗒一聲滴落到百里清風的眼皮上。胸口的血越流越多,木念的眼皮越來越沉,最後她無力地從他的身邊滑落到地上,絕望地望了一眼床上依舊不醒的男人,痛楚地閉上了雙眼。那滴落到百里清風眼皮上的淚水帶著無比炙燙的溫度灼痛了夢境中的百里清風,彷彿自己再不醒來就將會失去了生命中最寶貴的東西,他痛苦地大叫一聲,「啊……」與此同時,緊閉的眼皮動了動,霍然睜開雙目。
一雙狹長的鳳目黑如沉墨,深不見底……
看到木念昏倒在地,劉德全愣了片刻從震驚中清醒過來,立刻吩咐兩個太監將她給抬了出去送到偏殿,找太醫醫治,自己則始終沒有離開皇上一步。見到胸口插了支玉簪,昏迷著的木念被抬出內殿,守在外面的人都有一絲的驚愕,然後紛紛再次走進大殿,剛剛步入便聽到床上那人一聲極度痛苦的叫聲,那叫聲似乎帶著極度的不舍與擔憂,聲音里蓄滿了無盡的力量,撞進了每個人的耳中,賈庭章先是微微一愣,隨即眼中露出一絲亮光,還沒走到百里清風的床邊,便看到守在床邊的劉德全一副欲哭不哭,笑意連連的臉,然後聽到劉德全顫抖著嗓音道:「皇上您醒了!」接著便是一聲驚喜的叫聲,「皇上醒了,各位大人,皇上真的醒了。」幾個朝中重臣微微一愣,原本悲愴的目光瞬間變得炯炯有神,爭先恐後地湧向床榻。百里清風沒有開口,只是微眯著雙眼。
多日來的昏睡使得雙眼不曾見到光亮,此刻乍然睜開反而對殿內柔和的光亮都有些不適應,片刻后如火焰般璀燦的光華再次注入他的眼眸,流光瀲灧,魅`惑生輝。「皇上終於醒來,真是魯國之大幸。」賈庭章難掩激動的說道,眼中隱隱閃著淚花,幸虧皇上醒來了,不然魯國必定大亂。
其他大臣也無不噓寒問暖,表達著對百里清風的擔憂之情。百里清風淡淡地看著他們,眸光不著痕迹地在人群中掃了一圈,待沒有發現那個想見的倩影時,嘴角微微一撇,璀璨的雙眸變得暗沉深邃。果然是自己的夢境啊,自己夢見那人以自己的命來威脅他醒來,他捨不得她死去才會掙扎著從夢中醒來,可是當真的睜開了雙眼時,那人卻如幻影般砰地一下消失不見了,果然是自己太過眷戀那人了,才會有這樣的幻覺,他明明看到那人那日隨著閻霄而去,即使他們沒有逃離,她也不可能會關心自己,當日若不是她篤定了自己不舍她受到傷害,才會和閻霄演了那樣一齣戲,閻霄假意受傷昏迷,她來迷惑自己,才會被閻霄有可乘之機刺穿了心臟。
怎麼一切都看的通透明白了,怎麼還心存不死?夜清風啊夜清風,你怎麼就還是不肯承認,那人心中真的不曾有你,無論你怎樣她也不會在意絲毫,你怎麼還能幻想著她會以命威脅來要自己醒來呢。忍住心中的凄苦,百里清風看著眼前無不滿臉關切之情的大臣,宮女太監,嘴角微微一勾,「這幾日辛苦你們了,朕已經無礙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
眾人聽了皇上的話又說了幾句保養身體之類的話語,跪倒一地,山呼萬歲之後,紛紛退離,諾大的寢殿里再一次的安靜下來,百里清風費力地從床上坐起,斜倚靠在床上,薄唇微抿,臉上有一層淡淡的寒霜,狹長的鳳目深幽如海,讓人看不清他在想什麼,霸然之氣充值著整個寢殿。
偏殿內木念已經轉醒,那玉簪雖然刺入了胸口,不過由於刺偏了,沒有刺到要害的地方,所以她沒有生命危險,只是由於她身子有些虛弱,傷感過度,再加上流了些血,才會昏迷了,此刻經過搶救已無大礙了。偏殿的屋內空蕩蕩的,只有木念一個人,負責照料她的翠屏熬藥去了,此刻的木念坐在偏殿的床上,頭無力地靠在床頭上,目光里是濃的化不開的憂鬱,原來自己竟然沒死呵,那麼他呢,他還是不願意醒來嗎?
緩緩地閉上雙眼,她無力地嘆了口氣,當眼睛再次睜開時,已經掩去了裡面的點點晶瑩,卻掩不去眼中的濃濃思念與擔憂,自己不能就這麼呆在這裡,她應該再去看看他,默默地在他身邊守候著,她不相信他就此一睡不醒,他……一定會醒來的,他不是個軟弱的人,不會被擊倒,她相信他一定會醒來,一定會。
想著想著人已經走到了門口,她知道自己此刻依舊呆在龍翔殿里,那麼……她要再去找他。海棠宮玉美人滿臉哀傷地坐在貴妃椅里,原本嬌媚的臉上此刻無了光彩,一雙水眸暗淡無光地盯著窗外的日漸落幕的夕陽景色。都那麼多天了,皇上怎麼還不醒來啊,這幾日她無時無刻不擔憂著,那麼一個睿智霸氣的男人怎麼就會……幽幽嘆了口氣,從椅子里站起身,微微一動,身上因為百里清風擋劍而受的傷口被牽扯得有些疼,她微微蹙了蹙好看的柳眉,然後吩咐宮女拿披風來,心中放不下那個自己愛著,而卻不愛自己的男人,雖然作為宮妃不該輕易在大臣面前拋頭露面,但與其自己一人呆在這海棠宮擔憂不已,不如去看看他,哪怕只一眼,心中的憂慮也會平緩幾分啊。
唉……再次嘆了口氣,擦了擦臉上的淚痕,她剛要邁步出宮,便有一個小宮女滿臉喜色的急步走了進來。
「娘娘,大喜。」玉美人蹙眉看了看那個滿臉笑意,呼呼喘氣的宮女,臉上露出了不悅之色,大喜?此刻皇上昏迷不醒,何來大喜?忽然她眸光一亮,大喜?難不成?「是不是皇上醒來了?」眸光越發燦爛,急切的樣子嚇得小宮女微微一愣,隨即重重點了點頭,「是,皇上剛剛醒轉過來了,恭喜娘娘。」一句話如萬丈陽光照亮了心底的黑暗,驅散了多日來的陰霾,玉美人嘴角不自覺揚起一抹微笑,眼中的淚水卻不受控制地輕輕滑落。
「來人,備轎,本宮要去探望皇上。」龍翔殿內玉美人帶著極度歡喜的心走進了寢殿,當看到龍床上那個慵懶的身姿時,目光便再也移不開分毫。「參見皇上。」「起來吧,祁陽。」「謝皇上。」當她站起身抬眸看向百里清風時,發現他此刻也在盯著自己看,那雙深如蒼穹的星眸如有著巨大的魔力,能將她深深吸引進去一般,心不受控制的砰砰直跳,略顯蒼白的臉頰瞬間飛上一抹紅暈。見她一副嬌羞的模樣,百里清風微微一蹙眉,對於眼前的這個女人他從來沒有放在過心上,可以說她是難得一見的美人,能輕易俘獲很多男人的心,只是自己的心早已在多年前為那個女人淪陷了,對別人早已沒有感覺了,而且她是齊國的公主,從她來的那刻起,他在心裡始終防備著,如今她不顧生死救了自己,自己心中也良多感慨。
這時一個宮女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湯藥走了進來,輕輕走到百里清風床邊,「皇上吃藥了。」「嗯。」百里清風點了點頭,伸手剛想端起葯碗,就看到玉美人裊娜著走到他身邊,柔聲細語道:「皇上,您身子剛有好轉,不如讓臣妾喂您吧。」百里清風剛想拒絕,但是看到玉美人眼中的殷切期待,心中想起了她之前為自己的不顧一切,陷入了沉思。
「皇上……」玉美人見百里清風默默不語,心中不禁一陣悲嘆,即使自己為了他不要命,也換不得他一句眷顧啊。見到她臉上的哀色,百里清風心中驀地想起了另外一個人的臉,心驀地一痛,不是已經告訴自己不要再去想那個人了嗎?為何還要為了那人心疼……
。正想著玉美人已經走到他的床邊,端起了葯碗,纖纖玉指輕輕執起碗中的小勺子,舀了一勺子濃稠的藥液,眼中帶著濃濃的深情看向百里清風。不忍拒絕她的這番心意,百里清風微微張開了口,吞下那黑稠的葯汁,好苦。若是此刻能是那人親手喂自己,那麼即使是黃連喝到嘴裡都會比蜜糖還甜,可惜……微垂下眼瞼,遮住眼中的悲色,百里清風再一次在心中告誡自己不要再想那個沒有心肝的女人了,可是口中的苦澀卻越來越濃。
玉美人看著皇上能讓自己喂葯,心中升騰起一絲甜蜜,雖然只是這短暫的溫馨,她心中依舊感到滿足,不過若是這溫馨能長久該有多好,想到這心中難免再次悲傷起來。一個慌神之際,她手中的葯勺微微一偏,葯汁流了百里清風一下顎,嚇得她連忙從懷裡掏出帕子給百里清風擦拭。就在這時偷偷過來想要看看百里清風的木念正好走到屏風口,看到眼前的一幕,她的心狠狠的抽痛了一下,他們……他們……竟然在……從她的角度來看,正好看到玉美人趴伏在百里清風的胸前,臉貼在他的臉上,無疑正在親吻。
心狠狠地被扎了一下,原來他並不是真的在意自己啊,不然怎麼會一醒來就與妃子這般親熱,看來是自己太自作多情了。想到這她忍住眼中的淚水轉身離去,心是矛盾的,既然不在乎自己,為何一次次為自己擋住那些致命的刀劍,他究竟是為了什麼?越想心裡越痛,腳下也越發急切。百里清風感受到有人來了,但是沒有看到人,就發現那個人已經快速離去,他以為是宮女或是太監,見玉美人為自己喂葯不敢打擾才離去,所以心中沒有多想。玉美人輕柔地擦拭著順著百里清風嘴角流淌下來的葯汁,心中暗罵自己手腳怎麼這麼笨,好不容易有個溫馨的時候,竟然給自己攪砸了。
「無妨。」百里清風淡淡看了她一眼,平淡地道。似乎沒有聽到百里清風的話語,玉美人依舊沉浸在自己的自責之中,突然她呀了一聲,然後抬起頭看向百里清風。「皇上,您又流血了?」看到百里清風胸前一片暗紅的血色,她突然一驚,但是又覺得奇怪,皇上的傷口太醫們定是處置得極為妥當,而且已經好幾天,那傷口不該流出這麼的血來,這血是……百里清風順著她疑惑的目光往自己的胸前看去,目光突然一滯,接著雙目猛然一張,難道說剛剛的一切不是夢境,真的是那人來了,那人以性命來要挾自己,喚醒自己?!
不然自己衣襟上的血怎麼解釋,他知道自己的傷口並沒有崩裂,心在一瞬間就亂了,真的會是她嗎?她會捨不得自己嗎?那麼此刻她人又在哪裡呢?剛想開口喚人來問一問,嘴只是剛剛張開,還沒有來得及發出聲音,目光就看到一個粉色的身影快速地繞過屏風走到自己的面前。驚訝地抬起頭,沒有想到落入眼中的人兒竟然是她!百里清風目光深邃地看著緊咬紅唇,緊緊盯著自己去而復返的木念。
柔和的燭火下,她的眼眸燦若星子,灼熱如火。只見她突然扯開身上的長裙,露出白皙的肌膚,胸口處纏繞著的白紗依稀透著點點殷紅,即使如此也難掩她一身致命的you惑,美得令人窒息。玉美人驚駭地盯著突然闖進來的木念,看到木念彷佛看不到自己一般,在他們面前扯落衣衫,心中突然升騰起一股怨念,這個女人究竟要做什麼?百里清風望著那雖然帶著傷卻毫不影響她美麗的身體,一時間竟然呆住了,他頭腦暈暈的,只是怔怔地盯著木念,不明白她此舉為何。
這時聽到木念如黃鶯出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百里清風,雖然我的身子有些傷口,但是我自認絕對不會比她的差,你夢中不是說不要我離開嗎?那麼我回來了,你要是不要?」望著如此倔強模樣的木念,百里清風的心深深震撼了,果然是她,以性命來要挾自己,果然不是自己在做夢,幸好自己醒來了,不然怎麼能見到如此模樣的她?她在問自己要不要她?盯著她眼中那一絲憤怒,一絲柔情,百里清風有些難以置信,她這樣做是在乎自己嗎?
她從來都沒有在意過自己,如今這般做真的是因為在意自己嗎?他心底有個聲音在質疑著,儘管有質疑,儘管不相信她真的對自己動了情,但是她此刻能在自己的面前,那麼自己還求什麼呢,即使她是裝的,那麼自己也寧願被欺騙,他真的怕了,怕沒有她的世界該怎麼面對了。嘴角不斷地上揚,深邃的眼睛慢慢透出笑意,最後有低低的笑聲從百里清風的口中溢出,他從床榻上坐起身,不再看玉美人一眼,只是低低地對她道:
「愛妃先回寢宮,朕這邊不需要人照顧。」看著他充滿深情地望著那個被廢棄的皇后,玉美人只覺胸口一窒,一顆柔軟的心啪地一聲碎了一地。她百般不願地對百里清風施了一禮,滿目凄楚地離開,在走到木念的身邊時,看了她一眼,泫然欲泣。百里清風定定瞅了木念良久,然後從床榻上站起身,走到她的身邊,邪`魅一笑,魅`惑的嗓音從口中溢出。「你這是在勾`引朕嗎?」他挑起她的下頜,望進她的眼中,低聲問道。木念愣了一下,咬了咬牙,淡淡道:「沒錯,我在勾`引你,你敢要還是不要?」
「既然有美相邀,豈有不要之說。」百里清風眸光一挑,雙手一勾將木念抱入懷裡,輕輕在她的口上一啄。之後目光變得異常認真,「為何以命來威脅朕,朕醒不醒來真的那麼重要嗎?」定定地看著他,她想說很重要,因為她愛上他了,不想他去死,可是這些話卻說不出口來,剛剛這個驚天之舉,也是由於自己剛剛看到他與玉美人相親,她也不知為何竟然醋意翻天,才會跑了進來,說出那樣一番話。忘不了剛剛他與玉美人相親的一幕,所以她囁嚅了半晌,最後低低道:「我不想欠你一條命。」
「僅僅如此嗎?」他的眸光有些暗淡。定定的看著他,木念眼前漸漸升騰起一片霧氣,不答反問道:「在你的心中是否真的在意我呢?」若在意為何剛剛蘇醒就會……驚慌的心在看到她眼中的霧氣時不禁生生一疼,抱著她的雙臂再次收緊,感受著木念的身體微微顫抖,百里清風低低一嘆。「顏兒,你說呢,我對你的心你難道至今還不能體會嗎?」說著百里清風的手已經輕輕地摩挲著她身上那凹凸的傷口,然後一顆淚水慢慢流了下來,
「啪」地一聲滴落到那猙獰的傷口上,四溢濺開。她微微一怔,心在這一刻顫動起來,他在乎自己,是這樣吧?既然如此,自己還要再矜持什麼,剛剛那一幕她就當做沒有發生,希望從此能與他相伴終老。抬起頭正好對上一張傷感的臉孔,那是她這些天始終擔憂的臉,那張臉剛剛還明媚異常,此刻竟然盛滿了憂傷,木念輕輕伸出手撫上百里清風的臉頰,感受到他微微一顫。「若你在乎我,以後便不可以再傷我一次,不然我再也不會原諒你。」
說著木念輕輕吻上他微微顫抖的唇,百里清風微微一愣,壓下心中的疑惑,不再去考慮她是否真心,只想隨她而舞。兩人的唇緊緊粘在一起,輾轉糾纏,直到兩人都呼吸粗重,雙雙倒在床上也不捨得分開。窗外不知何時月亮已經緩緩爬上了天空,屋內的兩人,他們此刻只想融入彼此,幸福相擁。晃蕩的床幔一波一波的漾動著,遮擋住了一室的旖旎春光,在這個明媚的夜晚,濃烈的柔情正激烈的上演著……可是那火熱的濃情中,即使此刻她已傾心相許,但是他的心底卻慢慢升騰起一絲憂慮,這份情能維持多久,是真是假?儘管如此他卻抗拒不了她的溫柔,即使淹沒其中也要義無反顧,哪怕這些都是假象,那麼自己也寧願沉浸其中,至少有過美好的綺想。
從那天之後木念臉上的笑顏明顯的多了,百里清風只要沒事幾乎都會陪伴在她的左右,不過百里清風也常常去看玉美人,雖然以前毫不在意她,現在也沒有多大的感情,但是卻不能再像以往一樣對她視若無睹了,畢竟她為自己擋下了一劍,險些沒了性命,因此他心中多少懷有愧疚,所以偶爾也會去她的宮中坐坐,但從來都待不了多久便急著回去見木念。
木念也曾被玉美人那日的壯舉所震撼,但是每每看到她那張臉,她總會想起顧采依,心中雖然存有疑惑,但是也從來沒說過什麼,對於玉美人她的態度是不即不離,不好不壞,沒有太多的交集。
這一日百里清風下朝回來,臉色有些不愉,不久前他在朝堂上宣布要再立木念為後,剛剛宣布就立刻引起眾多大臣的激烈反對,一向性情耿直的丞相賈庭章更是極力反對。他說木念大逆不道幾次三番傷了龍體,險些致使皇上喪命,沒打入冷宮已是大恩典了,切切不可再立她為後,這樣只會壞了朝綱,令天下人恥笑皇上,她一個沒德沒才的女子怎配為一國之母。聽到他的話百里清風極為惱怒,當場就將龍書案上的一本奏章撇了出去,砸向賈庭章,嚇得眾臣都噤了聲,但是賈庭章依舊毫不畏懼,氣的百里清風差點將他推出去斬了,但是他最終沒有,因為他雖冷酷,但卻不是昏君,他明白賈庭章的苦心,但是封誰為後是自己的家事,當著他的面說他的顏兒的不是,他的心中很不舒服。
眾臣竟然還提出,皇上不能一日無後,那不如就立玉美人為後,雖然她是和親女子,但是她可以為了皇上不惜自己的性命,令他們佩服。他們就是知道皇上不可能立齊國公主為後才會如此一說,實際上就是反對立了木念。一個早上百里清風被他們攪得鬱悶至極,帶著一肚子氣回到龍翔殿,但是一走進寢殿,看到躺在床上還沒醒來的木念時,一張能凍結萬物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笑容。他走到她床邊,靜靜坐著盯著她的睡顏,恍如在夢中一般不真實,幾日來兩人間的甜蜜真的令他如痴如醉,但同時他害怕這份甜蜜會成為泡影,不知能維持多久,儘管如此他望著她的眼中痴迷越來越濃。
看了良久,他站起身走到外面,走到盛開的桃樹旁折了幾枝花朵嬌艷的桃枝,走了回來,插進花瓶中,他知道她喜歡桃花,他也喜歡看到她站在桃花中,風吹花瓣飄落在她的身上時,她就如一個桃花仙子一般艷麗多姿。
「在做什麼呢?」木念突然從身後抱住他,笑著問道。「你醒了。」以他從來不曾知道的柔和聲音說道,然後回頭輕輕吻了吻她的臉頰,折了一朵開得最好的桃花插在她的鬢間,「以後每到一個花季我都折下一朵最美的花朵給你戴上,可好?」
「嗯,好。」她甜甜的笑了,將臉埋進他寬闊的懷中,心中充滿了甜蜜,這個人前霸道凜然的帝王在自己面前時總是展現出如此柔情的一面,若是被那些敬畏他的大臣看了,是不是都得傻眼了,嘴角微微咧開,兩個人在暖暖的清晨里開始了幸福而甜蜜的一天。
當劉德全走進寢殿時,正看到相擁在一起的兩個人,他站在一邊咳了一聲,然後笑著走進去。百里清風看到他進來,並沒有鬆開手,依舊緊緊擁著木念,而木念也不是一個太在意別人眼光的人,對於百里清風在外人面前擁著自己並沒有一點的赧色,很坦然地面對著劉德全。「啟稟皇上,由於皇上身子一直沒有康復,所以奴才一直沒有將太皇太后薨逝的消息告訴皇上,如今皇上大好,奴才特意前來稟報。」
聽了他的話,百里清風表面上依舊平靜如水,沒有一絲波瀾,淡淡的說道,「人既然死了,畢竟也是朕的祖母,不管犯了什麼過錯,人死了也就算了,就按照皇后之禮葬了吧。」「遵旨。」劉德全領旨退下了,百里清風依舊沒有多少的變化,依舊笑著抱著木念,但是木念卻知道他心中的不平靜,因為在他聽到太皇太后死訊的時候他摟在自己腰間的手突然一緊,雖然很快又放鬆了,但是她知道太皇太后的死對於他來說還是有打擊的,畢竟那是他從小就敬愛的祖母,雖然她蓄意謀害他,但是他不是冷血之人,依舊在意。
她沒有說什麼,而是笑著摟住了他的脖子,然後主動送上自己的紅唇,深情的吻著,藉以來消除他心中的難受與不安……迫於大臣們的反對,最終百里清風只是封了木念為皇貴妃,然後封了玉美人為玉妃,其實他的後宮只有三個女人,一個是她,一個是玉妃,還有一個是柳如媚,她的封號依舊最高,雖然暫時不能封她為後,但也只是暫時而已,他心中認定的妻子只有她一個,只有她才配做他的皇后。
雖然他一直想廢了柳如媚,因為影衛查探出的消息,當日迫害他的顏兒的人就是柳如媚,但是卻沒有足夠的證據,始終沒有找到那個逃跑的太監,因此他沒有立刻除了她,但也再沒有去過她的寢宮,並下令讓她無事便不可離開寢宮。日子一天天過去,百里清風與木念兩個人甜甜蜜蜜地過了大約兩個月,這天迎來了魯國一年一度的七巧節,魯國的七巧節是魯歷的五月初七。這是魯國比較重大的節日,這一天里家家戶戶都會張燈結綵,而且街上有燈會,人們也會紛紛湧向寺廟去祈求平安。七巧節這天皇宮中早早地就掛上了一盞盞花燈。尤其是在御花園裡,在盛開的繁花間擺著兔子、小狗、獅子云錦燈,樹上掛著小鳥、元寶燈……就待夜幕降臨,被一一點燃。
早上,木念剛一睜開眼,就看到百里清風坐在桌子前拿著毛筆在紙上細細的畫著。她下床走過去,看到那紙上畫了一隻大大的鳳尾蝶,那蝴蝶栩栩如生,扇動的翅膀似翩然若飛。「清風,你畫這個做什麼?」「秘密。」百里清風神秘的一笑,然後勾起木念的小臉輕啄了一下她的菱口,然後繼續手中的畫筆。近來他越發的寵溺她了,雖然他依舊霸道,冷傲,但是面對她時卻完全變了樣子,有時還會露出一點可愛來,木念細心地感受著他每一個細微的表情,都將之深藏在心中,他不在的時候她會拿出來細細品味。
夜晚時分,宮內準備好的宮燈一一被點燃,宮內到處一片燈的海洋,在御花園百里清風賜宴群臣,原本百里清風是要帶木念出席的,不過被她婉言拒絕了,要他帶著玉妃去。這兩個月來他們夜夜纏綿,日日甜蜜,她能看出他待自己的深情,但是對於玉妃,他卻只是不冷不熱,從不太關心,除了偶爾會與玉妃共同吃飯,偶爾對她淡淡一笑,便什麼都沒有了,而他對玉妃展露的那笑容幾乎看不出笑意。
木念雖然很高興他只在乎她一個人,但是她與玉妃也見過幾次面,雖然心中對她有戒備,但是卻不知為何,總會不自覺地去憐惜她,所以她又不願意因為自己獲得獨寵而令另一個女子傷心欲絕。所以偶爾他會讓百里清風帶玉妃出席一些宴會之類,而自己也樂得清閑躲在寢殿里,她不喜歡那些應酬的場面。就像今天,她就懶得去參加七巧宴會,推脫他帶玉妃出席了。當百里清風出席宴會離開后木念坐在寢殿里突然感覺有些無聊,望著窗外,看到外面那些綺麗多彩的燈籠心中一喜,於是邁步走出了龍翔殿。「娘娘你去哪裡呀,奴婢陪著你。」翠屏笑著從一邊走了過來。
「我想去看看花燈,你和我一起去吧。」說著兩人一起朝外走去。外面是燈的海洋,一簇簇,一團團,各種形狀,各種樣式的花燈閃爍著,與天上的星星遙相輝映,天上一條銀河,人間一條銀河。兩個人邊走邊看,一路上歡歌笑語不斷,但是她們卻沒有發覺在黑暗的陰影里,一個黑色的身影一路跟在她們的身後,潛藏的危險正一步一步地靠近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