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還留一曲唱追魂
約莫是半個時辰之後,朱乃魁轉了回來,這一次,只有他獨自個進了石室,而且,有些偷偷摸模、賊頭賊腦的味道。
任非一見他,立即低促的問:
「怎麼樣,解藥到手了吧?」朱乃魁先回手把門帶上,始吁一口氣,撫著前胸道:
「老不死的,你挑著我去偷解藥,算是找對了人,七姨放置解藥的地方,除了師叔之外,就只我曉得,另有個好處,便是我出入他們的住處不受懷疑,但話是這麼講,真箇動起手來。卻仍不免捏著一把冷汗,直到如今,心腔子還跳得不太正常,娘的,這到底不是一樁光明正大的事體……」任非也暗裡移去了心口上的一塊石頭,開始輕輕鬆鬆的笑了:
「你沒有被賈如謀和姓陰的婆娘發覺吧?」朱乃魁小聲道:
「當然是不能被他們發覺,要是露了形跡,場面就尷尬了,我行事的時候特別謹慎,真箇連口大氣都不敢喘,幸虧師叔和七姨也累了一夜,又受了傷,敷藥之後中裡間睡得正酣,神不知鬼不覺,我就把東西拿到了手……」任非連連頷首,語帶嘉許:
「朱乃魁呀,其實只要再練上幾次,你就可以改行去做竊賊了,那辰光,你也不用稱為『飛熊』,索性改叫『賽時遷』還更妥當。」沉下臉來,朱乃魁不快的道:
「什麼意思?我就他娘如此出力賣命,到頭來還要吃你一頓譏諷?老不死的,你可得搞清楚,現在你仍然是我的擄囚,一個弄翻了面,我隨時隨地剝你一層皮下來!」任非忙道:
「開開玩笑,開開玩笑嘛,又何必當真?」朱乃魁狠狠的道:
「開玩笑?娘的皮,你有這個心情,我卻沒有這個興緻,眼下是開玩笑的時候么?」打了個哈哈,任非放低了姿態:
「好好。算我混帳,算我失言就是,如今言歸正傳,朱乃魁,解藥拿出來吧2我們早早交割清楚,省得另生枝節。」朱乃魁伸手入懷,小心翼翼的取出一個黃紙包來,打開紙包,裡面是六顆綠豆大小,色澤朱紅的藥丸,他拿給任非看了看,又仔細包好,一邊做著解釋:
「嘮:這就是專治『鳩藤』劇毒的解藥了,共是六粒,第一次服四粒,第二次吞兩顆,吃藥的間隔要相距一個時辰,藥效發作的當口,會全身涌污汗,亦可能引起嘔吐,不過不要緊,這乃是毒性排出體外的必然現象,解毒以後,身子免不了有些虛脫,只要歇息個一天半日,就沒事了任非慎重的問:
「一定有效么?是不是服下這六顆藥丸,所中的毒性就會砌底排除乾淨?」朱乃魁板著面孔道:
「這還用說?如果沒有效或不能排盡毒性,又叫什麼解藥?老不死的,我朱乃魁可是正人君子,說一算一,你不要疑神疑鬼的行不行?」任非陪笑道:
「不是疑神疑鬼,更不是不相信你,凡事小心點總沒有錯……」朱乃魁抿著嘴唇沉思片刻,侵吞吞的道:
「老不死的,你先別忙著要解藥,咱們之間,還有些細節得講明白……」任非生恐對方變卦,趕緊道:
「你說,你說,交易是彼此有利的事,我當然會全力與你配合。」朱乃魁道:
「姓雍的服下解藥,體力很快就會恢復,等他體力恢復之後,顯而易見的便將破門出困,我可要問仔細,他一且出困,都準備幹些什麼事?」任非猶豫了一下,轉頭問雍狷:
「老弟台,朱乃魁的話你聽到了?我想,這個問題我不便越咀代□,得請你親自回答才行。」雍狷淡淡的道:
「好,出困之後,我仍要設法索回我的兒子。」朱乃魁道:
「但是,不可再次傷害我們的人,也不能和我師叔及七姨發生衝突。」雍狷坦白的道:
「只要他們不阻攔我、不礙我的事,我就會盡量避免傷害他們。」指廠指任非,朱乃魁道:
「想來你也要帶他─齊走嘍?」雍狷額首道:
「不錯,任老大留在這裡,只是死路一條,郎五遲早不會放過他,而你,在他失去利用價值之後,恐怕亦是瞧著他大不窩心。」朱乃魁眼珠子─翻,悼然道:
「別他娘把話說得這麼難聽,我可是個飲水思源,有情有義的人!」雍狷道:
「咱們是道不同不相為謀,朱乃魁,還是相見不如懷念的好。」朱乃魁冷冷的道:
「我不和你扯這些閑淡了,最後一句話,這件事決不能泄漏出去,你們的逃走,也與我毫無干係,此外,姓雍的,在你服下解藥並證實藥效靈驗之餘,總可以告訴我郎五哥的下落了吧?」雍狷乾脆的道:
「可以。」於是,朱乃魁拔出靴筒中的短刀,先替任非鬆了綁,將包交到任非手裡,邊叮吁著:
「馬上就給姓雍的服藥,我到外面先去安排─下,在這期間,不會有人來打擾你們,可是你們也出不去,我將在適當的時間裡進來取冊頁以及聆聞郎五哥的消息,希望大家坦誠合作,不要玩花招,事成以前,我已有萬全的準備,誰想搞鬼,就註定倒霉!」任非笑道:
「你寬念,不會有問題,一切都照你的吩咐去做就是。」朱乃魁大步離開,並將室門關上,有清晰的下鎖聲響起,看來,這位朱二爺嘴裡希望雙方「坦誠合作」,實則卻─點也不放心。
任非略略搓揉手腳的關節部位,等活過血脈,他一躍而起,找著那隻破瓷碗,在牆角的木桶里舀了半碗清水,又打開紙包,找了四顆藥丸在掌心,合著清水叫雍捐吞下,然後,他開始為雍狷解綁,由於繩子捆得緊,又是密密麻麻交叉相纏,他用十根手指行事,就遠不如剛才朱乃魁使刀子那麼方便了。
雍狷服下解藥,靠著壁腳閉上雙眼,默默等待藥性散開,任非─面雙手不停,一面顯得有些緊張的問:
「怎麼樣?老兄台,有什麼感覺沒有?」雍狷均勻的呼吸著,微微笑道:
「才吃下藥,藥效大概不會這麼快……」解開了雍狷雙臂雙腕上的束縛,任非已是一頭的汗,他接著動手去解雍猖足踩間的繩索,口中忍不住嘀咕:
「朱乃魁那龜孫子口口聲聲提醒我們不要玩花樣,倒不知他自己有沒有使歪點子?如果這解藥有毛病,他就休想看那冊頁一眼……娘的,還有這身捆綁,怎的就緊密到和蛛網一樣?難解難分,累死人了……」雍狷七情不動的道:
「用不著急,任老大,慢慢來,橫豎也捆了這一陣子,早點解綁,晚點解綁,都無所謂……」拿衣袖拭了拭額頭的汗水,任非吁著氣道:
「有反應了么?」雍捐靜靜的道:
「你先別急著問我有沒有反應,任老大,我卻一直擔心著一樁心事。」任非道:
「什麼心事?」雍狷低沈的道:
「不管朱乃魁拿來的解藥是真是假,任老大,我們姑且當它是真的解藥,他就算履行了這筆交易的諾言,但是你呢?任老大,你到底有沒有第二本冊頁?」任非嘿嘿笑了:「我當然有,老弟台,否則怎麼敢和他談買賣?」雍捐不由納悶:
「可是,我明明親眼看見你把那本『落雁三擊』的原冊交給你的伴當刁不窮了呀,卻又如何再變一本出來?」任非形色詭秘的道:
「老弟台,我不是說過么?戲法人人會變,各有巧妙不同,刁不窮那狗娘養的,仗著自己有幾分本領,便待欺壓於我,強取豪奪,咄咄相逼,哼哼,我打不贏他,卻耍得了他;不錯,『落雁三擊』的秘本原冊我是交給了他,但在交給之前,我早已私下抄驀了另一本收藏起來,換句話說,他有一本,我也有一本,而且,說不定我那一本,比他那本原冊更要精密翔實……」雍捐若有所悟的問:
「莫不成你在原冊里動了什麼手腳?」任非乾笑道:
「這個,你就不必多問了,總而言之,想占我的便宜,不是那麼容易的事,這年頭兒,光靠硬吃楞搶是不行的,主要還得會動腦筋……」搖搖頭,雍猖道:「你真是只老狐狸,任老大。」任非褪下雍猖足踩問的繩索,無所謂的聳聳肩膀:
「人要活下去,就該想法子保護自己,老弟台,世道便是如此,弱內強食,適者生存,若不多花點心思,就連剩菜殘羹也沒有你的份!」雍捐正想說什麼,忽然呼吸粗濁起來,面孔泛赤,汗水涔涔,他坐直身子,雙手捂住胸口,頻頻乾嘔,模樣似乎十分痛苦。
任非急忙為他輕拍背脊,邊焦切的問:
「怎麼樣,是藥力行開了么?」從雍狷額頭上,毛孔里涌冒出來的汗水色呈污紫,頗有粘性,且隱隱發出一股腥臭氣息,汗水分泌的速度極快,不片刻已浸透了他的衣衫,跟著就嘔吐起來,吐出來的穢物,亦是黑糊灰雜─團,味道相當熏人。
任非又拿起破碗去舀清水,邊送水給雍狷嗽口,他邊喜形於色的道:
「好象是真有效驗了,老弟台,你還好吧?」雍狷含水嗽了幾口,這陣折騰下來,只覺內俯十分熨貼,呼吸也舒暢甚多,混身裡外輕快不少,就是四肢虛軟,骨節鬆散,有點提不起勁來。
放回破碗,任非又道:
「你且歇息一會,老弟台,運運氣看,能不能流走經脈,貫通穴眼?朱乃魁那王八羔子,這次還算是有誠意,不會耍弄我們……」後腦靠在牆上,雍捐有氣無力的道:
「任老大,有樁事可別忘了,等一會交出冊頁的時候,猶得附帶一個條件,叫朱乃魁把我的弓箭砍刀交還給我:」任非笑道:
「一定,傢伙便是我們習武之人的第二生命,當然不可隨意丟棄,你放心,我必然會叫朱乃魁把你的兵刃帶過來。」雍捐閉目調息了一陣,始經聲道:
「我已經好得多了,任老大,這裡還要再向你說聲謝。」任非呵呵一笑,正待開口,室門外已響起啟鎖聲音,轉眼間,朱乃魁那胖大的身影已經出現於石室之中一真叫趕得早不如趕得巧,這小子簡直把時辰拿捏得准透了,竟然一步都不差:仍然先把室門關好,朱乃魁端詳著雍猖的氣色,似乎完全不覺得屋裡有股熏人的臭味;他搓著兩隻手,一副志得意滿的德性:
「喂哼,我這解藥的效力可不是假的吧?所謂真金不怕火煉,靈不靈一試便知,任老鬼,我救了雍狷一命,該做的已經做了,現在,輪到你實踐諾言啦,『落雁三擊』的冊頁在哪裡?」任非笑道:
「你倒是立馬追蹤,猴急得緊,莫非還伯我不給你?」朱75魁硬綳綳的道:
「我們依約行事,其它一切少扯,我盡到我的本份,你就該盡到你的本份,老不死的,冊頁拿來,你再要羅嗦,可別怪我翻臉!」任非連連擺手,一疊聲道:
「莫惱莫惱,朱乃魁,我惹不起你,冊頁拿去就是說著話,他伸出右腳,把那隻又臟又破的干層底布鞋脫下,用手指模索鞋幫邊沿,然後撕開一條縫,拿兩指拈出一本薄薄皺皺的羊皮冊頁來,冊頁已呈淡褐色,且泛著陣陣異味,但朱乃魁卻毫不猶豫,一手接過,就著石室內微弱的燈光仔細翻閱,冊頁距離他的鼻尖很近,由任非站立的角度望去,就好象姓朱的正捧著冊頁在不停嗅聞似的。
突然間,朱乃魁臉色變了,獸嗥般從喉底哮吼:
「老不死的,冊頁里怎麼只載了兩招的圖說及口訣?第三招呢?你分明撕下一頁隱藏起來,打算只拿這本殘缺不全的東西搪塞於我,我操你個親娘,你給我玩這種卑劣把戲,以為我就治不了你?」任非不慌不忙的道:
「你急什麼?冊頁里明明缺了第三張,我要想騙你,豈會如此大大方方的叫你檢視?這第三張也在我這裡,還沒有拿給你呢……」朱乃魁怒道:「這個老王八蛋,你在搞什麼鬼?我可是於乾脆脆,決不拖泥帶水,你這麼半隱半露,莫非是存心留一手吊我的胃口?」任非的表情誠懇,語氣平和:
「我沒有這個意思,朱乃魁,談交易,做買賣,原就該遵諾守信,無詐無欺,你履行了你的條件,我當然也不會違背我的承諾,冊頁的第三張,我一定給你,只不過,呢,還有樁小小的要求,得請你周全……─」朱乃魁勢成騎虎,恨得牙痒痒的:「老不死,你若待節外生枝,借故耍賴,我斷斷不會輕饒了你,你說,還有什麼要求?」任非道:
「很簡單,朱乃魁,在你僅為舉手之勞,雍捐的兵器,包括他的雙環砍刀,長弓大箭,尚煩你一併賜交……」稍一考慮,朱乃魁爽快的道:
「好,你們等著,我這就去拿,但是,可不能再出別的花樣,只要另加一端,咱們的交易就算拉倒:還有郎五哥的下落,姓雍的也不能打馬虎眼:」任非點頭道:
「一句話,就這麼決定!」朱乃魁一陣風似的卷了出去,關門下鎖,動作連貫,而訪佛僅是眨眼的功夫,他人已轉了回來,好傢夥,兩手所提,可不正是的雍捐的雙環砍刀,長弓大箭?姓朱的果然挺罩得住!
任非二話不說,伸手入鞋,又抽出一張皺巴巴的羊皮頁張來,異味隱隱中,他趕緊遞交給朱乃魁,朱乃魁迅速接過,就著燈光重新檢視。
雍狷慢慢背起他的箭囊,將刀鞘掖進腰板帶里,在抄扎之間,依舊覺得四肢乏力,提勁不易,尤其傷處抽痛有如火灸─一雖然已經過任非的包紮,但不曾上藥,只是止了血而已,創口卻仍是一樣的創口,未有半分癒合。
任非討好的道:
「怎麼樣,沒有錯吧?」「昭」了─聲,朱乃魁道:
「應該沒有錯,老不死,難道你認為會有錯么?」任非乾笑道:
「不要開玩笑,這可是武林異人『大痴子』的真跡手本朱乃魁似笑非笑的道:
「好,我們之間的交易已經圓滿完成,往後去,就全靠你們自己了,室門會照樣關上,但守衛我可撤走,如何出困,二他就多琢磨吧。」任非拱手道:
「多謝成全。」朱乃魁不再多言,卻未忘趨前向雍狷問明了郎五的留置處,然後轉身離去,關門上鎖,步履聲極快便已消匿。
靠牆坐著不動,雍狷沉沉開口:
「任者大,你有沒有感覺到不對勁?」任非一楞,道:
「不對勁,什麼地方不對勁?」雍狷思付著道:
「一時我也說不上來,只不過朱乃魁的神色好橡透著幾分詭異,直覺里,這傢伙似乎在進行某項陰謀一……」任慎重的道:
「老實說,這也並非完全不可能,姓朱的是塊惡胚,歪點子說起就起,我們不得不防,我看,還是先出去為上策,老弟台,你的身子挺得住么?」雍狷道:
「勉強還行……」任非上前,扶著雍狷緩緩站起,卻不免憂形於色:
「你看起來相當虛軟,要不要再歇息一會?」搖搖頭,雍捐沙著嗓門道:
「不用,夜長夢多,遲則生變,任老大,我們且闖上一闖試試:」任非低聲道:
「屋子是石砌的,門是鐵鑄的,朱乃魁那王八蛋在門外加了鎖,老弟台。我們卻如何出困?」雍狷道:
「等我過去看看。」掙開任非攙扶,他獨自蹭蹬到鐵門之前,伸手一試,鐵門果已下鎖,推撐過去,紋絲不動。
任非也來到一邊,跟著推推門沿,不禁嘆了口氣:
「這朱乃魁麻子不叫麻子,簡直就是坑人,他把門下了鎖,照樣等於瓮中捉鱉,我們半步也走不出去,任憑他賠上幾顆解藥,對我們來說還不是白格?」雍狷鎮定的道:
「稍安毋躁,任老大,讓我們慢慢想法子,姓朱的拿出解藥,實則幫忙不少,首先,我的性命得救,其次,束縛盡去。兵器在握,亦有利我們出困,這不叫百搭,但看我們的造化與手段了!」任非苦著臉道:
「當時就應該再加上一條,不准他關門下鎖!」雍捐道:
「他不會肯的,這樣做,豈不是擺明了他在徇私放水?朱乃魁固然貪心,可是更懂得如何保護他自己……」乾澀的咽了口唾沫,任非道:
「如今姓朱的把守衛也撤走了,我們現下的處境,真合了那兩句話─一呼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雍捐沒有吭聲,只管用手在鐵門四周輕輕摸索,當他摸到門例螺栓的部位,將手縮回來時候,指尖上沾滿了如屑的鐵鏽。
望著手指褐黑斑斑的銹痕,他的精神立時一振,雙瞳中亦透出了光亮:
「大概有法子了,任老大,這鐵門的螺栓鏽蝕的很厲害,弄斷它或許不難!」任非不大起勁的道:
「問題是拿什麼把螺栓弄斷?單憑我們兩個的四隻肉掌?」雍狷慢慢抽出掖在腰板帶間的雙環大砍刀,淡淡的道:
「我這口刀,乃是百鍊精鋼所鑄造,幾乎接近斷金切玉,無堅不摧的地步,用這口刀來斬砍螺栓,你看台宜不合宜?」拍了拍自己腦瓜,任非失笑道:
「合宜、合宜,太合宜了,他娘,人的歲數一大,有時就免不了胡塗,我居然不記得你腰上還掖了這麼一把利器啦……」雍狷不再多話,他抽出大砍刀,覷准螺栓突出門框的位置,雙手握刀;猛力斬去,但見寒芒暴閃,「克啷」一聲,上頭的一隻已經應聲斷落,刀光再映,下端的另一隻螺栓亦折為兩半,任非適時搶前,兩手扯緊螺帽外緣,使勁往反方向拉開;哈,「吱」「吱」幾聲軋響,鐵門竟被扯開了尺許寬的一道空隙,剛好可容一個人側身擠過。
略退一步,雍狷微笑道:
「任老大,你先請。」任非也顧不得客氣,身子一偏,人已到了門外,雍猖跟著出來,才發覺鐵門之外原是一條甬道,囚人的石室,便是在原來的大庫房內特為加蓋隔出來的;甭道盡頭,又是一門,卻只是一扇木門了。
招呼一聲,任非領先而行,來到木門旁邊,他試著用手去推,那扇木門居然沒有加鎖下栓,任非一推之下,便無聲無息的應勢啟開。
走出這道木門,就算離開庫房了,外面,正是大白天,寂靜的大白天,空氣中,有清新的松香味隱隱傳來,曠野遼闊,輕風舒徐,快意的自由,彷彿已在向他們-喊了!任非灑開大步走出門外;迎春藍天白雲,先長長伸了個懶腰,又活動了一下四肢,忍不住眉開眼笑的沖著身後隨至的雍捐道:
「操他個二舅子,我被關進那鬼地方,少說也有十來天了,這十來天里,真正是不見天日、吃盡苦頭,嘿嘿,不想我亦有脫困的日子!」雍狷淡淡的道:
「人都是這樣,失去自由,才知道自由的可貴,而人就是人原不該受拘禁的。」任非挺挺胸膛,道:
「走,老弟台,我們趕緊離開此地,待久了,別又著了那些王八蛋的道!」─邊挪動腳步,雍捐邊問:
「去哪裡?」任非低聲道:
「先找個地方歇腿,你身上的傷也要請個郎中仔細診治診治,我知道有個小鎮甸,離此不遠,就走路去,半個時辰足夠了……」雍狷稍稍遲疑的道:
「但是,我要領回我的孩子……」拍拍他肩膀,任非道:
「我明白你的想法,也體會得到你的心情,老弟台,兒子一定要找回來,不過,你現在的身子狀況卻該先行料理妥當,萬一傷口炎腫潰爛,麻煩就大了,等你調養鍵愈之後,不是─樣可以來找兒子么?」想想也是,雍狷頷首道:
「也好,任老大,我們且去看看,我的坐騎還在不在原處?」任非歡然道:
「是了,我差點忘記你尚有一匹又驃又駿的高頭大馬,有馬騎,到底比勞動兩條人腿受用!」於是,兩人相偕尋到半裡外隱蔽「乘黃」的所在,好馬就是好馬,靈駒便是靈駒,「乘黃」果然仍舊安詳自若的待在原處,見到雍捐,連連發出幾聲低嘶,還直拿馬頭朝主人胸前磨擦呢。
任非笑道:
「好馬,伯值不少銀子吧?」解開拴在軟枝上的韁繩,雍狷面無表情的道:
「沒有賣過,所以不知道價錢。」任非打著哈哈道:
「我他娘是習慣成自然了,看到什麼好東西,就直覺的想到價錢上,老弟台,你可莫見怪呀!」雍涓吃力的登上馬,邊道:
「你也上來吧,任老大。」任非爬上馬背,緊靠在雍狷身後坐穩,他一手抓住鞍沿,一面道:
「那片小鎮甸,就在這附近,大約只有十來里路,出了這片黑松林,順著來路去,前面有條叉道,往左拐,一直走就到了……」雍狷策馬前行,任非又好心好意的叮吁:
「慢點走,老弟台,你身有傷,可經不得顛簸。」馬兒的步伐不快,用小碎步慢跑,馬上的人卻不知道,如此一來,競給了埋伏在黑松林的一於殺手莫大便宜……
那干殺手約莫有十餘名,為首者,正是那眼露凶光,滿臉猙獰之色的朱乃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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