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屎一般的感覺
第4章屎一般的感覺
大戲即將上演。
在盧真眼裡,他和裴蕾分別是男女主角兒,我是個跑龍套的。但是在我和裴蕾眼裡,這場戲沒有主角兒,只有一個女導演一個男劇務,跑龍套的當然也少不了,沒他演誰去啊?
盧真說:「裴蕾這小女挺大方的。」
「怎以見得?」
「我問她去哪兒吃,她直接約咱們去黑石礁酒樓,夠大方了吧。」
「這頓飯是不是應該你請啊?那兒挺貴的,咱們藏了人家的手機,再蹭人家飯那也忒不道德了。」
「不不不,這你就不懂了」,盧真一臉認真:「首先,咱得享受一把美女為咱消費的感覺,她都把咱哥倆兒折騰成這樣了,總得適當補償吧。其次,有來無往非禮也,而我現在還不想非禮她。所以這次只有讓她放血,我才有理由回請,OK?再說,天知道是我們把她手機藏了,估計她現在已經高興得合不攏嘴……哎你丫緊張什麼?就你這心理素質怎麼跟我混!」
聽見這話,我心臟大面積偷停,我憋得滿臉通紅一個勁兒用腮呼吸。
裴蕾挎著刺繡小包邁著貓步出現在眼前的時候,我和盧真已經在酒樓外面恭候了半個多小時。盧真沖她揮了揮手:「嘿,這兒呢!」
裴蕾笑著打量了一下盧真,沒說話,徑直進了酒樓,找了一個靠窗的位子。
「二位吃點什麼?」裴蕾招呼著我和盧真。
「不客氣不客氣裴蕾你點吧我們吃什麼都行。」盧真忙不迭地說。我斜眼看他興奮得兩眼冒光的樣子,又好氣又好笑。
裴蕾說:「我請客,自然要你們來點菜了。」
「嗯,那我們就不客氣了。那誰,你吃什麼?」
那誰就是我,這會兒我正作滿地揀錢狀,聽見盧真的話我把頭埋得更低了。
「來碗面,來碗面就行。」
「那可不行」,裴蕾說:「幫了我這麼大的忙,吃碗面未免太不賞臉了哦,給他點一份紅燒豬手,吃哪補哪。」
盧真不知話裡有話,樂滋滋地去展台點菜了。
我說:「裴蕾,這份心意我領了,可這紅燒豬手實在補不起,事情已經真相大白,求求你別玩了,放過我倆吧。」
「哎,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我還要感謝你下手太慢,否則我早就哭天抹淚兒了。」
哭天抹淚有些誇張,裴蕾這小女從坐下就沒停了笑。
「別,別,你再笑我就該哭了,這樣好不好,算我欠您個人情,有事您吱個聲,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不推辭——這事兒就算過去吧。」
「那好啊,其實呢——我就想問你一件事」,裴蕾盯著我看了半天,慢悠悠地說:「你為什麼要替盧真出頭?」
「因為……因為君子成人之美嘛。」
「噢」,裴蕾的小嘴變成了0字形:「很好,你這個回答我很滿意,那我助你一臂之力好了。」
這時盧真已經點好了菜,看了價目表我一閉眼,這小子今天邪生猛,什麼貴點什麼!
席間,盧真用盡平生所學,把演練已久的笑話說了個遍,估計馬三立來了都要噴飯,可惜裴蕾冷若冰霜的表情就像是凝固在臉上。盧真敬酒,她象徵性用嘴唇沾了沾,盧真搭訕,她不咸不淡地哼哈應酬。有好幾次盧真興高采烈地正說到高氵朝就被裴蕾晾在那裡,最後還得我順個梯子讓他爬下來。反倒是裴蕾對我熱情有加,不知道她葫蘆里賣得什麼葯。她五次三番地為我夾菜與我碰杯,我低頭不語的時候她就主動拋出話題,把我哄得心裡直痒痒,好在我心中有隋棠坐陣,不然只怕早已紅杏出了牆。
我實在受不了她冰火兩重天的態度,偷眼看盧真,他眼睛紅紅的,獨自小酌。我把盧真扯到衛生間偷著跟他說:「咱把手機還了她就趕緊撤吧,這飯吃得太檢驗技術含量了。」盧真也十分贊同。不料,裴蕾又節外生枝,結賬的時候,她「哎呀」了一聲,之後沖盧真一笑,主動和他說了今晚的第一句話:「抱歉,我來得匆忙,忘記帶錢包了,你看這……」
盧真低低地喊了一聲「服務員」,然後從錢包了抽出若干大鈔,楚楚可憐的樣子誰看了都於心不忍,只有裴蕾在旁邊若無其事地喝著三十元一份的鮮榨果汁,一臉壞笑。
這還不算完,正當盧真重新鼓起勇氣準備送裴蕾回去的時候,裴蕾站起身,走到我面前,雙手在身前交叉,撒嬌地說:「我現在不想回去,你帶我逛會兒好嘛?」
盧真懵懂地看了看我,我又裝傻地沖他聳了聳肩,最後他無聲地嘆了口氣,沖我揮了揮手,獨自回了宿舍。
十月的校園異常美麗。
鼎沸的人群漸漸安靜,煩躁的空氣被涼風平息。我終於心平氣和地看清了大學,那是一種驀然的感動。我想伸手去截一段十月,用來盛裝這精緻的空虛,我甚至在清晨捨不得過多賴床,因為我總能聽見陽光在窗外有聲地流淌——這種是「白描」的寫法,就是「用大白話來描寫」,顯然還不夠酸。
當滾燙的漸漸凝固
於聲嘶處變得力竭
我深陷在冰涼的空虛中
祭奠
身旁流淌著的陽光
連男子的晨勃也為你所熔化
——農民
同一個意思,在農民筆下就變得鮮活起來,並且使人無限遐想。我說,農民你總這樣風騷不行,你這也是在祭奠陽光?我TM以為你紀念夢Y呢。
農民被我們稱作「問題詩人」,總喜歡寫一些酸詩,而且是模稜兩可的那種,往前一步是黃昏,退後一步是人生,完全看你怎麼理解。幸虧農民生在了開放時代,如果倒退幾十年,他寫的這些又黃又昏又影響發育的文字完全夠判刑的。
農民說:「問題詩人怎麼了?不用說是倒退幾十年,就是在幾百年前的封建社會這樣的問題詩人照樣嶄露頭角,照樣受皇室的賞識,而且還被贈以堂而皇之的雅號——婉約派,瞧瞧。」
農民說,從古至今,這種問題詩句還少么——
衣帶漸寬終不悔。
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
玉人何處教吹簫。
曉看紅濕處。
停車楓林晚。
……
唉,祖宗大膽之力作,非吾輩能從容啟齒耳!
「哎,等等」,老七衛冰說:「最後那『停車楓林晚』的一句,人家詩人用的可是『坐愛』,不是『』,你這腦袋瓜子盡想些什麼來著!」
「噢?」農民趕緊拿出詩集來對照。最後大手一揮,說:「還是有問題!『坐愛坐愛』嘛,所以那詩人一定用的是男下女上的體位。你們還甭不信,要是沒有貓膩他們停車幹嗎?」
滿宿舍的人都笑得不行,只有盧真面沉似水。
別看這廝腦袋大如麥斗,心眼卻小得像針別兒,明顯還在為裴蕾的事生我氣。我也正一肚子火沒處撒呢,裴蕾這丫頭太妖孽了,盧真被她玩得團團轉不說,我也沒好到哪兒去。那一天,我咧著嘴目送盧真耷拉著腦袋回宿舍,裴蕾在一旁偷笑:「嘿,喜歡成人之美的帥哥,今晚你哥們兒好像不是很開心哦。」
「何止不開心,我看他徹底崩潰了。我本意是『成人之美』,在你的誘導下改為『乘人之危』,現在你滿意了?」
「不——滿——意」,裴蕾叉著腰,開始訓話:「你自以為你很偉大是吧,盡在背後出餿主意,你這不是害人嗎?」
「我害誰了?」
「害我了!我問你,你看我穿上高跟鞋有多高?」
「1米7多點吧。」
「盧真多高?」
「1米68。」
「你看我體重多少?」
「100多斤吧。」
「什麼?!」
「啊,90多斤吧。」
「盧真多少?170不止吧?你看我們倆手拉手往大街上一站,像那麼回事嗎?」
我說:「裴蕾,這就是你膚淺了,容貌是天生了,智慧和才華可是後天吸取的。就算你天生的東西像牛初乳一樣,能有後天吸取的營養價值高么?」
裴蕾唬著臉,眼睛瞪著我不說話,我方才意識到我的話有嚴重的歧義。
「啊,我是說你先天的……容貌等等像牛初乳一樣富有營養價值……這個表達很不好理解么?」
裴蕾沒理我這茬兒,把眼一瞪,說:「不,你說錯了。智慧和才華有很大一部分都是與生俱來的,雖然後天的培養也很重要,但是對於非天才的人來講,潛力提升的空間有限……至少目前為止,我沒看出盧真有什麼營養價值讓我垂涎的。」
「而容貌也不是天生的,你現在看到的我有很多都是裝飾出來的,我的頭髮是燙過的,自然捲兒不會這樣大,我的臉上抹了歐珀萊,不然水分會流失。在出門前我化了半個小時的妝,這個不光是生活情調的問題,也是一個態度問題。所以,你回去告訴盧真,約女孩子出來至少要打理一下嘛。」裴蕾生氣地噘起了嘴。
「怎麼個打理法?」
「這個……像你一樣就可以,起碼知道洗個頭。」裴蕾撲哧一笑。
「啊……這……你怎麼知道我洗頭了?」
「潘婷嘛,嗯,味道不錯!」
這個事實被她戳穿之後我立刻矮了半截。我不講什麼生活情調,至少我表現出來的態度還算消極。那既然如此,裴蕾一定會想:他究竟為什麼洗頭?裴蕾把我從無限YY中拉了出來。她說:「拜託,大哥,不要把我想得太偉大,我就是個膚淺的人。你承認女孩漂亮無罪吧?無罪就是有理吧?那你非要把我和那個盧真捏合到一塊兒也太沒天理了吧。」
「得,我知錯了,從此他追你的事我一概不管了還不行。」
裴蕾不說話,站在原地吹了一會兒風。晚風吹起她頭簾的那一刻也堪稱美景。
「知道我今天為什麼找你們出來?」裴蕾問。
「因為你想有吃有喝有戲看。」我說。
「那為什麼要帶著你?」她又問。
「不是為了驗證我是否小偷么?」
「呵呵,你果然姓白啊」,裴蕾走了幾步,回頭露出了星光般燦爛的微笑:「今天百盛打折,沒有你這個挑夫我會拿不動的。」
我接觸過兩種女孩,一種是相信緣分的,降服這種女孩要不斷製造小戲謔小感動;另一種是相信感覺的,對付這種女孩我毫無辦法。
我接觸過兩種女孩,一種看似很麻煩,實際上蠻乖的;另一種乍一看也很麻煩,但實際遠比想象的要麻煩許多。
我接觸過的這兩種女孩中,一種是下身比上身長8cm的,一種是下身比上身長12cm的。一種具有先知先覺的靈性,在發燒37度時就果斷住院,並且很神奇地燒到了39度多。取悅這種女孩一定要不怕冷,把大衣脫下來裹住她,再買束花蓋住病床上福爾馬林的味道。另一種女孩笨得連自己的經期都算不準,帶這種女孩去爬山,一定要先去健身中心做負重練習。
其實我只接觸過兩個女孩,一個叫裴蕾,她不是我的最佳女主角。另一個是隋棠,我幫她脫過衣服,目睹過她血染的風采,但我懷疑我一直沒有走進她所導演的生活。游里的經驗值,所以隋棠這小女「泡」不得,時間拖得越久就越沒有好處。我決定在十一黃金周帶她去尋找感覺,順便再度發起表白的攻勢,只是表白的地點著實讓我煞費苦心。
文明說,表白的成功率很大程度上所取決於地點,小心眼兒的男子適合在海邊求愛,澎湃的大海很容易讓人聯想起廣闊的胸懷。而粗獷豪放的男子適合人約黃昏后月上柳梢頭,以柔和的光線修其邊幅。
文明的初戀就是個講求感覺的女孩,他的表白選擇在公園中心的草坪,一望無際的好地方,連個WC都找不著。那女孩當時想跑個長途,為了避免文明過多糾纏從而一心一意尋找方便之所,果斷地答應了文明的請求。
文明的初戀維持了20分鐘。女孩從廁所出來,對文明說,她剛剛又考慮了一下,覺得還是不合適,遂提出分手。文明說你剛才不是還答應得很爽快嗎?女孩說剛才有感覺,現在沒了嘛!聽完這話文明感到一陣噁心,覺得他給女孩的感覺就是一堆shit,剛才有,上完廁所就沒了。
我約隋棠去爬一次黃山,她雙手贊成。「黃山好啊,五嶽歸來不看山,黃山歸來不看岳嘛。」
不錯,一定很有感覺。我預想著在半夜和隋棠去爬山,在迎客松旁露宿,我把衣服裹在隋棠的身上,抱著她等著旭日東升。然後再對著火紅的朝陽告訴她那就是我對她的感情,蓬勃而有生氣。
到了黃山腳下我有點傻眼,出遊的人實在太多,幸好我們提前預訂了賓館,否則還真要考慮露宿了。預訂賓館時,我本想要一個標準間。隋棠說不想看我光著膀子走來走去的樣子,堅持要訂兩個單人間。一個標準間160,兩個單人間卻要280。我只知道女人光著身子值錢,沒想到我光著也這麼值錢。
從進入賓館到關燈睡覺我一共接了5個電話。
第一個電話問:先生需要按摩嗎?我問:按什麼部位?對方:你想按什麼部位都可以。我問:按多長時間?對方:那要看你的實力了。
第二個電話更加長驅直入:先生想找個小姐陪陪嗎?
第三個電話還是第一次那個人,她狠了狠心,說:你要是想時間長也沒問題,我可以跟你一夜。我說:那我明天爬山還不得腿軟?
第四個電話又換了一個人:先生需要做爽腿嗎?保證爬山腿不軟。我:……
第五個電話:先生需要做免費爽腿嗎?我問:真是免費的?對方:絕對是免費的……只要您購買一份人壽保險,我是XXX保險公司的業務顧問。我問:是你親自給做嗎?對方:我花錢給您雇個外人。於是我明白了,只是這羊毛也沒出在外羊身上啊!遂拔掉電話線。
電話不響了,我得意之餘剛想入睡,有人砸我的房門。我徹底崩潰了,一下子從床上蹦起大喊:「你們這幫小姐還讓不讓人睡覺!統統給老子滾……蛋。」一開門,隋棠穿著睡衣抱著枕頭被子站在我面前,怯生生地說:「我不敢睡。」
原來,隋棠也一直在接電話。剛開始是女的,後來換成了男的,不容分說地跟隋棠背誦了一頓服務術語。隋棠聽了又羞又臊,罵了一句:你無恥!不想那個男的勃然大怒,聲稱要找人毀了她。隋棠不敢耽擱,趕緊跑來找我。
我第一次覺得性產業工作者是如此可愛。
單人間只有一張床,一個人睡綽綽有餘,兩個人睡稍有點擠。我躺在床上,看著沐浴之後的隋棠把濕漉漉頭髮從一側順下,用毛巾擦乾,熟練地向後披散著,十分動人。
隋棠沖我嫵媚一笑:「你可不可以睡地上?」
我心裡早有戒備:「大小姐,你搞清楚點好不好,這個房間可是我的,你來投奔我,我是主,你是客,你見過客人像你這樣不客氣的嗎?」
隋棠面露難色:「可是地上太涼了啊。」
「誰也沒讓你睡地上啊!」
「那怎麼睡?」
我往裡挪了挪,示意她:「上來!」
隋棠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
「那這樣吧,你睡這裡,我到你房間睡去。」說著我拿起枕頭,準備欲擒故縱。
「別別別!」隋棠趕緊架住我的胳膊。看來她是真的害怕了。她猶豫地看著窄小的床,欲言又止,最後乖乖地躺在我的旁邊。
關了燈,我在如此舒適的狀態下迅速入睡。我抱著隋棠,感覺她也抱著我,我出了一身熱汗,可就是不捨得將她放開。早晨醒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桿,我發現抱著的只是一團棉被。隋棠不知什麼時候跑地上睡了一夜。我看她凍得在被子里蜷成一團,心裡一陣不忍,埋怨自己怎麼會如此大意。
我輕輕搖醒她:「喂,不是說好了一起睡床上么,你不怕著了涼!」
隋棠迷迷糊糊地打了個呵欠,淺淺一笑:「昨晚你睡著之後我還在想,我一個20歲的黃花閨女和你睡一個床算怎麼回事啊?以後我還能嫁出去嗎?」
我眼睛里頓時裝滿了不可名狀的欣賞與失落。
「唉——等等」,我突然想起一個問題:「我昨晚抱你了么?」
隋棠一笑,說:「你昨晚老實得很,睡得像死豬一樣。」
我於是更加失落。
旅遊最大的魅力在於旅遊之前的憧憬,而旅遊本身並不見其美妙,憧憬打破,空空如也。我眼中不見美景,只見人山人海。看來「黃山歸來不看岳」一說要更正,改成「黃山歸來不看人」才對。加之昨夜睡得跟死豬一樣錯過了看日出的時間,我就只能把唯一的興趣放在隋棠身上。
儘管隋棠身材絕妙,但平時只穿長褲,就算是出遊也從不穿迷你裙。幾次三番之後我斷定隋棠的腿部有些許瑕疵,可能是一塊黑色的胎記,可能是XO型,所以用長褲生生將一雙長腿遮住,寧可不讓它們出來曬太陽。
隋棠問:「你當真希望我來段迷你秀?不怕便宜了攀爬在我們腳下的人?」
我說:「真的美女敢於直面裸露的雙腿——T型台上的女人一向裹不嚴實,白領麗人的半生都活在絲襪當中,空姐從來都穿短裙服務,車模沒有穿長褲的……如果你怕便宜了別人,我可以自告奮勇地擋在你裙底和別人目光的中間。」
「我不怕便宜了別人,就怕便宜了你。」隋棠給了我一記粉拳。
在房間里收拾利落之後,隋棠重新出現在我的面前。我不禁眼前一亮,她穿了一條白色的熱褲球鞋,之間的一段是同樣白皙並且長得有些誇張的美腿,不僅沒有任何瑕疵,而且近乎於完美。我沒有看人下三路的習慣,只是這一回,我再次接觸隋棠目光的時候,已經不知做了多久的低頭沉思狀。
「走哇!」隋棠把T恤在腰間系了個結,得意地看著我。陽光從她背後投射下來,陽光下,一個漫畫主人公般美崙美奐的女孩在沖我微笑。我很長時間都沒有回過神來。
在大一時我們都很羨慕文明的一個同學,該同學並非身處清華北大,而是一個模特培訓學校。這個學校平均一個班有二十多名女學員只有兩名男學員,文明的同學有幸成為萬花筒中兩名男子之一。
文明問:你是不是經常得以目睹美女身著比基尼走台?同學說:何止啊!不走台也能看見,我們只有一棟宿舍樓,男生住一摟,女生住樓上。夏天的時候這幫女的身著各種巴掌大的布料穿梭上下如履平地,根本不把男的放在眼裡。
文明問:那她們不臉紅不心跳嗎?同學說:起初大家都不好意思,後來逐漸思想了解放。反正培訓時也總能看見,如果看一次心跳一次那還不得了心臟病?
文明說:那你們可爽大了。同學說:爽個屁啊!都練出來了,根本沒感覺。我現在只想去高校里找個女朋友,勾勾手指都會臉紅的那種,至於她什麼部位像天使我根本不關心,哪些地方像魔鬼完全無所謂。
聽了文明的講述我們崩潰了,真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生在酒池肉林,還非說沒人家的珍珠翡翠白玉湯好喝,簡直豈有此理!
我們一致覺得男女比例如此失調的理工科高校應每年特招一批女模,而不是一群染了黃毛的體育特長生。
前者不僅可以引導時尚潮流,讓負離子,陶瓷燙,弔帶背心等更為迅速地傳播於校園,也可以給莘莘學子以精神上的絕對激勵。試想一下,一個可憐的小男生因為算不出二重積分而自暴自棄時,一個秋波蕩漾的女郎用眼神鼓勵他:你是最聰明的,我看好你呦!如此這般,高數還會有不及格的嗎?
而後者除了傳播污言穢語,醇文化,隨地吐痰等惡習之外,還把校園裡僅有的幾個大眾情人佔為己有。我們樓上就養著一群體育特招生,我們目睹了一些面容姣好的女生孜孜不倦地爬到樓上給他們買煙送飯,而且這些女志願者不到一個學期就更換了好幾批。體育特招生的戰鬥力不光體現在賽場上,更體現在床榻上,大有「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探遍長安花」的氣勢,樓上的床板也經常在不同時段發出咿咿呀呀的響聲。我們躺在各自的床上,想著我們這些處男潛移默化好幾年才得以攻克的堡壘或許早已在數年前的一場閃電戰中淪陷,心裡異常悲哀。
農民為此還與大思修老師吵了一架。
老師說,你們不要像個別的體育特招生一樣幼稚,他們都是在給別人養老婆!你們不要忙著戀愛,要著重於學業,戀愛——有什麼好?戀愛——是一個誤區。
不料農民「嚯」地站了起來,說:「老師您講得太對了,聽了您的話我們心裡特平衡。」說完,農民大步流星走出教室,老師獃獃地看著他的背影,吭不出半個字。
回了宿舍,農民把自己狠狠摔在床上:「他們現在養著的都是別人以後的老婆。別人以後養著的都是他們曾經的情人!買電視還知道挑原裝的呢,何況是人?我他媽往他飯缸子里吐口痰,難道他用水涮了涮就能直接盛菜湯?!」
農民之所以如此大動肝火是因為他所中意的女孩被一個體育特招生半路截獲。
這女孩是校外餐廳送外賣的,農民跟她打過幾次交道,她總是含著羞低著頭,說幾句話的工夫臉就紅得像熟透的大蘋果,可愛之至令農民不能自已。正當農民醞釀情緒之時,他發現這女孩頻繁出入樓上某特招生的宿舍。本來這對於一個送外賣的女孩也沒什麼,但是她在那間宿舍里逗留的時間越來越長,並且每次都是頭髮凌亂,臉色慘白地離開,這讓農民產生了不小的懷疑。直到一次他在走廊里親眼看見那個特招生把手伸進她的裙子,並且旁若無人地與她接吻,農民如夢方醒。
農民終於想通了為什麼女孩總是紅著臉進去,白著臉出來。
他緊緊地握著拳頭,沖著特招生的背影使了半天勁,最後狠狠地砸在牆上。
盧真知道以後問農民:「你怎麼不咳丫挺的?」
農民說:「我太瘦,咳不過他。」
「慫貨!粉身碎骨猶不怕,留得氣概在人間。你看人家白天,和你一樣瘦,愣是把一個一百來斤大活人從黃山上背下來,什麼叫氣概?這就兒氣概!」盧真說。
「拉倒吧」,農民翻著眼睛看了看我:「狗屁氣概!都是老爺們兒,誰不知道誰啊。他那是為了占人隋棠的便宜。」
我為農民這種有欠考究的說法深感失望。便宜我沒佔多少,遭的罪卻是驚心動魄。我渾身多處划傷,兩個腳踝腫了半個月,不過萬幸的是隋棠安然無恙。那天,當我把隋棠背至下山索道的時候她已經休克了,如果不是我瘋了一樣往下背她,一點兒都沒敢耽擱,沒準兒她會有危險。
隋棠的病,從中醫角度來分析,就是氣血兩衰,溫陽失調,陰濕過重,寒氣攻心。按西醫的說法就倆字兒:痛經。
痛經,輕則像鬧回肚子,重則有生命危險。別誤會,我沒機會感受,這是那天在黃山一個熱心的阿姨告訴我的。
回到大連隋棠又生龍活虎了,她說:「都怪你,如果那天晚上睡地上的是你我就不會涼著也就不會弄出這麼大的糗事。」我有氣無力地瞪了她一眼:「你還好意思說,什麼時候颳風下雨你不知道便罷,自己什麼時候xx你也不知道。你都xx了還來爬什麼山!」
隋棠把手垂在胸前,咬著嘴唇笑得那叫一個羞澀。
原本不至於如此麻煩,一切都是隋棠好高鶩遠造成的。我在黃山腳下一指前方,對她說:「黃山有四絕,奇松,怪石,溫泉,雲海。你最想看哪個?」隋棠想了想,說:「雲海!雲海一定最好看。」
雲海固然好看,起碼要爬到海拔1500米以上。我們先坐觀光車,又乘索道升至半山腰。至此再無機械能可用,要想提高重力勢能只能靠動能了。我和隋棠一路頂著頭上的皮鞋踩著腳下的腦袋,汗流浹背往上爬,如此這般地又將把海拔升高了200多米。好歹到了一處寬闊的地方,舉目四眺,心曠神怡。
隋棠迎著風眯起眼,陶醉在景色之中。
只有兩種東西可以讓隋棠如此專註,一種是美食,一種是美景。而我,通常在這兩種情況下才對她大肆偷窺,要多合時宜有多合時宜。她不知道,當她垂涎於盤中美食,她也正在被別人所垂涎;她站在橋頭看風景,看風景的人也在看她。她像一道甜美的豆沙,又像一縷輕柔的風。豆沙的香甜潤其唇齒,她的香甜則沁人心脾。微風拂過她的長發,而她的長發正悄然拂過別人的心。
慢慢地,隋棠開始神色凝重,心事重重。看來隋棠終於被我精心營造的氣氛所打動了。
「有感覺嗎?」我問。
「嗯」,隋棠紅著臉地點了點頭:「你怎麼知道的?」
「早看出來了,才爬了這麼一會兒就有感覺,那等你見到光明頂你還不得感天動地,淚流滿面?」
隋棠低著頭小聲說:「咱們歇一會兒再走吧,好么?」
歇了很長時間,隋棠沒有繼續爬的意思,反而臉色愈發難看。
「白天」,隋棠蔫蔫地看了我一眼:「我不看雲海了,咱們下去吧。」
「下去?為什麼?」
「不舒服,疼。」
「哪兒疼?」我關切地問。
「你不是已經知道了么……」
「我知道什麼呀?」
「你剛才不是看出來了么……」
「……」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我方才弄明白隋棠所指的「有感覺」原來是女孩每28天見一次面的東西。請允許我小小地氣一下。我問隋棠,你上一次是什麼時候把她送走,這一次又該什麼時候把她接回來你從來都不計算嗎?隋棠說:我算不準,並且神情很誇張地感嘆「你怎麼知道得這麼多啊」。我差一點吐血。
我說:「隋棠,就你這麼笨的女孩誰敢娶你啊,稀里糊塗做了孩兒他媽都不會知道。」
「呸呸呸!你個烏鴉嘴。」隋棠柳眉一立,隨即又軟了下去。看起來挺嚴重。
隋棠在我的攙扶下堅持走了10分鐘,好在下山的人比較少,所以爬下比爬上也要容易許多。起初隋棠一直在尋找衛生間,後來她一步都挪不動,慢慢蹲了下來,咬著牙,疼得眼睛都睜不開了。
「白天,太疼!我走不了。」隋棠眼淚流了下來。
我一下子慌了手腳,眼前都是賣紀念品的,找不到一處藥店,雖然滿眼都是人,卻沒一個能幫得上忙。我總不能挨個找女的去問:您知道痛經了怎麼辦么?那成什麼事兒了!估計大夫找不著,保安倒是容易招來。眼看爬山的人群愈發龐大,隋棠疼得更加厲害,一個熱心的阿姨讓我趕快把她帶下去送醫院,否則可能有危險。我一咬牙,對她說:「上來!我背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